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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栽进南廷玉怀中

作者:玉南廷
南廷玉沒有再說话。

  郁娘行了礼,轻轻退出营帐。

  军营的伙夫已经挖好土灶,炊烟顺着风呼呼而起,不多时,饭菜的香味浮动在上空,笼罩住整個军队。

  铁骑兵排列整齐,拿着碗打饭。

  军医院给郁娘单独做了小灶,今日照例加上一碗鱼汤。

  郁娘捧着手裡的鱼汤,看着浮在油水上的零散葱花,脑海忍不住浮出流民跟着军队的场景。

  起初他们還能跟得上,后来慢慢被甩开,蹒跚的身影在视线裡逐渐缩小,似蝼蚁匍匐在承载万物的大地之上。

  卑微渺小,缓慢蠕动。

  不知今晚,他们靠什么填饱肚子。

  想到這,郁娘胸口闷闷的,她盯着鱼汤,一时觉得难以下咽,只好闭上眼囫囵饮下去。

  眼前土灶的火越烧越旺,炉子在呜咽声中沸腾,水汽一股股往外冒,她放下汤碗,迅速撤掉木柴,打上满满一桶热水,拎进紫金营帐内。

  南廷玉适才用過饭,餐盘還未收拾,置在案几上。

  他拿着竹制信笺,修长的骨节在摇动的烛火中分明,垂头看着信笺上的內容,神情平静专注,与先前那個不依不饶、咄咄逼人的形象截然不同。

  郁娘瞥了他一眼,心道他這人每次开口說话时,桀骜难驯,不可一世,沉默时却瞧着温润儒雅,甚至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气质。

  她放下热水,垂眉低声:“殿下,热水打過来了,您先洗漱。”

  南廷玉洗漱时不用人伺候,她识趣去收拾干净案几上的餐盘,退到屏风后面,待南廷玉将换下的脏衣服扔到藤箧上后,她抱起脏衣服,蹑手蹑脚离开。

  营帐内的烛火一直在摇动,郁娘守了会儿,看见烛火熄灭,估摸南廷玉已经歇息,她才离开去洗衣服。

  明日就要到蓟州城,這段漫长而又凶险的路途总算要结束,她心裡为铁骑军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忐忑。

  未来很迷茫,现在就像是行走在钢索之上,脚下是平地還是悬崖,前路是光明坦荡還是死胡同,皆是未知。

  几片落叶坠到溪水上,顺着粼粼月光无助晃动。

  郁娘掬捧清水,将落叶捧起来,水顺着指缝一点点流失,落叶温顺黏着她的掌心,她想要是能有双手,也将她从這浮世中捞起来就好了。

  不知道到了蓟州城太子会怎么安排她。

  她本想讨好太子,谋一條出路,沒想到太子這么难讨好。

  出路沒谋到,几次差点谋到死路。

  手中的衣物很快便洗干净,她提着木桶折返回去。

  已是月上中梢,铁骑军大都休息了,大抵是快到蓟州城了,大家紧绷的心放缓,今晚军营裡的呼噜声比往日要响许多。

  郁娘晾晒衣物时,瞥到一個黑影鬼鬼祟祟的消失在营帐拐角处,她還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什么都沒有,便沒甚在意。

  回到营帐后,她躺到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遂掀开帘子走出去。

  那個黑影消失的方向是粮草所在的地方。

  她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沒敢惊动放哨的士兵,自己摸索找過去。

  月色不知何时暗下去,火把被夜风吹得绰约,照出朦朦胧胧的氛围,四周的士兵似乎都被调走了,沒有驻守看管的人。

  堆积成列的粮草堆裡,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郁娘脚步一顿,意识到有人在偷粮草,转身想要逃跑,身后一把长剑已经悄无声息架住她的脖子。

  银白剑刃上,月色凛动,映出她的一截纤瘦脖颈。

  “是你?”

  郁娘听到那声熟悉且嫌弃的声音,提着的心瞬间放下去,转身温顺唤对方。

  “太子殿下。”

  南廷玉此刻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熟悉他的人,便是只看着這双眼睛也能识出他的身份。

  沒想到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竟然是南廷玉。

  不只是南廷玉,紧接着,沈平沙的脑袋探出来,再然后是张奕和涂二两人的脑袋。

  “……”郁娘哑然。

  原来有四個鬼鬼祟祟的人。

  南廷玉不悦收回手中长剑,视线掠過她身后:“有人跟着你嗎?”

  “沒有。”郁娘连忙摇头,紧张的舔了下唇,又小声补充道:“殿下,您放心,奴婢不会乱說话的。”

  沈平沙看了看郁娘,又看了看南廷玉,低声道:“殿下,干脆把她也带上,有個女人在,方便和那些老人孩子交流。”

  南廷玉皱眉,似是在思考沈平沙的话,少顷,向郁娘冷声道:“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嘴?”

  “能!”郁娘乖乖点头。

  “今晚看到的一切,天明后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是。”

  郁娘心裡已经猜出南廷玉他们的意图,应是要送粮草给难民,只是不懂這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做。

  路上放哨的士兵都被调走,张奕和涂二赶着马,车轮辚辚声在安静的夜裡尤为响亮,但却沒有惊醒任何铁骑兵。

  马车顺利驶出军营,向流民的方向赶去。

  轿内,郁娘攥着手,垂下脖颈,视线盯着对面南廷玉的靴子。

  南廷玉和沈平沙在說着话,沒有避讳她。

  沈平沙:“姚文远那個混蛋,把蓟州城管理的一塌糊涂,实在是可怜了這些老百姓。”

  朝堂的赈灾粮款如果沒有被姚文远贪污,如实用在蓟州城的流民身上,不会有這么多流离失所的难民,也不会逼得流民造反。

  现在事情闹大,民间起义不断,却要祈家军来给姚文远善后。

  反倒是姚家那二十万平南军躲在后面,一动不动。

  皇帝分明也是站在姚家這边,才让祈家军去镇压流民,便是想趁此削弱太子的势力。

  南廷玉摁着右手虎口,眉目间满是肃色。马车外,风声掀动车帘呼呼作响,他瞥了一眼车帘外的景色,一片昏暗。

  “昨日京城来信,蓟州城贪污一案,姚家已经帮姚文远找好替死鬼,姚文远被刑部释放出来了。”

  沈平沙咬了咬牙,恨恨出声:“他姚家子弟闹出這么大的事来,找個替死鬼就行了?不需要负责嗎?”

  南廷玉唇间嗤笑一下,未再作声。

  姚家肆无忌惮的背后,不仅是有赫赫军功做底气,更是有皇帝的肆意放纵。

  這些年皇帝对姚家越发偏爱,若不是南廷玉事事谨慎,处处小心,恐怕东宫太子之位早就被姚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取而代之了。

  马车内安静下去,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郁娘只好绷着背,放轻呼吸声,化作背景板。

  這时,马车不知道压到什么,突然颠簸起来,郁娘整個身子不稳,向前踉跄栽倒,不偏不倚,恰好栽进对面南廷玉的怀裡。

  沈平沙见状,偏過头去,装作什么也沒有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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