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有喜事 第37节 作者:未知 什么?殿下竟将她们四個青涩小丫头拨到东宫来了!杜衡顿时心裡一沉,要知道整個东宫,除了外院做粗活的粗使丫头和婆子,這近身伺候的,向来只有她杜衡一個人。可是一夜之间,居然冒出来四個不知深浅的小宫女来了,這叫她心裡如何能平衡? “嗯,這样好,殿下的身边的确太冷清了,你们来了,這毓徽宫也热闹些。”杜衡很快就将心裡的情绪都收了起来,她朝着半夏四人轻笑着道。 杜衡說完之后,再不看半夏等人一眼,她轻移脚步走到了门口,又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谁?”裡面传出了周珏清澈悦耳的问话声。 “殿下,是杜衡,我做了点羹汤,想請殿下尝一尝。”杜衡的声音很是轻软。 裡面一时沒了动静,杜衡顿时有些忐忑起来。 “进来吧。”半晌過后,周珏有些清冷的声音還是响了起来。 杜衡听得心裡浮现了一丝雀跃之感,她转头看了眼半夏,眼神中的优越与自信在這一霎那时還是不可避免的显现了出来。见得半夏垂着眉眼不敢与她直视,脚下也似后缩了一点,杜衡很是满意地又轻笑了下。 “半夏,過来开下门,這羹汤是要呈给殿下的,可不能洒了去。”杜衡对着半夏道。 半夏愣了下,片刻還是反应了過来,忙快步上前,替杜衡将门给推开了,杜衡手捧着托盘,抬起脚步进了门,轻盈的裙摆顿现出一個花瓣般的漩来。 见得杜衡进了门,半夏忙又将门给带上了,人又退到门外站好了。 “切,瞧她那得意模样,谢姑娘在时,她算個什么东西!”冬青口中很是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就是,我看就是她挑拨谢姑娘和殿下的,要不然谢姑娘也不会走的!”另一边的文竹也有些气愤地道。 “真希望谢姑娘還能回来,不然可真叫鸠占鹊巢,叫這假模假样的人得了逞!”站在文竹身侧的白芍也是一脸的不屑。 “嘘,你们别說了,当心祸从口出。”半夏忙竖起指头阻止了她们继续說下去。 這三人虽是心裡郁愤,可想想是听了半夏的话,一時間都沉默了起来。 寝殿之内,杜衡心情愉悦着走了进去,一抬眼正坐在榻上的案几旁,年平则恭敬侍立在一旁。 周珏应是還未来得及洗漱,一头墨发披散在肩头,身上披了件月白的宽袖衫。从杜衡的方向看過去,他侧颜隽美,气质优雅如玉,整個人比起平日多了些慵懒随性的意味,直叫她看得一时心裡漏跳了一拍。 “殿下還未洗漱吧,杜衡先伺候殿下洗漱,一会儿再喝這莲子羹。”杜衡走到周珏身边,一面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榻案的案桌上,一边软着声音道。 “喵呜……”回应杜衡的竟是一阵细细的猫叫之声。 杜衡吓了一跳,忙循着声音看過去,就发现周珏身侧的小案几上,有一只黑黑小小的猫儿,正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巴巴的看着案桌上的白玉碗,似是闻到了那裡面散发出的清香味。 “果然是個馋猫。”周珏低笑了一声,還抬手在那小黑猫的头顶上轻揉了一下。 杜衡惊讶得闭上了眼睛,可她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小案几上,仍是站到那只眼睛黑亮得似琉璃球似的小黑猫儿,也是昨日她在灵犀轩见到的那只,那只她一见到就很是厌恶的猫儿。可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子殿下的寝殿,他为什么又对這只猫那般宠昵,他不是一向不喜歡小猫小狗這类长毛的东西嗎? 杜衡的惊度远远不至這些,片刻之后,她就看见令她更加不能忍受的一幕。周珏自榻上站起身,抬手将她放到案桌上的白玉碗拿了起来,掀开了碗盖,居然将那只白玉碗放到了案几上,又轻拍着那小黑猫的脑袋,让它舔舐起了碗裡的莲子羹。 周珏耐着性子哄着那猫儿吃莲子羹,可他沒想到,猫儿根本就不喜甜食,它只是闻着莲子的清香表现出一副馋模样,那莲子羹它只用舌尖碰了下便再不肯张嘴了。 杜衡看着自己精心熬制的莲子羹被那猫儿糟蹋了,心裡头一阵心疼,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面上含着一丝轻笑,轻移脚步走到了周珏的身侧。 “殿下,這猫儿不喜甜,杜衡去取些小鱼干来喂它可好?”杜衡轻软着声音,一边說着话,一边還微弯了腰,看着那小黑猫,還很是轻昵地抬起手,像要在它头顶上轻揉一下的样子。 “住手。”周珏却是突然轻喝了一声。 杜衡吓得手一顿,连忙直起腰身朝周珏看了過去。 “你不要碰它,门外的半夏、冬青還有文竹和白芍自会照料它。”周珏声音清冷着道。 杜衡顿时脸色有些发白了,周珏竟是一口气叫出了门外四個小宫女的名字,而且准确无误,這令她心裡很不是滋味。想当年她来东宫之时,花了十来天的時間這才周珏记清了她的名字叫做杜衡。這四個青涩的小丫头凭什么让他一下子就记住名字?而且,他不准她碰這只小黑猫又是为何?难道說,只要是与谢家姑娘有关系的,无论是人還是一只猫,他都是要另眼相看嗎? “殿下,是不是杜衡做错什么惹得您心烦了?可是杜衡实在是不知自己错在哪裡?還請殿下明示。”杜衡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 杜衡這番做法却是激怒了周珏,他冷着脸,抬起袖子就将案几上的白玉碗给挥到了地上。 “殿下,請息怒……”杜衡从未见過周珏发這么大的火,一時間脸色煞白,一边跪地顿首一边慌乱着声音道。 周珏见得她一脸无辜的模样,心中怒意与嫌恶更盛,他背過身去看着年平道:“年平,你替我问她。” 年平忙答应一声走上了前。 “杜衡姑娘,我问你,前天你送那两位波斯美人去灵犀轩的时候,你都和谢姑娘說了些什么?”年平软细着嗓间,问出来的话却是隐着一丝阴冷之意。 “回殿下,杜衡什么也沒說,只告诉她說這是殿下让送来的美人。殿下是不是怀疑谢姑娘是听我說了什么才执意要出宫的?殿下若是如此想,杜衡实在是冤枉,或是谢姑娘自己误会了殿下的意思,以为殿下要收那两名女子入房,是以谢姑娘一时气愤离宫了也未可知。杜衡万不敢在殿下和谢姑娘之间行挑拨之言,還望殿下明察。”杜衡伏在地上,一番话将自己给摘落得干干净净。 周珏听了這话,心中的厌恶愈盛,若不是想到她是自己母后送来的人,他定是要当场直接发落了。 “你退下吧,从此,不必来跟前伺候了。”周珏缓着声音說了一句话,說完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杜衡。 杜衡听了這话,霎那间脸色变得煞白了,她抬起头正想再分辩一声,可她抬头之时,突然看见了周珏的那個眼神,那個冰冷裡带着明显嫌恶却又洞悉一切的眼神。她只觉得胸口一滞,再說不出一句话来。因为她心裡突然间就明白了,自這一刻起,她之前所做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這么些年,他不是看不到她的心,他根本就是深深的厌恶着她。他要她从此不必来跟前伺候,已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给了她最大的情面了。 “殿下……”杜衡哀凄着声音叫了一声,此后,再說不出一句话来。 “杜衡姑娘,走吧。”年平的声音慢慢腾腾的,却是淬着一股子冷意。 杜衡慢慢直起腰身,又朝周珏叩了首,然后很是艰难地起了身,后退几步,然后脚步趄趔着往门外去了。 见得刚刚還是一脸得意之色杜衡竟是失魂落魄般地出了门,门外侍立的半夏等人面上虽是沒表现出什么,心裡倒是都有些痛快之意了。刚才裡面太子殿下动怒摔碗的声音她们也都听到了,這会儿又见得杜衡的神色這般不对劲,她们自然也都猜到這杜衡定是被太子所厌弃了。 “她话该!”白芍看着杜衡的背影嘀咕了一声。 “嘘,你们别說了……”半夏忙出声阻止道。 第65章 转眼间之间,距离谢妙离京已有一個月了。 這一日,已是深夜时分,毓徽宫寝殿内的周珏突然间自床榻上坐了起来。他睁开眼睛,发现正坐在鲛绡帐内自己的床上,這才长舒了一口气,反应過来刚才是在做梦。 “幸好只是個梦。”他低喃一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回想一下梦裡的情形,仍是心有余悸,一丝睡意也沒有了。 刚才的梦中,他又梦到了谢妙。自谢妙离宫這些日子,一向很少做梦的他,总是做些稀奇古怪的梦,虽說每日的梦境大不相同,可是每次的梦裡都会出现谢妙。 梦裡,谢妙還住在灵犀轩,每天变着法子来毓徽宫气他,他都是面上佯装生气,可是心裡总是暗暗欢喜着。醒来的时候就想起她已不在身边了,整個人都变得郁郁的,提不起精神。 今日他自梦中惊醒,是因为今日這梦不同寻常,梦裡他看见谢妙进入了一片林子,好似是他们初次在城外相见的那片林子。谢妙着一身窄袖男装,手挽着弓箭,径直朝林子深处奔跑着。他先是远远地跟在她身后,见她越跑越跑,他有些着急,正准备加快速度赶上去,可是一抬眼就发现了一件很是惊骇的事情,林内突然奔出了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老虎来,那老虎张着狰狞大口,朝着谢妙的方向扑了過来。 “谢妙,快回来!” 梦中,他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可是谢妙似是沒有听到,仍是往前奔去。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脚下纵起,正待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拉开谢妙,可是脚下竟是一空,他心裡一慌,正待再次纵起之时,他一個激灵就醒了過来。 周珏披衣起了床,窗外有月光照了进来,他站在窗前静立了一会儿,又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案桌之前,伸手拉开了抽屉。那裡面,放着一只白色的小瓷瓶,那是谢妙送给他的观音膏。還有一只人形雕像,从前面看是個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翻转到后面,却叫人忍俊不住,那木雕的衣服后摆处,竟有條大尾巴。 “坏丫头,算着日子,应该是到家已有半個多月了。也不知這些天在做些什么?进一趟京憋了這么久,這下回了云城,该是要四处疯玩了吧?” 周珏一边低语着,一边用指头在那木雕像上轻轻摩挲着。 “不知道云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片刻之后,周珏又自言自语了一声。 說完這一句之后,他突然又想了起来,记得她提起過云城有個清欢楼的,想来那地方是她经常去的地方。她屡次提到清欢楼的云墨,也不知道那是個什么的人。 依着她的喜好,那云墨定是個模样生得好人又有趣的男子吧。周珏想到這裡又叹了口气。 “罢了,只要她每日裡都开开心心的就好……”周珏看着窗外的月光又轻叹了一声。 “可是,明知道放手是为了她好,为什么心裡還是這么难受?就像是缺掉了一块一样?” 周珏又自语了一声,而后,他再不出声,只是抬眼看着外面的一轮清辉,一定不动似是入定了一般。 …… 第二日按例是大朝会的日子,周珏早早起了身去了太极殿听政。 朝堂之上,皇帝高坐御椅之上,文武大臣分列左右。周珏站在御座之下的台阶之上,一直静静地聆听着皇帝与众臣议政。 不多时,有工部官员上前奏事,說的是汛期将至,江南各地河道的疏浚及堤防虽已在几個月之前开始了,但仍需朝廷派出河堤使者进往江南视察,以防止河道有纰漏或是官员有渎职之处。皇帝听后点头应允,正待指派官员时,抬眼看向一直静默的周珏,皇帝就对着周珏开口了。 “太子,這江南多雨,每年汛期的水灾也颇多,朝廷已是连年拨款加固河道,可仍是不可避免有水灾之患。比如江南的安城,几乎年年都有水患,百姓为其所累,朕也为之忧心,不知太子对此有沒有什么想法或是对策?” 众人听得皇帝问太子治道河道事宜,不由得都将眼光聚集到了太子身上。众人都心道,他们的這位太子不仅天姿聪颖,性子沉稳,又勤勉好学,一向是他们赞赏和引以为傲的对像。不過他在朝堂之上一直谦恭得很,绝大多时候都是安静地站在一旁,虚心倾听皇帝与众人议事。今日皇帝突然问起他来,众人也都生了一丝好奇之心,都想听一听太子会不会有什么好的想法和见地。 见得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周珏倒是并什么拘谨之状,他转身面朝着皇帝,深揖一礼,起身之后這才恭敬着声音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年资历尚浅,对于河道之事,只有一点浅薄之见。既是父皇问起,那儿臣就斗胆說一說了。” 周珏說到這裡停顿了下,抬眼见得皇帝对他点头表示鼓励,周珏便接着道:“父皇,历年来江南水患,以安城首当其冲,总是受灾最为严重之处。儿臣近期也查阅了水部呈上来的一些公文,从中也得出了一点浅见。儿臣以为,安城地处我大晏境内月河,长河,以及南北大运河的交汇之处,是河道治理的重中之重。可工部设在江南的河道总署却是设在离安城近千裡之外的庆州城。两地相隔甚远,往返也不便利,安城的汛期的水情送往河道总署总会有所耽搁。一旦发生水患,河道总署官员对安城也有鞭长莫及之感。” “那依太子之言,河道总署的設置既有這项弊端,该是如何补救才是?”听得一向不多话的周珏侃侃而谈,又很是准确的指出了朝廷对于安城水患上的問題所在,皇帝心中很是赞赏,于是缓着声音继续问周珏道。 “依儿臣所见,朝廷应在安城另設置一河道分署,派出资深有治水经验官员坐镇分署,平常巡查补漏防患于未然,汛期之时就近指挥安城河道加固与疏通事宜。”周珏又道。 “好,太子之言甚合朕意。此事由水部郎中裴严负责,要赶在汛期之前,将安城設置河道分署一事落实好。”皇帝当即拍板道。 “臣裴严领旨谢恩。”水部郎中忙上前拜道。 “老臣贺喜皇上,太子殿下今日初露锋芒,实在是我大晏之喜。”众臣之中有一蟒袍老者上前奏道,正是三朝元老孙太傅。 孙太傅曾做過皇帝的老师,一向以严肃和耿直著称,见得老太傅出言称赞太子,皇帝心裡也裡也很是高兴起来。 “朕年少之时,老太傅总埋怨朕于功课上過于惫怠,如今朕生了個勤奋的儿子,也算是对太傅有所交待了。”皇帝笑道对孙太傅道。 “陛下,都是老臣从前太過迂腐,太過束着陛下,陛下万不可再记恨老臣了。”孙太傅捋着下额的白胡子,对着皇帝笑着道。 “哈哈,朕可不敢记仇,一会儿下了朝就請老太傅去含元殿小酌两杯,如何?”皇帝哈哈笑着道。 “好!天子无戏言,老臣可就要喝皇后娘娘送予陛下的的私藏!” 孙太傅顺着杆子就上,惹得群臣都笑了起来。皇帝也就乐得挥了挥手,执事内侍随即宣布退了朝。 周珏出了大殿,与吏部尚书卫晓风也就是他的舅舅走在了一处。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话几句。走到大殿外的御阶之下时,就听得前面两名官员边走边聊天,声音還有些大。 “李大人,云城之事可曾听說了,這两日令公子在忙什么?可有做什么准备啊?”一绯衣官员问道。 那人“云城”二字一說出来,周珏顿时心裡就是一滞,一向不爱听闲话的他竟是慢下了脚步,竖起耳朵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钱大人,我們家的那愚笨小子哪敢想那等好事?倒是钱大人的公子一表人材,学问也好,我看令公子倒是有胜算呐!”另一名官员回道。 “哈哈哈,李大人過奖了!我可是看好李公子!”先前說话的那個赶紧打着哈哈道。 他们說的是什么事?提到了云城,又提到对方家的公子,云城发生什么事了?竟让這两位官至正三品的官员如此感兴趣?周珏听得一時間心中疑窦顿生,真想走上前去扯了那两人问個清楚。 “殿下,你怎么了?”卫晓风见得周珏神色有异,不由得出声问道。 “哦,我沒事。”周珏忙收回心神朝卫晓风轻笑了一下。 “殿下最近可是心裡有事?怎么总给人感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殿下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和臣說一說,臣愿意为殿下分忧。”卫晓风看着周珏轻缓着声音道。 周珏听得心头微惊,自己這段日子表现有這么明显嗎?连舅舅都看出来?唉,都是那坏丫头的缘故,她倒是拍拍屁股一阵风似地就走了人,倒害得自己日夜忧思,心神难定。 “舅父,我真的沒事,可能是最近睡得太晚了,以致白日沒什么精神,多谢舅父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周珏哪裡肯露了心思,只讪讪笑着道。 周珏說完之后,对着卫晓风拱手一礼,卫晓风忙躬身還礼,起身之时,便见得周珏已是转過身朝东宫方向去了。 “珏儿,别太辛苦,有时候要适当纵容一下自己,由着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去行事,這样才会坦然自在一些。”周珏才迈开脚步,就听得卫晓风在后面喊着他的名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