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幼稚鬼(二)
老太太一边连声道谢,在沈宥清将橘子装在袋子裡递给她之后,她从裡面掏了一個橘子出来:“你拿一個去吃,我刚刚在柜台吃了一瓣,甜着呢。”
沈宥清低头看了一眼手裡的橘子,又看了一眼老太太手裡提着的带子,老太太以为她是不愿意收,连忙說道:“一個橘子不值几個钱的,你就收下吧。”
“……不是,奶奶您误会了。”沈宥清想了一下,往超市裡张望了一下,才慢吞吞的說道:“我想问问這個橘子是哪裡拿的,我去称個重,不然不好结账。”
赵宁溪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提着带子的老太太跟着一愣,随即也忍俊不禁,拍着自己的头笑道:“哎哟,是我老了,是我老了,忘了還沒付钱,怎么請你吃橘子,看我糊涂得。”
沈宥清把橘子放回了她的口袋,赵宁溪又在收银台附近的柜台捡了几样东西,站在了沈宥清的旁边,老太太已经走到了结账的收银台,赵宁溪一边把东西放进购物车裡,一边调侃道:“沒想到原来沈少這么爱助人为乐啊。”
沈宥清用“哪裡来的凡人”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学习雷锋好榜样。”
赵宁溪:“噗。”
……
出了超市的收银台,两人发现银发苍苍的老太太,正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等着两人。
“来来来,說了要给你橘子就要给你橘子。”個子小小的老太太,一把将橘子塞在了沈宥清的手裡,然后潇洒的挥一挥手,拎着手裡的袋子,转身下了扶梯。
沈宥清将橘子塞到了赵宁溪的手裡:“给你吃。”
去停车场的路上花了一分钟剥开了橘子的赵宁溪先塞了一瓣到沈宥清嘴裡,问道:“甜嗎?”
沈宥清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用力嚼了嚼,满脸严肃,片刻后,她吞下了嘴裡的橘瓣,点评道:“甜度适中,還行。”
赵宁溪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塞了一瓣橘子到自己嘴裡。
片刻后——
“呸呸呸!”赵宁溪将嘴裡的橘瓣全部吐到了纸巾裡,伸出舌头做呕吐状,恨不得让空气带走味蕾上的每一份液体。
說好的甜度适中呢?
老太太的买的不是橘子,是柠檬吧。
酸的她牙都要化了。
“你骗我!”她恶狠狠地对打开车门的人說道。
那人无所谓的回头,勾起了一個恶劣的笑容:“骗你又怎么样啊?”
赵宁溪攥紧了拳头。
不能打,自己选的,自己找的。
……
因为一個酸橘,和沈宥清生了一路闷气的赵宁溪,到了厨房才算是游鱼入水,感觉活了過来。
开了门,沈宥清就想往电视机面前钻,被赵宁溪一声令喝,给压在了厨房的门口。
“菜会洗嗎?”
沈宥清低头看赵宁溪手裡拎着的一個白菜,和一個篮子,沉吟了一下:“应该会吧。”
“给你。”
清水哗啦啦的从水龙头裡流出白色的瀑布,沈宥清洗了洗手,将白菜帮子放在了水池裡面,忙着收拾肉类的赵宁溪瞥了她一眼,提醒道:“水开小一点,你家水费不要钱啊,白菜叶子一片一片的掰开来洗,把叶子揪下来。”
“你就给了我一個篮子,白菜帮要不要?”
赵宁溪弯腰从身下的柜子裡又摸出了一個篮子递给了她:“也不是不能吃。”
也不是不能吃?
沈宥清揣度了一下這句话,沒能够理解個中的意思,反正能吃就是了。
冰冷的水流温柔的在沈宥清的手指间穿梭,她一片片的将菜叶从白菜上掰下来,一回头,赵宁溪正举着才买的两把菜刀,一左一右,上上下下,对着砧板上的肉剁得不亦乐乎。
“超市裡不是有打好的肉末嗎?你干嘛不买那個。”
赵宁溪头也不抬:“谁知道超市裡用来打肉末的肉是什么肉,万一不好怎么办?再說了,机器打出来的肉,一股铁味儿。”
沈宥清:“所以菜刀不是铁嗎?”
下一秒,她就闭上了嘴巴,因为某人举起菜刀的时候沒有落下,转身看向了她,两把還沾着碎肉的菜刀也跟着转了過来:“你說什么?”
沈宥清捧起自己的篮子,咧嘴露出一個讨好的笑:“你看我白菜洗得干不干净?”
赵宁溪面无表情的转头,一刀剁在了砧板上:“再清两道。”
……
赵宁溪手裡的两把菜刀,有节律的落在砧板上,上下翻飞之间,仿佛出现了残影。
阳光透過厨房的玻璃窗,洒在她的身上,从沈宥清這裡看去,只能看见她藏在暗处的半边脸颊,然而那双注视着砧板上的肉的眼睛,格外有神。
她的记忆忽然就倒退回了九岁那年。
星期五,学校组织运动会,上午跑完步,拿了第一名,中午沈宥清就抱着奖状让司机送她回了家。
沈父和沈母還在外面工作沒有回来,家裡面除了打扫的佣人,就只有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的张妈。
跑步拿了第一名,张妈连声夸她有出息,把奖状放进装证书的本裡,小心收到了沈宥清房间的柜子裡,那個柜子一拉开,满满都是她从小到大拿到的证书——钢琴比赛第一名,绘画比赛第一名,书法比赛第一名……如今又多了一個四百米跑步第一名。
“沈宥清小朋友真厉害,你今天中午想要吃什么呀?”
正在玩着玩游戏机的沈宥清从沙发上跳了下来,高高举起手,中二感十足:“圆子汤!”
“好好好,给你做,给你做。”
九岁的她背着還沒放下去的书包,靠在厨房的门边上,看着张妈从冰箱裡面拿出了一块肉,先仔细的切成片,再切成丝,然后两把菜刀齐上,左右开弓。
那個时候她常常想,如果张妈是自己的妈妈就好了。
她会抱着她讲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会给她织胸前有一只黄色小鸭子的毛衣,還会做美味的圆子汤。
加了姜末蒜末生肉粉鸡蛋腌制好的肉末被张妈抓在手裡,一挤,就有一個肉圆子从她的大拇指和食指圈成的圆裡面咕咚一声跳到汤锅裡面去。
“啊!”一声惊叫唤醒了陷入回忆当中的沈宥清。
赵宁溪一只手戴着一次性手套,手裡抓着一把肉末,裸丨露在外的白皙手臂上,四五個大小不等的红色斑点格外明显。
她用嘴吹了吹,沒当回事,下厨房习惯的人,对烫伤也会习以为常,毕竟常在火边走,哪有不烫手的道理。
然而一只手却突然伸過来,摘掉了她手裡的一次性手套,把她的手臂按在了水龙头的下面。
轻柔的水流从她白皙的手臂上蜿蜒而過,一下子就缓解了烫伤带来的火辣辣般的疼痛。
沈宥清低着头,注视着水流落在赵宁溪手上那一瞬间砸开的涟漪,仿佛在做一件极为专注的事情。
几分钟后,手上的伤口不疼了,赵宁溪动了动,沈宥清收回了自己按着她的手,轻轻地在水池裡面甩了甩水,扯了一张厨房用的纸巾擦干手之后扔进了垃圾桶裡,扔下一句我去给你找烫伤药,赵宁溪的那句不用還沒来得及說出口,她已经低着头匆匆地出了厨房,人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一道房间门的背后。
站在厨房的赵宁溪忽的就笑了出来。
她摸着自己烫伤的地方,其实這么小的伤口,如果不管的话,一两天也就好了,若是有活动,往上面拍個遮瑕,基本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了。
還是第一次有人把她身上這么小的伤口,当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来对待。
灶台上沸腾的汤锅发出“噗嘟噗嘟”的声音,赵宁溪看着锅裡面两三個上下翻腾的肉圆子,一拍脑门。
得,這一锅肯定是不行了。
……
除了上次的皮蛋瘦肉粥,沈宥清其实已经很久沒吃肉了。
赵宁溪将一個肉圆子插到了她的碗裡,沈宥清看着它,伸筷子戳了戳,上面就又多了两個洞。
“喵~”沈大喵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碗裡的肉圆子,仿佛在說你不吃给我吃啊。
沈宥清的筷子已经伸向沈大喵了,又被赵宁溪一筷子给打了回来:“不行,它不能吃。”
“为什么?”沈宥清疑惑不解的看着她:“难道你看不起猫?沈大喵是我的兄弟,我能吃的,它也能吃。”
“那你先吃一個给我看啊?”赵宁溪挑衅道。
沈宥清将肉圆子放回了碗裡,继续回到了和一個小小的肉圆子对峙的阶段。
赵宁溪一只手转着筷子,一只手无奈托下巴看沈宥清:“喂,你不会真以为我下毒吧。”
沈宥清沉吟:“不好說,毕竟人心隔肚皮。”
筷子“啪”的被拍在了桌子上,沈宥清一惊,对面的赵宁溪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恶狠狠的看着她:“你吃還是不吃?”
如果是别的菜,不管赵宁溪的表情做的再凶狠,沈宥清都不会试一下。
但偏偏她做的是圆子汤。
是当年沈宥清在换牙的时候,张妈最喜歡做给她吃的菜之一。
這道菜作为必点菜贯穿了她整個小学六年的生涯。
她执起了筷子,将碗裡的肉圆子夹碎,放了一块到嘴裡。
肉末在口腔裡面散开,裡面藏着的汁液四溢,姜末葱末蒜末的味道弥漫开来,带着白菜汤特有的味道——浓郁而又香甜。
“怎么样?”
迎上赵宁溪期待的眼神,沈宥清“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還行。”
赵宁溪却笑弯了眼睛。
她明明看见了沈宥清眼裡的满意,這人偏偏要嘴硬降低一個档次来评价。
……
在两人逛街买菜吃饭遛猫,小日子過得不能再潇洒的时候,網上却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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