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试探
那人穿了一件黑色粗布褂子,长头盘起来挽成髻,背着個帆布兜子,手裡拿着罗盘。
别看老头年岁很大,至少在七十以上,走路带风,健步如飞,满面红光,精气神十足。
马胜然带着老头去他办公室裡待了一阵,之后,老头又拿着罗盘在肖展望曾经的办公室门口转悠了一圈,也不知道老头和他說了些啥,反正老头走后,下午就来了一帮装修工人,把马胜然办公室重新粉刷一遍,听說办公桌摆放的位置变成面南背北,光镜子就多了好几個。
尤其引人津津乐道的是,還在肖展望办公室对面的墙壁上,高高悬挂一面带着红色穗子的小镜子,居高临下,就像以前的照妖镜一般,正好照到办公室的门。
马胜然這么忙乎,更加印证厉元朗的猜测,他果真迷信,老头一定是他請来的风水先生,所做一切就是为了辟邪,破解凶兆。
那么問題来了,他哪来的凶兆,莫非是做贼心虚?
但是从各方面反饋来的消息看,肖展望的确是上吊自杀,他那晚喝酒跟厉元朗說過话之后,就去自己办公室裡坐了好久,一支接一支抽烟,大约在凌晨一点钟左右,将绳子挂在屋顶的挂钩上,自缢身亡。
關於這件事,甘平县公安局将在近日对外召开新闻布会澄清,以避免社会上過多传言造成恶劣影响。
马胜然在乡政府大搞迷信歪风就像传染病一样,飞酵,不少人特别是某些乡干部竞相效仿。一時間,水明乡政府乌烟瘴气,社会上的风水先生算命术士云集于此,今天你来明天他走,罗盘满天飞。
装修队也忙個不亦乐乎,不是重新粉刷就是把办公室一顿改造,东西摆放位置五花八门,走廊裡一下多出了许多面小镜子。
更可笑的是,原来在乡政府摆摊卖菜的一個老太太,忽然說自己是观音娘娘转世,能看破凡尘万物,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载,沒有她算不准的。
于是乎,不少工作人员就請老太太帮着算命卜卦,先不管老太太算得准不准,主要是她收钱便宜,并声称算不准不要钱。
所以,老太太备受青睐,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兜裡揣着大把钞票,這可比卖菜挣钱来得快,還挣得多。
老太太背着手把乡政府大楼转悠個遍,還有食堂包括后厨,就连宿舍都去了,更为過分的是,男女厕所她都沒放過,磨了老茧的手指导一番,然后就是搞卫生搞粉刷,小镜子平白无故又多出好几面。
小镜子一多,矛盾也接踵而至,這個說你用镜子照我,那個說你别有用心,拿镜子力压我一头,是在脖子上拉屎的挑衅行为。
为這事,好几個工作人员拌嘴吵架直至大打出手,乡政府都快成菜市场了,乱码七糟,人心涣散,矛盾重重,迷信风盛行。
厉元朗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关键是他還沒走马上任,仅凭现在身份,别人不听你的,只能瞪眼干着急。
张国瑞倒是为這事找他聊過,其实也沒办法。马胜然不管不问,乡长死了,张国瑞的三把手有名无实,厉元朗根基浅,人微言轻,只能眼瞅着這股歪风邪气蔓延扩散。
县委到底怎么回事,文件下好几天了,组织部也不来水明乡宣布人事决定,厉元朗沒上任,放個屁都不带响。
他焦急万分,又沒法问王祖民,好像他贪恋权位似的。他正坐在办公室抽着闷烟,忽然有人敲门,刘树喜笑眯眯推门进来,說了声:“厉乡长。”
人都是善变动物,以前都不拿正眼瞧人的刘树喜,马上变了态度,对厉元朗恭敬有加,還沒宣布呢,已经把“副”字去掉,直接叫出“厉乡长”了。
厉元朗急忙起身迎上去,說道:“刘主任真是稀客,快請坐。”
“不坐了。”刘树喜赶忙摆了摆手:“我来是告诉你,下午召开全乡干部大会,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孟令江将代表县委宣布人事任免决定。還有,马书记請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哦。”厉元朗点了点头,刘树喜前脚走,他后脚便敲开马胜然办公室的门。
這裡焕然一新,空气中弥漫着涂料味道,新刷的白色墙壁直闪眼睛。
马胜然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看见厉元朗进来,微微欠了欠身,指着对面的椅子說:“厉乡长,坐吧。”
厉元朗直接坐下,外面晴天碧日,阳光充足,忽然一道亮光直直刺入厉元朗的眼中,弄得他眼前白茫茫一片,眼睛都睁不开了。
厉元朗本能的用手遮挡住,這才现,在自己斜上方有两面小镜子,而身后面的棚角线处也挂有小镜子,正好通過阳光折射,最后汇聚于厉元朗所坐位置,都跟设计好了的,一点沒有偏差。
而且马胜然一言不,两眼直盯盯看着他,似乎在厉元朗身上寻找着什么。
厉元朗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便有意挪了挪椅子,以躲避光线的照射。
好一会儿,马胜然才开口說话:“厉乡长,以后就是咱俩搭班子了,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讲一讲。”
摆明了,马胜然這是在试探厉元朗,之前两任乡长和他合作都不愉快,他要看看這個新乡长的态度,是不是尊重他,是不是想和他作对。
“马书记,我沒什么想法,以后我会在乡党委领导之下,有什么事情要和马书记商量着来,不足之处,還請马书记多多批评指正。”
厉元朗回答的不卑不亢,却也透露出顺从马胜然的意思,低姿态做的很明显,马胜然相当受用。
心情好了,对厉元朗的态度也有所改观,从桌上的烟盒裡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并把烟盒故意往厉元朗面前推了推,說道:“抽吧,我知道你烟瘾挺大的,到我這裡来不要拘束。我年龄上比你大了一些,可是工作上咱俩是一個级别,都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嘛。你年轻,有干劲,以后就放手大胆的去做,我在后面替你把把关就行了。”
“多谢马书记的教诲和信任。”马胜然嘴上這么說,厉元朗该有的尊重還是要做出来。
他扫了一眼桌上烟盒,那是和天下尊尚,一盒烟好几千,最贵的时候都上万。很明显,以马胜然的工资水平是享受不起這么贵的香烟,他能抽得起,一定還有别的来钱道儿。
马胜然似乎看出来厉元朗的心中所想看,便随口說道:“這烟挺好抽的,特别柔和,是6省长硬塞给我的,你尝尝,味道怎样?”
厉元朗拿出一支,先起身给马胜然点燃,自己才点着吸了一口說:“是不错,非常柔,劲不大。”
马胜然故意抬出6荣夫,有炫耀的意思,也有点拨厉元朗的成分。要他明白,我马胜然在省裡是有人的,常务副省长送给我烟抽,說明我和6省长关系非同一般。
二人抽了几口烟,马胜然這才谈到工作上面。他說,目前头等大事就是给肖展望办理丧事。县公安局那边已经侦办结束,下一步,就该让老肖入土为安了。
至于追悼会的筹备,马胜然意思让厉元朗负责,肖展望毕竟属于乡政府那边的人,厉元朗出头操办名正言顺。
厉元朗沒有推辞,从马胜然办公室裡出来,他有几点想法,一来,马胜然对他存有戒心,多次试探,就是想摸清厉元朗的心思。二来,马胜然也想通過操办肖展望丧事,看一看厉元朗的能力。
肖展望活着时候沒少跟马胜然作对,關於他的丧事规格,厉元朗過高或過低都不合适。
過高了,马胜然肯定不干,過低了,会伤活人的心,给人一种人走茶就凉的說辞。
這件事,真不好办。
還有一個,厉元朗和马胜然接触中,感觉到马胜然并不知道他和马唐生過冲突的事情。是马唐沒有告诉他,還是马胜然就是個戏精,演的太逼真把他蒙骗了。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叫来常鸣和韩卫,三個人坐在一处喷云吐雾,商量着關於给肖展望操办丧事事宜。
吴红丽风风火火推门进来,甩出大嗓门就吵吵:“弟啊,你這是官升脾气涨,给老肖筹办丧事也不让我参与,姐姐我可不高兴了。”
厉元朗连忙笑着說:“吴姐,這事怎么会跑了你,我還沒上任,就是先做到心裡有谱,寻思等到下午开完会再找你。既然来了,我就把外联的事情交给你去办,姐,你還生我的气嗎?”
“不生气了,只要你心裡想着姐,心裡有姐我就高兴。”吴红丽沒心沒肺地回答,多亏在场的是常鸣和韩卫,要换成旁人,說不定会整出什么桃色绯闻来呢。
厉元朗也就是初步打算,和他们一起合计肖展望丧事的规格大小,至于详细的流程步骤,要等到他正式上任后才能做决定。
办公室裡聊得热火朝天之际,响起一阵敲门声,等厉元朗推开门一看,顿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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