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知心人說知心话
谷红岩自然对他一顿唠叨,說他沒有良心,自私自利,光顾工作,不顾家不顾女儿。水庆章见惯不怪,你說你的我做我的,坐在书房裡看材料,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水婷月和厉元朗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路上,水婷月帮着分析,說她爸爸找厉元朗谈话,好事居多,坏事的概率非常小。
厉元朗也是這么认为,這段時間,他的所作所为沒有让人诟病的地方,都对得起良心,水庆章挑不出毛病来。
水婷月家是复式楼,卧室都在楼上。一进家门,她拉着妈妈谷红岩去楼上她的卧室,娘俩关上门探讨起中药的用法和用量。主要也是方便厉元朗和她爸爸之间谈话,生怕谷红岩参与,坏了事情。
至于這娘俩怎么說的,還有谷红岩吩咐新請的保姆熬中药這些繁琐事暂且不表。单說水庆章将厉元朗叫进书房,关上门,水庆章微笑着看厉元朗,忽然表情一变,严肃的问:“你对我将你下放到水明乡,做正科级的常务副乡长,记恨嗎?”
厉元朗对于水庆章的话题沒有丝毫准备,万想不到,水庆章竟会问起這個問題。
他想了想,处乱不惊的反问:“水伯伯,不知道您想听真话還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假话是心虚的表现,白白浪费唾沫星子。”水庆章从桌子抽屉裡拿出一包软中华,抽出来一支叼上,厉元朗主动掏出打火机点燃。
“要抽自己拿,顺便去把窗户打开放烟味,你谷阿姨限制我抽烟。”敢情水庆章這是偷着抽烟,他心脏不好,烟抽多了无益身体健康。
等到這爷俩坐在书房裡喷云吐雾之后,厉元朗如实回答:“一开始,我对于您所做的决定非常不理解,心裡怨气是有的。”
“嗯。”水庆章深吸一口烟,点了点头:“你還算诚实,沒给我弄虚作假。說說看,你是怎么想通的?”
“這得归功于王祖民部长還有郑海洋郑部长,他们二位的点拨让我茅塞顿开……”厉元朗看着水庆章,直說道。
“王祖民点拨你我不意外,他是忠德看好的老部下,但是郑海洋会指点你,很有意思。”
“郑海洋是郑重的表叔……”厉元朗刻意提醒道。
“這我還真不知道。”水庆章顿时通亮,原来门道在這裡。他早就知道,郑海洋是沈铮一系的,和厉元朗搭不上脉,凭空帮助厉元朗,他担心這裡面有問題。
官场上处处设有雷区,稍有不慎踩上一脚,轻则少胳膊断腿,严重的,粉身碎骨不說,仕途戛然而止大有人在。
所以說,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谨慎终归沒有错。
“那就說說,你对于他们二人的点拨作何理解?”水庆章慢條斯理的又问道。
“您這是借机会考察我,让我经历波折锻炼我,一帆风顺不能锻炼一個人的坚韧和意志,您這么做完全是为我的未来考虑。”厉元朗如实作答,沒有一丝一毫的顾忌。
“呵呵,看来你小子還是可塑之才,也沒枉费我的心思。”水庆章等于间接承认,他的做法和良苦用心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谈到了水明乡。“听說你一去主动分管教育,教育是我們這個国家這個民族的未来和希望,這一点我很赞成。還有,你要搞的那個捐助活动,想法很好,這裡我给你一個小建议,把它弄得轰轰烈烈,大造声势。金胜那裡要汇报,方玉坤也要知会一声,别小打小闹,让县委县政府完全蒙在鼓裡,要让他们重视起来。提高全民素质和发展经济不冲突,還能起到相辅相成的推动作用。我的這些话,你可以带给方玉坤和金胜,让他们去理解去消化,用实际行动支持教育,加大对教育的投入。”
厉元朗喜出望外,他沒想到,水庆章竟然会支持自己的做法,更沒想到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沒有逃脱這位市委书记大人的法眼,原来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太出意外了。
“水明乡是你和金胜下這一盘棋的关键支点,金胜力保你去水明乡,自然有他的规划,你可别辜负了他的這番苦心。扎根在那裡,好好闯出一片广阔新天地,說夸张点,要杀出一條血路,要有上战场的决心和斗志。有时候,心慈手软是褒义词,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则是個贬义话。对待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待自己同志的残酷,你要永远记住這一点。”
水庆章一边抽烟,一边将這些掏心窝子的话传授给厉元朗。說实在的,官做到他這個级别,能說的心裡话不多,主要沒有合适对象,也只有在家人或者关系相当密切的朋友面前,才能袒露心扉。
這么說来,水庆章沒有拿厉元朗当外人,至少现在沒有。
厉元朗受益良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水庆章额外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思想政治课,提升他认知高度的同时,也间接提出历元朗性格中软弱的一面。
那就是对待敌人他不够狠,就像水庆章說的那样,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同志的残忍。
历元朗深谙這一点,性格使然,良心发善,真要是遇到,能不能做到這一点,他不敢保证。
水庆章见历元朗沉思,继续开言道:“我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也有年头了,要說我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做過沒有,我做過,都是不得已为之。就比如对待你這件事上,就违背了我的初衷。元朗,你這人不错,最起码心地善良,也肯为老百姓做实事,我看好你,并不是因为婷月喜歡你,沒有這层关系,我照样关注你的成长。”
水庆章說到這裡,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裡,复又叼上一支,却被历元朗阻拦,劝他少抽点。
“再来一支,难得有心情,要不咱俩聊天太枯燥了。”意想不到,广南市第一大佬,在下属历元朗面前却露出恳求字眼,实在有意思。
“好吧,不過這一支您悠着点抽,剩一半就好了。”
“嗯,我听你的。”身子往前,水庆章的香烟前端和历元朗递過来打火机的火苗接上,狠狠吸了一大口,又說:“谋略裡分阴谋和阳谋,阴谋是背地裡坏人,出坏心眼,使坏招。而阳谋不是,阳谋是要对方看得见,光明正大的使用计策。元朗,以后行走在官场上,谋略要用,用的是阳谋,切记阴谋不可用。”
“谢谢您的教诲。”历元朗发自内心的感悟和感激,他和水庆章相识這些日子了,還是第一次听到水庆章和他說了這么多,讲了這么久。
“哐当”一声,谷红岩竟在這会儿推门进来,正好水庆章喷云吐雾享受舒服,谷红岩眉头紧皱,生气的埋怨說:“抽抽抽,你就抽吧,什么时候心脏抽犯病了,沒人管你。”
水庆章吓得赶紧掐灭烟头,讪讪笑道:“就這一次,下回說啥也不這么抽了,抽完這包就戒掉。”
“還想抽完這一包,美得你,我沒收了。”說话间,谷红岩霸道的一把抢過中华烟盒,并且不满的对历元朗說:“你也是的,庆章這么抽烟也不制止他,還有沒有点同情心。庆章出意外,对你沒好处。”
谷红岩不讲理的训說历元朗,他反倒一点不生气,這說明谷红岩沒拿他当外人,态度有了些许改变,這可是個难得好信号,好开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水婷月跟进来,替历元朗說话道:“妈,我爸抽烟你怪元朗干嘛,又不是他硬逼着我爸抽烟的。”
“你……”谷红岩沒想到女儿会替历元朗出头,脸涨通红,刚要反驳,却听到水庆章哈哈大笑指着女儿說:“真是女大不中留,還沒怎样呢就护着元朗,看来我和你妈要给你准备嫁妆了。”
“爸,你說什么呢。”水婷月俏脸双腮挂满红晕,怪嗔的扭捏样子,十分讨人喜,历元朗感觉心裡抹了蜜一样,香甜无比。
谷红岩却拍了水庆章肩膀一下,那意思怪他乱說话。历元朗知道,当初谷红岩說過,不混到县处级就不能娶她女儿的话。這张保证票還沒過期,他還需要努力。
正科级到副处级别看只差半格,但是淘汰率却很高,有几十万人到了正科级就算到了终点站,再也升不上去,最后只能在這個位置上退下来。
所以說,任重而道远。好在历元朗年轻,他的机会有的是,前提是,一定要把握住。
說了這么些话,此时已到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了。历元朗怕打扰水庆章一家休息,便起身告辞。
谁知,水庆章却发话說:“天都這么晚了,你在允阳也沒有住的地方,干脆住在這裡好了,反正楼上還有客房空着。”
谷红岩马上提出反对:“這样怎么可以,历元朗住在咱家算怎么回事,传出去不好听。”
水庆章则說:“有什么不好听的,多一個人,家裡還能热闹一些,你這种陈旧观念要不得。”
“你……”谷红岩又急得不会說话了。水婷月则是喜笑颜开的一把挽住历元朗的胳膊,欢快的硬拽着他上楼,半路上竟然跟历元朗偷偷說:“晚上别锁门,我去找你……”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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