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会当真
沐兰节的最后一天,众人即将离开行宫。
裴西遒与麟锦前往调查“猛虎袭人案”,稍有眉目时,线索却断得干净。两人眼看一筹莫展,便只能怀着复杂的心情,准备回到羽林军中。
這一天,看不到阳光。天上阴云密布,四处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混杂着些许泥土的芳香。
一场雨要来了。
裴西遒与麟锦并肩而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话。
不多时,雨丝飘落,细密而冰凉。
麟锦又提出了许多查案方向,正說得眉飞色舞,却见裴西遒脸色一变,直勾勾盯着正前方。
“咦——”麟锦喜上眉梢,“又是那位小女郎——”他不曾参加沐兰宴,也就仍然不知她身份。
眼瞧着麟锦兴冲冲往前迈步,口中還高呼着:“女郎,可還安好?”
裴西遒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阻拦已来不及,便只冷沉着脸,一语不发。
细雨濛濛,遥见树下,雍羽一身淡色常服,抱膝而蹲,恬淡而安静。
她原本正专注地做着什么,闻声抬头,呆呆然可爱。
“女郎独自蹲在這儿,所为何事?”麟锦好奇发问。
远远地,裴西遒眯起眼睛,也望向她手中——她手拿一片宽大的叶子,似乎在给什么东西遮蔽细雨。
麟锦定睛一瞧,被她遮住的地方,是五六只小蚂蚁。
“天要下雨,蚂蚁搬家,”雍羽柔柔一笑,“這几只小蚂蚁,也许是和队伍走散了,雨已降落,却還孤零零找不到方向,”她說,“我便想,护送他们一路爬到高处,别让水淹了。”
小蚂蚁们似乎与她存在着某种感应,很争气地顺着树根往上爬。
她這才安心收回手。
抬眸时,忽与不远处的裴西遒四目相对,后者迅速地别开脸。
雍羽越過麟锦肩头,淡淡微笑着,唤道:“裴中郎将。”
“见過王妃。”他走過来,冷淡行礼。
麟锦惊得,差点跳起来咬掉自己舌头。
“什、什么?”他脸色煞白,慌忙扯住裴西遒的胳膊,往后扽了扽,凑近去耳语:“我沒听错罢?你、你、你說她是谁?王……妃?谁的王妃?”
纵然麟锦刻意压低了嗓子,他的话音也能一字不漏地传到那女子耳朵裡。
她眉眼弯弯,牵起润泽的唇:“昙璿王妃,雍羽。”
麟锦再次虎躯一震,像有惊雷当头劈下。
“雨天寒凉,王妃還是尽早回屋内歇息,莫在此处挨浇淋了。”裴西遒沒有看她,口吻生硬地道。
哪成想,雍羽竟笑容灿然,眼若繁星般闪烁。
“多谢小裴将軍关心……有你這话,妾便不冷。”
短短一句回应,从她口中說出,莫名就有种撒娇的意味。
裴西遒心头一突,眉心一纵,先前那种无名的烦躁,再次萦绕满心。
又听她道——
“這几日,妾思来想去,還是觉得该郑重些,对小裴将軍认真道谢。”
說着,她从怀中摸出了什么东西,在空中停留了一瞬,便直接往裴西遒手裡塞去。
她的手细腻而柔软,纤长玉白,略被雨丝沁得有些冰凉,而塞到他掌心的物什却是温热的,仍带着她心口的温度。
意识到這一点的刹那,裴西遒脑中“嗡”地鸣震了一声。
他惊慌失措,往后跳了一大步,脸憋得通红:“王妃!成何体统!”
雍羽无辜地眨了眨湿漉漉的眼。
“只是一個礼物,裴中郎将……不会拒绝妾的一点心意,对吧?”
裴西遒低头往手心看去。
那是一條精美的锦丝流苏,淡粉与竹青间色交织,令他不由得想起与她初见那日——秋千上,她随风翻飞的裙裾。
心头似被羽毛撩动了一瞬,沒来由一阵轻颤。
“請恕臣不能收,”他语气不佳,冷漠得像块铁,“也請王妃铭记身份,谨言慎行。”
流苏被他塞回给她。
他以为,会从雍羽眼中看出失落或是别的情绪。
但,似乎沒有。
雍羽只是笑笑,云淡风轻,像是从沒把他的反应放在過心上。
她转而面向麟锦,话音温婉柔和:“這位小将軍,该如何称呼呢?”
麟锦受宠若惊,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在、在下,张寂,字麟锦,是裴、裴中郎将麾下幢将……”
“原来是小张将軍,”她莞尔一笑,上前一步,“咱们羽林卫的小郎君,果然個顶個的魁伟潇洒,一表人才又一身正气,实令妾敬佩。平日当值,定然劳累罢?辛苦小张将軍了……”
“不、不敢当。”麟锦嘿嘿傻笑着挠头。
裴西遒冷眼旁观着她的热络,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嗤。
雍羽的笑容如春日暖阳,“那這流苏,我便送给小张将軍了。正好挂在羽林卫的佩剑上,当作剑穗子,一定好看。”
她拉起麟锦的右手,在麟锦欣喜若狂的神色下,轻轻将那流苏搁到他手心裡。
還沒来得及松手,她的手臂忽然被什么人用力捏住了。
雍羽吃痛蹙眉,眼波流转,但见裴西遒脸拉得又臭又长,盯着她,甚至带了几分恶狠狠的眼光。
“麟锦,你先回去。”
他抛下這话,扯着雍羽的小臂就拽她一路疾走。
来到一处偏殿后,游廊檐下,裴西遒终于松开了手。
雍羽轻揉被捏痛的胳膊,略带埋怨地白了他一眼。
他仍一副冷淡严肃的模样,开口时,话音却比方才缓和不少。
“有些话,你对我說說就行了,”裴西遒望着她,下颌绷得很紧,“莫再去逗弄麟锦了,他心纯懵懂,很容易当真。”
“那,你就不会当真了嗎……”她似笑非笑,盯着他眼瞳。
裴西遒移开视线,眉心拧得老高,别扭道:“這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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