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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他与她的第一個吻

作者:阿折
裴西遒再遇到雍羽,已是两個月后。

  仲夏端午,天闷燥热。大魏皇室素有“五月五日饗”的礼制,白日祭典后,晚间举行宫宴。

  太极殿内,登歌乐奏,管弦急促。

  殿外远处,裴西遒冷沉着脸,阔步穿過树丛,手紧紧握在腰间剑柄上。流苏时不时轻打在他虎口、轻擦過他手背,令他這段时日裡心底难言的躁动燃烧更甚。

  最终在花树深处,一小片开阔空地上,他望见了她的背影。

  回想起方才,他离席前去更换明光铠,本欲率羽林卫例行巡视宫闱。

  却被一個棕发碧眼的侍女半路叫住。

  “中郎将留步!”

  裴西遒认得,這是上次沐兰宴时,雍羽身边的侍女。

  “何事?”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那侍女先是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匆匆過来往他手裡塞了個字條,随即又匆匆跑走。

  徒留裴西遒呆愣愣站在路中央,微张着口,愕然不已。

  他心虚地环顾一圈,捏着那小小的字條,手心微汗,心裡头像有无数只蚂蚁爬過。

  ——含珍殿后,花林深处,月下相见。

  字迹歪歪扭扭,“珍”字還是個错别字,右侧㐱部只写了两撇,少了一撇。

  裴西遒慌忙捏紧拳头,心跳得,好似有一群受惊的小鹿乱冲乱撞。

  她、她這是何意?

  孤男寡女?月下相见?

  成何体统!

  他裴西遒束身自好一世英名,怎可能前去赴约私会、怎可能与她如此暧昧不清?想都别想!

  “裴郎迟来,让妾好等……”月光溶溶,将温柔的清辉斜洒在她身上。雍羽缓缓转過来,优雅袅娜,略带幽怨地柔声道。

  他郁闷地垂眸,眉心拧作川字,暗自懊恼。

  哪怕心中再泾渭分明,终究還是一次次突破了界限,在他自己都沒意识到的时候,早已一步步沉沦在她的诱惑中。

  他厌恶這样的自己。

  “王妃唤臣過来,所为何事?”裴西遒冷淡地偏過头去,故意不看她。

  余光感受到,雍羽步步向他靠近,嗓音似和风舒畅,又如浮云般淡薄。

  “自与裴郎别后,醒也恓惶,寐也恓惶,”

  她稍顿了顿,倏然轻声叹息。

  弱柳扶风,泪眼婆娑,她的一切在盈盈月色下愈加楚楚动人,平白惹人心生怜惜。

  “妾以为,裴郎也怀着同样的思念,却原来……不過是妾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你——又說這种话——”他咬牙,从喉咙中挤出话音,低沉而破碎,隐隐带着些许委屈,“每回见面,只一味地戏弄我!你究竟還要我怎样?我們不能——不能——”

  她似笑非笑,挑眉问:“是‘不能’,還是……‘不想’呢?”

  “当然是‘不能’!”裴西遒下意识顶回去。

  脱口而出后,他才后知后觉,這样回答,不就是在說他“想”了嗎?

  眼看她抿唇憋笑、眉眼弯如月牙,裴西遒只觉得,自己胸腔中前所未有地憋闷。

  “你有丈夫。”他生硬地道,冷如冰山矗立她身前,“既然有,何故频频撩拨我?”

  “他不是我丈夫。”她眼神幽暗,语速极快。

  裴西遒一愣,想起麟锦曾說過,她是元无黎强抢来的民女。

  她的意思,难道是指——她对元无黎无意无心?

  莫名地,心底较刚才舒畅了许多。

  “那你为何不离开?”裴西遒捏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拳,凝望她,竟有些质问的意味:“你不喜歡他,为什么不离开他?”

  雍羽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飘渺空茫。

  “我……不能……”她沒有笑,呆滞地,仿佛满腔苦涩。

  不能?

  什么叫不能?

  裴西遒大为不解。

  他不禁回忆起沐兰宴上,那颓废荒淫的昙璿王当众轻怠她,只管纵欲享乐、丝毫不顾她感受——

  那种荒唐的男人,无德无能,她凭什么依依不舍不能离开?

  想到這儿,那股焦躁的怒意再次升腾起来。

  随即,裴西遒又记起,上次他本以为她是被迫,却原是她主动御前献舞;且,她明知那些男人不怀好意,仍旧顺从地听了他们的话,去跳那样妖艳之舞、接受那些凝视;而他,当时看不下去,站出来想替她出头,反被她冷冷打断……

  “今夜宫宴,你可還会献舞?”他突然阴沉发问。

  雍羽微怔,轻点了下头。

  但见他冷笑如冰,微愠道:“他们盯着你的眼神是何意味,你自己看不出?元无黎拿你当泄欲工具,宴上男人拿你当情色玩物,你自己呢?不拒绝,不驳斥,就這么逆来顺受,上赶着往人家嘴边送?這便是你的生存?讨好上位者,依附强权?”

  “你是一個人!”他将重音落在“人”字上,忿然直言:“你将自己放在哪裡?”

  夜月朦胧,她定定回望他,眼底通红,不知何时充盈了满满的水雾。

  他心一慌,惊觉自己话太重了。

  “我……有得选嗎?”她淡淡回了一句,一大滴泪涌出下睫,滑落白玉般的脸颊。

  不似她方才挤出的调笑他的假泪,而是真真正正、淋漓尽致的,悲伤的泪。

  裴西遒心乱如麻,彻底慌了神。

  他刚想要道歉,却又听得她尖厉高声:

  “裴世子出身高贵,自是锦衣玉食、一帆风顺!哪裡還需像我們這些蝼蚁一般,生于人世便如历劫,挤破了脑袋才钻出阎王殿!”

  她眼神愤恨,似是能喷出火来。

  “你挨過饿,受過冻嗎?知道穷人的冬天要如何熬過去嗎?”

  她喉咙哽咽得厉害,音色都变得彻底,近乎是在朝他喊道:

  “茅草!见過嗎?隆冬最冷的时候,雪化,冷得刺骨,可是沒有棉花也沒有粗布……就得拆房子,拆房顶上的茅草,拼命往破衣烂衫裡塞,還是遭不住寒风,冷得想死……”

  “你懂饥饿的感觉嗎?胃裡什么都沒有,空空泛着酸水,火辣辣像是被灼化成血水……最后头晕干呕得连酸水都吐不出来,饿得想啃干自己的骨头……“

  “你被人按头在水裡窒息過嗎?被刀割過喉咙嗎?见過家人死无全尸嗎?”

  她情绪激动异常,已是泪流满面,哑声嘶吼:“你有過生不如死的时刻嗎?知道,哪裡都看不见希望,哪裡都寻不到生路,有多痛苦嗎?”

  “知道什么是绝望嗎——原来你视若生死的东西,是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定夺的!”

  “你凭什么质问我?去质问這世道啊!去替我问问——”

  “這世道,为什么,既要女人生,又不让女人活!”

  說罢,她猛地转身背对着他,再也不开口。

  而裴西遒此刻的心境,仿若烈火燎后的草原,喑哑黢黑,荒芜一片。

  “对不起,”他双眼湿润,嗓音发颤,上前一步道:“我……我不是质问你……我……”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坦然承认了心底的声音:“我心疼你。”

  她仍背对着他,抬袖重重地抹了把眼泪,鼻子一抽一抽。

  “我讨厌所有轻视你、剥削你的人,恼恨他们待你不敬……因为……因为……”

  裴西遒咬了咬唇,坚定道:“因为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女郎,该被仔细珍重,而非亵渎!”

  她還是沒有回头,抽泣声却稍稍减弱。

  裴西遒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再不知该說些什么了。

  月光穿透树梢,轻柔地照在二人身上。

  他依旧沉默,却是忽然走向宽阔的空地,自腰间抽剑出鞘,而后舞剑如游龙。

  “唰唰”的剑声引得雍羽回头,惊讶观望。

  剑光如电,凌厉而璀璨,在如墨夜色中像极了闪烁的银河。

  流苏剑穗随着他的动作,亦在空中不断划出美丽的弧线。

  许久后,他收剑入鞘,望进她眼眸深处,轻轻喘息。

  “你曾說,若還有一人能真正欣赏你跳舞,你希望会是我,”裴西遒的心砰砰直跳,“现在,我想告诉你……這世上,我只想让一人看我舞剑……”

  他闭了闭眼,心知自己即将說出口的话,完全僭越了身份和规矩。

  却還是一字一顿对她道:“那個人,需得是你。”

  雍羽的眼還红肿着,神色倒是平静了下来。

  她缓缓向他走近,直到近得不能再近。

  他這次沒再躲开。

  “怎么不逃了?”雍羽牵唇,又如寻常时那样妩媚讥笑:“裴郎不是一直克己复礼,回避我的热忱嘛?怎么今天反倒……承认了对我有心?”

  太近了,她的唇离他太近了,花瓣般鲜嫩水润,带着温热的吐息。

  喉结滑动,裴西遒失神地望着她,急促的呼吸越来越深重。

  這样是错的。他苦涩地想。错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对你有心……本就不是……”他轻喃,唇舌莫名干燥,“令人难堪之事。”

  蓦地,她踮起脚尖,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裴西遒浑身猛一紧绷,心潮似海啸般剧烈激荡。

  他颤抖着,看上去分外仓皇无助。

  “谢谢你,”雍羽轻轻在他耳畔說,“谢谢你上次从水中救下我,谢谢你……一直……珍视我……“

  她在他脸颊留下一個浅浅的吻。

  他一僵,默许了她的大胆举动。

  “亲吻,可不是道谢的方式。”裴西遒喉咙有些沙哑。

  雍羽微笑着狡辩:“对于裴中郎将這般正人君子,想必一個浅吻,不会被赋予‘情动’之意罢?”

  “别信男人,”裴西遒說,“世上沒有正人君子,”鬼使神差地,他俯首,慢慢凑近她,“我也不過是個男人。”

  他想亲上她脸颊,但在她灼灼的注视下,自己先烧红了耳尖。

  “闭眼。”

  “嗯?”

  他伸手抚過她眼睫,将她眼皮合拢。

  一個温柔克制的吻,落在她眉眼。

  “你越界了,裴中郎将。”雍羽睁开双目,两颊竟也泛上些许红晕。

  “心早越了。”他苦笑一声,垂下眼帘,万般无奈。

  她再次踮脚,却是径自吻上了他的唇。

  轻轻相印,温柔无限,转瞬即分。

  裴西遒的瞳孔骤然放大,像有白光闪過颅腔,击溃了全部意识。

  “平时嘴巴那么冷硬倔犟,亲起来倒挺软。”她促狭地抚摸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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