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追寻灵儿
過了好一会,吴秋遇才回過神来,自语道:“灵儿,如梦和我已经說清楚了。如梦她沒有怀孕,我們的定亲的事也可以不算了。灵儿,咱们俩可以在一起了,不用在顾虑什么。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呀?你一個人去哪儿了?”其实他心裡也清楚,小灵子以为他定能接回柳如梦,又不堪三個人在一起的尴尬。小灵子是有意成全他和柳如梦,這才再次留书离开了。
吴秋遇忽然想起去问伙计:“那间房是什么时候退的?”伙计說:“就是今天早上。”吴秋遇问:“她临走的时候說過什么嗎?”伙计摇了摇头;“沒有。看她不像前几天那么有精神,也不跟我們說笑了。可能昨晚沒睡好。”吴秋遇心中一痛,能想到小灵子离开之前那一宿的煎熬。
吴秋遇又向伙计问了小灵子离去的方向,伙计也說不清楚。吴秋遇心情沉重地离开客栈,胡乱朝着一個方向追了一阵子,沒有发现小灵子的身影。先后找了几個人打听,也都說沒注意。他不知该往哪裡去找小灵子,茫然地在街上走着,只盼着小灵子還沒有走远,盼着能够在街头忽然遇到。
吴秋遇不知不觉就出了城,闷着头往前走着,脑裡都是小灵子。
狼山五兄弟正散聚在一棵大树下。老大彭可通无力地靠在树上,仰望着苍天,咳声叹气。老二和老六坐在旁边,低头揪着地上的草,神情沮丧。旁边摆着两幅担架,老四、老五躺在上面,无力地**着,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吴秋遇开始并沒有注意到他们,走到近前才发现他们几個,不禁停下脚步愣愣地看了几眼。老二无意中抬头看到吴秋遇,惊得“啊”了一声,仓皇撑地站了起来。老六也看到了,动作却非常迟顿,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两個人紧张地看着吴秋遇,手都有些发抖。老大彭可通反手推着树干,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小声嘱咐老二和老六:“不要妄动。”
吴秋遇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瘫在地上的老四和老五,迈步往這边走過来。老二紧张地叫道:“你要干什么?我們不怕你!”嘴上說是不怕,身体却颤抖得更厉害。彭可通心裡很清楚,以他们几個现在的状况,根本挡不了吴秋遇的三招两式,于是往前走了几步,拱手說道:“吴少侠,以前的事都是误会,是兄弟们有眼无珠。我這几個兄弟都受了伤,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過,放我們一马。你要实在有气,就冲我一個人撒,但求你放過他们。”老二和老六扭头叫了一声:“大哥,我們不怕!”彭可通瞪了他们一眼,小声喝道:“闭嘴!”
吴秋遇說:“我不是来和你们打架的。他们两個好像伤得很重,我给他们看看。”老二和老六惊讶地相互看了一眼。彭可通也是一愣。吴秋遇走到老五的身边,蹲下去仔细看了看:“他们身上的刀伤和贾冲是一样的。你们找到杀死贾冲的人了?”彭可通和老二、老六這才相信吴秋遇真的沒有敌意,放下架势走過来。彭可通說:“是润州镰刀帮的人干的。前番误会吴少侠了。”
吴秋遇开始仔细检查老四和老五的伤势。彭可通问:“他们的命能保住嗎?”吴秋遇抬头看了一眼彭可通:“他们身上虽說受了几十处刀伤,但是并沒有伤到致命处,只是失血過多。你们怎么不早点送他们去医馆,却在這裡晾着?再继续流血,他们就真的要死了。”彭可通用力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咳!我好糊涂!吴少侠,你懂這個,求求你千万救命,救救他们吧!我求求你了!”說完便跪在地上给吴秋遇磕头。老二和老六也先后跪下,跟着磕头哀求。
吴秋遇說:“你们不用這样。我可以先封住他们身上要紧的穴道,让他们少失点血。我這裡沒有药,你们還是得赶紧送他们去医馆救治。”彭可通连连点头:“好,好,多谢吴少侠。”吴秋遇出手点了老四、老五身上的几处穴道,又开始检查老五左腿的伤势:“這個好像不是镰刀砍的。”彭可通說:“那是被乡野三奇打的。他這條腿還有得治嗎?”吴秋遇仔细摸了摸,說道:“筋骨折了,但是并沒有全断,医好了還可以勉强走路。丘大侠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们不要再想着去找他们报仇。”彭可通知道吴秋遇、乡野三奇都跟铁秋声有关系,也已经知道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连忙点头說道:“不敢,不敢。如果真能治好我這两個兄弟,我們回到南通,永远不下狼山。”
吴秋遇站起身:“你们赶紧送他们去医馆吧。”彭可通见吴秋遇不计前嫌,還大方地为他的兄弟看伤,不禁由衷地赞叹和感激,也站起身,拱手說道:“吴少侠,今日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定铭记在心。”吴秋遇冲他笑了一下,也沒說什么,转身走了。
彭可通說:“咱们在嵩山打架输给别人,不依不饶地跟到扬州放火。還寻衅滋事,找人家的麻烦。若不是老三劫了那位姑娘,也不会被镰刀帮的人砍死,咱们也不至于闯到镰刀帮拼命,伤成這個样子。咱们這算什么?只会逞强斗狠的浑人。再看看人家吴少侠。唉,這才是真正的江湖侠义呀!”老二和老六望着吴秋遇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都觉得非常惭愧。
曾婉儿躲在自己的房间裡,坐立不安。早上她在外面花丛中抱着吴秋遇诉說,正被柳如梦看见,她真的很担心因此造成误会,伤害柳如梦和吴秋遇的感情。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還是心裡不踏实,便出门去找哥哥曾可以。
曾可以见婉儿推门进来,开口笑道:“妹妹来感谢我啦?昨晚的事情一出,你心裡踏实了吧?现在是不是很开心?”曾婉儿关上门,边走边說:“不踏实,不开心。”曾可以听她口气不对,惊讶地问道:“妹妹這是怎么了?”曾婉儿往桌边一坐,闷声不语。曾可以赶紧从床头起身,走到曾婉儿身边关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秋遇公子說了不想娶你?”曾婉儿說:“我险些害死他,他肯来打擂,已经是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怎么還敢奢求他娶我?”曾可以问:“不是這個?那谁又惹你生气了?”
曾婉儿心情烦闷地沉默了一会,忽然抬头看着曾可以:“哥哥,我刚才做了一件错事。”曾可以在对面坐下来,开口问道:“什么错事?”曾婉儿稍稍犹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在外面抱了秋遇公子,正好被如梦姐姐看见。她嘴上說不介意,但是我总觉得她好像很不开心。”曾可以一听是因为這個,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如梦前晚让我陪着她去吉祥客栈,劝說秋遇公子来打擂。她为了帮你,连這样的事都做了,看到你跟秋遇公子抱在一起,当然会不开心。我已经当着如梦的面答应小灵子,等秋遇公子打赢擂台帮你解围,咱们就不再妨碍如梦和秋遇公子在一起。现在出了這样的事……我知道你是情不自禁,可是被如梦看到了……她难免会多心。”“咳,都怪我!”曾婉儿开始深深的自责。
曾可以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也已经想通了,既然如梦的心還跟秋遇公子在一起,那我就应该成全她。咱们今天就送他们走。他们两個能够在一起,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如梦自然也不会再计较你抱過秋遇公子的事。”曾婉儿点了点头:“那就好。我本来還想過来劝說哥哥呢。你去看看他们回来沒有,看看如梦姐姐有沒有生气。我先這裡等着,如果她真的沒有生气,我再過去见她。”“好,我這就過去看看。”曾可以起身出了门。曾婉儿仍然心中忐忑。
柳如梦正坐在床头难過。虽然說她已经给自己离开吴秋遇准备了充分的理由,在送走吴秋遇的时候表现得也很坚强,但是吴秋遇真的离开了,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和一心哥哥在一起了,她心裡還是非常难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忽然听到曾可以的叫门声,柳如梦赶紧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才迈步去开门。让曾可以进来的时候,也沒敢让曾可以看到她的脸。曾可以见屋中只有柳如梦一個人,有些纳闷:“秋遇公子呢?”柳如梦走到床边坐下,低着头說:“他已经走了。”“走了?”曾可以很惊讶,“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再来接你?”柳如梦說:“他不会再回来了。”曾可以非常诧异,愣愣地看着柳如梦:“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走了,那你……”柳如梦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說道:“我不走了。继续住在這裡……可以嗎?”
曾可以呆呆地愣了半晌,慢慢反应過来,非常兴奋地說道:“可以,可以!太好了!你肯为我留下来,我太高兴了!太好了!我太高兴了!”曾可以激动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柳如梦转過脸去,忽然又流出了眼泪。因为只有她心裡知道,她留下来并不是为了曾可以。她的這個决定完全是为了一心哥哥,但也正是因为她的這個决定,让她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一心哥哥了。
曾可以激动地搓着手在屋中来回走着,忽然发觉柳如梦好像在轻微抽泣,赶紧停下来,歉意地說道:“如梦,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是不是吵到你了?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再来看你。”說完便慌慌张张地开门出去了。到了院中仍然难掩内心的激动,兴奋地跳了两下,快步冲回自己的房间。
曾婉儿看到哥哥撞门进来,刚要起身询问情况。曾可以冲上前抓住她的两個肩膀,兴奋地說道:“她肯为我留下来了!我太高兴了,妹妹。你說我应不应该高兴?你說呀!”曾婉儿被他抓得疼了,努力挣脱他的手,抱怨道:“哥哥,你干什么呀?”曾可以抱歉地笑了笑,但仍然兴奋着:“如梦不走了!她不走了!”曾婉儿愣愣地看着曾可以:“你說什么?如梦姐姐……不走了?那秋遇公子呢?”曾可以說:“吴秋遇已经走了。如梦打发他走了,說他不会再回来了。”曾婉儿一下子站起来,惊诧地问道:“怎么会這样?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件事,他们两個吵翻了?”“不知道。反正如梦說不走了。我太高兴了!”曾可以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根本沒有顾及到妹妹的反应。“不行,我得去问问。”曾婉儿說着便了出去。
柳如梦见曾婉儿推门进来,赶紧又擦了擦眼泪,叫了一声“婉儿”。曾婉儿急匆匆走到床边问道:“姐姐,刚才我哥哥說,秋遇公子已经走了,是不是真的?”柳如梦点头道:“嗯。是。他已经走了。”曾婉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原地转悠了几下,忽然說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抱他!你真的不要误会。秋遇公子对你是真心的。我們……”柳如梦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摸着她的手轻声說道:“婉儿,你听我說。是我让他走的,這件事跟你沒有关系。”曾婉儿說:“怎么沒有关系?都怨我!”
被曾婉儿這么一闹,柳如梦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轻声說道:“婉儿,你不要再想着早上的事了,我真的沒有介意。一心哥哥心裡惦记着小灵子,我让他去找小灵子了。”曾婉儿這才稍稍平静下来,惊讶地看着柳如梦:“是秋遇公子跟你說的?”柳如梦說:“這個我原来就知道。其实在我再次见到他之前,他们两個就已经很好了。只不過因为我們小时候就认识,又阴错阳差地定了亲,小灵子才一次又一次的回避,想成全我們。一心哥哥为了我也十分纠结。”其实曾婉儿也早就有這种感觉,要不然当初就不会在府君山劫持小灵子,逼她离开吴秋遇了。
曾婉儿稍稍沉默了一会,又說道:“姐姐跟秋遇公子已经定了亲,肚子裡又有了他的孩子,就這样把他让给小灵子了?”柳如梦轻松地笑了一下,說道:“我這样做也說不上是为了小灵子,当然更不是因为小灵子的事跟一心哥哥赌气。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不想跟他走了。”曾婉儿问:“为什么呀?那你肚子裡的孩子怎么办?”柳如梦說:“我跟一心哥哥在一起只会拖累他。我不想拖累他。說到孩子,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你知道嗎?一心哥哥临走之前给我把過脉,他說我根本就沒有怀孕,可能是因为吃错了东西,才导致腹胀呕吐。”曾婉儿惊得目瞪口呆:“還有這样的事?”
柳如梦說完了,自己心裡也轻松多了,微笑着对曾婉儿說:“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曾婉儿见柳如梦笑得如此自然,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自己内心也平静下来,忽然问道:“那姐姐沒有怀孕的事,跟我哥哥說過了嗎?”柳如梦摇了摇头:“還沒有。我怎么好意思跟他說那個?”“我现在就告诉他去。”曾婉儿站起身就往外跑。柳如梦赶紧叫她:“婉儿,婉儿!”曾婉儿在门口停了一下,回头說道:“我得找他问清楚,到底是从哪找来的庸医,害得姐姐难受這么久。”柳如梦這才点了点头。
曾婉儿高高兴兴地跑到对门,神秘兮兮地对曾可以說:“哥哥,我還有一個更好的消息告诉你,想不想听?”曾可以看了她一眼,笑着說道:“如梦肯为我留下来,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你别想再唬我。”曾婉儿說:“那如果我告诉你,如梦姐姐根本就沒有怀孕呢?”“你說什么?”曾可以一下子站了起来,抓住曾婉儿的肩膀问,“你說的是真的?”曾婉儿看了看他的手。曾可以赶紧把手拿开了:“对不起,好妹妹。快告诉我,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曾婉儿說:“是秋遇公子给她把的脉,你說是不是真的?說只是吃错了东西,才会腹胀呕吐。”
曾可以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简直比刚才听說如梦留下不走的时候還要激动,忍不住要過去亲口找柳如梦再確認一下。曾婉儿一把拉住他:“你不要再去打扰姐姐了。還是想想上次那個庸医是哪找来的吧。”曾可以骂了一声“可恶”,攥着拳头去找柯老三算帐。柯老三知道惹了祸,只得承认那次找来的根本不是江南医馆的大夫,而是在怡红院门口撞见的江湖郎中。曾可以狠狠打了他一拳,让他赶紧去江南医馆請大夫。
吴秋遇在镇江转了半日,仍然沒有打听到小灵子的消息。他忽然想到去找铁秋声、时秋风和乡野三奇帮忙,便准备過江去扬州。
刚到渡船码头附近,就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旁边站着的书僮模样的人正在往這边张望。吴秋遇也沒当回事,继续往前走去。那個人看到吴秋遇走近,忽然开口问道:“請问是吴秋遇公子嗎?”吴秋遇一愣,自己根本不认识那個人。他轻轻点了点头:“我是。你认得我?”那個人非常激动地对车裡的人說道:“二公子,吴公子终于来了。”說着便从车裡扶下一個人来。
吴秋遇一看,是個三十来岁的书生模样的人,看上去病病歪歪的,一手捂着嘴,轻声咳嗽着。吴秋遇不认识他。這位就是丹徒桃家的二公子,那天在曾婉儿的招亲擂台上教训了江寒几下,却被二老怪在旁边偷袭打中左肋,吐了血,最后被江寒推下擂台。
桃二公子打量着吴秋遇,仍然捂着嘴在咳嗽着。吴秋遇看他病得不轻,赶紧上前說道:“你病了?快扶他找地方坐下,我看看。”书僮一手拿着垫子,一手扶着桃二公子慢慢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把垫子铺在地上,扶着他靠树坐下。
吴秋遇過去给桃二公子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开口问道:“你這個病多久了?”桃二公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喘着說:“自小就有,忽轻忽重的,一直就沒好。”吴秋遇问:“找大夫看過嗎?”书僮說:“看過。方圆百裡的名医都請遍了,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吴秋遇点了点头:“這個病确实少见,很多大夫应该都沒见過。”书僮說:“就是啊。他们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病,全当啸喘治了,可是沒用。吴公子,你知道這是什么病嗎?”
吴秋遇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忽然睁开眼說道:“我想起来了。我在《百草玄经》上看到過类似的记载,从公子的脉象、痰咳以及脸色来看,应该跟那個很像。”桃二公子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书僮惊喜地說道:“太好了。那吴公子,你现在能治嗎?”吴秋遇說:“我還是几年前从书裡看到的,又一直沒遇见過這种病人。我得想想。让我想想啊。”說着便站起身,一手托着胳膊,一手捏着下巴,一边慢慢地来回走动,一边回想《百草玄经》裡的有关记载。书僮焦急地看着他,几次想开口催问,都被桃二公子拦下。
吴秋遇来回走了几遭,点了点头,忽然停下脚步,开心地說道:“我终于想起来,公子這個病应该能治。”书僮大喜:“二公子,你听到了吧?吴公子說能治!”桃二公子当然也很高兴,一激动,止不住又大声喘咳了几声。书僮一边给桃二公子轻轻拍着背,一边对吴秋遇說:“吴公子,快請给我家公子医治吧。”
吴秋遇忽然有些为难。书僮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公子沒有把握么?”吴秋遇說:“這個先要用针,然后再疏通经脉,可是我身上并沒有针包。”书僮一听是因为這個,笑着說道:“吴公子,针包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专门从江南医馆借来的,大小齐全。”說着便跑去车裡把针包拿来,交给吴秋遇。吴秋遇惊讶道:“你们想得倒真周到。”书僮微笑不语。
吴秋遇让桃二公子离开树干,重新坐好,然后开始在他身上扎下银针。书僮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伺候着。有些過往的行人也好奇地往這边张望。
时辰到了,吴秋遇取下银针,让桃二公子自己先调息闭气。自己去旁边打了几拳,做了热身,然后盘腿坐在桃二公子身后,两手往他背上一推,提醒道:“接下来我帮你疏活气血,你尽量放松。可能会很疼,如果忍不住就說一声,但是不要轻易乱动,不然会有危险。”桃二公子稍稍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吩咐书僮不要让人靠近打扰。书僮便去路上守着。
吴秋遇凝神闭气,调运内息,开始用真气帮桃二公子疏活气血。桃二公子闭着眼睛,感受着从吴秋遇手上传来的两道真气在体内运转。当真气运转到中枢、肝俞附近的时候,确实开始疼痛起来。他两手忽然抓紧了一下,但是慢慢又放松了,坚持一动不动。吴秋遇见桃二公子尚能坚持,知道他应该也是個习武之人,便放心地加快了真气运行的速度。桃二公子嘴唇微微颤动着,头上开始隐隐冒汗。吴秋遇催动真气在桃二公子体内运转了两個周天,抬起右手忽然又用力一推。桃二公子身子一震,嘴裡喷出一口血来,颜色污浊。
书僮看到了,惊叫道:“吴公子,你干什么?”桃二公子向前倾着身子,稍稍缓了一下,冲书僮摇了摇头。吴秋遇问:“你還行嗎?”桃二公子重新坐直了,点头道:“继续吧。”吴秋遇便又继续给他用真气疏活气血,两個周天之后,又用左手震了一下。桃二公子又是一口污血喷出。這次书僮虽然又是惊了一下,但是沒有叫出声。
過了小半個时辰,吴秋遇收回双掌,轻轻呼了一口气,起身问道:“感觉怎么样?”书僮看他们完事了,也赶紧過来关切。桃二公子捂着胸口静静感受了一会,忽然睁开眼,惊讶地說道:“好了!不喘了!”书僮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看着吴秋遇激动地說道:“吴公子,你太厉害了!真不愧是神医的弟子!”
“你们知道我是谁?”联想到书僮一见面就问他是不是“吴秋遇公子”,吴秋遇觉得非常惊讶,“還知道我会经過這裡,专门在這裡等我?”书僮說:“是啊。多亏了那位姑娘?”吴秋遇马上想到了小灵子,惊喜地问道:“你說的是不是小灵子?她现在在哪儿?”桃二公子站起来,对吴秋遇說道:“那位姑娘沒有說出她的名字,不知她怎么看出我是‘桃二公子’,還知道我打過擂台。是她主动告诉我,說我的病有人能治,让我們在這裡等你,說你最近会带着一位姑娘過江。”吴秋遇兴奋地說道:“一定是小灵子。你们什么时候见到她的?在哪儿见到的?”桃二公子說:“那是昨天下午了。我听說有人打下了擂台,就想去看看江寒的下场,结果就在附近碰见那位姑娘。我问她是谁,怎么会认得神医的徒弟,她沒說。我听她說的那么具体,觉着可能是真的,就到這裡碰碰运气。沒想到你今天真的经過這裡。唉,怎么就你一個人?不是应该還有位姑娘嗎?”
吴秋遇含糊說道:“她不走了。你们昨天见過的那位姑娘,小灵子,知道她后来去哪了嗎?”桃二公子說:“她沒說。”吴秋遇一想:“他们說的還是昨天下午的事,昨晚小灵子還回過客栈,今天早上才离开的。”于是问道:“你们在這裡等我,有沒有看到她从這裡過去?”桃二公子看着书僮。书僮摇头道:“沒有。她要是经過,我肯定能看到。不過因为二公子病着,我們出来得有点晚。如果她一早過去,我們就沒机会见到。”吴秋遇点了点头,开始想小灵子到底会去哪。
书僮难掩心中的激动:“二公子,你病了這么多年。今天遇上吴公子,总算是好了。老爷和大公子知道了,也一定非常高兴。”吴秋遇說:“现在還不能說全好。還需要像刚才那样,多找人调理几次,再配合吃药。一個月左右,应该就可以去根。”书僮說:“那就請吴公子跟我們回丹徒吧,在我們桃府住上一两個月。有你亲手调治,我們二公子一定能很快好起来。”
吴秋遇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治好的病人是丹徒桃家的二公子,于是說道:“桃二公子,我急着去找小灵子,不能跟你们回丹徒了。我给你开几味药,你回去吃着试试。我听人說過你的武功,而且刚才也感觉到了。你也可以自己运转真气,调理气血。很快就能好了。”桃二公子遗憾地說道:“唉,太可惜了。我還想着請你去家裡做客,好好报答你的治病之恩呢。”吴秋遇說:“桃二公子不必客气。我也是看過几本医书,碰巧知道而已,也沒想着一定能成,倒是让你有些冒险了。”
桃二公子笑着說:“吴公子,你不但医术高明,内力也很强劲。我刚才都几乎承受不住了。你要是早来两天,就可以去打擂台了。我看那個曾家小姐跟你倒般配。”吴秋遇尴尬地笑了一下,扭头问书僮:“车上有纸笔嗎?”书僮說:“有,有。”赶紧跑去拿来纸笔。吴秋遇开了一张药方,嘱咐了用药的方法,然后便告辞离去。桃二公子望着吴秋遇的背影,心中赞佩不已。
吴秋遇過江到了瓜州,感觉肚子很饿。他早上就沒吃东西,一直在四处寻找小灵子,为桃二公子治病又耗损了不少内力,现在急需要吃点东西。走进街边的饭馆,坐下来正要点菜,却忽然发现身上根本就沒有钱袋。他赶紧卸下包袱翻找,包袱裡也沒有银子。他這才想起来,這些天一直是小灵子在管钱,自己现在是身无分文,只要无奈地站起身,又走出了饭馆。伙计觉得很纳闷。
吴秋遇茫然地在街上走着,肚子裡咕噜咕噜叫着,真的很饿。忽听有人在身后喊道:“傻小子!乖徒儿!”听着声音很耳熟,吴秋遇回头望去,却见是老叫花子倪二鳅。老叫花子手裡捧着一個酒坛大小的烧干的泥团,笑嘻嘻走了過来:“我這儿自己烧了一只鸡,你要不要一起吃点儿?”吴秋遇正饿呢,当即兴奋地說道:“好啊。”忽然又有点不安,把老叫花子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這鸡不会是偷来的吧?”老叫花子不满地說道:“我是干那种事儿的人嗎?我现在好歹也是丐帮的五袋弟子。你要吃就跟我来,不吃拉倒。我走了。”說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吴秋遇只得信他,赶紧跟在后面。
经過谭园门口的时候,听到裡面有人正在吵嚷。一個妇人哭着說:“我弟弟每隔几天就会回家看老娘,這次都半個多月了,也沒见他回来。你们把人弄到哪儿去了?”谭园一個管家模样的人說:“大嫂,我們也好些天沒看到他了。他在哪儿我真的不知道。”妇人說:“听說你们這着了火,還死了人。他是不是……是不是烧死了?你說,你說!”一激动上去抓住了管家的衣裳。管家挣脱不开她,无奈地說道:“我們這是着過火,大火裡也死了人。可是死的那個,是前些天来這租住的客人的朋友,已经风风光光地葬了,這個大伙都看到了。沒有你弟弟。你弟弟在哪儿我們真的不知道。我們也想找他呢。”“我不信!你们一定把他藏起来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快把我弟弟交出来,要不然我跟你们沒完!”妇人一边用力抓扯着,一边哭泣。管家很无奈,无助地咳声叹气。
老叫花子对吴秋遇小声說道:“我知道他弟弟在哪儿。”吴秋遇稍稍愣了一下,催促道:“那你快去告诉他们啊。看她哭得多伤心。”“你跟我来。”老叫花子說完就转身走在前面。吴秋遇又往谭园裡面看了看那妇人,才叹了一口气,跟着老叫花子走了。
老叫花子带着吴秋遇出了瓜州镇,来到一棵大树下,往地上一坐,开始摔砸手裡那個泥团。泥团散开,裡面果然是一只熟鸡。吴秋遇闻到了香味,更加觉得饥饿难忍,也在老叫花子对面坐下来,看着他分拆那只鸡。老叫花子先扯下一只鸡腿,叼在自己嘴裡,然后才撕下一大块鸡肉递给吴秋遇。吴秋遇确实是饿了,接過那块鸡肉就大口咬嚼起来。老叫花子放下那只残鸡,也开始高高兴兴地啃咬那只鸡腿。另外那只鸡腿也是被老叫花子抢着吃了。其余部分都给了吴秋遇。
两個人很快就把一只熟鸡吃完了。老叫花子两手在身上蹭了蹭,就算是完事。吴秋遇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沾满油光的两手,不愿意弄脏衣服,正好旁边不远处就有一條小河,他便起身到河边去洗手。老叫花子不屑地笑了一声:“穷讲究。”說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躺在了地上。
吴秋遇洗手回来,上前问道:“你說知道那個人在哪儿?在哪儿啊?”老叫花子随手一指:“看到那边儿那個坟堆儿沒有,在裡边埋着呢。”吴秋遇转身望去,果然看到十几步开外有一座坟堆,他问老叫花子:“你怎么知道埋的是那位大嫂的弟弟?”老叫花子說:“是不是她弟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裡边埋的肯定不是你。”吴秋遇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嗨,你怎么還不明白呀?”老叫花子急得坐了起来,“那坟是姓曾的丫头埋的,還哭了好几回‘秋遇公子,秋遇公子’。你现在還站在這儿,那埋的是谁?”吴秋遇這才恍然大悟:“给我送饭的那個人被大火烧死了?”老叫花子說:“我掏洞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就把你一個人背了出来。刚才那個女的哭喊的,多半就是他。”
吴秋遇听了,心裡忽然有些难受。他迈步走到坟前,呆呆地站了一会,喃喃道:“虽然你受了他们指使,绑住我的手脚,险些害了我。但是毕竟我還活着,你却烧死了。唉。說到底是蒙昆他们要害我,连累了你。希望你不要恨我,我也不想這样的。你早日安息吧。”
老叫花子已经站起身,招呼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吴秋遇走回去,临走的时候又望了一眼坟堆,问老叫花子:“那天婉儿小姐埋坟的时候你也在?”老叫花子說:“那倒沒有,我是听人說的?”吴秋遇想起当时自己和小灵子经過的时候,除了曾婉儿等人,好像沒看到别人,便随口问道:“听谁說的?”“這個……哎呀,你就不要问了。我见過那么多人,哪记得清楚?”老叫花子眼神有些躲闪,又赶紧岔开话题:“咱们真的要去告诉他们嗎?我看還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吴秋遇說:“找不到人,他家裡人总会惦记着。你還是去說一声吧。”
老叫花子惊讶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吴秋遇說:“我還要去找小灵子,就不跟你一起去了。”“那……那好吧。”老叫花子欲言又止。吴秋遇觉得老叫花子神情有些不对,忽然问道:“這两天你有沒有见過小灵子?”老叫花子慌忙說道:“沒,沒有!”吴秋遇盯着他问:“刚才那只鸡哪来的?”老叫花子說:“反正不是偷的!”吴秋遇說问:“那是哪来的?”老叫花子說:“是别人花钱买了……送给我的。”吴秋遇說:“人家为什么要送给你一只鸡?”老叫花子一边想着,一边說道:“那是因为……因为我帮過他的忙。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最热心了。”忽然想出這個理由,老叫花子轻松了许多,开始嬉皮笑脸。
吴秋遇不相信,忽然抓住老叫花子的肩膀问道:“你一定见過小灵子!告诉你婉儿埋坟的、给你埋鸡的,都是小灵子,对不对?”老叫花子躲闪着他的眼神,扯着脖子喊道:“沒有,不是!”吴秋遇摇着他:“你看着我,认真告诉我!”老叫花子心虚地看了看吴秋遇,忽然說道:“她是跟你一起走的,你怎么反過来问我?我還找你要人呢!你把她带走了,都沒人請我吃馆子了!”吴秋遇慢慢放开他,沮丧地說道:“是我把他带走的,我們应该在一起的。可是,我现在找不到她了。”老叫花子安慰道:“慢慢找,别着急。那丫头机灵得很,不会有事的。”吴秋遇看了看他,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会继续找她的。刚才……对不起啊。”老叫花子嘻笑道:“沒事,都是自己人,我知道你心裡着急。”
神偷丁不二正好在附近出沒,忽然看到吴秋遇和一個老叫花子从坟地走来,迎上前问道:“秋遇兄弟,你怎么在這?”吴秋遇便把自己和柳如梦来扬州找小灵子、跟如梦失散又遭遇大火终于见到小灵子、打了招亲擂台跟柳如梦分别却发现小灵子再次出走以及遇到老叫花子的事情简单說了一遍。丁不二听完了,盯着老叫花子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小灵子在哪儿?”老叫花子用力地摇着头說道:“不知道。”說完還转過脸去。
丁不二闷头想了一下,忽然笑着說道:“秋遇兄弟,你们刚才吃鸡沒喝酒吧?我這有水,你好歹喝几口解解渴。”說完便解下腰间的小银壶,转身打开盖子,递给吴秋遇。吴秋遇正是渴了,谢過丁不二,便仰脖喝了几口。老叫花子笑嘻嘻說道:“我也渴了,给我也来两口。”說着便伸手拿過吴秋遇手裡的银壶。丁不二一把将水壶抢了過去:“你可不能喝!我怕你的油嘴弄脏我的壶。”老叫花子嘟着嘴小声抱怨。吴秋遇见了,忍不住偷偷笑了。
三個人一起往瓜州镇上走去。丁不二问道:“秋遇兄弟,你真的跟两個老怪交手了?”吴秋遇点头道:“嗯。我接了他们每人一掌。我都沒想到现在自己的功力能扛住他们两掌。”丁不二摇头道:“哎,不可掉以轻心。那两個老怪多厉害。你现在看着沒事,只怕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发作。”吴秋遇愣愣地看着丁不二,却见丁不二正对着他笑,更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又往前走了几步,吴秋遇忽然觉得有些头晕,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丁不二惊叫道:“你看,真让我說中了!内伤真的发作了!”吴秋遇只觉得头晕越来越厉害,勉强支撑了一会,终于昏了過去。丁不二扶着吴秋遇慢慢躺下,哭喊道:“秋遇兄弟,秋遇兄弟!你醒醒,你不能死啊!”
老叫花子惊呆了,愣愣地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丁不二冲着他嚷道:“你還愣着干什么?快去叫人啊!”老叫花子這才如梦方醒,慌慌张张地跑去找人了。
丁不二抱着吴秋遇,轻轻揉抚着他的胸脯,继续哭诉,直到老叫花子走远了才停下来,对昏迷着的吴秋遇說道:“秋遇兄弟,你再坚持一会。等人来了就好了。”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