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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重归中土

作者:朱太河
连山岳嘴裡的“放箭”二字還沒有說出来,忽然“啊”地惊叫一声,身子一晃,一支短箭射在了他的屁股上。紧接着,一只小猴窜到叶天鹏的头上,用力在他脸上挠了一把,跳了出去,又去抓挠前面手持竹筒的人。孙承胡乱挥刀一砍,小猴受伤摔在地上。

  连山岳和叶天鹏相继受伤惨叫,這两下来得太突然了,北冥教的人顿时就懵了。翁求和冲到近前,先挑手持竹筒的打倒了几個,又去抢夺弓箭。吴秋遇、铁秋声、时秋风也相继冲了過来,把连山岳和叶天鹏身边的人全都打翻,并把二人制住。其他北冥教的人手持弓箭和竹筒围了過来,但是已经不敢轻举妄动。孙承更是吓得跪地求饶。翁求和一脚把他踢昏,過去抱起小猴子,察看伤势。

  吴秋遇提醒铁秋声和时秋风拿住连山岳和叶天鹏這两個带头的,让北冥教的人放下武器。那些人不敢不从,纷纷丢掉弓箭和装有夺命迷魂雾的竹筒,举着手站到一旁。

  “秋遇哥哥,你沒事吧。”小灵子端着短弩走了過来。长青怯生生地跟在她后面。吴秋遇和铁秋声、时秋风這才知道刚才是他们射箭、放猴子解的围。铁秋声和时秋风押着连山岳、叶天鹏,吩咐北冥教的人解下腰带相互捆好。最后把连山岳和叶天鹏也捆了。吴秋遇让长青帮忙把所有的弓箭和竹筒堆到一起,凝神提气在手,重重打出一记“开山惊魔”,把所有的东西一掌打碎。

  翁求和伤心地抱着身受重伤的小猴往山洞走去。铁秋声等人检查了北冥教众人身上的绑绳,又把连山岳、叶天鹏、郑阔、孙承等几個首脑点了穴道,留下长青拿着短弩在一旁看管,然后也跟着往山洞走去。

  时秋风对小灵子說:“刚才幸亏你们及时赶到,要不然今天难免损伤。”小灵子說:“我們在山头看到海上又来了一艘大船,到岸边下来一伙人,手裡拿着弓箭,担心他们是来找师公麻烦的,赶紧跑回来报信。沒想到還是迟了一步,让他们险些得手。”铁秋声說:“不,你们来得很及时。”

  吴秋遇接替师公给小猴看伤治疗。翁求和在一旁伤心叹气。小猴被钢刀伤到了五脏,实在是伤得太重,到底沒能救過来。翁求和望着小猴的尸体,心情沉痛。铁秋声和时秋风在一旁劝慰了很久,翁求和仍然是郁郁寡欢。小灵子這几日已经跟小猴玩得很熟,小猴忽然被人砍死了,她心裡也很难過。看到那几個人都陪着翁求和难過,小灵子建议先把小猴埋葬了。

  翁求和什么也沒說,站起身四周望了一下,选了一個地方,走過去开始刨坑。吴秋遇赶紧抽出定心剑去帮忙。坑挖得差不多了,翁求和走回来,把小猴的尸体抱過去,小心翼翼地放进坑裡,伤心地看了很久,才开始颤抖着双手慢慢往裡填土。铁秋声、时秋风也都過去帮忙。

  埋好了小猴,时秋风劝扶着翁求和去洞裡休息。翁求和心情沉痛,脚步也显得极为沉重。

  小灵子把吴秋遇和铁秋声叫到一旁商量:“师公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猴在岛上陪了师公那么久,是师公在這岛上唯一的伴儿,现在忽然沒了,师公心裡一定不好受。這岛上虽然安静,但是毕竟艰苦。师公一個人在這裡,咱们大家都不能放心。既然咱们這次来了,索性把师公接回去。”吴秋遇和铁秋声都点头赞成。吴秋遇說:“就怕师公不肯走。上次我和如梦劝了他很久,他始终不答应跟我們一起走。”小灵子說:“大家一起劝說,相信我們一定可以說服师公。”吴秋遇和铁秋声点了点头。

  三個人进入山洞。铁秋声率先說道:“师父,跟我們一起回扬州吧。我和秋风一起伺候您。”翁求和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不去了。我在這裡已经习惯了,不想动地方了。你和秋风好不容易在一起,好好過日子,不用惦记我。”时秋风說:“我和秋声這次来,本来就是打算接您回去的。如果您不走,那我們也不走了。我們就在這裡陪着您,伺候您一辈子。”翁求和抬头看着她,沉默了一会,說道:“我知道你们的孝心,你们能這样想,我很高兴。只是,我已经老了,真的不想动了。”铁秋声和时秋风再三劝說,翁求和仍然不肯答应。

  吴秋遇焦急地看着小灵子,求她赶紧想办法。小灵子安慰他不要着急,然后故意大声說道:“其实在這岛上住着也挺好的。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想,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什么江湖恶斗,什么武林兴衰,都跟咱们沒有关系。秋遇哥哥,我也不想走了。我看不如大家都留下来,就在這裡過日子。师公不干了,他们自然会选出新的武林至尊。鲜子汤愿意争就让他争去。曾梓图有本事就让他当去。管他什么阴谋、什么野心,天下武林的人都死绝了,跟咱们也沒有半点关系。”翁求和看着小灵子,若有所思。吴秋遇和铁秋声沒想到小灵子会說出那样的话,都愣愣地看着她。时秋风也稍稍愣了一下,忽有所悟。

  小灵子继续說道:“秋遇哥哥,铁师叔,师公教给你们的武功耍起来甚是好看,你们每天耍几遍,我和时姐姐,還有师公,就都不会闷了。反正這裡只有咱们几個人,也不用担心這么好的武功被别人偷学了去。咱们自己人学会就行了,耍给师公和我們看看就可以了。等你们老了,就随身带到地下去。到时候也不用留什么武功秘笈,师公好不容易才创出的武功,凭什么让别人占便宜?你說是不是啊,师公?”

  翁求和听了,忽然大笑起来。吴秋遇和铁秋声相互看了一眼,一头雾水。只有时秋风明白,小灵子的话起作用了。果然就听翁求和說道:“好了,我答应跟你们回去。”吴秋遇和铁秋声大喜。吴秋遇還傻傻地问道:“师公,为什么呀,您怎么忽然就答应了?”翁求和看着他:“你不愿意?”吴秋遇忙說:“我愿意,愿意。”翁求和笑道:“你们三個人的嘴,都比不上小灵子一個人。”小灵子假装糊涂:“我也沒說什么呀?”翁求和笑道:“你這张嘴呀,哈哈。”小灵子這才高兴地說道:“时姐姐,铁师叔,你们赶紧帮着师公收拾东西吧。咱们今天就走。”

  其实也沒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几個人好歹收拾了一下,就走出山洞。铁秋声问:“师父,北冥教那些人怎么办?”翁求和說:“把那几個首脑的武功废了,收缴了武器,让他们在岛上安心思過吧。”铁秋声和时秋风当即去废了连山岳、叶天鹏、郑阔、孙承等人的武功,收缴了所有人身上的匕首之类的利器,丢入大海。

  翁求和在小猴的坟前站了一会,又回头望了一眼住了近十年的山洞,终于迈步离开了。铁秋声、时秋风陪伴在翁求和的身边。小灵子、吴秋遇、长青走在前面先去检查大船。

  远远望见连山岳他们来时乘坐的大船又停在岸边,几個人跳下来,到了另外一艘船上。小灵子赶紧招呼吴秋遇和长青先躲起来。暗中观察了一会,只见那几個人得意洋洋地从船上下来,而那艘船正在慢慢往下沉。小灵子說:“他们一定是把咱们带来那艘船给凿漏了。”吴秋遇說:“他们還可恨了。那咱们怎么办?”小灵子笑道:“咱们只有坐他们那艘更大的船了。你先去把那艘船占了,别让他们上去。”

  吴秋遇快步冲了過去。那几個人忽然看到吴秋遇,吓了一跳,急忙往大船那边跑。但是他们毕竟不如吴秋遇腿快。吴秋遇赶在他们上船之前,将他们点穴制住。小灵子手持短弩,对准一個人问道:“說,你们是怎么找到這裡的?”那個人战战兢兢說道:“丁老大带人出海,一直沒有回去。孙当家的便让我們放出海鹰查找。海鲨帮的船都有特殊的记号和味道,那些海鹰是专门训练過的,在海上能够追踪每一條船的踪迹。”

  小灵子又问:“你们怎么跟北冥教的人勾结在一起?”那個人說:“我們海鲨帮一直是在东海活动,去年接到蓟州曾老爷的邀請,帮主便派孙当家的带着我們几十号人到渤海发展。曾老爷派人帮我們在波海湾站稳脚跟,孙当家的也答应把在渤海收成的一半送给曾老爷。”吴秋遇和小灵子這才明白,原来海鲨帮到渤海发展是受了曾梓图的煽动,而曾梓图的目的是利用海鲨帮敛财。

  小灵子继续问道:“跟你们同船来的那些北冥教的人是怎么回事?”那個人說:“具体的我們也不太清楚,隐约听到他们和孙当家的說话,好像是奉了他们教主之命,跟踪着两個人来到海边。后来有人从失踪的那條船上逃回来,說有五個特别厉害的人劫走了大船。连长老他们飞鸽传书报到总坛,回信說,好像知道你们几個人的身份,当即吩咐前来算计。我們只是跟着驶船的,别的事都跟我們沒关系。”小灵子放开他,对吴秋遇說道:“定是咱们从蓟州走了以后,曾梓图父子派人跟来。他们见過时姐姐和铁师叔,根据打扮样貌不难猜到是他们。咱们几個人一起出海,曾梓图很容易想到可能跟师公有关,所以才派连山岳等人前来算计。”吴秋遇点了点头:“一定是這样。”

  铁秋声和时秋风陪着翁求和来到岸边。小灵子說明了刚才的情况,請他们先上船,然后让吴秋遇和长青用缆绳把两條船连起来。吴秋遇不解地问:“那艘船已经漏了,咱们還要它干什么?”小灵子說:“咱们把那艘船拖到海裡,免得岛上那些人又出去害人。”长青听了,连连点头,非常积极地去系好缆绳。

  几個人都上船之后,吴秋遇和长青去下面登轮驶船。海鲨帮那几個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船拖着那艘漏水的船慢慢离岸而去,心中非常恐慌,却又一点办法都沒有。

  先前被长青解开绑缚的那個人已经帮其他人把身上的绳索解了。那些喽罗刚才已经见识了翁求和等人的厉害,更吃到了时秋风和铁秋声的苦头,如今手裡的武器都沒了,更沒了保障,见连山岳、叶天鹏、孙承等人仍不能动,觉得還是各自逃命要紧,稍稍迟疑了一会便一哄而散。现场就只剩下连山岳、叶天鹏、郑阔、孙承四個人,三個站着一個趴着,因为被封住了穴道,仍然一动也不能动。

  孙承先前被翁求和踢昏,吴秋遇给他点封穴道的时候下手稍稍轻了一些,所以他身上的穴道第一個解了。他慢慢爬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本打算抬腿就走,跑出了几步又觉得不合适,停下脚步,转回身尴尬地笑了笑,假装去检查被吴秋遇打断的弓箭。

  连山岳、叶天鹏、郑阔三人身上的穴道也渐渐解了。四個人這才一起往岸边走去。叶天鹏脸上被小猴狠狠挠了一把,血肉模糊,左眼也已经睁不开了,左手捂着脸,一边走一边哀哼。连山岳屁股上被小灵子射了一箭,走动不便,郑阔只好背着他走,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

  郑阔忽然问道:“孙当家的,你手下那些人可靠嗎?他们不会坐船先走了吧?”听他這么一說,另外三個人也马上紧张起来。连山岳赶紧說道:“孙兄弟,你先去看住他们。看看咱们的船来了沒有,别让他们把船弄走了。”“好,好。”孙承终于有了单独离去的理由,抬腿便走。连山岳扭头对叶天鹏說:“我也信不過他。天鹏兄弟,你也跟着去。”其实叶天鹏对孙承也不放心,当即快步去追赶他。

  郑阔背着连山岳来到海边的时候,发现几十号人都在那裡站着,一個個焦躁不安。他们乘来的大船并不在那裡,就连原来停靠在岸边的那艘船也不见了。连山岳让郑阔把他放下来,大声问道:“船呢?還沒来?”孙承說:“咱们的船被他们劫走了。”连山岳一惊:“那另一艘船呢?”孙承說:“本来是被我的人给凿了,可是,也被他们给拖走了。”连山岳大惊失色:“那,那咱们怎么回去?”叶天鹏痛苦的嘀咕道:“咱们沒有武功,沒有刀剑,想扎個筏子都很难。看来咱们是回不去了。”连山岳身子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

  翁求和离开隐居多年的小岛,心中颇多感慨,站在大船上回头望了良久。铁秋声和时秋风在身旁陪伴着,偶尔介绍一些内陆這几年的形势变化。想到马上就要回到已经离开多年的家裡,翁求和多少也有几分激动。

  晴空万裡,风平浪静。回来的途中倒也顺利。海面上偶尔有出海打渔的船只,见到海鲨帮的大船,有的匆忙逃了,有的主动停下,等着交份例钱。时秋风意识到問題,马上飞身上去,用弯刀将海鲨帮的旗子砍了。附近渔船上的人见了,觉得十分纳闷。

  大船靠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吴秋遇对长青說:“這次辛苦你了。”长青忙道:“恩公千万不要這么說。你们把海鲨帮的人都困在岛上,以后大伙又可以安心出海了,也不用再交份例钱。我回去就告诉大伙,就說……”小灵子赶紧嘱咐道:“你千万不能說出岛上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你跟我們一起出過海。万一海鲨帮在岸上還有残余,或是那伙人再想办法回来,会连累你们一家的。”长青点头记下,问小灵子:“那我要不要告诉大伙,說以后可以放心出海了?”小灵子說:“這個可以說。你就說是无意中发现海鲨帮的大船坏在這裡,上面一個人都沒有,估计是海鲨帮的人看這裡油水不大,撤走了。過几天,大伙仍然看不到海鲨帮的人出沒,也就相信了。”

  长青走了。铁秋声提议去他们先前住過的客栈投宿。几個人便往客栈走去。

  在距离海边不远的镇子上住了一宿。天一亮,几個人吃過早饭,便出发前往翁求和的老家东平。

  途经泰安附近的时候,迎面遇上一伙人。为首之人看到翁求和,好像愣了一下,马上快步走了過来,拱手施礼:“泰山派张曰衡见過翁老前辈。”翁求和也是认得他的,微笑着說道:“张掌门不必多礼。”张曰衡激动地說道:“好几年沒有您老人家的消息了,江湖上都在传,說武林至尊失踪了。前几年我也曾到您府上拜访過,可惜府上已经沒人居住。沒想到今日在這裡偶遇,晚辈真是三生有幸。您老人家這些年去哪裡仙游了?”翁求和笑道:“我只不過是躲個清闲,找地方清静了几年,让你们大家惦记了。”张曰衡說:“您老人家一定是闭关修炼去了吧?看到您神采奕奕,想必是武功更上层楼,有机会還望您老人家给指点一二。”

  翁求和不置可否,忽然问道:“看你们脚步匆匆的,這是要去哪裡办事?”张曰衡說:“哦,您老人家刚刚出关,可能還不知道。如今北冥教换了教主,新任教主曾梓图有心与武林各派修好,拿出诚意邀請大伙去蓟州会盟,共商大事。很多门派都已经出发了,我也带人去凑個热闹。如今您老人家回来了,正好可以去主持大局。”翁求和稍稍愣了一下,說道:“你们先去。我先回家看看。”

  张曰衡說:“是,是。那晚辈就带人先去打個前站,把您老人家重出江湖的消息告诉大伙。大伙一定都非常振奋。咱们中原武林不能让北冥教抢了风头。”說完转身要走。小灵子赶紧拦住他:“张掌门等一下。”张曰衡惊讶地看着小灵子:“姑娘有什么吩咐?”小灵子說:“翁老前辈這次回来,本来是不打算接见外人的。今天你运气好,抢了個头彩。你先别急着把這件事传扬出去,免得别人见不到武林至尊,认定你是在吹牛。等到该出现的时候,翁老前辈自然会现身。到时候当众說一下,是听你告知的消息才知道有蓟州的事,你的面子岂不是更大?”张曰衡听了,喜出望外,连连拱手道:“对,对,多谢姑娘提醒。真不愧是武林至尊调教出来的门人,就是比我等有见识。”翁求和轻轻摆手道:“好了,你去吧。”“晚辈告辞。”张曰衡高高兴兴地走了,回到自己的弟子跟前自然忍不住先要炫耀一番。泰山派的弟子听了,也都觉得很有光彩。

  翁求和看着小灵子,赞许道:“你想得很周到。我刚刚回来,情况不明,在弄清曾梓图的意图之前,我确实不宜過早暴露行踪。”吴秋遇說:“师公,让小灵子跟您装扮一下吧,這样别人就认不出来您了。”翁求和沒想到吴秋遇会提出這样的建议,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小灵子。小灵子笑眯眯說道:“如果师公原意,我可以试试。”翁求和笑着說道:“那就试试。我听秋遇說過,你们曾经扮作雌雄双煞大闹铁拳门。我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手段。”

  当即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吴秋遇、铁秋声、时秋风三人遮挡路人的视线,小灵子动手给翁求和装扮。弄完了,小灵子招呼道:“铁师叔,时姐姐,你们看這样行不行?”翁求和也转過身来,看着他们。铁秋声和时秋风看到翁求和现在的样子,都吃惊不小。铁秋声又上前仔细看了半天,惊喜地說道:“师父,我這么仔细观察都几乎认不出您来。真是太神奇了。”“哦?是嗎?”翁求和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见铁秋声如此惊奇,也认定小灵子的手艺确实非同一般。

  翁求和看着小灵子问道:“你是从哪儿学来的這個本事?”小灵子笑嘻嘻說道:“自学的,捏泥人捏的,师公信嗎?”翁求和笑而不答,心裡当然不信。吴秋遇上前說道:“师公,灵儿救過西秦巧子,是常青羽前辈教她的。”翁求和惊讶道:“你是西秦巧子的徒弟?這就难怪了。”小灵子說:“我是跟他学的,不過他不承认我是他徒弟,也不让我喊他师父。”翁求和說:“他是怕有人惦记上你的手艺、要害你。他這么做是为了你好。”小灵子說:“原来我一直不能理解,听师公這么說,我信了。”几個人一起大笑起来。

  东平距离泰安不远,以他们几個人的脚力,很快也就到了。翁求和离家多年,今天终于回来了,看到大门敞着,马上激动地走了进去。只见院中遍地落叶,房檐挂满蛛丝。回想当年的热闹风光,看着眼前這幅荒凉情景,翁求和不胜唏嘘。随后进门的铁秋声和时秋风也都颇多感慨。小灵子一进门就惊奇道:“這院子好大呀。师公,您家裡這么好,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呀?”铁秋声也正纳闷:“是啊,师父,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翁求和站在院中,回想着当年的情景,缓缓說道:“十四年前,我第二次当上武林至尊。眼看天下太平,武林之中风平浪静,也沒有什么值得操心的事,便静下心来继续钻研武学。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开始研究各派的武功,凭借与他们交手或是观看他们与别人交手的印象,用心摸索其精妙之处,历经多年,终于把這些心得与原有的武功结合起来,改进或创新出一些灵妙的招式,于是便有了秋声所练的‘拂云三十六手’。后来继续增补,不断完善,终于形成了一套比较完整的‘随心所欲手’。开始觉得很得意,后来逐渐发现其中有一些漏洞和不便之处,一时又不知如何改进,便想着請少林寺的了然大师来一起切磋修正。不想却因此招来祸端。”翁求和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刚才說到武功时那种兴奋得意的神情逐渐散去,开始显得有些忧郁。铁秋声试探着问道:“是什么祸端?”

  翁求和說:“十年前的一天夜裡,我正在密室打坐,根据白天与了然大师交流的心得,尝试改进内力循环之法。忽然有個蒙面人摸进来,可能是沒想到我会在那裡,慌忙磕头求饶。我当时正在运转周天,不能动,也不能說话。他见我沒有动静,就壮着胆子站起来,一边說着解释的话,一边慢慢靠近過来。见我仍然不动,他知道我应该是动不得,便忽然向我打出一掌。我冒险出手,一掌将他打翻出去。他仓皇跑了。我感觉到经脉逆行,浑身刺痛,当即努力调整内息,试图重运周天。可是经脉的剧痛却让我无法安心运转气息。幸亏后来苍生带着了然大师来了,我才万幸躲過一劫。”

  铁秋声问:“有沒有查出那個蒙面人是什么人?”翁求和說:“当时還顾不上那個。了然大师和苍生帮我调理好气息,告诉我,就在刚才,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带着两個手下忽然找来。司马相撞到了然大师屋裡,被了然大师拿住经脉。他的手下不敌苍生,护着司马相一起走了。”

  铁秋声愤恨地說道:“北冥教也太嚣张了,竟敢来师父家裡捣乱!”翁求和說:“我和了然大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沒想到司马相身为一教之主竟会干出那样的事来。”小灵子說:“這件事我和秋遇哥哥知道。”铁秋声和翁求和都惊讶地看着她。小灵子說:“我們第一次见到司马相是在蓟州城外府君山断崖下的山洞裡。当时他苦于多年伤痛难解,秋遇哥哥为他疏通经脉疗伤,问到原因,他便說出了当年带人来這裡找师公挑战的事。”翁求和马上有了兴趣:“你快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灵子說:“当年司马相接到匿名消息,說身为武林至尊的师公邀請少林寺的方丈到家中秘会,商量召集各门派共同对付北冥教。那时候司马相刚刚接任教主,北冥教人心不稳,担心一旦你们带人大举进攻,他们必然损失惨重,甚至可能被灭了。于是,他便带着路桥荫和彭玄一乔装改扮,暗中到山东查访。打听到了然大师果然在您家中,而且已经住了几個月,便认定真的是要图谋大事。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你们還沒有召集人马,先找上门打個措手不及。”

  翁求和微微点了点头:“原来是這样。看来司马相也不是個鲁莽之人,并不是为了逞强斗狠。他当时那么做,原来是为了北冥教。”铁秋声說:“司马相有多大的本事,带着两個人就敢来找师父和了然大师。”小灵子說:“司马相和路桥荫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负,又是刚刚升任北冥教教主和护教大长老,当然意气风发。直到跟了然大师交上手,司马相才发现自己的武功不行,被了然大师暗中控制了经脉,好多年都不能解脱。要不是后来遇见秋遇哥哥,他到现在都好不了呢。”铁秋声說:“這都是他自找的。”

  吴秋遇說:“我当时跟他们說了,這裡面一定有误会。我說师公和請了然大师来,只是为了研习武功,并不是为了对付北冥教。司马教主說他后来也明白了,只是当时被人哄骗,是那個报信的人故意设计他来跟师公争斗。”铁秋声說:“那個报信的人用心险恶,实为武林一害。”时秋风忽然插话道:“那個引诱司马相前来闹事的,会不会就是那個蒙面人?”翁求說:“应该是他。司马相他们虽然是晚上偷袭,却沒有任何遮掩。那個人单独蒙面,显然跟他们不是一伙。”

  时秋风疑惑道:“按說他已经把司马相等人引来,只需偷偷看着就好了,怎么会自己卷入进来呢?”翁求和說:“他偷偷摸进密室,显然是想混水摸鱼。”吴秋遇忽然叫道:“一定是为了偷师公的‘随心所欲手’秘笈。”翁求和点了点头。铁秋声說:“可是当时,知道有這個事的,也就只有大师兄和了然大师等少数几個人,怎么会……”小灵子說:“蒙着脸不敢示人,一定是怕被认出来,很可能就是個内鬼。”翁求和說:“不错,第二天我們就发现府裡少了一個人。”铁秋声急忙问道:“是谁?”

  翁求和說:“是了然大师带来的一個俗家弟子,叫申图。司马相他们来過之后,他就不见了。”小灵子忽然說道:“申图就是曾梓图。”翁求和一惊,忙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吴秋遇解释道:“是在嵩山的时候,听我师父說的。我师父认出他就是当年的申图。”翁求和长长出了一口气:“這個曾梓图很不安分啊,从十几年就开始包藏祸心了。难道都是我這個《随心所欲手》惹的祸?”

  吴秋遇忽然想起一段往事,当即說道:“当年师父带着我隐居在太白山的时候,有两個北冥教的长老带着一個属下忽然找来,說我师父背叛师门,盗取了师公的武功秘笈,非要我师父交出来。然后就开始围攻我师父。”时秋风說:“我爹曾经是北冥教的长老,听他說,北冥教的人向来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负,从来看不上中原武林各派的武功。他们怎会对你师公的武功秘笈有了兴趣?他们怎么会知道有這個秘笈呢?”翁求和說:“這一定又是曾梓图的挑唆。”吴秋遇点头道:“对,他们是提到了曾先生。”

  铁秋声惊讶道:“师兄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都很少能够知道他的消息,北冥教的人怎么会找到你们?”吴秋遇說:“师父带我回太白山的路上,被无际大师误认为是从佛光寺把我拐走的丁大哥,动手的时候我师父打了他一掌。按照北冥教那個秦长老的說法,应该是曾……曾梓图认出那一掌是降魔十三式,从而知道我师父在那一带居住。”铁秋声更加糊涂:“无际和尚被师兄打了一掌,曾梓图怎会知道?又怎么会告诉北冥教的人?”

  小灵子解释道:“无际大师是无涯大师的师弟,在蓟州城裡的独乐寺住持。曾梓图在蓟州经营几十年,跟无际大师认识很正常。曾梓图一直跟北冥教裡不满司马相的人暗中勾结。我想他一定是用师公的武功秘笈蛊惑那些人,告诉他们修炼了师公的武功秘笈便可以打败司马相,所以才透露消息,鼓动他们去山西找师公的麻烦。”

  翁求和点头道:“這样就全說得通了。曾梓图跟随了然大师来這裡,得知我新创武功,便要盗取那套武功图谱,于是编造谎言,引诱司马相前来偷袭,他便趁乱摸进密室盗取图谱,不料撞见我在那裡闭关。他偷袭不成,被我打了一掌,知道早晚会暴露,便连夜仓皇逃走。事后我隐居海岛,他听說我忽然失踪,便认定我必会将武功图谱交由苍生保管,于是又煽动北冥教的人前去抢夺。知道我有這套武功图谱、又认得苍生武功的外人,那必是当年的申图无疑。”铁秋声說:“這個曾梓图真是居心叵测。”

  翁求和看了看院中杂乱的脚印,感慨地說道:“看来惦记我门中武功秘笈的,人数不少啊。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来翻找過。”小灵子說:“泰山派的那個张曰衡,說前几年来拜访過师公,多半也是冲着武功秘笈来的。”翁求和笑道:“恐怕是。”时秋风对铁秋声說:“咱们赶紧收拾一下,让师父休息吧。”翁求和說:“不用了。曾梓图当上北冥教的教主,忽然說要和中原武林交好,還要把各门派招去蓟州会盟,恐怕是另有所图。我不放心。咱们即刻赶往嵩山,我要跟了然大师商量一下。”

  于是几個人从院子裡出来。铁秋声轻轻把门掩上。一行五人离开东平,赶往嵩山。

  铁秋声和时秋风陪在翁求和的身边。铁秋声回头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落在后面,有心停下来等他们一下。时秋风回头看了一眼,对铁秋声說道:“人家两個人說悄悄话,咱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翁求和笑道:“秋风說得是。哎,对了,你们两個也不用陪着我了,去前面走吧。”时秋风看了一眼铁秋声,含羞說道:“我們還是陪着您吧。”

  走在后面的小灵子问吴秋遇:“秋遇哥哥,咱们跟曾家的人也打了不少交道。你觉得曾梓图這個人怎么样?”吴秋遇想了一下,說道:“他挺有本事的,见识广,又善于操持。曾家的影响越来越大,现在又接管了北冥教。”小灵子又问:“你觉得他是個好人嗎?”吴秋遇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說:“他对人倒挺和气的,像是個慈祥的长辈。不過,他干的有些事情……好像有些不妥。”小灵子问:“你现在都能想起哪些事?”吴秋遇說:“比如在黑土岗劫杀路大长老,在五丈窑台暗算倪帮主,跟秦长老他们一伙要推翻司马教主,……”

  小灵子說:“他散布谣言鼓动天下各派围攻少林寺,当年還报假信诓骗司马教主对付你师公。江宁花家的事,他也有搀和。要我說,他面上虽然和蔼,其实不是個好人。”吴秋遇看了看小灵子,沒說什么。小灵子說:“我知道,他救過你父母姐弟,是你们家的大恩人。我這样說他,你是不是不高兴?”吴秋遇见小灵子正在看着他,忙摇头道:“沒有,你說的都对。”小灵子說:“我倒不是针对他這個人,我是就事论事。他做的那些事,每一件要是做成了,都危害不小。”吴秋遇当然也很清楚,轻轻点了点头。小灵子忽然问道:“如果我以后在别人面前說起曾梓图的不是,你会介意嗎?”吴秋遇看着小灵子,摇了摇头。小灵子笑了:“你放心,我不会有意败坏他的名声的,我只是不想让他把坏事干成了,给大家提個醒。”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沒有說话。

  路上又遇见几拨江湖人物,包括开封的胡起海、许昌的范龙沛,一打听也都是收到曾梓图的邀請去蓟州的。翁求和等人越发觉得事情严重,加紧往嵩山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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