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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伤情洒泪

作者:朱太河
老员外過世,任府家眷沒有男人,娄氏夫人已经疯癫,大小姐如梦又哭得死去活来,管家只好出面给老爷张罗后事。

  吴秋遇看着如梦伤心,跟着难過,又不知如何解劝。春香怕小姐哭伤了身子,擦了擦眼泪,让吴秋遇帮着她一起连拉带拽把小姐送回房裡。

  任老员外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乡人听說无不惋惜。這任员外是個有名的大善人,修桥补路,怜老惜贫,真是造福一方。只可惜苍天不佑,身染陈疾,不想就這么過世了。

  那日曾婉儿在七裡堡等不到吴秋遇,又派罗兴夜裡去岳家偷听了一回,才知吴秋遇真的已经走了,失望之余,骑马返回城裡的客栈。這一日正由郝青桐陪着在街头闲逛,忽然听說城东任家庄任员外去世的消息。她這次来本是打着替母探亲的幌子,如今赶上任员外過世,她作为娄氏的亲戚,不得不去探望。她赶紧让郝青桐备办了祭品,二人回客栈牵了马,赶奔任家庄。

  只见任府悬白戴素,府门内外一片哭声。前来吊唁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进去的无不哀伤,出来的无不落泪。曾婉儿下了马,走到门前。门口的家丁知道他们也是来祭奠的,直接把他们让进府裡。院子裡处处挂白,人来人往,家丁、丫鬟忙得团团转。曾婉儿不懂得這裡面的规矩,便想着先去拜见娄氏。她叫住一個丫鬟,让她带路。“你们找夫人?”丫鬟犹豫了一下,還是带她去了。郝青桐毕竟年长,见過世面,知道人家家裡有女眷,不能乱闯,便留在原处等着。

  丫鬟把曾婉儿送到娄氏房门外,說了句“夫人就在裡面,您自己进去吧”就匆匆走了。曾婉儿站在门口,喊了声:“姨母,我是婉儿。您在屋裡嗎?”屋裡有声音,但是无人应答。曾婉儿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嘴裡說着:“姨母,婉儿进来了。”只见娄氏正蜷缩在桌子底下,呆呆地用手打着脸,喃喃地說着:“我丧尽天良,我猪狗不如,我害人害己……”曾婉儿吓了一跳,站在那裡愣了半天,才怯怯地上前问道:“姨母,你怎么了?”娄氏停下手,抬起眼皮看着她,面皮僵硬地笑了笑,說:“嘿嘿,你来了,我对不起你。我丧尽天良,我猪狗不如,我害人害己。我丧尽天良……”說着,又自顾用手在自己脸上打起来。曾婉儿看出娄氏已经疯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无奈地站在那裡,叹息了一会,转身出来,把房门轻轻带好。

  刚才的丫鬟已经走了,曾婉儿站在院中,不知该往哪去。杏儿跟着佳怡二小姐走了過来。见到曾婉儿,佳怡开口问道:“你是谁?”曾婉儿說:“我是夫人的亲戚,前来府上吊唁的。”佳怡轻轻哼了一声:“又是胡家的?哼,你走,我們不要你假慈悲!”曾婉儿一愣,知道她们误会了,忙說道:“我不是胡家的。我从蓟州来,我姓曾。”佳怡知道自己弄错了,赶紧說道:“真对不起,曾姐姐,其实我不是针对你。”婉儿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杏儿說:“這是我們家的二小姐。”曾婉儿想了一下,慢慢反应過来,叫道:“是……佳怡妹妹。”佳怡有点意外:“你知道我?”婉儿說:“前几日我来過府上,听姨母說起你的名字,我還以为是個姐姐,原来是妹妹。”“姨母?”佳怡有点糊涂了,“我怎么从来沒听說過,還有這样一门亲戚?”婉儿說:“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我娘和你娘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她们也是多年不见了,所以咱们都不知道。”佳怡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娄氏的房门,实在不想再提起這個娘,于是說道:“我带你去见我姐姐吧。”婉儿說:“好啊,我也正想见见如梦姐姐呢。”佳怡难免惊讶:“你认识我姐姐?”婉儿說:“我上次来的时候,在园中见過了。”“哦,那更好了。”佳怡带着曾婉儿去找如梦。杏儿见二小姐暂时忘掉烦恼,真心为她高兴。

  吴秋遇无事可做,也想過告辞离开,可是人家都在伤心之中,都在忙着员外的丧事,他還真是开不了口。唯一熟悉的如梦小姐,仍在痛苦之中。他几次走到如梦门口,想了想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有默默走开,不敢去打扰她。吴秋遇身份特殊,既不是任家的亲戚,又沒有病人可以照顾,還一时不便离开,就显得无所事事。他在院中盲目乱转,各处想帮忙,又都帮不上忙。正自胡乱走动,猛然瞥见曾婉儿和佳怡二小姐一起走来,吴秋遇赶紧躲在抬东西的家丁身后,暂时避過。沒走几步,却又撞见郝青桐。幸亏郝青桐是背对着他站着,他才又躲過一劫。知道曾婉儿也在任府,吴秋遇不敢再四处走动,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再出来。

  曾婉儿见到如梦,见她脸色苍白,眼睛都哭肿了,知道她是伤心過度,顾不得寒暄,赶紧安慰几句。如梦擦干眼泪,請婉儿坐下。佳怡在姐姐這裡也随便,自己去坐到床上。闲聊了一会,婉儿起身說道:“我见不得伤心的场面,明日姨父出殡我就不来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姐姐。姐姐,佳怡妹妹,你们都要保重啊。”如梦家裡有丧事,不便留客,便說道:“那妹妹走好。”

  任员外家资丰富,在当地人望又好,虽然亲属不多,但是丧礼仍然很热闹。管家用心张罗,安排得非常周到。考虑到任家沒有男性子嗣,两位小姐又都尚未成婚,管家便和吴秋遇商量,让他暂时充当如梦未過门的女婿,在员外灵前尽孝。吴秋遇对這些世俗的规矩也不太懂,只当是给如梦小姐帮忙,便答应了。

  员外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左近的朋友乡邻都来祭奠,官府也派了人来致意。娄氏坐在车上,自顾发呆。两位小姐哭得一塌糊涂,丫鬟劝也劝不住。吴秋遇在人群中打着幡,也是真心落泪。纸钱撒了一路。沿途的乡亲无不叹息,還有的跟着落泪。

  将员外风光下葬,客人散去,任府裡一下子冷清下来。任如梦闷在房间裡,继续伤心落泪。春香劝不住,又担心吴秋遇此时提出离开,便求他再多留几天,等小姐平复了再說。吴秋遇怜惜小姐的悲伤处境,点头答应。任如梦好几日水米不进,又伤心過度,终于病倒了。吴秋遇赶紧给她诊治调养,更走不了了。

  過了几天,如梦渐渐恢复,吃了点东西,有了精神,对春香說道:“秋遇公子在此耽搁了不少时日,一定是急着走了。你去和管家說一声,让他重重酬写。秋遇公子要走的时候,务必告诉我,我去送他。”春香问:“小姐,您真的舍得叫他走?”如梦叹了一口气,說:“還能怎么样呢?人家留下只是帮忙,咱们不能老麻烦人家。”春香說:“小姐有沒有想過,就让他一直留下来?”如梦說:“人家未必愿意,何必为难人家。”春香說:“我只问小姐,您是否愿意?”如梦望着春香,沉默了一会,說道:“顺其自然吧。你去他那裡看看,如果他决定要走,不要阻拦,但是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要当面送他。”春香拿了件衣裳给小姐披上,又伺候她喝了水,慢慢退出房来,去找吴秋遇。

  吴秋遇正在收拾东西,见春香进来,问道:“小姐今天怎么样?”春香說:“不好。”吴秋遇一愣,赶紧停下手裡的事:“昨天不是已经好多了嗎,怎么今天又有不好?”春香說:“原来的病是好多了,现在又添了新病。”吴秋遇忙說:“我去看看。”他走到门口,见春香并未跟上,心中纳闷,回头叫道:“春香,走啊。”春香沒有理他,却走到桌边坐下来,說道:“秋遇公子,你先别忙着去看小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說。”吴秋遇不知何事,转身回来:“哦,好,你說吧。”春香提起茶壶,自己倒了一杯水,拿到嘴边,似是漫不经心地說道:“我想知道,那天你在老爷床前所說的话,是不是真心的?”吴秋遇一时愣住,不知她所指何事。春香见他发愣,提示道:“你答应老爷,說要好好照顾我們小姐。”吴秋遇這才明白她在說啥,坐下来說道:“老爷病成那個样子,我不得不答应啊。”春香问:“你只是为了老爷?一点也沒有想到我們小姐?”吴秋遇說:“小姐……小姐有你和管家大叔照顾,我想一定不会有事的。”春香直盯着吴秋遇。吴秋遇不敢看她,急忙转過脸去。

  春香心中暗笑,不再纠缠那個话题,而是忽然问道:“秋遇公子,你要去哪啊?”听她說起這個,吴秋遇放松了不少,如实說道:“我要去找灵儿。”春香一惊:“灵儿?是你的心上人?”吴秋遇說:“心上人?你是說很好的朋友嗎?那是的。”春香问:“你们认识多久了?”吴秋遇說:“好几個月了。我們天天在一起。”“才几個月?”春香似乎又看到了希望,“那你们谈婚论嫁了沒有?”吴秋遇笑道:“谈婚论嫁?怎么会。我們是朋友啊。”春香眼前一亮,问道:“她怎么会天天跟你在一起?你们两家离得很近嗎?”吴秋遇說:“我們都是孤儿,一起行走江湖的,正好作伴。”春香点了点头,又问:“那個灵儿,她多大了?”吴秋遇說:“跟二小姐差不多吧,也可能比二小姐大一些。”春香问:“她长得漂亮嗎?”吴秋遇說:“我认识的姑娘不多,不知道怎么才算漂亮。”春香笑了:“跟我比,你觉得我們俩谁长得好看?”吴秋遇憨憨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回答。春香這才郑重地问道:“那要是跟我們小姐比呢?是灵儿漂亮,還是我們小姐漂亮?”吴秋遇见春香认真地看着自己,也只得认真回答道:“要說长相,当然還是大小姐漂亮。”

  春香听了,又认真地看了看吴秋遇,见他不像是在敷衍,心裡很高兴。她放下茶杯,站起来,在屋裡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停住,试探着问道:“如果我們大小姐……额……肯屈尊嫁给你,你愿不愿意?”吴秋遇“啊”了一声,连忙摆手道:“不行的,我還要去找灵儿呢。”春香說:“你跟灵儿也不是很熟嘛,不過才认识几個月,娶亲過日子可是一辈子的事。我們小姐人长得漂亮,脾气又好,家裡要什么有什么,你留在這裡,不比在外面流浪好得多?”吴秋遇說:“灵儿沒有亲人了,我是她唯一的伴儿,我不能丢下她。”春香說:“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同情她。這也好办哪,你跟我們小姐成亲之后,把灵儿接来,做個亲戚、认個兄妹都行啊。這样她也有好日子過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吴秋遇彻底明白春香的来意了,慌忙站起来說道:“我已经答应灵儿了,我治好岳姐姐的眼睛就要去找她的。我已经耽搁好几天了,我……我该走了。”春香說:“你還答应了我家老爷呢。你忘了?是你亲口跟我家老爷說的,你一定好好照顾如梦小姐。当时我們小姐、我和管家都在,听得清清楚楚的。你怎么能說话不算话,一走了之?”“我……我……”吴秋遇一屁股坐下来,脑子裡全乱了。

  “小姐!”春香惊讶地看到如梦站在门来,急忙扶她进门坐下。吴秋遇关切地问道:“小姐,你怎么样?”如梦笑了一下,說:“我好多了,沒事了。多谢公子关心。”春香小声问:“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如梦說:“我刚到,就听见你在大声說话。你怎么還跟公子吵嚷起来了?”吴秋遇赶紧替春香解围道:“沒有沒有,我們只是在說话。”如梦說:“秋遇公子,我知道,這些天在這委曲你了,耽误你不少時間。”吴秋遇赶紧摆手:“沒有沒有。”如梦又对春香說:“春香啊,你去找一下管家,叫他从帐房取一百两银子,再准备一辆马车,今天就安排秋遇公子回去。”“啊,小姐——”春香当时就愣住。如梦推了推她,轻声說道:“快去吧。”春香又瞅了一眼吴秋遇,很不情愿地走了。

  吴秋遇拱手道:“多谢小姐体谅。银子和马车就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如梦說:“那怎么可以。你曾经治好了爹爹的病,又帮我們制服了歹人,是我們全家的恩人,如梦感激不尽。你要走了,我們怕是再难见到。你的恩德,我只有来生再报了。”說到這,不禁黯然。吴秋遇望着如梦小姐,一时不知该說什么,只有摇头叹气。

  過了一会,吴秋遇說:“春香是個好人,更是真心为小姐好。有她和管家大叔照顾,小姐這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麻烦。我走了也放心了。”如梦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哀伤地說道:“我也要走了。爹爹已然不在,這裡也不再是我的家了。”吴秋遇一惊,愣愣地望着如梦:“這……小姐,你为何這么說?”如梦微微地笑了一下,也望着吴秋遇,說道:“我知道公子是好人,有什么话也不必忌讳。实不相瞒,我也不是员外的亲生女儿。”這個又出乎吴秋遇的意料了。如梦继续說道:“公子不必惊讶。我是大夫人生前收养的,蒙她和爹爹真心疼爱,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因此,很多人都不知道我非亲生。连娄氏也不知道,所以才处处为难,怕我這個嫡出的小姐占了家财。”吴秋遇点了点头,联想到大夫人去世之后,如梦在娄氏那裡受到的种种委曲。

  如梦說:“大夫人收养之恩,我是沒机会报答了。爹爹把我养大成人,处处呵护,如今也不在了,我更是沒有报恩的机会。我在這裡看似风光,大户人家的小姐,其实,我在這裡也一個亲人都沒有了。我打算把這個家留给佳怡妹妹,好歹她還有個亲娘需要照顾。我离开這裡,去找我自己的生父。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机会再见到他……”說到這裡,如梦又潸然泪下。吴秋遇眼圈也红了,哽咽着安慰道:“小姐……不要……太伤心。啊……我知道你的苦处……我……”他自己也是個孤儿,亲生父母都沒见過,是谁都不知道。最疼爱他的师祖爷爷、神医师父又都先后故去,如梦小姐的心境,他当然能够理解。很快,两個人哭作一团。

  春香回来,见到两個人抱在一起痛哭,心裡是又痛又喜,悄悄站在门外擦眼泪。

  屋裡两個人哭了一阵。如梦觉得自己有点失态,慌忙松了手,直起身坐好,擦了擦眼泪,羞得转過脸去。吴秋遇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坐在那裡闷声不语。

  春香听屋裡沒了动静,探头偷看了一眼,见两個人各自坐好了,才假装刚刚回来,进门說道:“小姐,都安排好了。公子确定今天要走嗎?”如梦站起来,对吴秋遇說道:“秋遇公子,多谢你這几日的照顾。如梦永生难忘。只可惜我還有事未了,不能与公子同路了。”吴秋遇也站起来,看了看春香,又看了看小姐,支吾道:“如果小姐也走,我可以……多留几天。”春香只听到他說多留几天,兴奋地跳起来:“太好了,小姐,公子今天不走了!”如梦望着吴秋遇,感激地說道:“多谢公子,你愿意与我同路?”吴秋遇用力点了点头。他已经想好了,可以带上如梦一起去找灵儿,然后去寻找她的生父。小灵子那么善良,相信她一定会同意。如梦激动地流出眼泪来。

  春香傻了:“什么同路?难道小姐……你也要走?你上哪儿去?”如梦說:“春香,等我病好了,我要跟着公子离开,去找我的生父。”春香說:“那万一找不到呢?”吴秋遇說:“如果找不到,就和我們在一起。”春香问:“那灵儿怎么办?”吴秋遇說:“灵儿人也很好,她一定也很高兴的。”春香一跺脚:“嗨,你们两個呀!真是……”她是穷人家的孩子,知道的事情多,只不過有些话现在不便明說。如梦說:“春香,你再跑一趟.告诉管家,秋遇公子今天不走了。”

  “好吧。”春香转身出来,沒精打采地往前走。她心裡嘀咕:“小姐呀小姐,你真是大家闺秀,不食民间烟火。你跟着公子去找灵儿,不是干找醋吃嗎?要是我,我就想办法看住他,不让他再跟那個灵儿见面。就算秋遇公子人好,不会欺负小姐,可两個女人跟他在一起,总归不是事儿啊。不行,不能让小姐走。”她打定如意,要劝小姐回心转意。

  又過了两日,如梦病好了,开始准备离开的事。春香见小姐已经在收拾东西了,看来马上要走了,赶紧劝道:“小姐,您真的想好了?”如梦一边继续忙活,一边說:“嗯。想好了。”春香說:“秋遇公子到咱们府上总共不過十来天,您就這么跟他走了,是不是有点……”如梦看了一眼春香,笑道:“你是怕我被他给拐了?”春香现在可沒心情开玩笑,一脸严肃地說道:“我总觉得,這样太草率了。您最好先冷静一下,别太心急。過一段時間,等咱们计划好了,再去找您的家人也不迟啊。”如梦說:“早晚都是要走的,晚几天又有什么分别?”春香說:“那您想過沒有,万一找不到您的家人,你以后怎么办?”如梦說:“那我就去找——”她眼神转了转,看到桌上的画,抬手一指:“找他。”春香說:“那万一他也找不到呢?”如梦笑道:“那我就随便找個人嫁了。這样总行了吧?”春香见小姐嘻嘻哈哈,像是完全沒想過這一去的难处,不由得心裡着急,說话也有些急躁了:“小姐,我是认真的。您怎么……”如梦见春香不高兴了,赶紧收起笑容,說道:“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怕我在外面吃苦。我跟秋遇公子在一起,你還不放心嗎?”春香說:“你们在一起我当然放心。我担心的是,你们不能永远在一起。”

  如梦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招呼春香一起在桌边坐下来,缓缓說道:“春香你听我說,我原本就是要走的,這個和秋遇公子沒有关系,我也沒以为能和他在一起。秋遇公子心肠软,愿意等我几天。我們只是一起从這离开而已,說不定什么时候就各走各的路。不管我能不能找到我要找的人,我都要去试试。”春香终于明白了小姐的心意,知道她心意已决,站起来說道:“如果小姐非要去,我跟你一起去。我一辈子照顾小姐。”如梦說:“好妹妹,谢谢你。咱们相处這几年,也跟姐妹差不多了。我也舍不得你呀。可是,我此去漂泊,可能很快就找到我爹,也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我一個人去也就算了,何必再连累你。”春香說:“我不怕。我愿意一辈子跟着小姐。”如梦說:“你的心意我明白。不過你還是留下来,我還正有事拜托你呢。”春香一愣:“小姐,您說。”如梦說:“佳怡年纪還小,她娘也疯了,身边又沒有個贴心的人照顾,這個是我最不放心的。有你替我好好照顾她,我去的也就安心了。”春香眼圈发红:“可是小姐,要真是到了外面,剩你一個人了,沒人照顾,可怎么办啊?”如梦安慰道:“你放心,我也是平常人家出身,吃得了苦的。這几年有爹爹疼爱,你们照顾,我過了几年大小姐的生活,已经是苍天眷顾了。如今爹爹不在了,我也该去過過我自己的日子了。”如梦說得很平静,可是春香已经在默默流泪了。如梦不忍看她伤心,忙岔开话题:“我托付你办的事,能办到嗎?”春香擦了擦眼泪,說:“小姐,您尽管放心。我一定像照顾您一样照顾二小姐。”如梦笑了:“這就好了。别哭了。帮我收拾东西吧。”沒想到春香却說:“小姐自己收拾吧。我在這裡看着难過,我想出去走走。”如梦說:“好,去吧。”

  春香从屋裡出来,继续想着小姐的事。她忽然想到:“要是小姐能够永远跟秋遇公子在一起就好了。秋遇公子人善良,又有本事,我們小姐一定不会受欺负。可是他身边有個灵儿……”她纠结了良久,忽然眼前一亮:“那個灵儿像二小姐一样,只是個小孩子,也许根本不懂男女情爱。我們小姐脾气好,人长得漂亮,他们相处久了,不怕秋遇公子不动心。嘻嘻。”想到這裡,春香不禁又高兴起来,快步向吴秋遇的房间走去。

  吴秋遇见春香进门,问她什么事。春香說:“我們小姐已经决定要跟公子一起走了,路上你可不许欺负她。”吴秋遇說:“那怎么会。我会好好照顾如梦小姐的。”春香說:“你发誓。”吴秋遇面露难色:“怎么发誓?”春香說:“你跟我說,就說:我吴秋遇对天发誓,今生一定好好照顾如梦小姐,不离不弃,永不变心,若有违逆,天打雷劈。你跪在门口,对着老天說一遍,叫老天爷知道你的真心。”吴秋遇觉得這都是好话,他本来也答应要照顾如梦的,便毫不犹豫地跪到门口,把春香的话重复了一遍。春香大喜,赶紧把吴秋遇扶起来,笑着說道:“我們家小姐就拜托给你了。”然后也不等吴秋遇回答,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如梦找到管家,着手安排家裡的事。管家一听,当然是不答应,但是拗不過如梦心意已决。管家只好按照大小姐的意思来安排。

  如梦先取了一百两银子给春香,作为她日后的嫁妆,嘱咐她自己找個好人家嫁了。春香泪流满面。如梦又预支了二百两银子作为养老钱,塞给管家,把家裡的事全都托付给他,叫他好好照顾二小姐佳怡。管家叹息良久,郑重答应,叫大小姐放心。佳怡抱住姐姐,哭着不撒手:“姐姐,我不让你走。”如梦劝道:“好妹妹,姐姐早晚要嫁人的。你遇事多跟管家商量,又有春香和杏儿照顾,姐姐放心。希望你早日寻個中意的郎君招赘上门,好好替爹爹守住這個家业。姐姐拜托你了。”說着,叫杏儿把二小姐扶起来。如梦快步上了马车,帘子一撂,早已是泪眼模糊。

  吴秋遇一手牵着马,一手跟大家道别。众人望着马车渐渐远去,无不伤心落泪。春香刚才怕小姐难受,一直忍着。這会小姐去远了,她才跪在地上,远远给小姐磕了個头,放声大哭起来。佳怡追出几步,大声喊道:“姐姐——,我等着你回来——”

  如梦在车上偷偷见了,自是泪流不已,小声說道:“佳怡,春香,我走了。你们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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