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神秘老人
吴秋遇觉得有趣,对如梦低声說道:“走,咱们跟着它,看看它到底去哪。”柳如梦也是這么想的,便由吴秋遇扶着,悄悄跟在后面。那猴子很机警,每当他们要靠近,猴子都会在石头之间窜跳几步,躲得远远的。可奇怪的是,它也每次都会停下来,回头看看這两個人。吴秋遇更觉好奇,又怕如梦在山石之间穿梭会崴脚磕碰,便背起她,继续在后面跟着猴子。
穿過小石林,地势忽然开阔了。石林与前面的山丘之间,竟有一片平坦的草地。那猴子沒有了石头的依仗,也不再停留,快速向前面的山丘跑去。吴秋遇背着柳如梦,使起追风架子,快步追去。那猴子在山坡的一個树丛上停留了一下,回头见二人追近,忽然身形一晃,从树丛跳下去就不见了。吴秋遇背着柳如梦跑到近前,把如梦轻轻放下来,探手分拨树丛。柳如梦惊奇地叫道:“是山洞!”
一個大山洞被树丛遮挡着,如果不走到近前,甚至近在咫尺如果不拨开树丛,根本看不见洞口。吴秋遇說:“看来小猴子是进到山洞裡了。”柳如梦說:“咱们进去看看?”吴秋遇想了一下,說:“猴子往往是成群的,万一咱们撞到窝裡,怕是有麻烦。”柳如梦說:“咱们在岛上日子也不少了,以前从沒看见有猴子出沒。岛上的猴子会很多嗎?”吴秋遇惊讶地看着如梦:“這個我倒沒想到。嗯,如果沒有大群的猴子,三五只倒是可以应付。”柳如梦很高兴:“那還等什么,咱们去看看吧。”吴秋遇一把拉住她,說:“为防万一,還是我先进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我。”柳如梦点了点头。
吴秋遇把定心剑交给如梦防身,自己穿過树丛,向山洞走去。柳如梦在后面小声嘱咐道:“一心哥哥,小心哪。”吴秋遇回身点了一下头,正要往山洞裡走,忽听裡面有人說话:“這是哪裡来的客人?”吴秋遇一惊,急忙退出洞口,做好应对的准备。柳如梦也惊诧不已,在岛上住了這么多天,沒想到這裡還有别人。
山洞裡走出来一個人,在吴秋遇身前站定。小猴子也从山洞裡出来,跟在那人身边。吴秋遇仔细一看,只见那人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周身白衣一尘不染,身形微瘦却很有精神。看脸上慈眉善目,看身上仙风道骨。吴秋遇赶紧躬身施礼:“晚辈吴秋遇不知老前辈仙居此处,打扰了您的清静,還望恕罪。”白衣老人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你這后生倒也知礼。那位客人也出来吧。”柳如梦知道白衣老人說的是她,便收了短剑,穿過树丛,上前问道:“老人家,您到底是人還是神仙哪?”
白衣老人见到柳如梦,竟忽然愣住,缓缓抬起手指着她,惊讶道:“明月,是你?”柳如梦知道老人认错人了,赶紧施礼道:“老人家,我不是明月,我叫柳如梦。”白衣老人又仔细看了她两眼,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說道:“唉,老朽眼花,认错人了。如梦姑娘不要见怪。”柳如梦說:“老人家不要這么說。”吴秋遇心中暗想:“這位老人家认得纪姑姑,那一定跟铁秋声师叔也多少有些关系。”
白衣老人问道:“你们二位从何而来,怎会来到這裡?”吴秋遇說:“我們从洛阳出来,本来打算到蓟州去找人,沒想到上了贼船。大船被他们做了手脚,遇到风浪沉沒了,我們就漂流到了這裡。”白衣老人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說這荒岛远离人世,怎会還有人来。”柳如梦忽然问道:“老人家,您怎么也到了這裡?也是在海上遇险了?”白衣老人笑道:“差不多,差不多。你们来了几日了?准备何时离去?”吴秋遇說:“我們漂流至此,有十几天了。不打算走了。”白衣老人看了看两人,惊讶道:“你们年纪轻轻,就打算在這岛上過一辈子了?”吴秋遇說:“嗯。我們在外面也沒什么牵挂。在岛上這些天,学会了如何生存,留在這裡清静自在倒也不错。”白衣老人看着柳如梦:“姑娘,你也愿意在這待一辈子?”柳如梦說:“我无亲无故,也沒有别的地方可去。我只要跟他在一起。”說着,娇媚地看了吴秋遇一眼。白衣老人用手轻轻抚摸着猴子的头,轻声說道:“這裡倒是清静。只要你们吃得苦,這裡倒也過得日子。”柳如梦看了一眼那只小猴,說:“要不是看见這只猴子,一路跟来,我們還不知道這岛上還有别人。這是您养的猴儿?”白衣老人說:“嗯,它很有灵性,一直陪着我,還偶尔去摘些果子给我。有它做伴,我倒也不闷。”柳如梦也要伸手去摸猴儿。那小猴马上躲到白衣老人身后去了。白衣老人說:“它认生,熟了就好了。如果你们真的不走,也可以跟老朽做個伴。”吴秋遇和柳如梦相互看了一眼。白衣老人问:“怎么,你们不愿意?”吴秋遇赶紧說道:“愿意,愿意。能跟老前辈做伴,大家都不会闷了。”柳如梦說:“只要你這位老神仙不走,我們就永远陪着你。”“老神仙?哈哈哈哈,我要真是神仙就好了,就不用待在這裡了。”白衣老人大笑起来。
自此,岛上就有了三個人做伴。吴秋遇和柳如梦每日到山洞与白衣老人聊天,吃食清水也都给他准备齐全,后来干脆也搬到附近居住,吃饭也在一起。老少三口倒像是一家人了。白衣老人见二人照顾周到,甚是喜歡。
這一日闲来无事,老人问吴秋遇:“看你体格健壮却身形轻便,倒是個练武的材料。以前习過武吧?”吴秋遇說:“晚辈确实学過几年。只不過如今在這岛上,也用不着了。”白衣老人說:“用不着也可以继续练着,强身健体也好啊。”吴秋遇点头道:“老前辈說得是。”柳如梦在旁边烧着水,抽空搭腔道:“老人家您不知道,一心哥哥可厉害了。很多坏人都打不過他。”白衣老人故作惊讶道:“哦,是嗎?那太好了,老朽就喜歡看热闹。反正现在闲着沒事,要不你耍几套让我也开开眼?”吴秋遇不喜歡在人前显露,因此犹豫。柳如梦在一旁劝道:“一心哥哥,你就随便耍几下嘛。就当给老人家解闷了。”白衣老人也說:“如梦姑娘說的对。你就不要推辞了,来吧。”
吴秋遇无奈,便在山丘前面的草地上耍起了当初背着师父偷偷学会的“五禽戏”。当年吴秋遇被济苍生带回太白山疗伤,对习武并无多大兴趣,只是由于师父强迫才不得不学。后来在师父藏书的秘洞无意间发现了一本《五禽戏》,上面图形生动、怪式迭出,依样耍玩之后甚觉有趣,便偷偷坚持练习聊以解闷,沒想到后来倒成了保命的本事。后来在天百山庄遇到铁秋声,才知道那套身法其实不是华佗的“五禽戏”,而是武林至尊翁求和与少林方丈等几位前辈研议之后新创的武功,名叫“随心所欲手”。据說是综合了中原各派武功的长处,应该是非常厉害的武功。只不過吴秋遇当时只作为游戏偷偷学来,還悟不出其中的诀窍,也使不出其中的威力。不過這“随心所欲手”灵活多变,用来玩耍解闷,倒甚是好看。因此,柳如梦一說让他耍几下给老人家解闷,他就使出這套身法来。
白衣老人静静地看着,若有所思。柳如梦问:“怎么样,一心哥哥厉害吧?”白衣老人并不直接回应,而是好奇地问道:“他叫吴秋遇,你为何叫他一心哥哥?”柳如梦看了一眼吴秋遇,见他仍在专心演着,低声对白衣老人說道:“他原来是五台山的小和尚,叫一心。有一年摔下山崖,在我家养了些时日,我就一直叫他一心哥哥。”白衣老人问:“他的武功也是跟你家裡人学的?”柳如梦摇头道:“不是。他摔有内伤,时常发作,后来……”
吴秋遇一套身法使完了,收了式,回到白衣老人身边,憨笑道:“老前辈,晚辈献丑了。”柳如梦见吴秋遇回来,就去给他端水。白衣老人问吴秋遇:“你這個是从哪学来的?你师父是谁?”相处多日,大家已经熟识。吴秋遇便不作隐瞒,直言相告:“我师父是神医济苍生。”白衣老人一皱眉:“這套武功也是他教你的?”吴秋遇摇了摇头:“不瞒老前辈,這個是我一时贪玩,从师父的书堆裡翻出来的。我看到书皮写的是《五禽戏》,名字很有趣,裡面又有很多图画,也沒想着是武功,只当玩耍,就偷偷练了。我师父并不知道。”“五禽戏?”白衣老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苦笑道,“难怪。我想你师父也不至于把你教成這個样子。”
柳如梦端了一碗清水,递给吴秋遇,笑嘻嘻问白衣老人:“他耍得怎么样?”白衣老人笑道:“不错不错。很好玩,很好看。”柳如梦不服气地說道:“只是好玩好看,难道他不厉害嗎?”白衣老人說:“他耍得不错,哄你和老朽开心足够了。要說有多厉害嘛,……”白衣老人說着,笑眯眯摇了摇头。吴秋遇和柳如梦都很惊讶地看着白衣老人。柳如梦不懂武功,在她眼裡吴秋遇就是最厉害的,可這白衣老人只說吴秋遇的招式好玩好看,却一直不承认他厉害,不禁心中纳闷。吴秋遇拱手道:“老前辈见多识广,所說的当然不会错,晚辈這個确实只是皮毛。如果您老人家有何指教,晚辈恭請赐教。”白衣老人說:“你耍了一通,也该累了,先歇歇,陪老朽聊聊天。改日老朽再看你耍弄,若是忍不住,也许会多嘴說几句。”“多谢老前辈。”吴秋遇喝了水,将空碗递给柳如梦,自己在白衣老人身旁坐下来。
白衣老人问道:“济苍生是你师父,你为何不跟师父在一起,却独自出来闯荡?”提起师父,吴秋遇面色黯然,伤心道:“我师父已经……不在了。”“不在了?”白衣老人似是吃惊不小,一下子站了起来,“這是什么时候的事?”吴秋遇心裡只想着师父的事,沒有挂心白衣老人的反应,喃喃道:“几個月前,师父带我下山,本来是要去西域找雌雄双怪的。刚走到朔州,因为我打报不平,招惹了铁拳门。他们假意請我师父去看病,却暗中设下圈套,把我师父害死了。都怪我,沒有本事救回师父。”
白衣老人呆立了良久,又缓缓坐下,低沉地问道:“他都教了你什么?”吴秋遇揉了揉眼睛,說:“還有一套拳法,也是师父最拿手的,叫‘降魔十三式’。”白衣老人說:“你也使给我看。”吴秋遇也不多想,向前走出几步,站定身形,双手提气,尽力打出一记“开山惊魔”。他想念师父,又痛恨铁拳门,无意间這一招使出了八九成的功力,直震得山坡上碎石崩飞。白衣老人点了点头,轻轻叫了一声“好”。柳如梦见白衣老人终于为吴秋遇喝彩,心中暗喜。吴秋遇收了式,回到远处。白衣老人說:“自明日起,你专心演习刚才那套身法,坚持下去,必有进境。”吴秋遇拱手应了。柳如梦在一旁招呼道:“饭好了,吃东西了。”
第二天,白衣老人又让吴秋遇演习那套随心所欲手。有人在旁边专心看着,吴秋遇更加认真努力。可是他刚练到第三式,就听白衣老人大声叫道:“停!”吴秋遇一愣,赶紧收式站住,不解地望着白衣老人。白衣老人說:“似你這般使法,顶多是個逃生的本事,完全沒有进攻之力呀。”吴秋遇挠了挠脑袋,說:“老前辈說得是。我现在這套身法,只会腾挪逃闪,沒有进攻的招式。”白衣老人說:“我看不是這套身法沒有进攻招式,倒像是你使不出来。”吴秋遇不解:“晚辈自修习以来,一直這样耍的,却不知其中還有进攻招式。”白衣老人說:“你再把刚才那一式打一遍。”吴秋遇便去又打了一遍。白衣老人說:“這就是了。就在這一式,你只要在转身抬手之时,将右臂再向前几分,加大力道,便可进攻右前方的敌人。你可以试一下。”吴秋遇半信半疑,依白衣老人所言,又去打了一遍。果然,加上這一小小的变化,顿时一個转身闪避的招式变成了进攻的一招。吴秋遇又使了一遍,越发觉得神奇。他惊喜地望着白衣老人:“老前辈,您……多谢老前辈指点!”白衣老人說:“你不用急着谢我,我不過是随便說說。你要是听着有用,那就继续耍来。”“哎。”吴秋遇应了一声,继续施展。
十几招身法使出来,又被叫停了七次。每一次听了白衣老人的指点之后,吴秋遇再来,都觉得闪退自如,进攻有力。那些早已熟悉的招式,在白衣老人的指点之下竟变得异常神奇。吴秋遇大喜,兴奋地收了式,回来跪拜老人。
柳如梦似乎也看出变化,至少看到吴秋遇很惊喜的样子,于是上前說道:“一心哥哥,既然老前辈肯用心指点,不如你拜他老人家为师父吧。”沒等吴秋遇說话,白衣老人先摆手道:“我是不会收他作徒弟的。”柳如梦疑惑道:“为什么?”
白衣老人对吴秋遇說道:“看你似憨呆木讷,沒想到头脑如此灵光,一点就透。不错不错。济苍生收你作徒弟,眼光果然不错。”吴秋遇說:“可惜我当年只顾贪玩,沒有跟师父好生学习,沒少叫师父失望。”白衣老人說:“他肩负重任,看你顽皮贪耍,自然失望。他不是個细心的人,就算他亲自教你,你也未必学得好到哪裡去。你阴错阳差习得了這套身法,看来也是天意。”吴秋遇听白衣老人說起师父似是很熟悉的样子,惊讶地问道:“老前辈认识我师父?”白衣老人点头道:“认得认得。”柳如梦說:“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他师父已经不在了,老人家你就当他师父吧。”白衣老人笑道:“正因为都是熟人,我才不能收他作徒弟。此事不必再提。”吴秋遇倒也知趣,拱手道:“晚辈愚钝,還有很多差误之处,還請老前辈继续指点。”白衣老人說:“我不收你作徒弟,但是跟你继续研讨武功却无妨。今日的你且练熟了,明日我再看你十招。”
此后数日,吴秋遇依照白衣老人的指点,把随心所欲手剩余几十招也都一一改进了。他意外地发现,原来每一招都有神奇之处。甚至有些招式经白衣老人修改之后,跟原来已经大不相同,功力却是大增。
這天晌午,白衣老人看完吴秋遇的整套演练,点了点头,似是比较满意,招呼吴秋遇過来休息。吴秋遇說:“以前晚辈演练這套身法,觉得自己已经使得很熟了,今日才知只学了皮毛。幸亏老前辈见多识广,用心指点,晚辈真是收益匪浅。”白衣老人說:“老朽不過是随口說几句,练不练得好是你自己的事。我看如梦姑娘对這個好像沒兴趣。”柳如梦笑道:“以前我還想着跟一心哥哥学点武功,后来试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耍不了那個。這练武的事啊,還是留给你们男人好了。我也就是看個热闹。”白衣老人說:“那咱们就說点别的吧。不能冷落了如梦姑娘。”柳如梦道:“你们說你们的,不用管我。”白衣老人說:“那我們要是背后說你,你可不准偷听。”柳如梦說:“我有什么好說的?要是真有跟我有关的事,那我也听听。”白衣老人說:“来来来,都坐下。咱们哪有那么多正经事,闲聊嘛。”柳如梦和吴秋遇都觉得這白衣老人见多识广,很愿意听他說话,便都在他身边坐下来。三人围成一個小圈子,闲聊起来。
闲扯了一阵之后,白衣老人忽然问道:“你们两個怎么认识的?”吴秋遇一时不知该从哪說起。柳如梦說:“我們从小就认识。我十二岁那年,一心哥哥从山崖上摔下来,我爹路過,把他背回来。他就在我家养伤。那时候他……”吴秋遇挠挠脑袋,說:“那时候我還是個小和尚。多亏柳大叔和香儿妹妹照顾,我才逐渐好转。”柳如梦继续說:“那几個月,我們過得很开心。我娘死后,我从沒那么开心過。后来,他的内伤时常发作,我爹也沒办法。正好他师父从那路過,我爹就求他把一心哥哥带走治病。那时候我還小,不懂事,舍不得他走,哭了好几天……”說到這裡,他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吴秋遇說:“其实我也舍不得走。半路上好几次想跑回来,都被师父抓回去。后来师父下山打听消息,說你们都不在那了,小院也被火烧毁了。我伤心了很久,从那以后,我就沒心思习武了,越来越贪玩。”听到這裡,如梦心中暗暗感动。
白衣老人问:“那你们怎么又到了一起?”柳如梦說:“我被坏人拐走,卖到洛阳,后来被任员外夫妇收养,认作义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一心哥哥了,但又盼着哪一天能再见到他,就偷偷画了他的像,每天都看……”說到這裡,柳如梦面色微红,低下头去。白衣老人笑道:“难得你如此痴情。后来呢?”柳如梦继续說道:“我怎么也沒想到,一心哥哥也到了洛阳,還被請到府上给我义父看病。当然了,那时候我只知道他是個大夫,還不知道他就是一心哥哥。府上的二娘有私心,趁着义父病重,要逼我嫁给一個无赖。丫鬟春香出主意,說請這個小大夫进府帮忙,让他冒充……冒充……,后来歹人到府上闹事,被一心哥哥擒了。我义父闻知是二娘的指使,气得吐血,临终托付一心哥哥照顾我。办完丧事,一心哥哥要走,丫鬟春香劝我留住他,招赘……我那时心裡還想着一心哥哥,也不知他就是呀,并不愿意。后来想到我毕竟不是老员外的亲生,便要离去寻找生父。觉得他可以信赖,于是就跟他一起上路了。后来在登封找到了我的亲生父亲,可惜已经……后来他跟我去祭拜爹爹,看了墓碑,他才认出我,我也才知道他就是一心哥哥。后来我們就一起出来,……后来就到了這。”白衣老人点了点头:“看来是苍天不负有**。”吴秋遇還在顺着如梦的话回忆往事,沒有任何反应。柳如梦偷看了他一眼,羞怯地低头笑了。
白衣老人问:“你们两個现在算是……如何相处?”吴秋遇一头雾水,不明白老人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扭头看着如梦。柳如梦說:“苍天有眼,沒想到多年以后我們還能重逢。如今都是孤儿了,落难到此,相依为命罢了。”白衣老人看了看吴秋遇:“你怎么半天不說话?”吴秋遇一脸茫然:“說……我一直在听着。”白衣老人說:“你们日后作何打算?”吴秋遇說:“我們不打算离开這了。如今又有老前辈做伴,咱们三個人热热闹闹,以后就在岛上住下去了。”白衣老人說:“哎,先别算上我。我是问你们两個,有什么打算?”吴秋遇疑惑道:“就是留在這岛上啊。”白衣老人看着柳如梦:“你呢?有什么想法?”柳如梦大约猜到了白衣老人的意思,低声說道:“我們年轻识浅,不太会打算。老前辈见多识广,一切還請您做主。”吴秋遇也說:“是啊。我們都听老前辈的。”白衣老人笑道:“你们真的都听我的?那我可要說话了。”柳如梦点头道:“嗯,我听您的。”吴秋遇也跟着点头。白衣老人笑道:“呵呵,难得你们对我如此信任。那你们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吴秋遇和柳如梦都是一愣。這么多天了,還真不知道這白衣老人的身份和来历。如今他主动提起,他们当然想听,于是都用力点头。白衣老人說:“济苍生是你师父,也是我的徒弟。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何不能收你为徒了吧?论辈份,你是我的徒孙。”這一說,吴秋遇吃惊不小,呆呆地望着白衣老人:“您就是……就是武林至尊……翁……翁老前辈?”白衣老人点了点头:“不错,老朽就是翁求和。论辈份,你该叫我师公。”吴秋遇赶紧跪地磕头:“拜见师公。”柳如梦虽然不明白武林至尊是何名头,但知道白衣老人是吴秋遇的长辈,也赶紧跟着施礼。翁求和一摆手:“起来吧。咱们用不着這些虚礼。”
吴秋遇问:“师公,您老人家怎么会在這裡?”翁求和說:“這個說起来话长。你师父都跟你說過什么?”吴秋遇說:“我只知道我师父医术高明,武功也很高。他从来不跟我說他過去的事。有一年,北冥教的几個人找到山裡,說我师父背叛师门,偷了武功秘笈。還提到您的名字,說您的失踪,跟他也有关系。他们逼我师父交出武功秘笈,后来就打起来,那三個人都死了。后来我师父再也沒提過那件事。他们一定在胡說,是不是?”柳如梦对武林纷争沒有兴趣,听了一会就去一旁逗弄小猴了。
翁求和說:“当然是胡說,你师父怎么会背叛师门呢?看来還真是有阴谋,叫你师父背了黑锅。那本册子是我给他的,之后我就隐居到此,与你师父无关。”吴秋遇问:“還真有武功秘笈?那他们诬陷我师父,一定是冲着那本册子去的。”翁求和道:“嗯,想得到那本册子的人很多。你师父是個谨慎的人。有些人处心积虑,用尽各种手段终究還是得不到。”吴秋遇想起当年师父用毒气封锁的秘洞,不由得点头赞同。翁求和笑眯眯地看着吴秋遇,继续說道:“有的人稀裡糊涂,却阴错阳差地捡了便宜。”吴秋遇不解。翁求和问:“你知道那個武功秘笈是什么嗎?”吴秋遇摇头。翁求和說:“就是你偷偷练的那個《五禽戏》,其实应该叫《随心所欲手》。”
吴秋遇恍然大悟,难怪师父藏得那么隐秘——用毒气封锁了山丘,在秘洞中凿壁嵌放,坛封后用水淹浸,還故意把书皮换了——原来這就是师公给他的武功秘笈《随心所欲手》。可是,师父为什么自己沒有去练,反而只把他藏了起来?
翁求和說:“這套随心所欲手,是我花费多年心血,研习各派武功精要,借鉴其精华凝炼而成。初步成型之后,又专门請来少林寺的了然大师共同切磋修正,才最终定稿。”吴秋遇說:“我当时還以为是個游戏,胡乱耍了几年,后来就成了保命的本事。這几日经過师公的亲手指点,更觉得玄妙无穷。随心所欲手出神入化,果然是罕见的高深武功,难怪北冥教的长老们舍命去夺。”翁求和說:“這几年我闲着无事,静心思索,又做了不少改动,你也都见识到了,现在才可以說是完善了。”吴秋遇点头不已。翁求和继续說:“现在你還只是学了招式,内力运用尚未学会,随心所欲手的威力只能发挥两成。”吴秋遇說:“师父教我的降魔十三式,内力刚猛,我可以试着用上去。”翁求和笑道:“随心所欲手刚猛阴柔调和并济。降魔十三式是至刚至阳的武功,其力道运用只在其中一些招式上可用。要想发挥随心所欲手的全部威力,還得熟悉其他内力运用。从明日起,我传你内功心法。”吴秋遇赶紧拜谢:“多谢师公。”
此后数天,吴秋遇每日早起,到师公面前听讲。得到武林至尊的亲自指点,吴秋遇把招式掌握得更加精准,又蒙他传授内功心法,认真修习之后,每天都有新进境。几日下来,吴秋遇的武功已经到了一個崭新的境界。
翁求和看完吴秋遇的表现,点了点头。柳如梦见了,凑過来說道:“师公,看起来您对一心哥哥的进步還算满意。”翁求和說:“为了创出這套武功,我耗尽心血,历时多年,因此希望找個合适的人传承下去。他师父果然沒有叫我失望,他确是個习武之才。看到他成功有望,我终于可以放心了。”柳如梦不解地问道:“师公,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一定也有很多弟子。他们在您身边受教多年,按說学起来更容易。您为何不叫他们学,非要再找新人啊?”
翁求和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說道:“你问起這個,倒不奇怪。我确实有两個得意弟子,其中一個就是秋遇的师父济苍生。他是我的大弟子,按說可以成为接班人选。怎奈他痴迷药理、喜读医书,有了降魔十三式這個看家本事,在武功上就不再进取了。到后来,他对医术的兴趣明显大于对武功的兴趣。我劝說過几次,可每次劝完之后,他勉强坚持几天,就又偷偷看他的医书去了。”柳如梦一想,确实如此。她前日才听吴秋遇說過,济苍生多年隐居,偶尔下山也是为了治病救人,在江湖上倒有了“神医”的称号。他守着武功秘笈那么多年都沒有练過,看来真是沒有兴趣。
柳如梦问:“那别的弟子呢?”翁求和說:“我還有一個弟子,自幼入门,比苍生小二十六岁,年轻俊秀,悟性颇高。其实他才是我最中意的人选,我早就有心传给他。在随心所欲手出来之前,我先有一套三十六路拂云手,算是随心所欲手的前身,已经教给他了。他沒有叫我失望,拂云手使得不错。”柳如梦說:“那就好了。”翁求和摇了摇头,叹气道:“唉。后来情况就有了变化。他本是开国功臣之后,当年很多功臣被皇帝抄家灭门。幸亏有贵人冒险相助,好歹救了几家孩子出来。他长大之后,遇上了一個当年同时逃出来的姑娘,情投意合,结为知己。我一心要培养他成为武学奇才,将来好继承我的衣钵,便劝那姑娘离开她。那姑娘留下绝情书信就走了,我那徒儿知道实情以后,负气出走。听說他很快找到了那姑娘,两個人日久情深,**山水,渐渐不愿涉入江湖之事。我后来后悔了,便让大师兄拿着定心剑去找他,表明我对他的期望,让他带着那個姑娘一起回来。他让大师兄给我带回一封信,說先要陪那姑娘处理几件事,過几個月再回来。我见到信,放心了,派人去請了少林的了然大师,一起来研讨随心所欲手的改进。谁知,過了几個月,我那徒儿還沒有回来。忽然武林遭逢变故,情急之下,我只得安排大徒弟济苍生带着随心所欲手的册子先去藏了,再慢慢寻找可靠之人。”柳如梦說:“好可惜呀。”翁求和也是自顾叹息。
過了一会,翁求和忽然看着柳如梦问:“你是不是喜歡秋遇?”柳如梦沒想到他忽然问這個,愣了一下,眨了几下眼睛,娇羞地点了点头。翁求和說:“那让你嫁给他,你愿不愿意?”柳如梦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說了句“我不知道”就捂着脸跑开了。
吴秋遇收了式,回到翁求和面前。翁求和說:“你把如梦叫過来,我对你们有话要說。”吴秋遇见如梦站在树丛前面正若有所思地揪着树叶,就過去把她叫了過来。柳如梦知道老人要說什么事,羞得一直低着头。
翁求和坐在洞口的青石上,叫二人并排坐在对面,开口說道:“你们都不小了,到了该婚配的年龄。我看你二人情投意合,相识已久,正好配做一对。不如就由师公做主,你们结为夫妻如何?”柳如梦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赶紧又把头低下。吴秋遇完全沒有准备,一下子愣住。翁求和故意问道:“如梦姑娘,你可看得上我這徒孙?”柳如梦心中自然愿意,只是羞怯难以明言,低着头小声說道:“全凭师公做主。我……听师公的。”吴秋遇终于反应過来,连忙摆手道:“师公,不行啊。”柳如梦惊讶地看着吴秋遇,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反应。
翁求和问:“为什么不行?难道你不喜歡如梦?她有什么不好?”吴秋遇說:“不是的,她很好。只是……我……”柳如梦說:“你是不是還想着小灵子?”翁求和愣了一下,问:“小灵子是谁?她在哪儿?”吴秋遇沉默不语。柳如梦解释道:“小灵子是一心哥哥最好的朋友。她在大漠遇到流沙,已经不在了。我們在那边還给她埋了坟。”翁求和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小灵子已经不在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用再难過了。活人還得過活人的日子。今天师公就给你们做主,你们就在此结为夫妻吧。”吴秋遇闷声不语。翁求和假装生气道:“怎么,师公做不得你的主么?”吴秋遇左右为难。柳如梦赶紧說道:“师公您别生气。這個事太突然了,一心哥哥……和我……都還要想想。您就别逼他了。我們回去商量一下,明日再给您回话。”翁求和說:“也好。我不为难你们,给你们一天時間考虑。明日午时,务必给我一個說法。”柳如梦轻轻拉了拉吴秋遇的衣角,提醒他不要惹老人生气。吴秋遇沒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回到窝棚,吴秋遇一筹莫展,默默起身往小灵子的坟前走去。柳如梦悄悄跟了去,见吴秋遇正坐在坟前叹息,走上前对着坟头說道:“小灵子,我和一心哥哥又来看你了。今日一心哥哥的师公劝婚,叫一心哥哥很为难。他放不下你,可是又不能惹老人家生气。你放心,我会帮一心哥哥的。如果他不愿意,我决不让他太勉强。如果……如果他为了师公,勉强答应了,我一定替你好好照顾他。我也觉得這個事太突然了,可是师公是长辈,一心哥哥的师父已经不在了,老人家沒人照顾,他的话我們又不能不听。我想,也许可以先把婚事应下来,什么时候成亲以后再說。這样既算是答应了师公的要求,又不会让一心哥哥太为难。你觉得呢,小灵子,我這個想法行嗎?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可惜我只能想到這個,要是一心哥哥不同意,我也沒有别的办法了。”她在那裡一個人念念道道,其实吴秋遇都听进去了。思量再三,吴秋遇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伸手摸着坟上的石头,又叹息了一阵,起身說道:“咱们走吧。”柳如梦說:“小灵子真心盼着你好。你過得好了,她也会高兴的。”吴秋遇点了点头,又在坟前站立了一会,才跟着柳如梦默默离去。
第二天,吴秋遇和柳如梦在翁求和的面前订了婚。柳如梦与翁求和是真心高兴。吴秋遇虽然心中有些许无奈,但是脸上還得装出高兴的样子。三個人以清水代酒,好好庆祝了一番。就连小猴子也欢蹦乱跳,仿佛看懂了一般。
翁求和忽然想起心事,放下水碗开始叹气。柳如梦问起原因。翁求和說:“你们两個有**终成眷属,我自然为你们高兴。想当年我那好徒儿和他的红颜知己……险些被我拆散,這件事在我心中始终是個遗憾。也不知如今他们状况如何?還有沒有机会喝到他们的喜酒……”吴秋遇问:“师公說的是铁师叔和纪明月姑姑?”翁求和一愣:“這個事你师父跟你提過?”吴秋遇說:“沒有。几個月前我在云中山见過铁秋声师叔。”翁求和惊喜道:“你认识他们?那他们现在哪裡?過得怎样?”吴秋遇說:“纪姑姑几年前在山西被人害死了。铁师叔正在追查凶手。”“啊,明月死了?死了?”翁求和缓缓站起来,喃喃地自语了几句,转身往山洞裡走去。
接连两天,翁求和沒有出過山洞。每次柳如梦给他送饭进去,他连动都不动。這位白衣老人在青石板上静静躺着,已经沒有了往日的风采。吴秋遇上前一摸脉搏,惊讶地发现老人病了。吴秋遇和柳如梦悉心照顾了两日,又是采药熬煮,又是苦口劝說,老人终于勉强进食,渐有好转。
吴秋遇扶着师公走出山洞,到外面透气。翁求和问他:“杀害明月的凶手找到了嗎?”吴秋遇說:“我倒是无意间听到消息,說是天山恶鬼和蒙昆干的。铁师叔可能還不知道。”翁求和看着他:“你为什么沒告诉他?”吴秋遇說:“我在登封听說此事,不久就在黄河遇险漂到這裡,還沒机会见到铁师叔。”翁求和点了点头,看着吴秋遇說:“你虽然下山時間不长,却好像经历了不少事。来,說给师公听听。”吴秋遇便把跟随师父下山以来的各种经历都简单說了一遍。
翁求和說:“秋遇呀,你的這一番际遇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机缘巧合,你学会了我的随心所欲手和苍生的降魔十三式,還有幸与少林寺、丐帮、北冥教的诸多高手甚至西域的赐熊双怪打過交到,江湖经历虽短,却不可谓不丰富。既然上天安排你有如此经历,决不是让你在這孤岛上终老此生用的。我看,你還是带着如梦姑娘离开這裡吧。”吴秋遇一愣:“可是……我們在外面也沒什么牵挂了呀。能在這裡陪着师公,伺候您老人家,我觉得挺好。如梦也是這么想的。”翁求和握住吴秋遇的手,缓缓說道:“秋遇,你听我說。你和如梦已经定亲,早晚要成亲,早晚要生孩子。你身体健壮,吃得了任何苦,這個我知道。可是如梦呢,孩子呢,他们总能吃得了那些苦嗎?岛上的吃喝维持生存尚還勉强,对于体弱的妇孺却远远不够。你单想想,他们若是生了大病,你能找到好药么?這是其一。既然上天给你安排這么多机缘巧合,你当不负了這半生经历和一身本事才是。我避居此地也有无奈,江湖上随时就会有血雨腥风,需要有人拯救。我虽有武林至尊的虚名,如今已无此力。你是我毕生心血的唯一传人,又与多個门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可担当此任。”吴秋遇說:“我不行的。我不想……”翁求和說:“這已经不是你想不想的事了。你得为如梦和将来的孩子想想,为武林中千千万万的无辜生灵想想。如果只有你能帮他们、救他们,你能不去?”吴秋遇:“我……可是……”翁求和說:“就算你真的不愿意管武林的纷争,将来你還可以回来呀。眼下至少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做。”吴秋遇静静地听着。
翁求和继续說道:“第一,苍生遇害以后,为躲避铁拳门的追杀,你沒来的及寻找他的尸体安葬。现在你的武功已非寻常高手可比,你可以去朔州找到你师父的遗体,把他好生安葬,這也是你的一片孝心。第二,小灵子姑娘遭遇流沙,连個尸首物件都沒有,你埋個空坟就完了?是不是可以再去找一下,她生前用過的东西,她的恩人仇人?第三,你知道杀害明月的凶手,应该尽快告知秋声,让他早日报仇。第四,如梦姑娘的父母分两处安葬,你不是答应帮她去迎回母亲的尸骨嗎?如此等等,你们不是沒有牵挂,只是逃避而已。师公觉得你应该再去闯荡一下,什么时候真的厌倦了,随时還可以回来呀。”翁求和說的這几件事,件件說到吴秋遇的心裡,他想了一下,說:“师公,我明白了。我這就跟去如梦商量一下。”
柳如梦只想跟吴秋遇在一起,他去哪裡,自己都会跟去哪裡,因而全让吴秋遇做主。二人又去找翁求和商量了一下,决心回归中土。翁求和還要在岛上继续研习武功、安心撰写经典,這一次不与他们同行,但是指点吴秋遇做了精心的准备。先花了一天多的時間,用木头和藤條做了個大筏子,又准备了充足的清水吃食。
這一天,天气晴朗,正是出海的好时机。吴秋遇和柳如梦先去小灵子坟前祭拜了一番,然后去找翁求和辞行。翁求和带着小猴子一直把他们送到岸边。两個人双双跪拜之后,才擦着眼泪登上木筏,依依不舍地离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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