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捶岗 作者:未知 一开门看见林音,游方想哭的心的都有。一进门林音就拨通了谢小仙的电话,然后兴冲冲的把电话递给了他,就像好市民向警方通风报信立了多大功似的,游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枉他号称江湖小游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燕京,但对于谢小仙来說,他這次是有生以来最失败的逃遁。 不是谢小仙這個警察本事有多大,能够抓住他,而是他這條游鱼自己一头撞进了網中。游方在心中暗骂林音太多事,却不得不接過电话,還說了声谢谢。 “小游子,你又在动什么歪心思?一声不响就离开燕京,追着林音去广州,是看人家长得漂亮人又单纯,想来個骗财骗色嗎!难怪一声招呼都不打,我真沒想到你会這样,先前還那么信任你,主动求你帮她的忙,我可警告你……” 谢小仙在电话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问罪,听语气也能想到,此刻她的俏脸一定因恼怒而涨红,如果穿着警服的话,笔挺的制服下面,胸脯也随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生气的样子既可爱又可怕。 也难怪她会有這么大的误会,游方的所作所为在她這名警察看来,图谋不轨的嫌疑真的太明显了。发了個短信就告辞离开,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分明有躲着她的意思。游方在短信裡告诉谢小仙,如果有李秋平的消息会与她联系,谢小仙就想到了林音。 要找李秋平的人是林音,游方与谢小仙联系還不如与林音直接联系,這种可能姓不是沒有。于是谢小仙就给林音打电话,一方面询问关心她的近况,同时也特意嘱咐,假如游方与她联系了,别忘了将联系方式告诉自己一声。林音可真听话,游方一进门就通知了谢小仙。 谢小仙是既吃惊又生气,她万万沒想到游方是跟着林音去了广州,而且直接找到了她的家中。林音为人单纯,如今在广州也算是举目无亲,一位年强貌美的少妇,手裡的两套房子至少也值两百多万,是心存不轨之徒最佳的骗财骗色对象。 游方的“底细”谢小仙也清楚,是中关村站街卖光碟的江湖小混混出身,且熟悉各种坑蒙拐骗的勾当。恰恰就是在了解林音的情况后,一声都不响就消失了,却突然出现在广州林音的家中。谢小仙身为警察,会怎么想? 還有一层情绪她自己沒意识到,上次在燕京遇见林音,游方的态度就很关心,让谢小仙莫名有点不高兴。林音去广州就是出自游方的“指点”,然后游方也跟去了,谢小仙得知“真相”之后就更加不悦,在电话裡开口就是一顿训斥。听她的语气也就是离得远沒别的办法,假如在面前的话,恐怕连手铐都掏出来了。 游方這么机灵的人,一转念就知道谢小仙会怎么想,他真是比窦娥還冤呐!這位小姑奶奶說话也不知小点声,万一让别人听见了多尴尬呀?电话裡的喝声一起,他连忙高声遮掩道:“喂,谢警官呐!……你說话大声点,我听不清。……屋裡信号不太好,我去阳台上接。” 一边說话,一边起身逃难似的躲到阳台上,顺手关上门,這才粗着嗓门呵斥道:“谢小仙,放尊重点,不要太過分了!你是警察,就能把所有人都当流氓嗎,有這么說话的嗎?也就是离得远,假如在眼前,看我不揍你!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一张嘴就出言不逊,你必须为刚才的话道歉!” 游方沒有低声下气去解释什么,這一嗓子把电话那边的谢小仙给吼懵了,她从未听過游方用這种语气对她說话,好似真要揍她一般。她本来很生气,但游方這么开口,一股怒气反而消了大半,過了半天才呐呐的问道:“小游子,你自己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态度仍有些凶巴巴的,但已明显底气不足。 游方话說的虽然重,但谢小仙若能看见他的表情,会发现這小子在偷笑。江湖人开口“捶岗”那一套,终于也有用在警察身上的一天,他哪敢真揍她,又不是两口子,岂不成了袭警?别說游方是冤枉的,就算谢小仙沒有冤枉他,一般老江湖开口反诘都会這么說,這种事情“阴谋”沒有败露之前,谁能认定他是骗子,就算法官也不能。 反正谢小仙远在燕京,這裡又不是她的辖区,游方索姓也過過教训警察的嘴瘾。听谢小仙的语气软了下去,游方的语气中怒意不减:“我好不容易在广州找了份正经工作,单位报到時間卡的紧,只来得及打声招呼就得走。這几天忙的连房子都来不及找,一直住宾馆呢,今天請假出来租房子,恰好碰到林音,却莫名其妙被你泼了一身脏水!” 谢小仙的语气更弱了:“你是来租房子的,我就不信了,怎会這么巧到了林音家?” 游方沒好气的反问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就是這么巧!我是通過中介公司找的房子,人也是被中介领来的,事先不知道房东是谁,中介的广告上也沒写林音的名字。……算了,懒得跟你說了,你自己问林音好了,我把电话给她。” 谢小仙的语气有点发慌:“别,别,别,我想起来了,林音姐的确是這么对外租房子的,還是我建议她這么做的。……她不在你旁边吧?” 游方气哼哼的說道:“她不在旁边,我在阳台上呢,差点被你气得想跳楼。” 谢小仙的语气放松了一些:“真不好意思,是我想岔了,因为事情实在太巧了,职业敏感。……对了,你在广州找了什么工作,走得這么急?”她已经想岔开话题了。 游方不耐烦的答道:“工作也很无聊,這几天就是先去集团大厦写字间报到,還出去陪高层领导吃了顿饭。……扯這些沒用的干什么?你還沒道歉呢!” 谢小仙终于弱声道:“对不起,我错了,给你道歉,别再生气了。有机会不论是你回燕京,還是我去广州,都請你喝酒,好嗎?” 她沒說請游方吃饭,而是直接說“喝酒”,一個大姑娘這么說话已经够意思了。游方心中暗道,谢小仙啊谢小仙,当初在中关村大街上把我铐进局子的时候,沒想到還有今天這一出吧?口中却道:“我的态度也不好,误会而已,你不用這么客气。……既然你很忌讳我来找林音,回头就和她說一声,這房子我不租了,也好让谢警官您安心。” 谢小仙在电话那边又着急了,提高声调道:“你還在生气嗎?一個大男人,就算生我的气,也别和林音姐過不去呀,她又沒得罪你!” 游方:“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谢小仙的语气又软了下来:“游方,你既然都进了人家了,总不好不租吧?林音姐刚到广州,暂时又沒有工作,除了一点存款,房租就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她的房子條件不错,着急租出去租金又很低,你不吃亏,何苦不帮人家一把?反正你也要租房子,又不是要你把整套都租下来,就租其中的一间而已……就算我求你好不好?” 她在电话裡竟然反過来求游方租房了。游方刚才进门时就看出来了,林音本打算是将三居室分成三個单间分别向外出租的。三個房间的门都开着,裡面分别有同样的一床一柜一橱一桌一椅,家具很普通却实用,就是单身宿舍的标准配置,附近的市场中有卖的。 在中山大学康乐园校区附近,這种房屋出租方式很流行。大房子租金太贵,一般人承受不起,還不如自己在偏一点的地方买套小房子交按揭呢。這附近的学生、留学生、单身老师、进修者、考研者租房需求量较大,经济能力相对一般,因此都喜歡与人合租。 游方与中介联系时,說自己是到中大进修的,中介公司想当然也以为他也要与人合租,而游方并未提别的要求,他首先選擇的是地气环境,其他的事,打算看了房子之后再谈。 假如事先知道是林音的房子,他根本不会上门,躲還来不及呢。狂狐就是他亲手杀的,来到广州怎会特意去租狂狐留下的房子?但此刻已经进门见到了林音,而谢小仙又在电话裡如此求他,实在不好转身就走啊。 开了门一眼看见林音,她的反应很高兴,应是在這個城市中遇见熟人的惊喜。但游方能看出来,林音這段曰子過的并不好受,她给人的感觉原本就似应在温室中被呵护的娇艳花朵,但如今却有掩饰不住的憔悴之色。娇艳带着憔悴,确实让人忍不住怜惜。 杀狂狐,游方沒有一丝后悔,哪怕狂狐化为厉鬼从地下古墓中又钻了出来,游方也毫不介意拔剑再杀他一次。但世上一個人不见了,并非一了百了那么简单,否则游方也不会离开燕京。面对林音,他還是有一丝歉意,這個女人本身并未对他犯任何错,却因此落到了如今的处境。 今天這种情况,還不顺手帮一把就說不過去了。狂狐一個多月前刚刚给了他五万块“好处费”,大概够租下這套房子一年半。游方打算与林音商量,自己一個人全租了,租期多长就按五万块钱算,以這种方式把這笔钱“還”给林音,而自己也不吃亏。 主意已定,顺水人情当然還是要送的,他在电话裡故意說道:“既然是谢警官开口,我哪能不答应,這房子我租了,而且绝不讨价還价。怎么样,够意思嗎?” “游方,你真是個好人,我谢谢你!”谢小仙在电话裡又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游方只得苦笑,他总不能告诉這位警花同志,林音的男人就是自己宰的,而“房租”也是李秋平给的。谢小仙的语气顿了顿,又以央求的口吻道:“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林音姐一個人在广州那么复杂的地方,非要找李秋平不可,而她太容易吃亏上当了。你租了她的房子,又很有社会经验,有什么事不妨提醒一下,别叫坏人真的骗财骗色。” 這话倒是好心,游方答道:“力所能及的话,我会尽量注意的,你還有什么事要交代?” 谢小仙的语气莫名有些闪烁:“小游子,你自己可不要对她动坏心思,她够可怜了,经不起再次受伤害。” 這句话差点沒把游方气乐了,语气一沉道:“谢警官,你放心,我早就說過对她不感兴趣,也不会有别的想法。就算忍不住真想干些什么,与其祸害這种女人,我還不如去夜总会找小姐玩呢!……但是话又說回来,啥叫坏心思呀?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就算我不打她的主意,谁還能不让别的男人追她嗎?” 這话說得相当直白還有些放肆,同时也自损“好男人”的形象。他对林音当然沒有什么坏心眼,但谢小仙在电话裡的语气已经快变成向男人撒娇了,让游方有点怕,怕這位警花对自己动什么“坏心思”。 一番话将谢小仙噎的够呛,可转念也意识到自己的话的确有問題,游方与她又沒什么关系,假如就是想正常的追求林音,她凭什么去管?于是缓了一口气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认为她对你不太合适。我关心林音,也相信你的社会经验,你能看出她身边的是好人還是坏人,有事别忘了提醒一声。” 游方很冷淡的答道:“好了,我明白你意思,如果沒有别的事,我先挂了,林音還有中介公司的人都在裡面等着呢!” 谢小仙赶忙道:“那你去忙吧,别生气,再說一声对不起,有机会见面一定請你。” 游方挂了电话有点想笑,這位警花大概是审犯人习惯了,但在其他场合对江湖人开口“捶岗倒诘”的风格還是沒经验,本想问罪,却三言两语就被拐反了。 谢小仙面带歉意的挂了电话,過了好一阵子才回過味来,今天有点不对劲啊?就发生的事情来看,她怀疑游方有所企图是完全正常的,换做谁都可能会那么想。若是巧合或误会,解释清楚也就罢了,而自己身为林音的朋友還是一名警察,适当警告也在情理之中。怎么从头到尾,自己却一個劲的赔礼道歉,就像做了错多么不应该的事,也太夸张了吧? 這個小游子,說话也太待人恨了!心裡虽然這么想,但嘴角却露出了微笑,也不知她在笑什么,右手一攥手机,姿势就似抓住了水中的一條游鱼。 …… 游方本打算自己一個人租下整套房子,但是回到屋裡之后却改变了主意,不是想省钱,而是因为另外一人的突然出现。他在心中感叹:“今天是什么曰子呀,老天爷是不是故意逗我玩,我在广州总共才认识几個人,怎么全凑一块儿了?” 就在游方去阳台上打电话的时候,张大姐有些担忧的问林音:“小林,你们认识,那這房子……?” 林音很客气的解释道:“如果他租了我的房子,人也是你们领来的,照常算中介佣金就是了,朋友打折的话,从我的租金裡扣。” 张大姐這才松了一口,恰在此时她电话响了,是小区门口的营业点打来的:“又有人要来看房子,你们人手不够?沒关系,让她自己過来就是,我来对她說怎么找。……近的很,进了小区過两排楼向右转,91号楼,二单元301,你直接按门铃上来就行。” 她放下电话对林音說:“小林,又有人来租房子了,是中大的女学生。”又不无担忧的看了阳台方向一眼:“就一個女孩,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单身小伙子合租?” 林音:“来了再看吧,可以商量,如果就是不愿意,那也沒办法。” 過了几分钟,门铃响了,张大姐按对讲机开了楼道的门,有人走了上来。来人进门的时候,游方恰好打完电话从阳台上进来,面对面四目相投,就听那人惊喜的叫道:“游方哥哥,怎么是你?” 這一声哥哥叫的真亲热啊,還从来沒人這么叫過游方,叫得他差点心头一颤悠,万万沒有想到,居然会在這裡又遇见屠苏。 屠苏是中山大学一年级新生,报到的时候学校就会安排宿舍,住宿费应该与学费一起交了。就算她不想住在宿舍,广州還有亲戚家呢,這個涉世不深的少女,怎会一個人跑到這裡呢?饶是游方江湖经验老到,也很有些想不通,很诧异的问道:“我是来租房子的,你到這裡干嘛,总不会也想租房子吧?” 屠苏的表情却更加惊喜:“真是巧了,我就是来租房子的,還不清楚该怎么办呢,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游方一头雾水:“你们学校难道沒宿舍嗎?再說了,我记得你大姨家也在广州啊?” 屠苏脸上惊喜之色稍退,看了一眼旁边两個不认识的女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游方暗自一惊,难道這小丫头出了什么事,自己一個人跑出来了? 還沒等游方细问,一旁的张大姐早已惊讶的嘴都合不拢,她以前至少领過好几百号人看過房子,這种情况可是一次都沒遇见過,此刻才反应過来,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小伙,你们也认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