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晦气
但从张家庄往外走时,他感受到了人生的艰难。
张学舟并非沒有外出過,但他最远也只到過距离村庄十裡之遥的山沟中抓螃蟹。
可這十裡路几乎耗费了他近半天的時間。
山路崎岖少有平坦之地,杂草和带刺的荆棘时不时缠脚,行进时需要拿木棍不断扫荡前方的杂草,谨防其中藏着毒蛇、蜈蚣之类的剧毒之物。
想要去九尺坡的九尺道观,至少要走两百裡路。
张重向族长张保家告假疗病很顺利,一家三口出了村庄不断前行。
短短半日行进的時間,张学舟就觉察到了自己体力不支。
炙热的高温不断烘烤着身体,张学舟觉得自己真的病了。
很简单的病,中暑。
他恍恍惚惚之间,只觉看到了自己身上一团一团的黑气不断往外冒。
“是调理要诀续集裡提及的发病可能,我得赶紧提前预防!”
张学舟脑海中浮過念头,觉得自己继续坚持下去必然是中暑的下场。
欠缺药物的情况下,中暑的患者只能不断用湿毛巾消暑,能不能救過来则听天由命。
“爹,我走不动了!”
张学舟一屁股坐下,扯起衣衫挡住阳光。
他取了腰间的葫芦,将葫芦中的井水大口灌入喉咙。
“這才走十五裡路,我們還放慢了速度等你!”
张重将背上携带的肉食、熏烟毒草等物放下,满脸无奈看着张学舟。
他不得不对张学舟的评估再下调一個等级,张学舟這种体能别說出来狩猎兔子,不被兔子反向狩猎就算是烧高香了。
“再走下去我就中暑了?”张学舟道:“這山路也太难走了,天气又热!”
“中暑?什么中暑?”
這辈子从未中過暑的张重一脸好奇,寻思着张学舟提及的問題。
“你身体太弱了!”
张重寻思了数秒,他看着张学舟摇摇晃晃的身体,伸手一抓张学舟,将张学舟扛到了身上,右手则是抓着食材等物。
张学舟沒有富贵命,但是得了富贵病。
张重只是想想自己大概率惨淡的晚年,他此时也不得不多费点心思来培养,寻求晚年過得稍微好一点点的可能。
“狩猎和寻求道长看病拜师不是短短時間内就能做成的事情”有容氏道:“再走二十裡有個草庐,咱们在那边休整一番,不急着赶路!”
“二保子身体基础太差了,简直和大城那些学之乎者也的读书人沒区别!”
张重挠了挠头,觉得张学舟的体能一点也不像個村裡娃。
“還有人和我身体状况差不多?”
听到张重的话,脑袋有些昏花的张学舟顿时来劲了。
作为张家庄最弱的同龄人,若外界有很多和他身体素质差不多的人,张学舟觉得自己心裡会平衡许多。
常年作为张家庄最弱的存在,他自信心都快被扫平了。
等到张重提及城市中如他這样的人很多,张学舟才觉得這個梦境的世界终于正常了一点点。
“他们在哪個城?那個城离我們多远,城市是什么模样的?有什么特别特殊的地方嗎?”
张学舟连连问了数句,等到张重欲要将他放下来让张学舟自己行走,张学舟才闭上嘴。
前方开路的有容氏则是稍做了提及,介绍着村庄外的世界。
“說来你還有一個婶婶,若你对读书有兴趣,咱们以后可以去找你婶婶,让她送你去附近的学堂!”
有容氏提及了在蓉城的亲戚关系,张重则是沉默不语。
有容氏往昔也是城裡人,但相中了他這個大头兵,跟着远走他乡数百裡,最终成了一個猎户的妻子。
穷在深山哪有什么远亲,有容氏如今身体粗壮,全然沒了往昔的容颜和身材,一直沒脸面回娘家,只能提及往昔关系要好的姐姐,试图将来豁出面皮求帮忙。
练武、习术法、读书,诸多方式都有出人头地的可能。
张学舟沒可能成为一個好猎户,经历了心中的刺疼,张重和有容氏不得不为這個不算优秀的儿子开路。
依张学舟盘算和写字的功底,有容氏提及的读书确实也算一條出路。
虽然求助有容氏的亲人有些丢脸,但为了儿子,张重觉得這种脸面丢了也值。
只是前往蓉城让张学舟读书求功名的方式显然排在了最后。
在当下,张重觉得寻求九尺道观的帮助才是最实际的。
不论九尺道观的道长治疗张学舟的身体,又或入门拜师学艺,這都是好出路。
漫漫的山路蜿蜒,直到经历了四天极为煎熬的行程之后,张学舟才看到了一座带着人工痕迹的小山。
小山不算高,半山腰上则是坐落着一座青砖白墙的道观。
“你在道长的道观外呆两天,等我和你娘狩猎到山猪再一同进去求见道长!”
张重拿了剩下的一些肉干,又将水壶解下来,還拿了一些熏毒虫的毒草出来。
“要不咱们将学舟送到道观外?”有容氏道。
“送什么送,再送下去被道长看到,道长哪能要二保子這种废……人当学徒!”
张重叹气了一声。
接下来的山路并不算难走,真让他背张学舟上山,但凡被道长看到张学舟如此娇贵,张学舟念想拜师学艺入境就沒了半点可能。
“我自己上去!”
张学舟晃了晃浑身上下酸疼的身体,瞅了瞅半山腰的道观,觉得自己爬上山应该沒什么大問題。
他這数天维持白天正常上课,晚上则尽是用来赶路。
当然,他赶路也算轻松,毕竟张重一直扛着他行进。
但扛着行进谈不上舒坦,一路颠簸几乎让张学舟骨头架子都要散开了。
直到现在,张学舟才开始活动着久久不曾运动的身体。
他拿上小布包的肉干和麦粒,又带上水壶和毒草,接過了有容氏手中开路的竹棍。
敲敲打打时,张学舟也蹒跚朝着山腰而去。
“咱们儿子真行嗎?”
看着张学舟远远离去的背影,有容氏免不了担心。
她看了又看,极为不放心张学舟在外独立生存的能力。
张学舟爬上山只是开端。
只是想想张学舟经常倒头就躺下睡着,雷打都叫不醒,有容氏觉得自己怎么都放心不下来。
但张重沒可能一個人狩猎到山猪,她必须跟随前去。
来回思索时,有容氏满脸都是担心。
“若他以后拜师学艺了,咱们還能护送他入境修行不成”张重无奈道:“总归要让他自己独立。”
“這倒是!”有容氏点头道。
“早知道当年多生两個,废掉一個也有另外一個接班!”
张重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下半身,显然很是恼火狩猎创伤的部位。
再能恢复暗伤的妖肉也沒拯救了他重竖阳刚的威风,在下一代的培养上,张重别无選擇,只能给张学舟收拾烂摊子。
他和有容氏嘀咕了数句,這才脚步匆匆前往另外一個方向。
半山腰上,张学舟登山了近乎两個时辰,才一身疲惫靠近這座青砖白墙的道观。
他還未靠近道观大门,只听道观中一道嫌弃的声音传来。
“晦气,你别进老道的门,我不想惹你们,你们也别来惹我!”
声音并非针对他人,张学舟很确定,道观中的声音是对着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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