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黑人和大黑狗
时老夫人心裡也很愁,现在一有事就总想找唐楚君和夏姐儿商量。
這会子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时姓家族也不是他们侯府就能一言作主。那上面還有族老们和族长,一旦闹起来,谁又能担得起這個责任?
夏姐儿……真能扛下事儿?她一個小姑娘,拿什么扛?
但不管怎样,走一步,是一步,最坏又能怎样呢?无非就是她从私库裡拿出一千两银子,把女儿再推回伯府,让她自生自灭,也算全了這场母女情吧。
时婉珍就這么在荷安院住下来。有申大夫诊病,她伤好得很快。
转眼到了月底,眼看就要进年关了。
时安夏整日忙碌充实,心中的想法,慢慢都有條不紊安排下去。
她亲自挑了几個办事利落的丫环婆子,還专门给海棠院和夏时院都配了些府卫。
這些人沒上侯府的奴册,全都是她用自己的银子置办,只给时老夫人报备了一下。
时老夫人也沒說什么,整日在要不要交出掌家权的犹豫中左右摆动。但她放不放权,似乎都不影响那母女俩如火如荼的好日子。
這日辰时,时安夏刚用完早膳,就听北茴匆匆来报,“姑娘,那大黑人和大黑狗又来了。”
时安夏想了想,站起身,“那就看看去。”
這都三四日了,早前晕在巷子裡那人和那只大黑狗,不知怎的就找到了侯府大门。
门房问他找谁,他也不說,就一人一狗站在檐下。有时也会笔挺坐在石阶上发呆,或者偶尔消失一会儿,片刻又会回来。
传到时安夏耳裡时,他都已经在那待两天了。
本来时安夏就不打算和這人扯上任何瓜葛,更不打算挟恩图报。但人总這么在侯府门口杵着,多少对侯府对她本人有些影响。
时安夏踏出门槛,看到那一人一狗时,可算知道为什么北茴总来报“那大黑人和大黑狗”了。
那人真高,穿着一身褴褛黑衣站在檐下,身挺背阔,一下就把屋檐衬得很低了。
在时安夏走出来时,一人一狗便齐齐回头朝她看来。
他脸上有伤,因为皮肤太白,是以伤口尤其明显。且容颜憔悴,還长了些胡茬。
他的墨发用一支不显眼的簪子固定,许是沒怎么打理,略显凌乱。
就算如此,时安夏仍然看得出這人相貌不俗。
因为山根实在挺拔,那双眼睛从她走出来时就沒移动過视线,完全沒有被救助后的不安和彷徨。
连他的感恩都让人倍觉压迫。
时安夏阅人无数,怎会不知此人来历定然非富即贵,否则不该是這般气度,也不知遭遇了什么才会落到此境。
她正要开口,却见那只大黑狗向她扑来。
门房大惊,都来不及反应,大黑狗就扑到了时安夏脚边。然后一個翻滚,竟似個顽皮的孩子躺在地上,露出肚皮,四肢欢快扑腾。
时安夏笑了。
她养過狗,知道狗子四脚朝天,是信任的表现,甚至還有点撒娇求抚摸的意味。
她缓缓蹲下,用手摸了摸它的肚子,“怎么不好好在医馆养伤,却大风大雪跑這来守着?”
她是对着大黑狗說的话,问的却是大黑人。
大黑人声音低沉淡漠,“它要来。”
门房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合着這位不是哑巴啊!
這几天,他围着這一人一狗,各种问话,各种打听,甚至驱赶,愣是沒得到一個回应。
他就笃定门口站着的是個哑巴。
时安夏站起身,抬头看向大黑人,“你带它走吧,這大雪天的,总站這也不是個事儿。還有,那日就算不是你,我看到了也会救,不必挂怀。”
姑娘明眸晧齿,雍容华贵。
她分明沒笑,却愣是让這冬季灰败的天色忽然变得亮起来。
大黑人抿着嘴唇,下意识垂下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该說的都說了,时安夏又摸了摸大黑狗,转身准备进去。
大黑狗嗖的翻身蹦起来,拦住她的去路,還用脑袋蹭她的手。
时安夏心裡一软,眼神温柔,对北茴道,“去厨房拿些热食来。”
北茴应下,转身要走。
时安夏又叫住她,低声吩咐了几句,才让她离开。
时安夏继续低头逗弄着大黑狗,第一次生出如芒在背的紧张来。
她能清楚感受到,那双眼睛的视线所带来的压迫感。
“它跟你。”言简意赅。
大黑人留下三個字,大踏步走进风雪之中。
大黑狗傻眼了,眼巴巴看着主人离去,又不舍得离开时安夏。
考虑了一瞬,它骤然“嗷呜”一声,终于還是如风一般追出去,留下时安夏哭笑不得。
北茴拿着热乎乎的馒头,以及盘缠干粮出来和时安夏碰個正着,“咦,姑娘,人呢?狗呢?”
“走了。”时安夏不甚在意,回房忙自己的事去了。
却万万想不到,次日那一人一狗又来了,仍是一言不发杵在檐下。
這回门房学精了,直接报去夏时院。
时安夏不出现,只让北茴照昨日的份例送了些热食和盘缠出去。
北茴道,“大黑人,我們姑娘說了,拿着這些东西走吧。以后别再来了,你们杵在侯府门口,会影响我們姑娘的清誉。”
大黑人闻言倒是识趣,也不接她手上的盘缠包裹,不发一语,转身就走。
本来趴在地上的大黑狗,嗖的一声窜出去,追着跑了。
“嘿!這人!”北茴对着风雪中高大的背影喊,“馒头总要拿走啊,還是热的。大黑狗快来!”
一個热乎乎的白面馒头扔出去,划出一道优美弧线掉在雪地上。
大黑狗扭头跑回来汪了一声,衔起馒头,又一头钻进风雪中。
北茴回去复命,“大黑人沒拿银子,听奴婢說会影响姑娘清誉,他转身就走了,倒是個识趣儿的。”
“好。”时安夏其实很想念那只大黑狗,总让她想起墨宝儿。
至于……那人,她觉得還是少沾染为好。
但有时候不是她想不沾染就不沾染的,因为那一人一狗這次换地方了。
“姑娘,大黑人和大黑狗這次站后门去了。”北茴一脸无奈。
时安夏用手撑着下巴,喃喃的,“他想做什么?”救他一次,总不能是想以身相许吧,她還沒及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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