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姑娘料事如神
她心神一凛,“大小姐要跟我抢人?”
时安夏惊讶地问,“不是姨娘要发卖了桂嫂嗎?我院裡正缺人,所以不必這么麻烦。身契给我就是了,不用卖。”
温姨娘這才缓缓勾出一丝阴戾的笑,“所以,大小姐终于知道這個家是谁說了算!”
时安夏笑得真诚,“很快就說了不算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时安夏唇红齿白的模样如同风雪中绽放的粉梅。
温姨娘听得有些心慌。
时安夏眉眼间染起一抹懒懒的笑意,“那不如,我用個丫头跟你换?”
温姨娘想也不想,“不换!”
這府中哪個奴才的身契不是攥在她手裡,她凭什么要跟一個黄毛丫头换?
时安夏垂下眼睑,“既不换,那我就走了。”
她說完,转身出去。跟在她身后的丫环婆子们,也急忙跟上。
只有一個面生的嬷嬷皱着眉,又回头看了好几眼屋内的情形。
那眼神一时锐利一时疑惑,然后视线落在温姨娘脸上,隐隐浮现一丝鄙夷,最终摇了摇头,跟着走了。
温姨娘被那几眼看得心慌意乱,一时把不准时安夏這来去匆匆的用意,“刘妈妈,那人是谁?她那是什么表情?”
刘妈妈是個人精,早便打听清楚,“她也是大小姐从国公府调過来的,人称谭妈妈。如今被留在夏时院当差,跟着大小姐出入。听說刚去就罚了不少人。”
温姨娘脸色难看。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难啊!
侯府住进了国公府的人,她還怎么能像以往那般明目张胆掌着中馈?
刘妈妈道,“老奴猜想,大小姐应该是要去老夫人跟前告状。老夫人碍于名声,很快就会把掌家权收回去。所以這桂嫂暂时发卖不得。既然大小姐要,就给她吧。”
“可恶!”温姨娘气得一巴掌甩在桂嫂脸上,“你這個贱人!定是你与那臭丫头平日就有来往!否则她怎可能护着你!”
桂嫂满身伤痕累累,蜷缩在地,喃喃道,“奴婢沒有!奴婢从未与大小姐說過一句话啊。”
温姨娘可不信這些,已然将桂嫂当成眼中钉,“一会儿你就去夏时院找大小姐,說我已同意你過去当差。”
桂嫂愕然抬起发青的眼睛。
温姨娘居高临下,“我记得你丈夫是個木匠,东街成衣铺子有個活儿,你明儿让他去找我娘家兄弟,自有安排。”
桂嫂立时就明白了,“姨娘让奴婢去夏时院……”
温姨娘鄙夷地瞥她一眼,“大小姐有什么动向,你要赶紧来报信儿。误了事儿,我不保证你家裡人能不能全须全尾。”
桂嫂大惊。她可以不管她男人的死活,也可以不管她公婆小姑子,但她不能不在意她的女儿。
一抹悲凉涌上心头,她们這样的人,终究只是别人的工具而已。
不到一刻钟,桂嫂就被送到了夏时院。
谭妈妈笑着称赞,“姑娘真是料事如神。”
时安夏揭了茶盖,拂开沫子,轻轻喝了一口,淡笑,“還得是谭妈妈那几眼配合得好。”
谭妈妈笑,站在一旁的丫环也跟着窃笑。
时安夏指了指這群丫环,“你们啊,别光顾着笑!多跟谭妈妈学着点,怎么能一句话不說就把事儿给办了。”
丫环们齐齐回应,“是!”
时安夏這才满意地又喝了一口茶。
一個姨娘而已,掌家名不正言不顺,传出去還有损侯府声誉。那不得小心搂住這泼天富贵嗎?
這是往日沒人刻意去挑拨,不然侯府掌家权就算唐氏不要,上還有大伯母,下還有三叔母四叔母,哪轮得到一個姨娘耀武扬威?
桂嫂满身是伤被带进来,匍匐着身子,额头抵在地上,“奴婢见過大小姐,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时安夏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平日的善意。起少爷醒過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桂嫂在哪裡,可有因他被责罚?”
桂嫂泪流满面,“起少爷是個顶顶好的人!”
她一时也沒想起自己对起少爷做過什么善意的事。
她只是在他饿得不行的时候,悄悄塞给他半個冷硬的馒头;在他发高热渴得不行的时候,悄悄给他喝半碗冷水……别的,她也沒有能力做了。
时安夏不和她扯闲的,“你先在夏时院养着伤,等伤好了,就去伺候起少爷,你可愿意?”
桂嫂却是在想,要如何告诉大小姐自己被要挟做了温姨娘的耳目。
时安夏见桂嫂久久沒回应,已知這内裡的名堂,“你不用怕,在這裡站着的都是我信得過的人。你可以放心說话。”
桂嫂這才抬起头,把温姨娘的话转述了一遍,說完便哭着磕头,“别的人我可以不管,但我女儿才九岁……”
“你的意思是,只有女儿是你在意的人?别人的死活你不在乎?”
桂嫂想起昨夜公婆对她恶语相向;小姑子嘲笑她,還污蔑她在侯府有相好的;丈夫更是对她拳打脚踢,說她是只不下蛋的鸡,连個儿子都生不出来。
她那好表妹還在一旁不知廉耻地煽风点火,“以后桂家的香火要靠我来续,你說是不是啊,表姐夫?”
桂嫂望着大小姐的眼睛,沉沉落下一個字,“是。”
“那好办。”时安夏微一敛眉,“過两日你回去跟你丈夫說,我夏时院需要添人,签卖身契那种,七两银子一個人,另外每月還有二十文钱。让你小姑子来试试。”
桂嫂沒听懂,“为什么让我小姑子来?”
谭妈妈在一旁解释,“你让小姑子来签卖身契,她肯定跟你吵。会撺掇你丈夫把你女儿卖进咱们府裡来。到时你女儿的身契捏在我們姑娘手裡,你還担心什么?”
时安夏闻言想起上辈子在宫裡,有几位得力的嬷嬷也是這般一点就通。
她說上半句,她们立时便知下半句;她一個眼神,她们便立刻知道她要什么。
說到底,沒有那些人,她在宫裡也坚持不了那么久。
莫名眸底升起一丝怅惘,“谭妈妈,你要是能长期過来帮我该多好。”
谭妈妈得了脸,心中欢喜,“姑娘說哪裡话。北茴培养起来,比老奴厉害多了。”
“那就拜托谭妈妈多教教她。”
“老奴定当竭尽所能。”
桂嫂瞧着夏时院主仆之间相处融洽,哪像温姨娘那边,整天阴森森的。想着以后女儿也能跟在身边,莫名欢喜起来,似乎身上的伤都沒那么疼了。
却听大小姐說,“一会儿你就当好温姨娘的耳目,把我去了哪裡报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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