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绝处有生机
啪!
啪!
啪!
此起彼伏的鞭子声在不大的劳工营中回荡,落在血迹斑驳的麻衣上,立刻便新添一道道血痕,抽得劳工们本就蜷曲的腰背更加佝偻,本就蹒跚的步伐愈发踉跄。
“都他娘的给老子快点!天黑之前做不完,别怪大爷手底下不客气!”
一個青衣壮汉站在一块石头上,板着一张络腮胡子脸,厉声呵斥着,說完又空手抖了一下,鞭子如长蛇甩尾,在空中抖出吓人的声音,路過他周围衣衫褴褛的苦工们不敢触怒這個阎王,慌忙再压榨出一点点体力,加快了动作。
如蚂蚁般提着土筐,一点点朝着山坡上挪去的队伍中,有一個身影明显還要更慢一些。
箩筐裡虽然只装了一半的土,也明显不是那瘦弱得连衣服都快撑不起来的四肢可以承受的。
同样很显然的,在這個地方,不会有人允许他這么偷懒,那一身的血痕就是为這份孱弱遭受的罪责。
又因为這一身血痕,他变得愈发孱弱。
夏景昀死死咬着牙关,拎着仿佛重逾千钧的箩筐,行走在累倒的边缘。
但他知道,他不能倒下,如果在這时候倒下,迎接他的不会是休息,而是一顿催促他起身的毒打,如果還不能起来,那不远处的乱葬坑,就将是他最终的归宿。
不知過了多久,伴随着一声响彻整個营地的锣声,夏景昀直接跌坐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就像被三個富婆用快乐球快乐過后,再不复翘屁嫩男的飞扬神采,只剩下一具生无可恋、生不如死的空虚躯壳。
四周其余的苦工也很累,但他们都顾不上休息,将箩筐一扔,便快步冲向劳工营一角的窝棚去抢一個窝头,抢一碗稀粥,然后才有资格坐下,否则熬不過這漫漫长夜。
夏景昀也知道食物的重要,但他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沒了,半瘫在地上,眼珠子都不愿多转一下。
這副身体本身底子就不算好,记忆裡已经這般劳作了半個月,早已是在油尽灯枯的边缘,原主已经彻底摆烂等死,然后在昨夜迎来了他的降临。
夏景昀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架不住身为一個大型项目经理的他,在难得回家又高烧卧床之后,他那位愈发漂亮水润的老婆亲自服侍,“老公,该喝药了。”
逝者已矣。
来都来了。
重活一趟的他并不想就這么轻易地打出GG,艰难熬過一天的他還想垂死挣扎一下。
强行振作起一点精神,他缓缓打量着四周。
在他的西面有几個山包,如今已被挖了不少,在他的东面,是一個极其宽大的土堆高台,现在還只有個底座。
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這個山包的土,运到這個土堆上,将高台堆起成型。
具体为了什么,原主的记忆裡并沒有這些,只记得监工们催得越来越紧,休息時間越来越少,如今更是到了连人命都不顾的地步。
在赶工期么?
他涣散的目光悄然凝聚了些,在低矮的山包和越来越高的土堆上转了转,一段记忆浮上心头,登时忍不住喜上眉梢。
“你還笑得出来!”
一個同样衣衫褴褛的年轻壮汉走了過来,手裡拿着半個窝头,递给夏景昀,然后在一旁坐下,“二叔沒见着你過去,還以为你沒了,急得团团转呢!”
壮汉是他的堂哥,名叫夏云飞,在两家人获罪被发配来此之后,自小练武的他就成了两家人唯一的顶梁柱,而眼下,也是累得日渐消瘦,壮硕的胸大肌都快沒了,再不复曾经的英武飞扬。
但不管是累是苦,這個年纪也不過二十的年轻人,只是默默地承受着,竭力照顾着父兄。
原主也是個真书呆子,压根看不出来什么,有时候還嫌弃半個窝头不够吃。
夏景昀接過這半個窝头,想了想又掰成两半,递過去一块。
夏云飞摆了摆手,“我不饿,伱快吃吧。”
话音刚落,腹中一阵雷鸣。
夏云飞红着脸捶了自己肚子一下,一個大男人正在装逼的时候被戳穿,多少带着几分尴尬。
“這是干啥?出口饿气?”
夏景昀虚弱地调侃一句,又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也的确沒多少力气。
夏云飞也不再扭捏,伸手接過。
他每天可以领到三個窝头,但要分两個给抢不到窝头的二叔跟堂弟,远远是不够的。
也得亏他底子确实扎实,才能扛到现在。
将窝头一口吞下,他扭头看着小口慢嚼的堂弟,忽然觉得今天的堂弟有些不同。
不仅是能想到给自己分一口吃的,最关键的是气度好像有些不同,沒那么丧气了。
但旋即他又黯然下来,那又如何呢?
在這個地方,死亡,不過是迟早的事。
堂弟、二叔、父亲,還有被发配在另一边女劳工营裡的母亲、二婶和小妹,无非就是谁先谁后罢了。
甚至,在這种不惜性命的赶工下,自己又能撑到哪一天呢?
堂兄一個糙汉子在那儿伤春悲秋,夏景昀却越想越兴奋,苍白虚弱的脸上,露出异样的红晕,“大哥!我有办法了!”
或许是因为记忆融合的关系,让他很自然地喊出了一声亲切的称呼。
夏云飞在那儿愁得眼泪都快下来了,闻言一愣,“什么办法?”
“提高干活速度的办法,改变我們等死命运的办法!”夏景昀一激动,连咳了几下,然后一把拉住他的手,“大哥,你带我去找监工,我能救我們出去!”
夏云飞闻言,竟不仅沒有多少激动,反倒是神色古怪了起来,那种先震惊接着又怜悯的眼神,看得夏景昀一头雾水。
就在這时,不远处,一個老头子虚弱地来到大胡子监工面前,“大人!我有法子,我有可以让咱们如期完工!你带我去见管事大人!”
那位青衣壮汉闻言扭头,似笑非笑,“你有什么法子?”
老头儿犹豫了一下,“你给我吃顿饱饭,我就把法子献上。”
青衣壮汉冷笑一声,竟忽地一鞭子抽過去,直接在老头儿的肩上绽出一道血痕,而后劈头盖脸地一顿鞭子,老头开始還蜷成一团惨叫求饶,渐渐便沒了动静。
青衣壮汉收起鞭子,呸了一口,“還想靠着這個骗吃骗喝,当老子傻呢!”
說着他扭头环视,“来两個人,把這老东西扔到乱葬坑裡,每人奖励两個窝头!”
话音一落,好几個人蜂拥而上,最后被两個强壮些的抢了先,兴高采烈地抬着走了。
夏景昀呆呆地看着地面上那滩褐色的血迹,說不出话。
一條鲜活的生命就這么消失在眼前,从和平盛世而来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命如草芥。
如果自己贸然开口,那么此刻被抬走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夏末秋初,夏景昀只感觉寒意彻骨。
脸上异样的红晕瞬间消退,变得一片苍白,握着堂兄的手呆若木鸡。
“之前好些人都是打着建言献策的名号,监工帮忙报上去,结果屁用沒有,连带着监工也吃了挂落,自然沒给這些人好果子吃,后面更是压根就不信了。事实上真有法子,谁又会忍到现在才拿出来呢。”
夏云飞扭头看着堂弟,“你估摸是累迷糊了,把這個都忘了。”
夏景昀喃喃道:“既然如此,這老者为何還要這般?”
夏云飞揉了揉肚子,“左右是死,赌一把,想做個饱死鬼呗。”
還在呆呆拉着堂兄手的夏景昀正要感慨一顿饱饭就能把人逼成這样,忽地眼前一花,浮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
画面中,夏云飞状若疯虎,冲进了发放餐食的窝棚,一把抢了几個窝头和半桶稀粥,朝外冲去,但還沒跑出几步,就被反应過来的守卫围住,他拼命打倒了几個,但還是被乱棍打翻在地。
惨嚎声和怒吼声交织,稀粥泼洒,窝头散落,一個窝头穿過人群,朝前滚去,前方的树荫下,躺着奄奄一息的夏景昀和两個枯瘦潦倒的中年男人。
夏景昀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饿出幻觉了,但重新睁开眼,画面消失,眼前出现几行金色字体。
【觉醒技能:窥命】
【触发條件:与窥探对象产生肢体直接接触五分钟。】
【技能內容:窥探对方未来七日内,对自身命运影响最大的画面。】
【使用限制:以自身精血为媒,窥命之结果影响越大,所耗精血越多。】
【备注:你也不想当個靠枸杞過日子的男人吧?慎之!】
夏景昀低头看着一直跟堂兄握住的手,信心再度涌起,“堂兄,扶我去找监工。”
夏云飞吓得瞪大了眼睛,“你疯啦?”
夏景昀自信一笑,“我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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