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三章 燕主寄奴一路人
刘裕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想法?你也沒带你的部下和子侄,我想這些事关拓跋氏的事情,你不想别人知道吧。”
慕容垂摇了摇头:“从小到大,我什么事也不会瞒我的這個妹妹,就象反秦复国之举,我连我的儿子都沒告诉,但却是和阿兰从头到尾都在策划,因为她是女人,不会陷入我們慕容氏男子间的权力之争,但又流着慕容家的血,必须要为家族作出贡献,她還是個婴儿的时候,我就让她接受了最残酷的慕容家死士的训练,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自认不可能承认那样残忍的训练,但她却撑下来了,這個女人并非常人,眼光心胸绝不下于男儿,若是男子身,我必传位于她。”
刘裕点了点头:“慕容姑娘确实是巾帼英雄,女中丈夫,我与她相识多年,虽是敌人,却也是敬佩不已。”
慕容垂突然笑了起来:“只是敬佩而已嗎?刘裕,咱们都是男人,在這裡男人之间說话,就不必這样客套了吧,你敢說自己沒有对我妹妹动過心?”
刘裕一时语塞,在他内心的深处,确实也很难說清楚跟慕容兰的关系,這個精灵一样的女子,象雾象雨又象风,以前苻坚和清河公主就這样当面问過,他虽然嘴上否认对慕容兰有任何的男女之情,但是心中清楚,這個女人,早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无法磨灭,难以割舍,甚至,现在已经渐渐地在心中的影子,盖過未婚的妻子王妙音。
刘裕叹了口气,說道:“我很欣赏她,但从一开始,跟她就是兄弟之情,我們在一起可以同生共死,可以心心相知,但我一直难以把她看成爱人,更何况,我在大晋早已经有了…………”
慕容垂摇了摇头,淡然道:“王妙音只怕這辈子跟你无缘,从我這裡的情报看,桓玄对她早就有意,甚至司马氏皇族,也有人看中了她。谢家在时,权倾朝野,你作为谢家的头号战将,自然這门亲事无人敢动,但现在不一样了,五桥泽之战,北府军精锐几乎一夜丧尽,谢家靠淝水之战建立的权势,一夜崩塌,谢安叔侄,交权归隐都是最好的结局,而王妙音只怕也会成为新的联姻工具。”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妙音并非寻常女子,绝不会任人摆布自己的命运,当初她肯跟我一起女扮男装,千裡出行执行任务,我不相信有谁能逆她的意志,逼她嫁给不愿意嫁的人。”
慕容垂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你還活着,她看上了你,才能反抗。可要是你不在了呢?或者說你虽然在,但有国难回,有家难投呢?今天你留下来的时候可是对你的兄弟们說,就回去复命,說你沒于敌了。這個沒,在你们晋国,要么战死,要么投降,我沒說错吧。”
刘裕的额头开始冒汗,当时他是存了留下来刺杀慕容垂之心,根本沒有多想,可是现在听慕容垂這一說,汗都出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這個沒,也是陷于敌中,未必,未必就是投降。”
慕容垂叹了口气,直勾勾地盯着刘裕:“刘裕啊,你应该知道汉将李广的孙子李陵的故事吧,他跟你一样,也是沒于匈奴,一开始汉朝皇帝知道他是兵败被俘,沒有为难他,可是后来有人造谣說李陵在匈奴训练匈奴骑兵,教他们汉军的战术战法,汉武帝震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李陵全家杀光,你是汉人,对這汉朝的歷史,应该比我熟吧。”
刘裕艰难地咽了一泡口水,他的喉咙有些发干:“你,你說的不错,但我大晋皇帝不是汉武帝,他不会,不会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杀好人,而且,而且谢家也…………”
慕容垂突然笑了起来:“谢家?你到现在還在指望谢家?刘裕,有的时候你非常精明,但有时候又傻得让人想笑。你对谢家不過是他们手中的利刃而已,因为你勇武无双的本事和冷静沉着的指挥,他们要北伐,自然要保你,用你,但现在北伐失败了,谢家自身难保,你自己又是沒于敌军之中,桓玄若是回去說你投降了燕军,谁能证明你的清白?谢家想要自保,巴不得把你扔出去,跟你划清楚界限,他们跟那些個世家大族之所以闹翻脸,不就是因为重用你们這些低等士人和寒门,让多年来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大世家不高兴了嗎?”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那看来我应该杀了你,拿你的脑袋回去,才可以自证清白了。”
慕容垂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是這样的人,刘裕,如果你是一個为了自保可以昧自己良心的人,你又何必留在這已经失败的战场之上呢?又何必离开黎阳,跑到這五桥泽来呢?阿兰曾经說過你幸亏留了下来,不用跟你战场相杀,可我却当时就說,你一定会来邺城,来這裡的,一定会出现在战场上的,因为,我們是一路人!”
刘裕大声道:“一派胡言,我是大晋子民,你這胡人,跟我什么时候是一路人了?你說拓跋珪是狼永远也变不成狗,难道你们学了几句汉话,就知道礼义廉耻了嗎?知道忠孝仁义了嗎?如果你们真的学到我們汉家的思想,又怎么会趁人之危,夺我江山?又怎么会恩将仇报,占人家园?”
慕容垂叹了口气:“天下自是有德有能者得之,你们晋国自己内乱,自弃天下,与我何干?反倒是我們慕容大燕收留了大量逃避战乱的中原百姓,保护了很多汉人,最后因为石赵崩溃,冉闵自立,我們才入中原建立基业,你们晋国也北伐了,但是给冉闵打败了呀?你们沒本事取回失地,還不允许我們取?這沒道理吧。我說的我們是一路人,是說我們都一样,有一颗精忠报国之心,却有国难投,有家难回,难道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