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第二劫之七
“這個好香啊，這個比我吃過的所有的东西都香，可是我身上沒有人间要使的银钱。”
一個穿着一身杏黄色的宫装的少女，裙角边绣着憨态可掬的狐狸花纹，一双黑眼珠水灵灵地转动着。她抱着膝盖，蹲在摊子前头，眼巴巴地望着应家三人，肚子轰隆作响。
“孩子大概是饿了，正巧還剩了几個。原本打算拿回家热热吃了，也省得做饭了，要不就给她了。”应家大嫂最受不了见人受苦，开口问了问家裡那口子的意见。
“這点小事，你做主就成。”应大哥往拖车上搬着家伙事，头也不抬的說道。
第二日夜半，黄衣少女揉着自己的肚皮，又出现在了摊子前。
她高兴地捧着五個肉包，一口塞了一整個包子，看着都腮帮子酸疼。她一口气全给吞了，都不带打嗝的。
“慢点吃，别噎着，這孩子看着心急呢。”应大嫂笑着說。
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准时准点，雷打不动地蹲在摊子前头。
“小姑娘，你从哪裡来，怎么老是夜半三更在這個街头晃荡，姑娘家家的不安全呢，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应大嫂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她习惯性地塞了好几只肉包给她，這回拿油纸包住了才递出去以免弄脏了她的手。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衣着华丽，通身派头必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不似寻常人家。可又身无分文，身边也沒個看顾的人，就任凭她流落街头，眼见着這原本整洁的衣裙一日日沾了尘灰，黯淡下来。
“我从幽都而来。”少女啃着大肉包，一嘴的油，她毫不在意地拿袖子蹭了蹭嘴巴，上好质地的丝绸上便染上一大片污迹。
“家中可有父母？”
“无父无母，洞府之中只有我一個人。”少女迟疑了一下說道。
她心裡嘀咕了一下，這样說好像也沒說错，便放下了心。
幽都九尾狐本就是孕天地灵气而生，自她出生之时一睁眼开始瞧见的便是几位族中长老，将她从幽湖湖心之中抱出，一直以来都是一只狐生活在自己打的狐狸洞裡，直到捡了個小河蚌精回家，身边才多了個玩伴。
应大嫂怜爱地拢了一下少女的鬓边的碎发，也是個外乡可怜人，父母皆不在，怕是家道中落了才流落至此。
“我与姑娘投缘，若姑娘不嫌弃，以后就跟着我們夫妇二人一道吧。我們虽然小本营生，家中也不富裕，断不会少了姑娘一口吃的。我家還有個哥哥，内向文静了一些，比你大不了几岁，两個人也正巧做個伴。不管之前如何，现在你就是我应家女儿，今日九月初九，就先唤你应九九吧，我們是個粗人，沒什么文化，你哥哥的名字還是請村裡的老秀才取的名，若你不喜歡，明日叫你哥哥带着去学堂裡請夫子另取過名。”
“九九，应九九這個名字挺好，我喜歡。”她在心裡默念道我原来的名字裡也有個九字。“那我以后每日都有好吃的大肉包么？”
“天天都吃，也吃不厌么。”应家大嫂抚了抚应九九的脑袋。
“這下好了，儿女双全了。”应大哥高兴地說道，拉着推车。应玚坐在车兜内，合起书页，抬起一双小狗眼，俏丽少女的模样印在了他的眼裡，心裡。
应九九正式在应家包子铺扎下根来，她天生神力，劈柴扛水挑担都是信手拈来，日日收摊都是应九九拉着一车人，回了自家的小院子。
“阿妈，你别劈柴，你腰不好，当心晚上又要贴膏药了。”应九九看到应大嫂想要去扛柴，心中一急，急忙夺了下来，一手一捆，轻轻松松地拎起来垒好。
“今天搬了重物，伤到沒。”应玚关切着问着自家小妹，刚刚看到她手臂上红红的，大概是被绳子勒出了红印。
“沒有的事，我這么大力，這点活算什么。”应九九忙将自己的袖管放下。“阿玚，今日看過书沒，那几本书上都是字瞧着就眼晕，也不知道你如何念得进去。我去送包子的时候，路上有几個书生在說呢，科举要近了，要是考中了科举，以后要做大官发大财的。”
“科举是沒几天了，都看過了，你就放心吧。”应玚笑着回答。“只是我這副身子，考不考的上又什么区别呢。”
“谁說的，阿玚你這么厉害，考上了我們就能去京城了，我听隔壁的大娘說他相公是個卖货郎去過一趟京城，那裡比即墨城大得多，有好几個即墨那么大，街道两旁热闹非凡，天下美食網罗其中，就连番邦的大胡子做的吃食都有。”应九九雀跃地扯着他的袖子。
“怎么，自家的大肉包终于吃厌了？那阿妈阿爹可放心了，每日不知道被你偷吃掉多少，都不够卖了，吃這么多，也不见长肉，還是這般瘦巴巴的。”应玚刮了刮应九九的鼻头。
应九九啪唧地拍开了应玚的手。“别上手，阿妈說鼻子越刮越塌，以后就不好看了。”
“我的阿九，怎么都好看，谁敢說你不好看，我头一個站出来。”
应玚嘴角轻轻地勾起，漾出了好看的亮光。他默默地看着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连周边的空气都暖洋洋起来。
他安静地坐在木头做的轮椅上，自家磨的木板打造的，连轮子都有点高低不平，推起来都有点吃紧。平日裡都是应九九推着出门，她单手握着靠背，轻松地往前推走。
应玚自出生以来便双腿有异，站不起来，应家夫妇遍求天下名医都无可奈何，应家大嫂终日以泪洗面，终归觉得亏欠了自己的儿子，让他此生都比别人艰难上几分。
儿时的应玚羡慕地看着一起长大的伙伴能够肆意奔跑，而他只能呆在暗淡的屋中，望着那扇小小的门，放佛伸手可及，但是却走不過去。
原先他也是活泼性子，越长大越温静，他的手边只有一本本厚厚的书，一页一页翻着，消磨了那些黑暗的时光。
還好，有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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