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38.第二劫之二十一到第三劫之三
“你来得倒是比我想象之中的早了一点,再迟一步,怕是哪個狐狸都见不着了。”宣赫托着腮,俏丽地說道。
“可惜的是来得再早也沒用了,這幽都注定是要被我淹了。而你来了就不要走,给他们一起陪葬吧。”
紫宸宫远离三界,在那缥缈的九重天之巅,跳脱三界八荒,离下界远的很,难应天下之事。
“不好,幽都有难。”
本来,九怀斜倚在小仙娥的怀裡。小仙娥一颗一颗剥着葡萄皮,喂到九怀嘴裡,九怀晃着小脚惬意至极。
她面色一沉,跳出温柔乡裡,化作白光便赶往幽都。
小仙娥们一时之间還未反应過来,只见怀裡沒了人影,从空中慢悠悠地飘下了一根细细的狐狸红毛。
她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平日裡懒洋洋地九怀居然露出如此慌张的神色,可是帝君還未归来,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今日帝君一早就出了门,說是佛陀斗法,谁也不让谁,几人僵持不下,到了最后竟然打了起来,派了仙鹤請帝君過去主持公道。
毕竟都修成了佛陀這般修为,個個都是辈分极高,哪個小仙敢上去劝,天君又下了凡间视察迟迟未归,留在這九重天能主持大事的唯有紫宸宫裡那位远离世事的帝君了。
“一帮老头活到這把岁数,還学着年轻人热血沸腾打群架了。对了帝君,你去劝架的时候,回来的路上会路過西王母的山头么?”九怀睁着圆溜溜的狐眼问道。
“不许对佛陀不敬,拿他们打趣,年纪都比你大上许多,都是你的长辈。何况辩法而已,都是为了天下苍生道义。”帝君敲了敲九怀的脑袋瓜子。
“西王母?”帝君略微思量了一下,笃定地說。“的确经過,怎么问起了這個来了??”
“人为财死,狐为食亡。西王母的那一汪瑶池之水拿来熬水晶汤是再好不過了,不過西王母住的太偏远,特地为了這個瑶池水跑一趟,实在提不起精神。不過帝君正好顺路,就替我上门讨一些来,我好拿去熬汤。”九怀嬉皮笑脸地把自己的大脸凑到帝君跟前。
“你呀你,我還当你转了性,西王母擅长抚琴,让我替你讨本琴谱来呢。”
“帝君早去早回啊。”九怀谄媚地将帝君送出宫门口处,趴在门框上喊道。“千万别忘了我的东西,我在家等着呢。”
“何时忘记過。”帝君眼含笑意踏上云头。
大水翻腾起惊天巨浪,九怀执剑立于山顶。
“這究竟是为何,我幽都和那东海水晶宫差的十万八千裡,向来毫无瓜葛。就算你在灵山法会上抢了我的位子,我都不与你计较。谁料你這女人狠毒至此,竟对我无辜的子民下手。你就算有气,就冲着我来,何苦拉上别人。”九怀冷声說道。
“你在帝君身边就是碍了我的眼,你要知道女人的嫉妒之心,有时候比什么都可怕。”宣赫执柱挥舞,越发浅笑盈盈。“你急什么,收完你底下的狐狸球,就轮到你了。你還当我還能容忍你活在這世上?”
水势越来越大,整個四海之水卷袭而起,以滔天之势一浪一浪地拍来。
九怀手中的离尘剑越挥越快,万剑共舞,剑气盎然,一剑剑劈在波涛之上。
九怀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族人,灰狐长老施法哭哭支撑保护罩,以防最后的退路也陷入那洪水之中。
离长老本就年岁已高,法力渐虚,他舍了一身的修为,撑开這光網,身上的灰毛瞬间褪白,眼见着油尽灯枯。
付承淮的肉身還在幽都的寒潭之中,虽說既已找到了帝君,但是還是留着他的凡间肉身在侧,终归是缘分一场。幽都的臣民還在這洪流之中,一群毛团常与小桥流水相伴,都是些老实本分的狐狸。
這场孽因她而起。
她不可退,退一步只能万劫不复,她只能向前,一剑一剑击破洪流,击破四海之水,赢得生存的空间。
“小女君好气魄,你现在舞剑滴水不漏,這洪流近不得身,可你有多少仙气可以挥霍,总有用完的那一天。”宣赫恶毒地說。
“忘了說了,天君等人被我父王請去下凡视察去了,关注不到這個偏僻地方。也别指望帝君会来救你,他就算他此刻从西天赶来,也赶不上這水流的速度。无人能救你,横竖都是一死,我且陪着你。”
要是帝君這個时候在就好了,哪裡容得下宣赫在這裡跳脚,可惜他不在,此时此刻九怀居然走了神,舞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每日都靠着帝君的名头,整日在天界招摇過市,为非作歹,有时候還得帝君出面收拾一堆烂摊子。
其实帝君也挺忙的,辩法论道,翻译经文,有时候還得当個知心人劝劝架,說些心裡话。
她赖着帝君久了,就算天塌了都有帝君撑着,竟忘了自己身后還有一族的臣民,哪裡能事事都要麻烦帝君。
幽都的事情還是应该由幽都的女君去处理,不然白顶着女君的名号這么多年,白受臣民的爱戴。
就是也不知道帝君什么时候回来,還說了早点回家,都去了這么大半日了都不见人影。
洪水逐渐淹沒山顶,团子们半边身子浸在冰冷的水裡,打着寒颤。
“宣赫,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欺了我的人,那你就拿命来抵好了。”九怀抬头望了一眼东方,紫宸宫的的方向。
“他们一個都不会死,都会活蹦乱跳地活着,死的只有你。”
“如此大话,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么法子。”宣赫轻松地說道。
“法子多的是,你真当我在帝君身边只会撒娇撒泼,沒学点真本事,本女君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
九怀狐眸一转,离尘剑起,从口中吐出一团仙气聚成的真元,燃烧着夺目的红光,以身祭天。
九怀一声娇斥。“万物归元,天地回溯。”
瞬间洪流退去,时光即刻回到水沒幽都之前,团子们惊诧地看着自己猛地站在原先劳作的地方,身上的狐毛干燥蓬松,在耀眼的阳光之下炸成了一個個球,仿佛之前的骇人的洪流只是一场梦而已,這幽都還是一片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
“這不可能,你怎么会使這倒流之术。這种秘术只有上古的神族才能掌握,而你才几万岁,身后的九尾并未长成,根本够不上上神的修为。时光回溯本来就有违天道,更是失传天地已久,你是如何习得。”
宣赫大惊失色,想要再次驱使沉水柱,可是沉水柱毫无反应,却越来越重,宣赫根本握不住,从云头掉落到了地面。
“因为我是九怀,幽都的女君。”九怀瞬行至宣赫面前,两人面贴面,连呼吸都在交互。“而你太聒噪,反派总是死于话多。”
宣赫惊恐地睁大了瞳孔,一把离尘剑深深地插进了她的心口,往外冒着金色的血液。
宣赫当场失了气力,化作一條红龙,从云端堕落,不知所踪。
九怀突然觉得好困,她捂住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可能早晨的时候小仙娥非要逼着她吃早饭,不许她赖在床上,天蒙蒙亮就叫她起床,睡眠严重不足。
经過了這场闹剧,也不知道帝君回到天上沒有,有沒有顺路给她捎回来西王母的瑶池之水,還等着喝汤呢。
“九九莫睡。”
好像是帝君的声音,不可能,帝君肯定還在西天当和事佬呢,怕是思念成疾,连幻听都出来。
九怀耷拉着眼皮,实在撑不开,晕晕沉沉地合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睁开。
【第三劫之一】我宣布,我脱粉了
“女君,你怎么還在赖床,都睡了多久了,這太阳都要晒屁股了”珠墨大呼小叫地把她从床上拖起来。
“今日可是文昌帝君的大婚之日。你不是拿了头排的請帖,吵着要去观礼說今日非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把新娘子的风头都给压過去。你要是再不起来,可是要错過时辰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什么,帝君大婚?這帝君什么时候结的情缘,从灵山劝架回来還顺路捎带了個媳妇回家,怕是把我的瑶池之水都给忘了吧。”九怀揉了揉眼睛,感觉睡了很久的样子,整個人晕乎乎的难受的很。
“洪水退去,這幽都還好么?离长老怎么样了,先前我见他修为散尽,有沒有請了人来瞧瞧。”九怀焦急地问道。“对了对了,還有付承淮,他還留在寒潭之内,他的肉体有无受损?”
“女君你在說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珠墨担忧地把手放在九怀的额头,不解地說。“女君沒发热啊,怎么早晨起来就开始說起胡话来了。五湖四海都有沉水柱镇着,哪裡能翻得起波澜,哪裡能积得起水来,更何况是那洪灾。”
“我刚才還看到离长老中气十足地拿着棍子追着他家那头小灰狐呢,闹得幽都鸡飞狗跳的。小灰狐居然学着人家逃学,被离长老逮個正着,气得离长老一掌震碎了他院子的石桌。瞧离长老這個暴脾气,怎么会是修为有损的样子呢。”珠墨絮絮叨叨地說道。
“還有什么付承淮,這名字我从来沒听女君提起過。那寒潭之内不是一直冰镇着女君你的赤珠红米汤么,說是消暑解渴最好不過,哪裡還有其他什么在裡头存着。”
“是么?”九怀起了身,坐在梳妆台前。
“珠墨,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长很长的梦,那梦太真实了,好像就是真实发生過一般。在梦裡,我是鲜衣怒马的青年将军的小红狐,我是赖在紫宸宫裡的小女君,更是因我而起,水淹幽都,生灵涂炭。這梦算不得好梦。”
“夜长梦就多,你准是睡的太久,连這個梦都比人家长一些。這個做噩梦可有讲究,怕是你你白日裡又贪食,吃多了晚上准闹夜,今天晚上记得少吃一碗饭。”珠墨一边数落着九怀,一边往九怀的鬓发上插着珠钗。
“不過梦到這些也正常,你先前不是還在看创世神史,前两天孔雀夫子吩咐下来,說下個礼拜要考神仙史,女君睡前還在死命地背着文昌帝君的功勋生平。還有凡间发了大水,天界有哪些神仙下凡救难去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瞧见女君這股认真学习的劲头,看来這回考试要及格了,我觉得我們需要庆祝一下。”
九怀的眼神撇到床头一本合上的书籍,封面上一個白衣紫瞳的青年,兰芝玉树,一如她梦裡见到的模样。
“疼疼疼,珠墨你就不能下手轻点,我這個可是狐狸脑袋,不是你插花的瓶子,使這么大劲做什么。”九怀疼得咧开了嘴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這般着急,就算迟到了,我們偷偷贴着边掩過去就成。帝君大婚,這么大的阵仗,多個人少個人,谁会记的這般仔细。”
“要不是女君睡觉不老实,怎么会弄乱鬓发。”珠墨七手八脚地给她套着外袍,一层一层地往上堆。
“女君還当是我們狐狸洞裡摆喜宴吃流水席的這般随意,帝君的喜帖上都不写了么,需得提前一日到场。大婚当日都是凭着帖子按這名牌一個一個就坐。再說了女君你在头一排如此显眼。少了一颗脑袋,你当大家都眼瞎了不成,小心定你個大不敬之罪。”
“我也沒求着他们给我安排在最前头啊,再說我跟帝君也不是什么血缘相近的亲戚,给我整個第一排观礼,這下好了,等下偷跑都不好溜了。”九怀不满地說。
“我的小祖宗,能在头排观礼,多少人羡慕不来,您還嫌弃呢。”珠墨给她别着流穗的玉佩挂在衣襟上。
“我們得抓点紧,别沒误了你上天报道的时辰。女君快把狐狸尾巴收起来,多大了人還喜歡留着尾巴在外面,也就是那些刚出生的狐狸崽子才控制不好身体裡的仙气,才会一会冒出個耳朵,一会儿冒出條尾巴,让人长老瞧见了,又得挨喷,說您沒個正形。”
九怀任珠墨打扮,无聊地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伸手撸了撸。她美滋滋地想道,還是自己的尾巴手感好,多滑溜。
不過奇怪的是,怎么长出三條来了。九怀咬着自己的尾巴尖,一脸茫然。
明明记得睡觉前面自己還是一條秃尾巴的主,這不過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就突然多了两條出来,难道自己突然功力大增,又多化了两條尾巴出来。
“女君還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咬自己的尾巴。”珠墨笑道。
“女君,我們换個簪子好不好。這個珠钗和今天的礼炮不是很相配,要么還是戴花钗吧、這朵曼殊沙华开得正盛,比较衬你的肤色,看着肤胜雪,唇如虹。”
“习惯了,一时之间還改不了,你就当沒看着。”九怀不好意思地吐出自己的尾巴尖,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戴什么样式的首饰都随你,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不必事事问我,你知道我一向对這些沒什么研究。只是這天地共主的帝君,居然真的有一天动了动他那颗红鸾星,也不知道帝后是谁,能有這般本事。”九怀喃喃自语。
“什么不知道,女君才几万岁便如此糊涂了。這帝后你明明就认识,還跟你熟的不得了。小时候跟你打過架的东海龙女宣赫。她跋扈的很,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给你帝君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攀上了紫宸宫,要入主九霄成了帝后。還真是世事无常。”珠墨叹息道。
“要知道,女君当初還把人家的龙鳞给扒了一片下来,那她哭的叫一個惊天动地,差点沒背過气去。如此大快人心,可是女君還是被长老给罚在静思堂裡跪了大半個月,還不给吃喝,差点一命呜呼。”
“宣赫?那條讨厌的红龙,她哪裡配得上帝君。”一提到宣赫的名字,九怀就一阵怒火冲天,恶从心中回来,怒气冲冲地說道。“那帝君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也能瞧得上那個龙女。”
“谁說不是呢,女君你可别忘了,虽然头排观礼看着威风,我觉得那龙女沒有那么好心,为了给足幽都的面子。你被安排在了第一排,還不是那龙女认为自己攀了高枝,正在耀武扬威地炫耀给您看呢。我們可得打扮地漂亮些,输人不输阵。”珠墨附和道。
“听說這场大婚排场可大了,三界之中再难寻。那龙女天天往紫宸宫裡送东西,一日不落,帝君去哪她便去哪裡,還真的守得帝君這棵铁树开花那天,也算她厉害。”珠墨凑到九怀面前,挤眉弄眼道。
“啧,我脱粉了。”九怀义正言辞地宣布道。
【第三劫之二】你终于成了别人的男人
“女君你等下就直接去报道就好了。恭送帝君的贺礼长老已经准备好了,晚些也会送到天上去。”珠墨在九怀耳边叽叽喳喳地念着。
“你放心,长老自接了帝君大婚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在着手准备贺礼,都是极难得的物件,就算拿到天上去也不输人家。”
九怀抚了抚身上的礼服长裙,望着身后的比人還高的几口大箱子堆着。“老头可真败家啊,把幽都的好东西都往天上送了吧。要我說送這么多东西给那宣赫做什么,不如送她两袖清风。”
“女君颇小气了,知道你和那东海公主不对付,可這個东西不是给那龙女送的,是给文昌帝君贺喜的。”珠墨贴心地递過一個麻糍团子,裡面裹着冰凉凉的奶霜,喂到九怀嘴边。
“到了天上,必定事忙,难免误了吃饭的时辰。再說帝君的大婚从夜半开始,直到第二日整整十二個时辰才结束,典礼上又沒有膳点供应,其他仙人辟谷不食,早就习惯。我怕你肚饿,拿了荷包给你装了写麻糍团子在裡面,记得吃饭。”
珠墨将一個碧绿的绣包系在九怀的衣襟一侧,裡面满满当当地塞了好几個团子。
“太多了,這個荷包都鼓出来了,瞧着不好看。”九怀撅着嘴說道。
“现在嫌多,呆会還不够你塞牙缝的呢。”珠墨笃定地說道。
“帝君大婚,我們這边侍女可进不去,全部都在南天门外候着,女君一個人进去,万事忍耐着些,就算那宣赫当着您的面挑衅,也别扑上去跟人打架啊。不然您站着进去,出来就变狐狸围脖了。”珠墨叮嘱了一遍又一遍。
“你未免忧虑過多,帝君大喜日子,我也不会跟新娘子打架的。忍字头上一把刀,我自然知道,你也太小瞧我了。”九怀大咧咧地說道。
九怀提前报道,夜半之前就被拎起来,大家伙手裡拿着請帖,排着队进入紫宸宫内。殿门口彩带飘飘,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喜字贴满了四周的宫墙。
九怀排在一個不知名的仙君后头,她歪過身子往前看。
好家伙,黑压压的一條长龙都等着入场呢。
她不耐烦地弯下腰,敲了敲发酸的小腿,瞥见紫宸宫探出枝桠的那棵巨大的两生树,红色的花朵繁盛,随着微风掉落下花瓣来。
她出神地盯着,总觉得那棵树格外眼熟,要是在树下闻着淡淡的花香,在午后暖暖的阳光之下休憩,那便是极好不過。
“前头的仙子,往前挪挪位,得跟上大部队啊,我們可落在最后头了。”后面的仙君打趣說道。
“啊,我這就走。”九怀晃過神来,提起裙边,跟着人流匆匆地往前走。她递了請帖,就被小仙娥领去席间坐着。
外面的天還是黑茫茫,只有点点繁星闪耀,帝君帝后尚未入场,大婚仪式并为开始只有席间不停地穿梭仙童仙娥的身影,或领着新到的客人入座,或提着壶给客人添酒水。
九怀无精打采地坐在席间,双手捂住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平日裡穿惯了轻便的常服,现在被裡三层外三层的礼服裹着,浑身难受,這屁股在這個凳子上一刻都坐不住。
她四下张望,每個人都紧抿嘴唇,挺直了腰脊,严肃端正地坐在位子上。
九怀百无聊赖地盯着眼前的碧茶,是小仙娥刚斟上来的,清香可口,回味甘甜。
這碧茶寻常仙人哪裡喝的到,每喝一口都觉得仙气盎然,少修炼好几年。现在被当成寻常待客的茶水,這场婚礼還真是大手笔。
不愧是帝君,果然是帝君。九怀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又感叹道。连這茶壶茶杯都是用温润的羊脂白玉制成,也不知道要挖了几座玉山,才能烧出這么几個玉杯。
她粗略地数了数人头,大婚内场上坐着的就有好几千人头,紫宸宫门外也围着好几圈人,都是位阶低的仙人,进不得内场。
但是宫门外有一面巨大的光幕,清晰地直播着殿内场景,人头晃动,每個人脸上的毛孔都见得仔仔细细。
說起来,還沒亲眼帝君长什么样子呢,都說個长身玉立的标致人物,說是比创世神史的封面画的還要好看上几分。
九怀记得儿时路過狐狸市集的小摊上,买過一份司画星君贩卖的帝君画像,实在是太抽象,活脱脱一個红脸的雄壮的大汉模样,穿着一身铠甲,浑身腱子肉,好看說不上,拿来辟鬼邪倒是說不定有几分作用。
九怀還是只小小团子的时候,一個人住在狐狸洞裡怕黑,总觉得夜裡的无边黑暗总会爬出来什么精怪要一口吞了她来补补修为。
可自从贴了帝君的画像在床头,睡觉安心许多,一夜到天明。
直到后来,上学去了学堂发了新書,才知道画在封面的那個英俊青年才是真正的帝君,面若冠玉,一双紫瞳顾盼生威。
而自己在摊上买的画像拿来当门神還差不多,,大概是司画老头照着自己的模样画的,拿出来招摇撞骗,兜售假冒伪劣。
可惜的是,九怀年纪尚幼,出生之时,帝君就早已闭关,终不得帝颜,只能拿着封面想象帝君的风姿万千。
随着钟鼓齐鸣,仙乐飘飘,帝君大婚正式开始。远远地出现了两個人的身影。
男子身材高大,挺拔如松,女子娇小玲珑,眼波流转,情意满满。金步摇摇曳生姿,耳朵都是清脆悦耳的碰撞声,映着美人的脸,显得格外娇艳动人。
美人大红的嫁衣裙边绣着五爪金龙跃在云间,银发紫瞳的帝君穿着大红的喜袍,牵着喜巾缓缓地踏上高台。
两人携手点起挂在大殿前面的长明灯,原本這长明灯只有一盏耀跃,现在另一盏也摇曳着生起了火光。
紫宸宫空悬亿万年的帝后终于归位了。
刹那间,天变异色,绚烂的金光四射,照亮原本黑蒙蒙的夜空,整個黑夜变白日,甚至照亮了无恶海的海底。
五彩玄鸟漫天舞动,在紫宸宫的上方不肯离去,庆贺這天底下最大的大事。
文昌帝君大婚,沒想到竟然见到如此异景,就连天地都在恭贺帝君。众仙瞪大了眼睛,惊愕地合不拢下巴。
九怀呆呆地看着宣赫羞涩的笑脸,亦步亦趋跟在帝君身后,小小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帝君的身影之下,两個影子重影相交。
“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嫉妒哭了?”九怀摸了摸自己湿润的眼角,一滴眼泪径直落到眼前的碧茶裡。
她捂住胸口,心中苦涩,跳动的心脏随着喜乐声慢了几拍,涨得难受。
那双紫瞳格外熟悉,仿佛自己之前不知道见了几万遍,可是却也想不起是在哪裡见過的。
帝君大婚可是六界的大喜事,为什么自己感到如此委屈,心中满是愤懑。自己跟帝君可是毫无瓜葛,总不会是帝君和自己有過一段情,却被自己忘在了脑后。九怀实在不解。
【第三劫之三】王老虎抢亲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高台上,二人执手向天地证誓,月老宫门口的三生石上金光一闪,浮现出文昌帝君和宣赫的名字。
帝君向来板着一张脸,人见人怕,鬼见鬼愁,此刻面容舒展,眉眼如诗似画,原本高高在上的空中皎月,此刻却多了一分生气。
帝君喜爱素净淡雅,爱穿白衣,今日套上了一拢大红喜袍,步履轻缓优雅,却是說不出来的雍容华贵,当真风采无二。
九怀收起了满腹苦涩,盯着帝君的侧颜,移不开眼。這帝君可真好看,配那個宣赫真是白瞎了那张脸了。
不過這個仪式也太熬人了,十几個时辰坐下来,腰酸背痛,手脚发麻,呆会走路都不利索了。
九怀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敲了敲自己的脖颈,不安分地晃动身子。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众仙都全神贯注地盯着仪式,留意不到她這边。
她解开珠墨给她的荷包,飞快地塞了一個团子进嘴,左边的脸颊立刻鼓起了一個小山包,连眼睛都幸福地弯成了一轮弯月。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帝君伸手将宣赫鬓边的碎发撩于耳后,那双温柔地快要滴出春水来的眼眸沒有分给台下众人半分。
他只是望着那個别着金簪的红衣姑娘,彼此相视一笑,羞得宣赫的脸上爬满红晕。
“帝君這么瞧着我做什么?”宣赫别過脸去,不好意思地說。
“见着你美,大红色很适合你。”帝君磕绊地說。
他不擅长說情话,憋了半天才吐出這么一句。“只是大婚仪式冗长繁杂,十几個时辰下来你难免辛苦,我是担心你。”
“帝君說這些,宣赫惶恐。就算仪式多少繁重,也算不上什么,我亦心甘情愿。你我已是夫妻,此生能够伴你左右,已是上苍对我最大的恩赐,我别无他求。”宣赫說。
啧啧,這么酸溜溜的话不关上房门在屋裡悄语,当着一大群人的面就直勾勾地說出来,都不知道害臊。
九怀摇了摇头,又掏出個团子来啃,不一会這荷包就见了空。九怀往裡使劲掏了掏,沒什么都沒摸到,最后還是接受了這個残酷的现实。
還真让珠墨那丫头說准了,這么几個小团子還不够填牙缝的,真不经吃。
司命星君现在正在念着长到拖地的一卷誓纸,配着远方须渺山的悠远钟声,很是催眠。
本来吃饱喝足就容易犯困,九怀托着下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听得九怀的脑袋一晃一晃,都要睡着了。
九怀费了老大力气掐了一下自己,才勉强坐正了身子,目光清明了一会,可過不了多久這眼皮又开始打起架来。
“礼成。“司命星君的话音未落。
“我不许。”九怀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众仙议论纷纷,都望向九怀的位置。
“帝君不能娶宣赫,我不同意。”九怀又无意识地回了一句。
“小女君,這是帝君大婚,可开不得玩笑。帝君和帝后已是天地为证,更改不了的姻缘。就算小女君痴恋,也請放下過往,强求不得。”司命星君抹了一把汗,干笑說道。
“我的大婚,何来要你同意之理。幽都的女君在幽都横行惯了,又要来天上捣乱么。”宣赫冷笑一声。
为什么不许?
九怀自己也說不出来因由,大概是单纯地看那宣赫不顺眼,两人从小不对付,非要给她找点茬。
或者是自己色胆包天,瞧中了帝君的美貌,对那帝君一见钟情,要掳回自己的狐狸洞裡,做那压洞夫君,留着自己慢慢欣赏。
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股声音在重复不断地告诉她,她得做点什么,而不是坐在台下任凭這宣赫嫁进紫宸宫裡。
九怀一下子灵台清明了起来,一個翻身越上高台,一把离尘剑架在宣赫的脖子上,宣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宣赫的浑身上下。“你穿這個红衣真是碍眼的很,我憋了很久,早想說了。”
宣赫瞬间收起了笑意盈盈的脸,怒气冲冲地质问九怀。“幽都女君常于偏远山区,怕是疏于教养,你知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你究竟在做点什么混账事,你就不怕帝君降罪下来连累幽都么?”
“我要做什么,用不着你管。”九怀干脆利落地說。
“女君,你這是在做什么,還不给我退下。”帝君的声音透着寒气,他伸手抓住九怀的离尘剑。
九怀反手一扭,携着宣赫,凌空踏了几步,巧妙地躲過了帝君的雷霆一击。
“你为什么要我的大喜日子破坏我和帝君的大婚。”宣赫的脸色接近狰狞。“九怀,我跟你之仇,不死不灭。”
“为什么?我九怀做事从不问因由,全凭吾心。”九怀理直气壮地撂下這几個字。
“你怎么如此聒噪,事事都要问個所以然。我要抢婚就是這么简单,我就是见不得你高兴。你不高兴,我便开心了。今日我就是要让你结不成婚。”
九怀猛地松开了手,宣赫从高空中坠下。
她瞬移到帝君身边,挽着帝君的腰,离尘剑向外一指,撕开虚空,九怀和帝君的身影便消失在高台上。
短短一瞬之间,沒有了二人踪影,众仙一片哗然。
第二日,九重天人人热议,幽都女君居然在帝君大婚之日公然抢婚,直接撕开虚空,消失于三界之内。
即便是天君亲自下去地府,求得地藏菩萨应允,让他麾下的谛听探一探两人的声息,之后還是无功而返。
“阿弥陀佛,天君請回,寻不到,三界之内并无二人。”地藏菩萨转着佛珠,威严地說道。
“可怜那东海的龙女宣赫心力俱损,从高空坠下被她父王飞身接住,估计是打击太大,整個人都懵了,一口鲜血喷在喜台上。现在被龙王熬伯给接回来了东海,养在东海的珍珠池裡吞云吐息。不過,這一伤估计去了一半的命数,沒有百年的时光是养不好了。”
泽灵星君善言,說起书来惟妙惟肖,引人入胜,他效仿着人间茶馆裡的說书人,一拍醒木。
天上的茶馆裡常聚着一帮仙君,津津有味地听着旁人描述這次大事,交头接耳讨论地不亦乐乎。
這可是一個极具吸引力的谈资,只要有人挑起了這個话头,保准有人往下接。
“爱是捉摸不透的玩意。”仙界日报当夜就登出了這样一版的新闻标题,激起千层浪。
九重天更是谣言四起,各种說法都有。有帝君和九怀本就定情,可那宣赫横刀夺爱,偏偏要横插一脚,這对苦命鸳鸯私奔再也不入九重天的說法。也有說九怀早就嫉妒帝君和宣赫结缘,一时入魔才有了在大婚之时抢了人走种种。
剧情跌宕起伏,仿佛各個都是当事人肚子裡的蛔虫似的,讲的一本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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