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路哭爾汗
大漠之上驕陽似火,毫無遮攔地炙烤着這片廣袤無垠的土地。
天空湛藍得近乎純粹,卻沒有一絲雲彩來爲大地投下些許廕庇,空氣彷彿都被烤得扭曲變形,瀰漫着一股燥熱的氣息。
在這樣的酷熱之下,許多西夏人紛紛沿着河流而居。
河流就像是大漠的生命線,河水清澈而涼爽,滋養着河畔的水草。
西夏人追逐着水草,在河流邊搭建起帳篷,他們的牛羊在水草豐美的地方悠然喫草,一幅寧靜充滿生活氣息的畫面。
按照以往的習慣,在這樣的時節,大家本應該往北方遷徙。
北方有着更爲涼爽的氣候和更爲豐茂的水草,是躲避酷暑的好去處。
然而,當下的局勢卻讓他們不得不停下北上的腳步。
南方與楚國的戰事正激烈地進行着,戰場上硝煙瀰漫,戰火紛飛。
軍隊的調動、物資的運輸,使得道路變得異常危險和混亂,而且北方也不太平。
拉莫爾王雖然死了,但殘留的部隊在活動,他們的勢力依舊強大,隨時可能對周邊的部落和民衆發起襲擊。
腹背受敵。
陳長安的靈魂好像飄蕩了很久,很久。
楚國的庭院中,微風輕拂,花枝搖曳,陳長安還是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楚國。
陳長安望着趙傾城,眼眶瞬間溼潤,想說什麼,卻終究難以開口。
夢裏的趙傾城還是那麼的漂亮,身穿一襲月白色錦袍,恰到好處地包裹着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錦袍上繡着栩栩如生的並蒂蓮,用的是最上乘的絲線,在日光下閃爍着柔和的光澤。
她腰間束着一條淡粉色的綢帶,更襯出她身姿的婀娜,即便懷着身孕,也難掩那傾國傾城的韻味。
“傾城,你還好嗎?”
聽到陳長安的聲音,她先是一怔,隨即美目圓睜,眼中滿是驚喜。
她下意識地擡起手捂住嘴,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待確定眼前的人真的是陳長安,她腳步匆匆,卻又因腹中的孩子而略顯遲緩地朝他奔去。
“陳郎,你不要我了嗎,不要我們的孩子了嗎?”
趙傾城帶着哭腔,軟糯的聲音裏滿是委屈。
陳長安心都要碎了!
“不是,當然不是……傾城,傾城……啊!”
陳長安伸手想要抓住趙傾城,可終究是在夢裏,抓也是虛影。
陳長安心裏着急,猛然驚醒!
“傾城!!!”
陳長安猛然呼喊出聲,急忙睜開了雙眼,呆呆的看着周圍的一切。
空氣中瀰漫着燥熱,遠處有溪流奔騰。
陳長安處在小小的氈帳內,那羊毛氈面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柔軟,滿是污漬,像是被歲月狠狠撕扯過。
幾塊補丁歪歪扭扭地縫在上面,線腳粗糙,一看便是倉促補救。
支撐氈帳的木杆,細瘦又彎曲,像是風一吹就會折斷,勉強維持着氈帳那搖搖欲墜的形狀。
氈帳的門簾,只是一塊破舊不堪的布,半掛在門框上,連最基本的遮擋作用都難以發揮。
帳內狹小侷促,一眼便能望盡。
地上的泥土裸露着,坑窪不平,走在上面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絆倒。整個氈帳瀰漫着一股陳舊、破敗的氣息,訴說着生活的艱難。
“這裏,這裏是什麼地方?”
“陰曹地府??”
“十殿閻君?”
陳長安的意識像是被一團濃稠的黑暗包裹,混沌間,最後的畫面如鬼魅般反覆浮現。
他站在那片荒蕪之地,寧死不降,對面銀珠卓瑪眼神冰冷,手中槍火閃爍,三槍接連射出,每一顆子彈都像是帶着毀滅的力量,直直穿透他的身體。
胸口劇痛如洶涌浪潮,一波波襲來,彷彿那子彈仍在體內橫衝直撞。
他艱難地喘息着,每一口呼吸都伴隨着尖銳的刺痛,像是有無數根鋼針在胸腔裏肆意攪動。
他的嘴脣乾裂,想要開口,卻只能發出幾聲微弱、含混不清的氣音。
喉嚨像是被砂紙摩擦過,乾澀生疼,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破碎的肺腑中擠出來,支離破碎。
他擡手,顫抖着觸摸胸口。
“嘶嘶!!”
真切的疼痛讓他恍惚,這怎麼還能活着?
這是活着的感覺嗎?
我在哪裏?
“咣噹!!!”
門口傳來盆子掉在地上的聲音,陳長安奮力的擡頭。
那是一位西夏女子。
她身着一襲粗布衣衫,布料雖質樸無華,甚至帶着幾分洗得發白的陳舊感,卻好似只是爲了襯托她的存在。
她的臉龐,宛如被上天精心雕琢的美玉。
眉眼彎彎,恰似一彎新月,藏着無盡的溫柔,眼眸深邃明亮,猶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辰,不經意間的流轉,便能勾人心魄。
那挺直秀美的鼻樑下,是一張不點而朱的櫻桃小口,嘴角微微上揚時,似有春風拂過,讓人的心都跟着酥軟。
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隨意挽起,幾縷碎髮垂落在白皙的臉頰邊,更添幾分楚楚動人的韻味。
她的氣質,溫婉中帶着堅韌,舉手投足間,都散發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優雅,不被粗布衣衫所束縛,反而在這質樸的裝扮下,更顯脫俗、
遺世獨立的空谷幽蘭,散發着獨特的芬芳。
“洛,洛姨,是,是你嗎?”
陳長安心頭猛顫,想要說話,嘴角卻流出了鮮血。
“是我,是我,嗚嗚嗚!長安,你不要說話,不要說話!!!”
洛茱萸向着陳長安走了幾步,忽然又站住腳,搖頭說道:“你先不要急,我去叫郎中!”
“郎中,郎中,路哭爾汗醒了!”
路哭爾汗?
這是什麼東東?
陳長安腦袋還暈乎乎的,沒等他完全回過神來,一羣郎中魚貫而入。
爲首的一位留着花白鬍須,神色匆匆,手中還緊緊攥着一個陳舊的藥箱。
他們二話不說,便迅速將陳長安圍在中間。
這些郎中們神色凝重,依次上前,輕輕握住陳長安的手腕,閉目凝神,手指在他的脈搏上仔細地感受着。
把脈結束,他們又各自拿出紙筆,奮筆疾書,開出藥方,紙張在他們手中沙沙作響。
沒一會兒,門外又走進來很多戴着面具的年輕人,手裏拿着火把,口中唸唸有詞,隨後便開始手舞足蹈。
他的動作誇張,一會兒高高躍起,一會兒又快速旋轉,彷彿在進行一場神祕的儀式,嘴裏還喊着一些旁人聽不懂的咒語,似乎是在藉助某種神祕的力量。
這般鬧騰了許久,終於,一個郎中端着一大碗黑乎乎、散發着刺鼻氣味的不明液體走了過來。
“長安,快把沙漠之神賜福的藥物喝下!”
“喝了,你就好了!”
洛茱萸滿臉的虔誠,大聲說道。
陳長安,本身是不信什麼鬼怪的,但不惹拂逆洛茱萸的好意,也只能喝下。
一羣人歡欣雀躍,彷彿喝完了陳長安就能好了似的。
“長安~”
洛茱萸終於再也忍不住,撲到了陳長安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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