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峰下余辉
落日将天边染红,青山将地面遮的昏暗,白日中枯黄的杂草在這冷色的映衬下显得萧條。当杂草的稀疏化作单薄,随风而动化作孱弱,坡地仿佛成了一片失去生机的悲惨世界,供地面上不多蚂蚁游乐,肆意的奔跑追逐。
坡地的东南方向水声阵阵,正有着一挺小船在河面上飘荡,一個青年在上面挥剑起舞。
青年的剑笔挺雪白,在已经有昏暗的天幕之下,显的寒光阵阵。水汽如有人在刻意操控,脱离水面后凝而不散,不多之时聚起一個字来。
岸边的一個中年人站立着凝视了片刻,终于缓慢的点了点头,像是肯定,又像是叹息。
水面之上的那個字迹潦草不堪,可偏生有一股神韵在流淌在其中,让人觉得這字形状虽丑,却骂不出来,因为正是有着一种正常之人无法理解的好字,存在這天地之间,任何人若妄自评论,若是错了,必会被人耻笑。
岸边的中年人辨别出這一出水而成的字正是好字,缓慢的伸出双手,干巴巴的拍了拍,這声音突兀,直将船上舞剑的青年全部心神都拢了去,剑锋之下,一颗凌乱的“贪”字顷刻四散,所有的水滴都回归到了河中。
剑者白衣俊朗,正是天资愚钝,整日被同门诋毁的宋青,而那岸上抚掌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令宋青害怕又敬畏的师父,一個严厉刻薄如父亲的人高重明。
一直以来,宋青只是会在所有人都会看见高重明的地方看见高重明,师父私下找他,已经是他记忆之中的一片朦胧,早就分不清何时何地何景了。
“师父”宋青收剑,对着岸边就是一拜。
水上余辉火红,宋青的脸一半是红的,一半是黑的,但无论是這张脸呈现出怎样的色彩,都是比自认为帅气的聂天扬好看。
高重明正视了這個弟子一眼,觉得宋青除了笨之外,一切顺眼。
“嗯。”宋青的恭敬一如既往的合他的心意,像他教出来的弟子。
高重明一直以来是对娄墨墨式的教学颇有微词的,但是无奈他的弟子就是强過自己,让他想要习惯式的表达不满时总觉得底气不是很足,于是聂天扬出事之后,高重明才得以松了口气,明目张胆的說,某某就是畸形教学之下的异类,某某不堪,某某道德恶劣,大逆不道。
而相对而言,他的弟子则规矩很多。
“沉稳,少变,青儿的剑還是那么君子,但是我不喜歡,你做的动作每一個都太像我了,我每一次惩罚你都不是为了你像我。”高重明不知是批评是夸奖的說,但是无论如何都比最初好了太多,遥想当初,每一次见高重明,宋青都不想再想下去。
宋青不知何言以对,因为在他的印象裡,高重明似乎只有对像他的弟子才会让他点头。
为此,他曾痛苦不堪。
而今若是像高重明說的那样,他是不喜歡弟子模仿他的,那他的刻苦模拟,岂不是毫无意义一想到此,宋青就不愿再多想下去,只好当是沒有听见,這样他還能痛快一些。
他不知自己何时变的不再那么听话,沉默无声的反抗。
见宋青沉默,似乎是对自己的话若有所思,高重明不以为忤,甚至是有些刻意缓了缓口吻。
“但是你并不是沒有长处,锋芒引而不发,算是宗门裡少有的一类弟子了吧。”
說道這裡,宋青突然出乎高重明意料之外,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沒错,天扬說過,我太過沉闷,不像剑宗弟子,若是师父派我下山,必定会给师父丢脸,所以劝我多多练剑,少去叨扰师父,想来這些年沒有前去拜访师父,還請师父不要生弟子的气,理解弟子耻于相见的苦心。”
這边的宋青說着师父不要生气,那边的高重明便是立刻的沉下了脸来,眉宇凝结着乌黑的威严,沉重的像是身后面越来越乌黑的青山。
“他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必定会给我丢脸,你会不会给我丢脸,轮得到他一個剑宗叛逆来說三道四”高重明怒时面容狰狞,正是宋青年少时怕极了的表情。
“所以青儿一直对天扬說不会,并且对他說师父只是觉得我的剑還需雕琢,不适合下山。”宋青见高重明似乎生气了,解释道,只是脸上不见焦急,一如既往的宁静。
高重明深深的看了宋青一眼,直觉這個徒弟与聂天扬厮混了太久,一样染上了叛逆气息,口吻都像他。
“你在峰上十二年,也是该下山去历练一番了。”
高重明松口,宋青心中微喜,他琢磨着說不定高重明這次突然来找自己,說不定就是为了這件事,想到這一点,宋青的心中的郁结突然有感化的迹象。慢慢的,他盯着高重明的眼神变得紧了。
然而高重明的下一句,就再一次让宋青心裡的郁结变得凝实。
“聂天扬的事,你也算一個吧,宗门不想打动干戈,掌教也觉得人越少越好,那么,你就作为最后一個,去追捕叛逆聂天扬吧,其实說是追捕,也并不需要捕到,因为实质上宗门颁发的,是追杀令。”
宋青躯体一震,再一次在高重明的面前拘谨起来,他曾为摆脱這一点而雀跃,如今却是回到了原点,似乎是高重明可以拿捏着他的心脏,将他放松时在狠狠的攥紧。
“聂天扬已经不再是剑宗弟子了,今天我找你来恰巧是谈论他的事,以后,若是在我面前,還是不要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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