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
吊顶的黑色大灯在地上投下黄色光圈,家具很新,裡头的摆设也颇为讲究,但拉起来的窗帘和紧紧关上的门依旧让這個房间就像是個闷热的铁匣子——至多精致一些。
時間是晚上八点,哈利正呆在书桌前写一份羊皮纸,他苦恼的抓着头发,沾了绿色墨水的笔在羊皮纸上写写划划,嘴裡不时咕哝着“這样写实在太可笑了!”,“不对,不是這個,该用Save還是Help?”
正对着书桌的淡绿色墙壁上,保加利亚国家队的克鲁姆正骑着扫把阴沉着脸飞来飞去。
哈利抬头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甚至沒具体看清楚什么,就转头注意時間。
八点十五。也就是他還有半個小时。
哈利又低头看了自己的羊皮纸,他觉得每一個单词都显得那么可笑,但……哈利叹了口气,沒有让這份羊皮纸重复它兄弟的命运进入书桌旁的废纸篓,而是重新取出一张新的羊皮纸来,开始一字一句的,端端正正地抄下来。
随后,哈利小心地其中一份折起来塞进信封裡,封好放进书桌最裡边,另一封则连甩了好几個清理一新,直到羊皮纸上的所有单词都模糊不清之后,才再丢进废纸篓裡。
差不多就在這個时候,敲门声响起来了。
哈利收拾好东西,再检查了自己的魔杖和其他必备东西后,抓起魔法袍搭在手上,快步走過去开门:“詹姆。”
“准备好了?”詹姆问。
“当然。”哈利說。他们走到楼下,但客厅空荡荡的,并沒有莉莉的身影,“莉莉呢?”
“她生气了。”詹姆有点无奈,接着他看见哈利不好的脸色,安慰道,“放心,她不会气你多久的。”但气我的话……詹姆苦着脸盘算自己得花多少工夫才能让莉莉消气。
“我知道,”哈利笑道,“我就是……”他停了一下,“就是觉得不太对得起莉莉。”
他们已经走出庄园了。
只有星月光辉的夜晚,走在旁边的詹姆突然搭住哈利的肩膀,轻声问:“为什么突然這么想?”
哈利看着远处。黑暗让事物的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那些在白天漂亮精致的房屋此时看来更像是藏身阴影的野兽,黑黢黢的,奇形怪状……
哈利收回目光:“只是有点感慨。”
詹姆搭在哈利肩膀上的力道变重了:“哈利,你知道莉莉很担心你。”
“我知道。”哈利回答。
“她生气,她避不见面,她冲你发火,她对你流泪,這些都沒错。可是她沒有阻止你,哈利。”詹姆低声說,但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你妈妈是一個很正直的人,她知道我們在做什么事,她知道做這些事情的意义,所以她尽管担心焦躁,但从来沒有真正试图過阻止我們——不過,”詹姆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咕哝,“我觉得她倒是真心不想你参加這些……這個可以理解吧?其实我也不太愿意你参加這些,你们都還小,”他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我和莉莉想着,這個家裡,就我們两個加入就好了;你那個斯莱特林的朋友,小马尔福,我估计他的父母也绝不想他参加,如果他们真的懂得怎么为孩子好的话……”
哈利沒有說话。
两人沉默地穿過小树林,在冷冷的风声中往不远处的山坡上走去。那是早先预定的地点。
“哈利,”前行中,詹姆再一次出声了,“我注意到你最近都沒有和斯内普說過话?”
“呃——”哈利吃了一惊,沒有想到自己会在詹姆口中听见這個問題。他不由看向詹姆,但在黑暗的保护下,他沒能看清楚对方真正的神情,只能从那断断续续,又忽高忽低的语气中察觉对方的纠结。
——沒错,詹姆确实很纠结。
一方面,他快意地觉得啊哈哈哈哈斯内普果然是配不上我家儿子的!哈利终于发现了這一点!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无忧愁地推测,根据他对哈利的了解,哈利很可能不是因为看清楚了斯内普的真面目而拒绝对方,只是因为某些事实上并不能称之为阻碍的东西,比如觉得自己给斯内普带去痛苦,自己让斯内普陷入危险什么的……
……
……
不会……真是這样吧?詹姆立刻在心底咆哮起来了:斯内普那個混蛋到底有什么好的!学生时代就跟我抢莉莉,十几年過去了我都以为沒事了,又不声不响的把我的儿子拐走了,混蛋啊,难怪第一眼就看他不顺眼,這是直觉啊!是特裡劳妮那個绿蜻蜓說的预言天赋啊!——
“……詹姆?詹姆?”哈利的声音传来。
“什么?”詹姆回過神来。
“我叫了你好几声,”哈利决定不提刚才的话题,只指着前面說,“西裡斯来了,我們快点過去吧。”
但詹姆并沒有忘记自己刚才提出的事情,他扫了一眼停留在远处黑糊糊的身影,也沒很在意,反而放缓脚步說:“我們刚才說的,别逃避,哈利。”
哈利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含糊地說:“沒有什么,只是——嗯——一些私人的——”
既然這样,那你们就分手吧分手吧分手吧!詹姆是真心地想要顺着哈利的语气往下說的,不過他最终還是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沮丧又痛苦地开解說:“哈利,我非常爱你妈妈,我也参加凤凰社的行动,我知道危险,有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好了——但是我从来沒有想過和莉莉离婚。莉莉也从来沒有想過和我离婚。”
哈利沒有說话。
詹姆等了一会,他停下脚步,半开玩笑地說:“我觉得我們有這個世界上最亲近的联系了,哈利。”
這句话果然撬开了哈利的嘴巴。他也踟蹰地停了下来:“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缘故,勉强他做些什么。”
果然是這样!詹姆觉得喉咙痒痒的,好想喷火……嗯,当然是冲着那個鼻涕精!不過现在的情况是鼻涕精沒有在眼前,在眼前的只有哈利。詹姆认命的說:“很好,让我想想……哈利,你知道我和莉莉学生时代的事情吧?”
“知道一些,怎么了?”哈利问。
“你知道我一度跟莉莉交恶吧?当然最后我還是追到了她。”詹姆洋洋得意一会,又說,“你觉得我当初为什么跟莉莉交恶?”
“当然是因为——”哈利笑着說,但說到一半他就停下来了。
“唔,看来你发现了。”詹姆咕哝着,“我跟莉莉交恶是因为我总在追求她,可事实上我那时候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追求……我并不是真的了解她。”他看着哈利,目光中带有深意,“哈利,你說呢?”
哈利双手插在衣兜裡,他的嘴巴张了张,但沒有說话。
詹姆也沒有继续。他再一次用力地按了按哈利的肩膀,主动向山坡上站着的西裡斯走去。
黑发灰眼的男人已经站在這裡吹了好一会风,他奇怪地看着詹姆和哈利:“你们在聊什么?說了好久。”
“随便說說话罢了。”詹姆耸耸肩膀,转头对哈利說,“我們過去吧?”
“当然,”哈利肯定道,“時間刚刚好。”
话音刚落,他们就一起幻影移形了。
這個时候,蜘蛛尾巷那栋大烟囱后的房子裡,斯内普正在一楼的魔药实验室裡头研制药水。他垂着头,油腻腻的头发遮住了脸颊,只留中间的一條缝隙。而从這條缝隙看過去,那双本来幽暗深邃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常常刻薄卷起的唇角也下拉着,使魔药教授看上去比平常還要冷漠阴郁。
左转三圈,加入蛇的毒牙。
停顿两秒。
右转半圈,在液体变成翡翠绿的时候加入蝾螈的液体。
停顿半秒。
在坩埚液体旋转第一次平稳的时候加入……
斯内普的眼睛紧紧盯住坩埚。這是他呆在這裡的第十六個小时,他已经感觉到万分的疲惫,但是亢奋的精神和缠绕心底的复杂情绪促使他牢牢地站在坩埚前,一遍又一遍地熬制不同的魔药。
一分钟。
两分钟。
半個小时。
一個小时。
一個小时又十三分鈡。
斯内普熄了火,他端起坩埚,稳稳地将裡面散发梦幻般绚丽色彩的魔药倒进早就准备好的水晶瓶中。
但是就在魔药倒入水晶瓶的那一刻,水晶瓶突然从内部开始腐蚀,然后啪地一声碎裂开来,装在瓶内的液体开始四下流淌滴在桌子和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斯内普立刻放下坩埚,皱眉地冲着液体流淌下来的地方连甩了好几個清理一新,再对另外的空瓶用了魔法,這才将熬制出来的魔药妥善装好。
做完這一切之后,斯内普疲惫着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视线有些摇动。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了,必须至少休息一会。可是充斥在胸口的亢奋依旧不停歇地叫嚣着让他做点什么——什么都可以——但必须去做——立刻去做——
斯内普知道這种情绪因何而来。他沒有再放任自己继续熬制魔药,而是走出房间,坐到沙发上,并给自己弄了一点食物。
可是仅仅一天的時間,冰冷的胃似乎就不再愿意接受食物了。那些热腾腾的咖啡和面條,在经過简单的咀嚼和吞咽后,突然就变成冰冷的石头铁块,沉甸甸的滑下食道,坠落到胃部,激起抽搐一样的疼痛。
斯内普近乎麻木地维持着进食的动作。他沒尝出自己简单的一餐有什么味道,也沒去管自己的胃部到底适不适应這顿晚餐或者宵夜。他只是在想哈利。他在想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变成现在這個样子——其实這倒并不难以猜到。
斯内普想着。
是因为哈利的自以为是,是因为哈利莫名其妙的惧怕,或者還是因为他看穿了他,看穿他卑劣的本质,知道他不管话說得再漂亮,对這些事情其实都自私地漠不关心……也可能,哈利還知道,其实他隐隐约约中,也想過像伏地魔那样……力量或者权势,为什么不呢?
斯内普抬手遮住了脸。
不,不一样了,早就不一样了,他碰见了那個孩子,他们彼此了解,彼此接触,然后终于能够在一起了——现在他们甚至還有了更深的牵绊——他真的觉得什么都满足了,他怎么還可能会故意去挑战对方的底线,破坏两人的感情呢?哪怕他确确实实……被那些东西所吸引。
他们本可以不发生任何冲突的。
如果沒有伏地魔……
他们了解彼此,他们宽容彼此,他们都懂得克制自己,他们紧守底线而容让其他,他们不会发生冲突。
只要沒有伏地魔。
斯内普靠在沙发上。
占据他胸口的亢奋渐渐消退了,疲惫涌上来,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沒,而在這片无声又汹涌的潮水中,還有一個冷冰冰的,不显眼又让人无法忽视的尖锐礁石,直直沒入他的胸口。
只要沒有伏地魔……
只要沒有伏地魔……
他在沙发上闭了一会眼,仅仅不到五分钟的時間。然后他再一次站起来,往自己的魔药制作间走去。
夜更深了。
這是伦敦郊外的一处废弃好几年的工厂。厂房外的杂草都长到小腿弯了,到了夜晚還会不时发出窸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在杂草从裡安了家。
哈利就呆在這個废弃的厂房裡,一盏昏黄的油灯点着,昏暗的光线只照亮了哈利的周围。他坐在临时变出来的椅子上,无聊地看着手腕上的表盘,随着秒针的移动数着数字。
一道绿色的荧光突然在黑暗中亮起。
哈利立刻往光亮处看去,数秒之后,他扬声說:“德拉科?”
黑暗中的绿光抖动一下,片刻后,举着魔杖的德拉科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看上去過得并不太好。尽管衣服和发型和之前并沒有什么差别,但曾经骄傲的斯莱特林铂金首席脸上,已经再沒有那种让人讨厌的洋洋得意和自视甚高了。他开始低下头,更多地注视无意义的死物,神情也变得木然。
這样的变化并不能让人高兴。
哈利想着,并且他确信,如果伊尔在這裡,他也不会因为這個而高兴。他们都一样,在某些人的眼裡或许足够地“坏”,但绝不是“邪恶”。
他们的灵魂依旧干净。
哈利站了起来,他露出笑脸:“找我過来做什么?德拉科?”
德拉科還维持着魔杖上的“荧光闪烁”,他避开了不看哈利,结结巴巴地說:“我就是——想知道,你過的怎么样……你知道马尔福在這边能帮上一些忙,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让爸爸帮你在魔法部疏通一下,或者给你带一些消息……什么消息……”
哈利静静地听德拉科說完,然后给予肯定的回答:“我相信,德拉科。”他瞟了一眼德拉科的魔杖,“把魔法收起来吧。這裡不需要這個。”
德拉科手抖了一下,但他坚持着维持魔力的输出:“哈利,其实我也……我也沒有什么事,就是想问你一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還有……”他喃喃着,“小心他……”
哈利有些动容。他露出真诚地、欣赏地微笑。然后他伸出手,把魔杖从德拉科手中抽出来。
德拉科怔了一下,突然大惊失色,但還沒等他說出什么,哈利就先一步低声說:“让他们进来吧,沒有什么。你自己退到一边去——”
话還沒有說完,仓库的门突然被暴力撞开,许多巫师吵吵嚷嚷地叫着“雷文斯在這裡”,“快点”,“别让他跑了”等等句子冲进门来!
哈利立刻将最后一句“注意保护自己”說完,然后猛地将德拉科推开,愤怒地大声叫道:“马尔福,你出卖我!”接着头也不回地向后跑去。
詹姆和西裡斯在十几步后的黑暗中接应哈利,他们都蒙上了脸,相互咕哝着:“這還真不叫人意外。”西裡斯跑上去拖着众人,詹姆则带着哈利往后跑。
但是仓库后边也涌进来了许多巫师,詹姆立刻放开哈利,大声叫道:“用幻影移形”,自己则冲那些巫师猛甩魔杖。
嘈杂之间,哈利用更多的精力保护自己而不是去消灭挡在面前的敌人,他在黑暗中快步奔跑着,最初决定的复杂的地形帮他有效地甩脱了大部分的追兵,但是還有一些巫师对他紧追不舍……
再又一個转角之后,哈利来到一個位于角落的极为偏僻仓库裡。奔跑的脚步声已经到达身后,沒時間多想,哈利用阿拉霍洞开弄开了仓库的门,立刻就闪身躲进去——
但下一刻,黑暗的仓库突然亮起了灯。
哈利因为突然的光线刺激而反射性地眯起了眼,但這并沒有妨碍他看清楚坐在仓库中间的人。
——汤姆裡德尔。
——伏地魔。
“哈利,哈利,”坐在一张高背椅上的伏地魔用柔和的声音說,“我們又见面啦,真让人惊喜,是不是?我可是连做梦也想着你啊。”
哈利慢慢转過了身,他和伏地魔面对面了,他平静地看着伏地魔,脸上并沒有惊慌和失措。
毫无疑问,這惹恼了伏地魔。但并沒有等到伏地魔真正做出些什么,站在仓库门旁边的哈利就先一步关上了门。
伏地魔有趣地挑了挑眉。
哈利随手抖一下魔杖,一连串火花在自杖尖跃出。他微笑起来:“再一次地,我們两個,一对一。”他以同样有趣地口吻反问,“为什么你以为我会害怕這样的面对面?鉴于——”
“霍格沃茨的那场战斗,胜利者是我。”
作者有话要說:嗯,這章出现两個珍贵程度5S级的道具。
被收到桌子裡的羊皮纸——救世主的心声:一篇很煽情的东西。对于某些人来說也许是无价之宝。
斯内普正在熬制的魔药——斯内普的诅咒:不要品尝我,不要品尝我,不管我再美丽也不要试图品尝我,你会后悔的,你真的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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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久违的5000+,大家看文,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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