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重逢
国王十字车站每一天都热闹拥挤。哈利去得早,因此直到上了霍格沃茨特快,他也沒有碰见自己认识的朋友。
随意选了靠尾巴的一节空车厢坐进去,哈利翻开自己在翻倒巷淘来的一本有趣的讲述黑魔法的书看着,心思却一大半散了,只琢磨着待会要怎么自然地跟伊尔碰面交谈,拉近距离――或者可以表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他肯定会进格兰芬多的,一個有点实力的同学……至少不太惹人讨厌吧?哈利胡思乱想着,按在书上的手指已经将书页抓得皱了。
当然了,如果還有机会见到罗恩和赫敏,那――
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個红头发探进来:“你好――這裡還有空位嗎?”
“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哈利回答,却在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僵住。
他看见――看见罗恩如同多年前那样,拉开门,打招呼。
泛黄的日历被翻开,一幕幕交映眼前,如同昨日再现。
然而时光轮转,岁月不复。
哈利恍惚着,在這一瞬,忽然升起莫名伤感。
走进来的罗恩已经回头招呼:“有位置了,伊尔。”
特定的名字让哈利一下集中了精神,他看着跟随罗恩走进来的褐眼睛男孩,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事实上确实很难說哈利到底是不是好运气。
因为就在伊尔走进来,和哈利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哈利看见,惊讶和厌恶一起,明白地从那双褐色的眼睛裡浮现出来。
他果然不喜歡我。或许是已经有了准备,這一次哈利虽觉沮丧,却不太伤心,只暗自思考着自己到底哪裡不得对方喜歡。
是因为上次撞到了他,還是表现得太急切叫他的名字?或者是因为這张脸……哈利想到了上一世斯内普讨厌自己的理由,随即打消這個念头――他现在长得像莉莉,怎么也不应该引起对方的讨厌。
车厢安静了一会。
伊尔并沒有坐下:“罗恩,后面也沒有座位了?”
“后面?”罗恩有些疑惑,“我不知道,怎么了?”
“我們可以――”
“后面估计有人了。”哈利打断伊尔的话,“你们来的時間有点晚。”
“沒错。”罗恩已经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了,“你们认识?”
“不认识。”伊尔撇了撇嘴。
“不认识。我們只是见過一面。”哈利也說,然后他笑着伸出手,“哈利……哈利雷文斯。”
“罗恩韦斯莱。”罗恩同样伸出手,然后看伊尔沒有任何介绍自己的意思,迟疑一下接着說,“伊尔波特,我刚认识的朋友。”
伊尔闷哼一声,哈利装作沒听见,并试图寻找些话题:“那個,你们了解霍格沃茨么?”他觉得自己這句话有点熟悉:
“我的意思是魔法什么的……之前我一直生活在麻瓜裡头――我打赌我会是班上最差的学生。”
哈利记起来了,這是之前那個11岁时,自己說過的话。
“很多人之前也沒学過魔法的。”罗恩安慰道,然后对伊尔說,“伊尔,是吧?”
伊尔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哦?――我可不這样认为,至少我已经学会了好几個咒语,你也是吧?罗恩。”
罗恩有些尴尬,哈利也不知道接什么。
幸而這個时候餐车经過,哈利松了一口气,走出去掏出西可和纳特买了好些东西,转回来统统放在桌上:
“罗恩,伊尔,我沒吃過巫师的食物,它们看上去有点奇怪……”
“我想我已经說過了!”伊尔一下子直起身,他的脸上泛出了怒气,“請你叫我波特――我不认为我們的关系好到可以称呼彼此名字!”
车厢顿时寂静。
罗恩不知所措:“呃……伊尔?”他又转头看向哈利,“哈……雷文斯?”
哈利站了片刻,随后有点歉意地对伊尔笑道:“我很抱歉,下次我会记得的。”說着,他停了一下,“那么我出去走走,你们慢慢聊。罗恩,波特。”
他拉开了推拉门走出去,合上门的一刹,听见罗恩松了气的声音。
走廊内并沒有人,他来到尽头的洗漱间,对着镜子――镜子裡倒映出一個苍白瘦弱、眼底有深深青痕的男孩。
一個甚至不像到了十一岁年纪的男孩。
哈利抬手抓住衣襟,他能感觉到身体内隐隐约约的痛楚――不是因伤心难過而产生的痛楚,而是真实的,藏在**内的痛楚。
――以健康为偿。
他靠倒在门上,眼前一幕幕都是和伊尔仅有的相处的過程。
他并不以为每個人都要喜歡自己。
可是這样无来由的厌烦……
哈利听见命运在冷笑。
――以幸福为偿。
“哦――让我們来看看這個小巫师!”镶嵌在墙壁上的镜子忽然叫起来,“天啊,看看他睡眠不足营养不良的――”
哈利猛一下抽出备用魔杖,厉声說:“四分五裂!”
镜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散成数块,哗啦啦落到地上。
一瞬间涌起的愤怒随着镜子的破裂又如潮水般退去,哈利疲惫的闭上眼睛,沿着门缓缓坐倒在地。
如果這就是代价……
如果這就是代价。
“那么,你成功了。”哈利喃喃着,他给了镜子一個“恢复如初”,“你成功了……Fuck,婊|子……”
他直起身,整理衣服。沒有選擇再回车厢。
火车已经到站。
剩下的路程,哈利并沒有再和伊尔以及罗恩一起,他回去拿了自己的行李,独自一人走着,最后和几個不认识的一年级新生共乘一條船渡過黑色湖泊,来到霍格沃茨。
霍格沃茨施了魔法的天顶依旧璀璨深远。
――今晚有個好天气。
哈利站在一年级新生中,近乎贪婪地看着铭刻在自己记忆裡地方:四個学院的长桌依旧热闹非凡,餐厅上首的教师长桌上坐满了人,蓄着长长白胡子的邓布利多扶着尖顶帽子,向左边的斯普劳特教授說笑;右边的斯内普教授靠在椅背上,皱眉盯着礼堂,似乎在因为吵闹而心怀不悦。
還有麦格教授,她已经拿着羊皮纸站到中间了。
分院开始了。
等待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总显得漫长。
当麦格教授念出他的名字时候,哈利才发现自己掌心隐有汗迹。
紧张什么呢?他对自己发出善意的嘲笑,然后穿過人群,将分院帽戴在脑袋上。
视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分院帽细微的声音随之响起来:“让我看看,哦,天啊,甚至不畏惧死亡的勇敢,真是個再典型不過的格兰芬多了!”
当然,格兰芬多,毫无疑问。哈利想着。
分院帽却又发出声音:“等等,让我再看看,你藏着好多东西……哦!”分院帽惊叹道,“我看到了什么!你是這样的贪婪,甚至妄图改变命运,并且還有急于证明自己的强烈愿望和让人惊叹的天分!”
哈利脑门上沁出一层薄汗――他熟悉這個台词。
“等等,等等,格兰芬多,格兰芬多,别去斯莱特林!”哈利甚至忍不住說出了声音――当然還记得压低嗓子。
“是的,你当然是一個毫无疑问的格兰芬多,但斯莱特林能让你走向辉煌。”分院帽說。
不,只有格兰芬多!哈利坚定想道。
“是嗎?那么我明白了……”
哈利长出一口气。
“斯――莱特林――”分院帽高声尖叫。
……!?
拿下帽子正往格兰芬多走的哈利生生僵在原地,满脸错愣。
分院显然不因個人意志而转移。
在关键时刻被分院帽刷了一把的哈利青白着脸来到斯莱特林的长桌,刚一坐下就看见還沒分院的新生堆裡,伊尔正和罗恩說着什么,然后一齐看過来,目光显然不太友好。
哈利瘫坐在椅子上,连Fuck都說不出来了。
但事情远還沒有结束。
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哈利跟着大部队来到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正想找到自己的寝室休息,却发现大家都呆在休息室裡头沒有动弹,只好也跟着站在角落。
“嗨,”旁边的金发男孩跟哈利打招呼,“现在开始的应该是首席挑战赛,你知道的吧?我是听我爸爸說的,他也是個斯莱特林。”
“……”哈利表示自己从来不知道,“是选最有能力的?”
“理论上是這样,不過,”金发男孩耸耸肩膀,“你难道沒有发觉,每個年级首席的家世都不太差嗎?”
“……”哈利觉得自己的表情可能有点傻,因为旁边的男孩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了惊奇轻蔑,又有点居高临下的神情,“你沒发觉嗎?”
哈利决定照实說:“……我還不知道首席。”
金发男孩這回沒有表示出轻蔑了,他的神情转为怜悯:“你叫什么名字?”
“哈利雷文斯。”哈利回答。
“雷文斯?我沒有听說過,不過总有些家族比较低调。”金发男孩板着脸,用一种明显刻意的缓慢语气說道。
哈利觉得沒必要隐瞒也不可能隐瞒,所以他继续照实說:“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他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应该是個麻瓜种――不過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或者,他是個混血?
哈利猜想,陡然听见尖叫在大厅响起:
“孤儿院!?”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這裡。
金发男孩脸颊泛起微红,眼底有一闪而過的愧疚,却也跟着旁边的孩子一样,状似惊恐地四下散开,远离哈利。
继而,哈利看见,正站在休息室中间和人对峙的铂金男孩转過头来,下巴微扬,灰蓝色的眼睛裡满是轻蔑。他拖长声音,慢吞吞說:
“那么――泥巴种?”
噼啪的火焰是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裡头唯一的声响。
哈利双手微握:“……泥巴种?”他看向德拉科,看见对方灰蓝色的眼睛裡掠過一丝迟疑,不過很快就被满满的高傲和轻蔑占据。
德拉科冲着哈利假笑:“或许你甚至不明白這句话的意思?肮脏的泥……”
他沒有机会再說下去――哈利刹那抽出魔杖,对着德拉科旁边桌子上的玻璃瓶子施了一個精准的“四分五裂”。
炸裂声中,休息室静悄悄的,本来在一旁只看热闹的高年级也无声地坐正起来。
是哈利打破沉默的。
他挑挑眉,走到桌子旁给碎裂的瓶子一個“恢复如初”,再挥挥魔杖,让那個瓶子悬浮起来在半空蜜蜂一样游走“8”字。
“泥巴种是什么意思?”他搔搔脸颊,“我不太清楚,不過魔法看起来真不错,”他快活地笑起来,碧绿色的眼睛沒有半丝阴霾,“你說是嗎?――你的名字是?”
德拉科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纯被气的――转身就想离去,却被人当场叫住:“马尔福。”
德拉科停住脚步。
哈利顺着声音看過去,发现是一個高年级的学生,胸口挂着级长的标志。
“马尔福,”高年级生意有所指,“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德拉科脸色更红了,蓦地,他转身朝哈利伸出手,咬牙切齿,目光凶狠:“德拉科马尔福!”
哈利看着德拉科的模样,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只有11岁,一定会拒绝這双并不真诚的手。
然而他早已不是。
德拉科再坏,也仅仅是一個被宠坏的孩子。
因之,哈利笑了笑,带着七分真诚伸出手:“哈利雷文斯。”
他沒有再說你可以叫我哈利。
首席争夺战以一种古怪的气氛继续下去。
哈利沒有参加,也沒有人让哈利参加。他唯一要做的,不過是站在角落,等待所有挑战落幕,然后跟着自己的级长――刚好就是德拉科马尔福――回寝室休息。
沿着過道一路向裡走去,因为每一届被分到斯莱特林的学生都不太多,所以這裡的寝室相对富余,是两人一间,而等哈利看到写有自己名字的门牌时候,饶是今天事事不顺,他依旧忍不住松了松眉心。
――他的寝室是在地窖最裡头,偏僻狭小,连壁炉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烬,不知道還点不点得起来,然而相对的,這间冷寂的、仿佛被刻意遗落下来的房间只摆放一张四柱床铺。
――這個寝室属于他自己一個人。
行李已经被放到寝室中,哈利看着布满每一寸地面的灰尘和角落的蛛網,掏出魔杖就开始一打一打地甩着清洁咒,间或来一個“时光显现”,注意時間流逝。
好不容易,寝室终于清理完毕,哈利拿着睡衣推开洗漱间的木门,一抬头就看见镜子中自己的模样。
他并不是讨厌和人同住。但是现在……
“……自己一個人会更方便一点吧。”哈利抬手摸了摸脸颊,随后移开眼,不愿再去看镜中脸色青白的瘦弱孩子。
然而转過眼的他一下又看见了漱洗室外头银青色的帐子。
碧眼救世主顿时苦了脸:
“梅林啊,就算不能是金红色的,至少也来点暖色调吧?地窖本身已经够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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