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物華天寶
沒過多久，馬車便來到一處修繕的甚爲華美的閣樓之外。此地樓臺飄渺，周邊環境清幽怡人，渾然不似商會入口處的喧鬧。擡頭看去，匾額上書有“錦繡閣”幾個描金大字。清風微動，那檐角下的銅鈴也跟着晃動，發出陣陣悅耳之音。
張恆在僕役引路下徑直入了大門後，一處寬敞廳堂現於眼前。堂中都是些畫棟雕樑，明窗彩戶，地面以玉磚鋪就，上面刻滿了栩栩如生的瑞獸仙禽。
若是換了一名尋常凡俗在此，見得此等富麗景象，必然是驚歎連連。但對於身具超凡力量，且志在長生的修行者而言，卻也不過如此。因此他僅是略微看了眼閣樓中的裝飾，便不再關注。
那名中年僕役見張恆進了錦繡閣後仍然十分平靜，甚至還有些不以爲然，心道：“以往我也領過不少客人到此，哪怕是紫府修士，也要誇讚幾句這裏的氣派。可眼前這位竟毫不在意，顯然見識非凡，也不知是哪個大部族出來的子弟。”
不多時，他便熱情地將張恆引至閣樓十五層一間清淨雅居里，說道：“貴客請在此安歇，小人便先告退了。”
張恆見這處房中桌案齊備，陳設雅緻，裏間還放有一張蒲團，點了點頭，又隨手扔出一塊元石，說道：“你自去吧，無事不得相擾。”
那僕役接了元石後便將之緊緊攥在手中，喏喏稱是，隨即匆匆出了錦繡閣。待走到一處四下無人的水廊下面後，纔拿出那塊元石細細看了下，一時間欣喜若狂，自語道：“竟是品質如此上等的元石，那位貴客當真大氣。”
待僕役走後，張恆閉上房門，又隨手佈置了一道簡易陣法，隨後便澄澈心思，進入修煉當中。而今他在神魔煉體一道的修行正是需要苦磨之時，待到積累足夠深厚，便能水到渠成地突破赤明九天圖第七重。因此一旦得空，他便片刻也不願耽誤修行。
而隨着他進入坐定修行之中，一層光亮便在他身軀上浮現出來，又如流水般流淌在周身，燦燦熒熒。這自然是他在吸納着天地間的太陰太陽之力，並將之轉化爲神力的表現。
此時在海昌商會另一處閣樓中，一名身穿淡黃輕衫，面目英俊瀟灑的男子端坐正堂之上，對着身前幾名年輕男女冷聲說道：“我關照你等的事情做的如何了？別的且不說，明日爭寶會上那龍血木我是志在必得。”
若有外人在此，立時就能認出閣樓中這幾人的身份，他們都是東荒平原屠氏部族的子弟。
其中一名青年男子低眉順眼地回道：“族兄，此次來海昌商會的貴客，但凡有點身份的，我們都提前打了招呼。只是方纔錦繡閣中似乎住進一名陌生紫府修士，此人看起來也是大有來頭，但還未曾來得及關照。”
另一名看去頗爲傲氣的女子斜視剛剛說話的青年一眼，然後插嘴道：“川哥，這黑龍城中有實力和我們競爭者不過寥寥幾家，那人既然孤身來此，又是個生面孔，我看就不必太過在意了。”
黃衫男子略略一思，也沒放在心上，點了點頭說道：“那都下去準備吧，晚些時候還有幾位客人要來這裏宴飲，其中還有一位是海昌商會中的副會長之一，切記，萬萬不可怠慢。”
那幾名屠氏部族的年輕子弟紛紛稱是，隨後便都退了出去。
待閣樓中無人後，黃衫男子眉頭微皺，低聲自語道：“如果厲峯會長沒有騙我的話，海昌商會很可能將進入浮幽宗祕境的名額拿出來，作爲壓軸之物拍賣。單靠部族給的資源，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煉成萬象真人。若是能在浮幽宗祕境中得到大量元液，我屠川也該一飛沖天了。”
錦繡閣中，張恆這一次修行，便是數個時辰過去。待到次日清晨，天色漸明之時，才從靜坐中退了出來。他將簡易陣法收回，又擡手虛引，將房中門窗打開，霎時間就有一股和煦暖風自外吹來。
片刻後，有閣中守衛在外恭敬說道：“貴客，外面有爭寶會，您是否有意去看？”
張恆訝異道：“爭寶會不是在今日正午嗎？”
守衛答道：“早上的客人多是城中居住的先天生靈，還有一些從黑龍城附近趕來的部落子民，因此只是小型爭寶會。售賣的寶物雖也珍貴，但還遠不能與午間的正式爭寶會相比。”
張恆心下暗想：“這海昌商會果然生財有道，倒是可以先去瞧上一瞧。”
於是他出門淡聲道：“前面帶路吧。”
那守衛連忙在前引路。兩人很快就出了錦繡閣，穿過一處處廊亭，來到東面一處樓臺之上，此處唯有紫府修士可以入內。
此時正是竹敲殘月落，日出曉雲生，這處樓臺也籠罩在瑞光之下。樓臺上擺有長案座椅，上面放着玉瓷茶盞，香醪佳釀，桌上的鏤空銅爐正飄出陣陣清香之氣。
張恆坐在案前，見周圍還有數十座類似的樓臺，只是上面都被朦朧霧氣所遮蔽，難以分辨裏面的虛實，顯然是陣法的緣故。想來自己這處也是一樣，外人絕難窺視。當然，他早已開了天眼，生出神識，強行突破這層陣法並不難。但如無必要，張恆也不會做這等事。
他向下望去，樓臺下方是一片數百丈方圓的空地，此刻衆多賓客雲集，其中有不少還是昨日在路途上曾經見過的人。
看了沒多久，他就對底下那小型爭寶會失去了興趣。那些寶物對於先天生靈而言確實難得，其中有幾樣東西或許能讓某些紫府修士產生重視，但對於他來說還是不值一提。
諸如一些普通的道符，又或者是一些先天生靈層次的道兵甲鎧，在張氏部族內就有一堆。
有采自東海的夜明珠，在晚間僅一顆就能將一座百丈大小的廳堂照的亮如白晝，其外形精美，看去令人賞心悅目。這東西被幾位貌美的女子追捧，最後的成交價格都能買下十件不入流法寶了，直看得張恆暗暗咋舌。類似之物他在離城也見過一些，實際上並非太過貴重的東西。
還有一些出自海昌商會中煉丹學徒之手的丹散，服下之後，能在半日內提升先天生靈吸納天地元氣的速度。這種丹散在張恆看來較爲雞肋，其效果別說和元液比了，連品質較爲上等的元石也比不上，也就是那些小部族出身的先天生靈纔會趨之若鶩。
令張恆感到驚異的是，這小型爭寶會中最受那些地位較高之人追捧的東西，倒是一張畫卷。這畫卷名爲《千嬌百媚圖》，僅是尋常畫作，並非法寶之類，但剛一出現，就遭到許多年輕男女的爭搶，更有人在底下大聲呼喊，彷彿就是專爲此物而來的。
這畫卷長達兩丈有餘，共繪有數十名天香國色的美貌女子。這些女子姿態各異，但都是香豔之極，嫵媚風流，粉面生春。如此畫作，簡直是閨中之樂的極品珍寶。
張恆好奇之下，向旁邊侍從打聽了幾句。原來這畫作出自城主府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大人物之手，據說這位大人物經常將自己的畫作送到海昌商會寄賣，商會中不少侍從對此都習以爲常了。
正品茗時，外間忽有女子的聲音傳來：“可是錦繡閣中的貴客？奴婢金小梅，商會管事派我來此服侍貴客。稍後午間的爭寶會，貴客若是有心買下一兩件寶物，儘可吩咐奴婢。”
張恆示意侍從掀開珠簾，微笑說道：“進來說話吧。”
隨後便見一名肌骨瑩潤的秀美女子緩緩踏了進來。此女不施脂粉，舉止嫺雅，身上有淡淡幽香傳來，進來之後，先是對張恆盈盈一拜，而後恭敬道：“金小梅見過貴客了。”
張恆想了想後，出言問道：“我確實有意買下幾件珍品，卻不知稍後爭寶會上都有哪些寶物出售？”
金小梅聽得此話，立刻便猜到張恆並非出身黑龍城三大部族之人，也不可能是攬月宗門下弟子，否則必然會提前得到些消息。她心下微微失落，但到底是經過專門訓練之人，面上表情卻未見絲毫變化。
於是她抿嘴一笑，說道：“貴客所求之寶，我海昌商會應有盡有。”隨後又詳細向張恆介紹了一下此次爭寶會上的一些寶物。但她畢竟在商會中地位不高，對於那壓軸寶物卻是語焉不詳。
張恆聞言稍一點頭，拿起案上茶盞品了一口。既然小型爭寶會上並無他所需之物，他也不欲在此多留，隨後便起身回了錦繡閣，只待正午時分再來這處樓臺。
此時，海昌商會之外，有十幾人乘坐車輦自內城方向而來。
當先的車駕之上，有一穿着墨綠色衣袍的青年男子端坐其中，此人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說不出的風流倜儻。
他左側坐着一名纖腰長袖，眉目如畫的宮裝少女，右側則有一名彩袖飄帶的嬌媚女子半臥在那裏，都是情深款款地望着他。三人時而低聲私語，時而發出幾聲輕笑。
其中一名女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帶調侃地問道：“公子，你前幾日不是說，要將海昌商會中柯守善前輩的女兒柯秀兒帶回來，與我們幾個做伴嗎？爲何直到今日，也沒見這位秀兒姐姐出現？”
另一名稍顯成熟的女子也附和道：“伱懂什麼？徐郎今天去海昌商會，一是去爭寶會上瞧一瞧，二來也是去接那位柯秀兒回去，一展雄風呢。”
徐公子聞言，以手撫額，瞪了兩人幾眼，說道：“你倆要是再提起這等掃興事，休怪我將你們畫到下一期的《千嬌百媚圖》裏去。”
兩名女子見他神色認真，不似說假，當即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地套起近乎來。城主府中誰不知曉，若是哪名女子失寵，就會被徐公子打入冷宮，並畫到千嬌百媚圖裏去，這是她們萬萬不能接受的事。
徐公子見二女老老實實，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只是他心中仍有不忿：“徐老鬼如此不識擡舉，實在可惡。要不是顧忌海昌商會那兩名萬象真人，我又豈容他如此駁我的面子？”
很快，幾人所乘的車輦便來到海昌商會正門口。此時，忽見一名相貌威武，身板結實的光頭青年攔在車輦之前，朗聲說道：“徐公子，久違了。”
徐公子聞言掀開車上珠簾，不鹹不淡道：“原來萬兄也到了。”
光頭青年彷彿對他的冷淡態度毫無所覺，先是對着他好一番吹捧，隨後走到近前低聲道：“兄弟我看上今日爭寶會中那塊赤火琉璃石了，還請徐公子幫忙斡旋一二，助我拿下此寶。”
“哦？我憑什麼幫你？”徐公子瞥着他問道。
那光頭青年並未開口，而是傳音道：“只要我能拿下這件寶物，下次徐公子再來我萬氏部族開的賭場，我保你有賭無輸，怎麼樣？”
“你我乃兄弟也，我今天就親自出手幫你拿下此寶，看哪個活膩了敢和我爭？”
……
隨着黑龍城中散居各處的紫府修士紛至沓來，海昌商會中一時間也是好不熱鬧。
時近中午，錦繡閣張恆所居的廂房中，有守衛前來告知，說是爭寶會將開。他並不着急，又靜坐一會兒後，這才施施然往東面的樓臺而去。
踏入樓臺以後，發現金小梅仍是安靜在此等候，見他過來，連忙對着他恭敬一禮，說道：“貴客安好。”
張恆微微一笑，坐於長案之前，見四周有二三十座樓臺已有人入駐，想來也是些參加爭寶會的紫府修士。
片刻後，一位頭戴氈帽，濃眉爆眼，氣色粗黑的中年男子走至樓臺下方空地處，宏聲說道：“時辰已到，諸位，我們這便開始吧。此次爭寶會由我主持，先自我介紹一下，鄙人丁臻，爲海昌商會一管事，各位叫我老丁就行。”
說罷，這位商會的管事丁臻又將爭寶會的規則詳述了一遍。此人說話風趣，笑容純真，頓時引得不少樓臺中的紫府修士鬨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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