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典
碧空山脈正北方靠山之處，橫臥着一塊千餘丈高，光滑如鏡的巨大石碑。此碑面前有一片百里方圓的寬闊平地，此刻人頭攢動，放眼望去，怕不下數萬之衆。
滄極宗每隔十年招收一次弟子，而今日正是入山考覈之時。無論是何等出身，哪怕是來自上陽郡之外的部族勢力，只要是紫府初期修士，皆可來此一試。
不過滄極宗畢竟是在整個大夏王朝都有着赫赫威名的宗門，傳承古老，擁有許多頂尖的煉氣法門、神通、祕術等等，想要順利拜入宗門，哪怕僅僅只是成爲普通弟子，對於絕大多數紫府修士而言也是無比艱難的事。
通常情況下，滄極宗每次考覈多則招收數百位弟子，少則不足百位而已。而能在入宗之時就被直授真傳弟子之位的，就更是罕見了，一般需要有成爲地仙的潛力才能得到這種殊榮。大多數真傳弟子，實則都是入門之後又修煉多年才被擢升的。
隨着考覈臨近，聚在這片廣場上的紫府修士也越來越多，有不少人甚至提前好幾天就已經來到這裏。只是數以萬計的修行者聚集，其中不少人還攜帶了家眷、靈獸、僕從等等，卻無一人敢在此大聲喧譁，都是老老實實地等待着。
終於，先是幾聲磬響悠悠傳遍全場，隨後只見一名宗門執事站出來高聲喊道：“時辰已到，請所有要參與入門考覈的道友做好準備。”
此話一出，所有人立即噤聲，紛紛凝神看向前方。與此同時，南面山峯之上，有幾道經空行走的遁光如流星急墜，向這處廣場飛來。待遁光一散，便有五位元神道人在上方站定。
居中之人，相貌清癯，左右脣和下巴各有一縷清須，乃是滄極殿六大值殿長老之一的景山道人。他向衆人大聲道：“入門三關，分別是根基檢測，實戰考覈，以及最後的幻境問心……”
底下衆多紫府修士中，許多人出身背景不凡，早就對這些流程熟諳於心，但還是無比認真地傾聽着，就連一些自視甚高的天才也是如此。別說是他們了，哪怕他們各自部族中的長輩來此，在滄極宗實權長老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禮，那畢竟是實力地位媲美上陽郡其他各方勢力中仙人的存在。
很快，景山道人就將考覈事宜交代完畢。他伸手向廣場前那座巨大石碑一指，那石碑之上竟如波紋盪漾，出現了一道道光影軌跡，似有許多流光在裏面盤旋飛舞，看得人目眩神迷，一望便知是某種神祕的陣法禁制。
隨後，在周圍一些宗門執事的指引下，廣場上衆多紫府修士紛紛衝空而去，如潮水一般涌入陣法通道之中。
上方几位元神道人則是無比平靜地望着這一幕，在他們漫長的修行歲月中，已見證過太多次入門考覈了。
……
一個時辰後，入門考覈終於結束，一艘艘戰船飛遁而起，載着新入門的弟子們向主峯之上的滄極殿駛去。
碧空山脈中處處是如同刀砍劍削的聳直山峯，羣山間飛瀑隆隆而下，濺起無數玉珠，又有仙鶴翱翔，彩蝶紛飛，洋溢着一派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氣象。許多新弟子在看到如此仙家勝景後，都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即便是一些大部族的子弟，也由衷地感慨着。那些山峯中的靈果奇珍，仙禽異獸對他們而言也算得上是稀罕之物，且這還只是滄極宗外圍而已。一時間，所有弟子都不由憧憬起宗門核心區域的景象。
其中一艘戰船之內，端木英卓正與一名貌相略顯稚嫩的少年交流着。他是入門三關中第二關實戰考覈的守關者之一，同時又與其他十幾位真傳弟子一起，負責將新入門的弟子們引領到滄極殿，參與入門大典。
這艘戰船內部共有四十多位紫府初期的新弟子，但唯有眼前這位被直接授予真傳弟子身份的少年，才值得端木英卓重視。
“季雲，你這次在入宗考覈中得到前三，又直接成爲真傳弟子，做的很不錯，但入宗之後不可懈怠，儘快去道藏殿中選擇仙階煉氣法門，爭取早日成爲萬象真人。相信你們季氏部族的那些老頑固得到消息後，在修行資源方面也不會虧待你。”端木英卓緩聲道。
稚嫩少年季雲道：“多謝師叔關照，我一定會好好修行的。”
端木英卓又道：“等入門大典結束以後，過幾日我會帶伱去你師祖雲圖道人的洞府，請他親自指點你的修行。”
季雲目光堅定，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出身的季氏部族，雖比不上東玄宗、清源觀、墨氏部族等上陽郡中第一流的大勢力，但也有一位仙人老祖坐鎮。而他的父親當年更是成爲滄極宗真傳弟子，且拜值殿長老雲圖道人爲師，乃是部族最近幾百年最有望成爲返虛地仙的奇才，可惜前些年在一次冒險中意外身死。
“我將來一定能成爲仙人，做到父親未能做到的事。”季雲心中暗道。
即使滄極宗的真傳弟子們各個都是絕頂天才，他們順利修行到返虛地仙的可能性也很小。畢竟修行本就是逆天之路，上天會降下各種各樣的考驗，使得大量天才隕落在中途。哪怕是轉世仙人，也很有可能在萬象階段或是元神道人階段就隕落，都未必能達到他們前世的成就。
……
端木英卓在滄極宗一衆真傳弟子中都堪稱頂尖，他操縱戰船的速度自然也非其他人可比，很快就來到碧空山脈主峯之前。
這裏畢竟是宗門重地，爲示鄭重，端木英卓遠遠地就將戰船收起，而後帶着包括季雲在內的數十名弟子往滄極殿飛去。
未過多久，衆人便遙遙看到一座恍若仙宮的壯麗宮闕。許多弟子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宏偉的建築，因此都是深吸一口氣，愈發恭謹小心。
片刻後，他們總算是來到山巔之上，眼前是一方清澈見底的池塘。此處碧荷秀麗，白藕如玉，周圍芝草遍佈，景緻清幽，更襯托得那座大殿氣象萬千。
在滄極殿之前，已經有數道身影等候在那裏了。這幾人都是最近十年中新晉的真傳弟子，同樣要參加這次的大典，其中除了一位修行赤明九天圖達到紫府圓滿層次的弟子外，其他人都已是萬象真人。
“見過師兄。”新晉真傳們都很是客氣地向端木英卓行禮。
“嗯。”端木英卓淡淡迴應道，“入門考覈已經結束，稍後幾位值殿長老也會過來，各位師弟都隨我入殿吧。”
這時忽有一道清光自遠處颯然飛來，彷彿跳躍虛空一般，在高空幾個閃爍之間，就來到衆人近前。其人一襲黑袍，清姿玉表，眉眼間蘊有一股飛揚神采，望去卓爾不凡。
端木英卓神情微微凝重起來，向前一步，拱手道：“張師弟，又見面了。”
張恆看了看跟在他身後的數十名紫府初期弟子，心下了然，道：“原來英卓師兄在這次入門考覈中也有任務在身。”
據他所知，以往的入門考覈中，會有一些真傳弟子爲了賺取功德點，主動申請成爲第二關實戰考覈的守關之人。不過端木英卓身爲真傳弟子中的風雲人物，按說不至於爲了區區一二十功德點而做這種事纔對。
場上其他幾位新晉真傳雖未曾見過張恆，但多多少少都聽過他的一些事蹟，知曉這位雖才入門兩年，卻已經能與最頂尖的真傳弟子坐而論道，於是紛紛迎了上來與他見禮。
一陣寒暄過後，張恆才與端木英卓一道踏入滄極殿之中，其他衆多弟子則是尾隨其後，帶着興奮而忐忑的心情走了進去。這座大殿內部甚爲寬廣，新入門的弟子們第一次來到這裏，都顯得拘謹無比，而張恆等幾位真傳弟子則很是隨意地閒聊起來。
端木英卓在交談之時仔細打量了張恆一會兒，心中喫驚尤甚，只覺對方身上似乎暗藏着一股磅礴浩大的力量，與兩年前在洞淵塔所見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師尊曾提起過，張師弟被門中一位仙人收爲弟子，也不知是哪一位前輩。”端木英卓暗道。
滄極宗大多數真傳弟子都很難有機會拜見玄合峯上清修的那些仙人，即便是端木英卓，入門數十年也僅僅見過寥寥幾位仙人而已。他甚至都不知道宗門中如今到底有多少地仙散仙，這是絕密之事，恐怕一些修行時間較短的元神道人也未必說的清楚。
隨着時間流逝，陸續又有其他新入門的弟子來到殿中，各自找了一處地方等待起來。此外，還有很多真傳弟子也紛至沓來，他們並非這次大典的主角，僅僅只是來觀禮而已。
“正常情況下，很難有這麼多真傳弟子來滄極殿觀禮。”張恆看了看角落中的素衣真人、飛浪真人等人，暗忖道：“若非論道峯之戰將啓，這些最頂尖的真傳弟子可未必會回到門中。”
入門大典每十年就有一次，一般也只是幾位值殿長老主持，算不得太莊重，並未強求真傳弟子們都來滄極殿觀禮。不過大多數時候，只要留在宗門內且沒什麼要事的話，很多真傳弟子都會出於好奇而過來看一看的。
“長老們來了。”忽然有人開口。
頓時大殿中一些原本還在漫不經心閒聊的真傳弟子們都是神情一肅，數百位新入門的普通弟子更是噤若寒蟬，都轉頭向殿外看去。
“嗯？六位值殿長老竟然都來了，看來是因爲這次入門考覈中出了幾位直授真傳的弟子。”
張恆不由鄭重幾分，望向降臨此地的那六位元神道人，這等陣仗，在以往的入門大典中可不多見。據他所知，十年前的那次入門大典僅僅只有兩位值殿長老主持而已。
六位值殿長老在大殿正前方的玉臺上站定，俯瞰着殿內一衆萬象真人、紫府修士。
他們之中每一位可都是滄極宗內最頂尖的元神道人，其境界絕非僅僅悟透一條道那麼簡單，實力很可能比外界一些仙人還要強。六人站在一處，頓時就給新入門的弟子們帶來心神上的巨大壓迫。
“諸位。”雲圖道人將手中拂塵一擺，語聲洪亮，迴盪在整座大殿之中，“你們之中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站在這裏，從今日起便是滄極宗的一份子，務必遵守門規，不得同門相殘。”
實際上在宗門中許多元神道人以及仙人眼裏，僅有極少數真傳弟子才稱得上滄極宗門下。不過雲圖道人卻並不這麼想，在他看來，即便是資質稍微平庸些的弟子，只要道心堅定，未必就不能有一番大成就。
數百名普通弟子各自立下天道血誓之後，就在宗門執事的帶領下往碧空山脈外圍而去。而真傳弟子們則並未散去，因爲六位值殿長老還有一些事情要向他們正式宣告。
“什麼？大師兄玄羽真人已經突破爲元神道人了，五年後要在論道峯上決出新的首席大弟子？”
“這好像和我們沒太大關係吧，不過到時候可以過去觀戰，看一看我們和最頂尖的那些師兄師姐們還有多大差距。”
“同去同去。”
很多原本不知內情的真傳弟子們乍然聽聞這一消息，一時間都是振奮不已，紛紛暗自交流了起來。
……
入門大典過後，“太恆真人”之名也在真傳弟子當中徹底傳了開來，畢竟這可是連好幾位最頂尖的真傳弟子都讚不絕口的人物。
有許多先前或是閉關，或是在外遊歷的真傳弟子，第一次關注到張恆這位資質高絕的師弟。而包括季雲在內，幾位新入門的真傳弟子，都對這位年紀僅比他們略長一些的太恆師兄欽佩不已。
很快又是半月光景過去。
“我現在若是再去闖洞淵塔第九層，應當有不小的把握能夠通過，不過想要在那地窟石碑上留名，還差的遠。”
張恆在靜室中思索着。他的煉氣流修爲雖仍只是萬象初期，但近來參悟白微仙人所傳的絕學，頗有些收穫，自覺比起剛突破的時候大有進境。
“其他修煉仙階煉氣法門的萬象真人，從萬象初期修煉到萬象圓滿所需煉化的元液，少則數千斤，多則一兩萬斤也夠了。但一萬斤元液，都不足以讓我突破到萬象中期。”
“洞淵塔第九層的獎勵也不過兩千功德點而已，相當於兩萬斤元液，這對我來說只是杯水車薪而已。難道要去白微師尊那裏討要？”
張恆暗暗搖頭，別說白微仙人已經囑託過自己短時間內不得再去攪擾他，就算沒有這一回事，他也不可能開這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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