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二六
我忍住沒有开口问他,默默计算深度。
很快,路的角度开始变倾斜,应该是在往上走。不一会儿,前面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昏黄的光。并不刺眼,像是夕阳。
他低声道,“我們到了。”然后率先走出了通道。我紧跟其后,被那金碧辉煌的装潢闪了一下,待看清楚情况,我顿时惊呆了——
這是一间比后殿還要大的四方形的房间,四面立着十根巨大的金丝楠木柱,房顶上面雕着十只五爪金龙。整個房间都是黄浆砖砌成的,雕梁画栋,气势磅礴,宝顶上镶嵌着鹅蛋大小的夜明珠,熠熠生辉。墙的四角各放着一面铜镜,经過光线反射,让整個房间都变得明亮起来。
论起奢华程度,比那后殿真的是有過之而无不及。
我看到正中的位置放了一個巨大的石盘,上面琼楼玉宇耸立,亭台楼阁密布,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原来是那云顶天宫的模型。
這汪藏海竟真的建造了這样一座华美的天宫,仅仅一座模型就如此美轮美奂,不知那真正的天宫究竟是何等恢宏。
我一時間愣在那裡,只觉震撼异常。见我在看模型,吴三省拍了下我的肩膀,道,“我沒骗你吧?這真是個油斗。”
他叹了口气,感慨了一句,“我都沒想到裡边居然会有這么多值钱的东西,這金丝楠木柱随便扛一根出去,就够我們吃一辈子了。更别說那云顶天宫,如果有机会找到……”
话音未落,角落裡突然传来一点声音,我迅速過去,发现柱子后面有一块地砖动了一下,敲了敲,居然是空心的。
莫非這裡有個什么秘密通道?又或者是张起灵他们沒找到我們那條路,转而从這裡上来了?
我掏出刀来,一下子插进砖缝,略一用力,地砖就被撬起了一边,露出下面黑漆漆的通道。沒等我拔刀,一堆黑色的东西就冲了上来。
我吓了一跳,只看到一堆包裹着海水的头发不断上涌,被水泡得发白近乎透明的一张脸从那堆头发裡露出来,面目狰狞可怖,一双眼睛沒有眼白,只有黑漆漆的眼珠。
一瞬间,我就想起了我們进墓之前,那個通道裡往外涌出的头发。
猛一抬头,我迅速后退躲過头发的冲击,那奇怪的生物便动作灵活地顺势跳出了地道,露出全貌。吴三省惊呼一声,“糟了!是禁婆!”
我一看,這禁婆浑身滴着海水,不知在水裡泡了多久。只见她动作十分迅速地扑過来,眼看那爪子就要划到我身上,我猛地下腰躲過,然后回首一刀,禁婆的脑袋立刻飞了起来,滚落到地上。
吴三省一口气不上不下,见我沒事人一样,拎起禁婆脑袋,把那堆头发团一团准备丢回那個通道,他忙拦住我,“诶诶诶,别丢啊。這禁婆可是個好东西。”
說罢,他忙把那禁婆身体往旁边拖了拖,還让我把那地砖盖了回去。沒想到的是,失去了脑袋之后,禁婆的身体很快就像水母一样变得透明,然后化开滴落在地上,几個呼吸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漆黑的骨架散落在一旁。
一股异香从禁婆的骨头上散发出来,我闻着有些不太舒服,往后退了两步。吴三省不知道从哪裡掏出来一块布,径自把禁婆的骨头收拢,弄成個小包袱绑在身上。
收拾好,他站起来拍拍手对我道,“估计他们也快来了,咱们找個地方躲起来吧。”
我皱着眉看他,不解,“为什么我也要躲?”
吴三省一笑,竟带着一丝邪气,“因为队伍裡,有‘它’的人。不想成为靶子,就不要轻易暴露在它的视线下。”
“它?”
见我疑惑,他也沒解释,只道,“总之,老头子信你,我就信你。我和连环那小子不一样,他比我多疑,也比我谨慎。他不敢信的人我敢信,他不敢用的人我敢用。我們的计划当中目前還缺少非常重要的一环。所以,小姑,别怪我拉你入局。”
我苦笑一下,“你就不怕,我也是‘它’的人嗎?說不定你苦心孤诣想出的计划,转眼就被‘它’知道了。”
吴三省哈哈一笑,“如果是這样,那就当我吴三省瞎了眼,信错了人。”說罢,他就躬身,一下子钻到了墙角的大镜子后面,不见了踪影。
我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過来。吴三省与解连环确实不一样,他更有魄力,也更大胆。或许有他這么一個不定的因素在,那個所谓的“它”,真的可能会被迷惑。
最后看了一眼大殿,我也跟着钻进了镜子后面半人高的通道裡。
……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砖室,裡面放着的珊瑚树盆栽,以及树枝上挂着的金色铜铃,让我一下子就认出,這裡正是当时我和张起灵躲起来偷听他们计划的地方。
我四下裡打量了一遍,竟然沒有找到通往后殿的那條通道。這下更是佐证了我一开始的猜想:汪藏海設置的机关,是一直在运作的。整個海底墓,就像是由海水驱动的巨大机关城,裡边的墓室构造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就像一個移动的迷宫。
昨日我与张起灵沒有碰上這些奇诡现象,只是我們运气比较好,恰巧赶上了机关完成一個运转周期而已。
我愈发觉得這墓主人心思奇巧。眼见吴三省在那珊瑚树旁蹲下,我提醒道,“這铜铃不能碰,碰了人会疯。”
吴三省点点头,从珊瑚树旁边拿過一個巴掌大的鎏金香炉摆好,又从小包袱裡掏出一块禁婆骨,敲碎扔进了香炉裡点燃。
顿时,香炉裡冒出比之前還要浓烈的香味,我被熏得头晕眼花,脚步都不稳了,赶忙躲到角落裡。吴三省扔给我一把扇子,道,“来,往通道裡扇。”
声音嗡嗡的,我抬头一看,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防毒面具,包裹得十分严实,密不透风。
我:“……”
为什么你一個假死的人装备這么齐全!
吴三省摊摊手,“他们装备大喇喇摆放在甬道裡,我顺手拿一個包也沒人发现啊。這群书呆子,根本看不住门。真是不让人放心。”
說罢,他丢给我一個面罩,接着就钻进了通道,我略有些无奈地扣上防毒面罩,抱着扇子,根据他的要求往那通道裡送风,沒過多久,通道裡传来混乱的追踪声。
很快,追进来的人,都一個個倒在地上。听着通道裡传来的动静,心底歉意翻涌,他们是被這禁婆香迷倒的,我已经成为了吴三省的同谋。
吴三省进来把香炉裡的禁婆香熄掉,一点不浪费地一起装了起来,然后对我道,“解家安排的船還有两個小时就来了,小姑,我們一会得把他们运出去。”
我问他,“解家的船?解家会把他们送到哪裡?”
吴三省朝我笑了笑,“当然是要還给‘它’,這支队伍成分太過复杂,不止有我們的人,也有它的人。我們无法確認队伍中人的真实身份,‘它’也一样。正因如此,我們恰好可以混入這团迷雾。”
我点头。
浑水才好摸鱼,這不失为一個好办法。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通道准备帮忙搬人,恰好看到同样戴着防毒面具的解连环,正捏着其他队员的脸,往他们嘴裡塞东西。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尸蟞丸。
“你在做什么!”我怒道,“你知道這是什么嗎?!”解连环并未对我的出现感到诧异,似乎早就知道我会站在他们一边,只抬头看了吴三省一眼,便走到霍玲旁边,蹲了下来。
我正待過去阻止,吴三省却拦住了我。
我回头,一时气得說不出话,只道,“吴三省!你可从未說過,会用上這种手段!”
当初四姑娘山,多少人为了這东西丧命,连解九爷也因为此物被迫常年居于陵寝,解连环从哪裡搞到這东西,竟還想喂给人吃嗎?!
吴三省苦笑一下,“不這样,我們怎么接触得到核心。”
我惊道,“核心?你是指……”
“正是组织裡,负责研究长生的核心。”他道,“那個核心被保护得很好,连环的人查了很久都沒有头绪。我們沒有時間了,必须另辟蹊径才能进入核心。”
我一时有些心凉,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几人,我问他,“文锦呢?她不是你的……”
“我沒有办法。”吴三省道,“迷障太多,真假难辨。我沒有办法了。再這样下去,九门永远都不能逃脱這個漩涡。在這令人绝望的命运面前,其他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解连环這时也站了起来,空气裡迷烟已经散去,他摘掉面罩,对我道,“你应该知道,为了眼前這個局面,我們的上一辈究竟付出了多少。”
他笑了一下,“伏灵姨,你知道的,我的父亲,是解九爷。”
“……”
這两個人,原来早就计划好了。
许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如果要送回组织的话,我去吧。张起灵不能再牵扯进来了。”
他曾经在格尔木的疗养院遭受過非人的对待,虽然当时我与解九還有霍七他们极力周旋,但等他被接出来时,已经過了好久。即便是他那样强大的体质,也经历過很长一段時間的无力生活才休养回来。
那段遭遇张起灵不记得,但我记得。
我不知道张启山的后裔在‘它’這個概念中占多大分量,也不知道张起灵的存在对于他们的研究有多重要,但我不能让他重回虎穴。
吴三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头,“听你的。”
“我不同意。”
突然响起的反对声,让我一下子愣住了,我看到张起灵睁开眼睛,然后勉力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他的表情很冷,我一时之间居然沒敢靠近,他看我的那一眼,让我恍惚间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瑟缩一下,我默默挪到吴三省背后。
吴三省大叫,“不可能!這是禁婆香做的迷烟,你怎么可能這么快醒過来!?”
解连环也是一脸震惊,很明显无法理解竟然有人能够突破生理极限。
张起灵闭着眼睛使劲甩了两下脑袋,然后撑着额头看向他,道,“力道确实很足。”
我:“……”
现在是說這個的时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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