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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大孝子”朱见深

作者:五与六
目送拖尚铭的行刑内侍走远了,怀恩脸上表情十分震惊,心裡也迟疑,陛下为何发這么大的火呢?

  当初陛下与万御侍的小事,尚铭常去两宫太后那裡通报,怀恩也是听說過這些的。

  朱见深看了怀恩一眼,目光凝视着道:“怀恩,你亲自去直房,告诉在内廷值守做事的,朕不喜吃裡爬外,乱嚼舌根。再有尚铭者,斩!”

  面色苍白的怀恩,领着口谕,往内廷太监所住直房而去。

  尚铭這件事,看似只是处罚,实际上是对内侍的震慑,往后宫裡政事私事便不会轻易传到外廷与两宫太后耳中。

  袁彬此刻也发蒙,不過陛下今夜所做实在是痛快!

  尚铭是司礼监禀笔太监,又是几個月前新任的东厂提督,陛下生气便撸掉他的官职,毫不拖泥带水。

  袁彬双手捧過东厂腰牌,道:“尚铭乃是小人,陛下不必动怒。”

  朱见深看了眼袁彬,道:“楚霸王项羽拔山盖世之雄,为何兵败,韩信說他匹夫之勇,妇人之仁,這两句其意何解?”

  袁彬自幼善武,也能文,所以思索后道:“不用智谋,只凭個人血气,做事姑息优柔。”

  朱见深点点头,补充道:

  “匹夫之勇,是受不得气,其根源在不厚,妇人之仁,心有所不忍,病根在不黑。

  朝中,对建州之贼,轻于作战是匹夫之勇,对大藤峡流寇,则是不知道他们野性难驯,朝中大臣一意安抚,是妇人之仁,两者屡禁不止。”

  袁彬道:“确有如此,大藤峡之乱抚而不安,陛下命韩将军剿,今已平息不少。”

  朱见深知道這只是暂时的,大藤峡三年后還有一波民乱……

  史上崇祯在煤山自缢,福王立于南京,所谓有志之士還在闹党争。

  福王后来被满清活捉,唐王桂王上位,還是在闹党争……

  朱见深道:“咱们大明朝官员,忍不得气!再者,自先帝朝,官风便已经带坏。”

  袁彬到底是聪明的,立刻领悟到朱见深說的是李贤之前举荐官员,存有自己偏见,而陈文又耿耿于怀,互相暗中较量。

  倒是让他有些惊讶,陛下竟然看的一清二楚,平日裡不說破,今天在自己面前說這些,终是拿自己当信任之人。

  袁彬虽說当初忠心护着朱祁镇,但后来门达他们陷害,袁彬也因此事渐渐心凉。

  听到朱见深提出“官风”二字,袁彬想了想,不停点头,简直說的太对。

  永乐朝时,朱棣用人眼光不差,培养起来的文官,杨士奇,杨荣等人都算得上能臣干才。

  可到了洪熙,宣德朝,以這些人组成内阁,堪称整個明朝内阁中,最讲气节,忠义。不论他们内部如何轻轧,是实实在在做事情。

  正统年间,官场上奸臣和忠臣是垃圾和金子并存,天顺朝臣全是垃圾。

  朱见深道:“……王振专权,先帝将大批有能力之臣贬官罢官,留下的都是胆小怕事,和事佬,或者就是趋炎附势之人为官。

  王振毁洪武爷祖训,迫害忠臣,朝中官员无人敢弹劾,直到朝堂官员殴打马顺,還是有直臣的。

  可前几年,先帝将景泰朝的大臣贬杀,這其中,便有迫害你的门达,徐有贞和石亨,曹吉祥带着他的子孙祸害朝廷乌烟瘴气,竟敢率乱兵围攻皇城,该引以为戒。”

  袁彬愕然,听完朱见深這番话,沉默了。

  少顷,袁彬怔怔看向朱见深,他沒想到陛下敢于如此将血淋淋的真实說出来,這种魄力,他十分欣赏。

  這是先帝所不具备的。

  “陛下所言,直入臣心。此番见解臣十分认可。”

  朱见深淡淡一笑,用最平淡,最轻松的语气道:“所以,朕要你去将王振的祠堂,夷为平地,无论什么方法。”

  袁彬简直就像听到一個让他血管突突直跳欢乐之事一样,面带惊喜,痛快点头。

  “臣遵旨!”

  第二日。

  周太后与钱太后听說尚铭被打,踢出司礼监时,随即派人询问朱见深,說可是对她们有意见。

  朱见深這個“大孝子”自是诚恳前往宁寿宫。

  钱太后与周太后坐在对侧,朱见深微笑着和钱太后,周太后唠着闲话。

  太后与天子,倒真扮演出几分母慈子孝。

  钱太后让人上了茶,是地道的古树茶,好茶。点心也上来了,是地道的北直隶点心。

  只是說完了些宫中闲事,问候完了两個太后,說了些尚铭的事,大家发现沒什么好說的了。

  于是周太后与钱太后很默契地闭上了嘴,她们都意识到,朱见深见招拆招不是省油的灯。

  玩语言试探,实在沒什么意思。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沉默。

  所以殿中气氛安静下来,服侍的宫女和内侍寒蝉若禁,连换茶的脚步都越发轻盈。

  只有朱见深和钱太后不尴尬,捧着茶杯,面带微笑。

  周太后越发心头沉重,她发现自己這儿子不孝顺了,果然是生個病,被那狐狸精教的不一般了,居然在自己面前应对自如,轻松而自在。

  钱太后也觉得,朱见深沉稳,竟比朝中那些老夫子還持重,看来這孩子可以独挡一面。

  沉默终是要有人破局,周太后觉得自己不能在亲儿子跟前弱了自己做母亲的权势,轻声道:

  “先帝天顺八年,为陛下选的那個柏氏如何?皇后陛下說不急,本宫也都依你,可子嗣不见半個,這岂不是不合祖宗礼法。”

  朱见深微笑应道:“全听两位母后吩咐。”顿了顿又道:“只是柏氏已经封做才人,朕正說過几日去瞧瞧。”

  說老实话,這种为了政权稳固之事還是要做的,至少得向朝臣证明,自己是看重這件事的。

  “陛下如此,本宫就放心了。”

  周太后思索片刻,为了防止朱见深傍晚又跟万贞儿在一起,便道:“陛每日晨昏都来陪本宫說說话。”

  钱太后对這事自是沒有话语权,不是亲儿子,不好要求,便顺着周太后的意思。

  朱见深闻言,略微思考,虽心头微感沉重,但也恭敬同意。

  随后的几天裡,朱见深开始执行他的“大孝子”计划。

  第一天,上早朝前,朱见深便早早再天未亮前,让内侍敲开钱太后与周太后的殿门。

  周太后与钱太后自是不能随意不梳洗便见天子的,哪怕是自己儿子。

  等梳洗结束。

  朱见深只是向周太后与钱太后說了声早,内侍便說上朝时辰到了。

  周太后与钱太后還感念朱见深如此孝顺,天不亮便来請安。

  黄昏时分,周太后与钱太后左等右等不见朱见深,索性正常休息。

  两宫太后入寝到深夜子时,睡得正熟的时候。

  故意拖到子时的朱见深又来了。

  周太后与钱太后只得又起来,梳洗打扮一番,衣着整齐。

  朱见深只是淡淡的請個安,便转身回去睡觉。

  留下周太后与钱太后坐在深夜的寝宫中,大眼对小眼,毫无困意。

  第一天,两宫太后高兴。

  第二天,夜裡失眠,白天困。

  第三天,第四天,已经被天不亮早早起来,深夜也不敢睡,怕陛下随时来问安。

  第五天上朝前。

  天還未亮,朱见深又来了。

  无论是請安還是說事,都是挑天不亮,或者半夜一更,二更来。

  连续四天四夜不能入睡的钱太后与周太后,顶着两只黑眼圈,不停的打着瞌睡,還要听朱见深问安。

  她们好奇又无奈,陛下是如何做到這般精力充沛的。

  临走时,周太后终于弱弱的看着朱见深道:“陛下整日忙碌,今后便不必来问安。”

  朱见深道:“母后,這怎么行,這样朕岂不是落個不孝之名。”

  钱太后心中已经恐惧,若是再這般问安下去,定是受不了的。

  近乎崩溃般微笑道:“陛下只要处理好前庭之事,便已是大孝,今后不必来請安了。”

  朱见深温和笑道:“无妨,今晚子时……噢,或许丑时,要么寅时,朕处理完政事,便来问安。

  或者最近宫裡有意思的事,儿臣過来和母后唠唠嗑?”

  站在身后的怀恩精神萎靡,闻言瞪大眼睛。陛下明明在睡觉,只有他盯着时辰叫醒陛下,半夜来问安,只是在這么下去,他也要受不住了。

  现在又要唠嗑……但朱见深的事,他是死都不敢說出半個字的。

  周太后闻言,虽是微笑,但眸子裡多了几分祈求,听出朱见深今晚又不知何时過来,笑着說:

  “陛下劳累,若是本宫還如此不懂事理,岂不叫天下人非议。”

  朱见深也是见好便收,带着内侍离开宁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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