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
只有德妃大大地松了口气,袖子下紧握的拳头悄悄松开,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紧张,后背都湿透了。
她瞥了還跪在地上的周建业一眼,伸手让宫女扶她起来,然后淡淡地說:“去請御医過来看看二皇子的伤!”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得令,赶紧去了太医院。
兴德帝一走,群龙无首,這裡最大的便是德妃,她的话便是命令。她理所当然地說:“還不快滚进去让太医看看!”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是意外又不意外,哪個母亲不向着自己的儿子,尤其是听說德妃母子素来母慈子孝,乃是宫中母子的楷模。而且她就周建业這么一個儿子,向着自己的儿子一点問題都沒有。
只是陛下刚走,她就這样护短,三殿下恐怕不依。
大家悄悄看向周嘉荣。
周嘉荣单手撑地,利落地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着德妃,明明白白地表达他的不满:“莫非德妃娘娘以为父皇临时有事走了,這事便這么完了?”
德妃被他直白锐利的眼睛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头昂了起来,浅笑着說:“嘉荣,本宫知道,今日之事,是你二哥不对,但你刚才也听到了,是那個女人不安好心,勾引你二哥,离间你们的兄弟情。不過是個不知羞耻的□□罢了,回头本宫送几個漂亮清白的姑娘给你,你就先别跟你二哥计较了,你看看他被你打得鼻青脸肿的,肚子也疼,先让太医给他看看吧,不然万一有個好歹,你心裡也难受,是不是!”
周嘉荣算是明白周建业的巧舌如簧从哪儿来的了!敢情是家学渊源啊,德妃可真会說,要角色调换一下,她還能這么轻飘飘地說算了嗎?
“德妃娘娘,這是一個女人的事嗎?二哥但凡心裡還有我這個弟弟,還惦记着几分兄弟之情,也不会如此将我的颜面往地上踩。這口气,我咽不下去,你别說了,今天我,他,她,都不许走,等父皇回来再說。其他的人,要走要留,都請自便!”
他指了指自己、周建业、廖绮兰這三個当事人。
這要求不過分,他是苦主,要追究周建业和廖绮兰,也不牵连其他人,恩怨分明,有一說一。
不少人都觉得三皇子挺直率耿直的。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走。开什么玩笑,這样的事千载难逢,回去旁人问起能說好几個月。也就三皇子性子直,眼裡容不下沙子,当场将這事给挑开了。不然换了其他人,他们哪能在這儿看热闹啊!
德妃被周嘉荣当着這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心裡很不爽,要是以前,她可能還会忍耐忍耐,扮演一個好庶母的角色,可如今他们已经跟周嘉荣撕破了脸皮,也不可能再修复好关系了,她也无需向以前那么谨慎了。
德妃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周嘉荣:“老三,這是杨泰殿,本宫好歹也算你的长辈吧,你這么忤逆本宫,像话嗎?”
“呸,你算哪门子的长辈?姜妍,你少倚老卖老,欺负我儿子!”一道气冲冲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大家回头便看到一顶小轿落地,紧接着穆贵妃从裡面出来,气势汹汹地对上德妃。
穆贵妃本来用過了午膳,在寝宫裡午休,可刚睡着就被徐嬷嬷叫醒,說是三皇子在杨泰殿那边闹了起来,穆贵妃担心儿子,连忙换了身衣服就赶了過来,路上她也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想到自己素来信任的老二竟這么欺负她的儿子,穆贵妃就气得牙痒痒的,更可恨的是德妃,自己儿子做错了事,還想倚老卖老,压她的儿子。
周嘉荣看到她,连忙上去扶着她:“母妃,您怎么来了?”
穆贵妃美眸喷火,剜了他一记,伸手拧着他的耳朵:“你個混小子,发生這么大的事也不派人通知母妃,母妃要不来,你都要被人给欺负了。”
周嘉荣苦笑了一下,赶紧求饶:“儿臣知错了。”
他本来是打算找到他父皇迅速把這個事了结了再告诉母妃的,以免她担心,谁知道丽妃那边又出了状况,事情竟這么耽搁下来了。
穆贵妃到底心疼儿子,拧耳朵也是气急了,哪舍得真拧啊,赶紧松开了手:“回头再跟你算账。”
說完,大步上前,对上德妃。
大家看到两個妃子针尖对麦芒,表面震惊,实则心裡已经快尖叫起来了。這出戏真是比戏班子的所有戏都好看啊。
德妃对上穆贵妃有那么一瞬的心虚,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穆贵妃不過一個废物,也就仗着娘家强势,命好,进宫第二年就生了個儿子,才在宫裡站稳了脚跟。沒了好娘家,她什么都不是。
“贵妃娘娘,你素来最疼建业了,這事也不怪建业,都是那贱女人勾引建业,建业一时犯了糊涂。這個事就放一边,你看建业被嘉荣打成了這個样子,若是有個好歹怎么办?先让人将他抬进去吧,让太医给他治病吧。”德妃像什么都沒发生過一样,笑呵呵地說。
穆贵妃做不到她那么虚伪,冷哼一声說:“不行,周建业不仁不义,這么对本宫的嘉荣,谁也不许扶他起来,就让他這么一直跪着!”
好說歹說這母子俩都一根筋,连续被他们母子下脸子,德妃有些不高兴了:“贵妃娘娘,這是杨泰殿。”不是秋水宫,也不是穆贵妃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說着,她给旁边的太监小竹子使了一记眼色。
小竹子是杨泰殿的太监,看懂了德妃的暗示,连忙招呼几個宫人去扶周建业。
穆贵妃见了两眼圆瞪,气得快喷出火来,马上挥手喊秋水宫的人:“都是死的嗎?来人,把周建业给本宫按在地上,沒本宫的允许,谁都不能让他起来!今天干好了,回去每人赏五两银子!”
几個宫女太监拥了上去,拦住小竹子他们,动起手来。
双方人数差不多,小竹子他们還抬了周建业這么大個累赘,很快便处于了劣势,一個不慎,摔在了地上,跟着也将周建业摔了下去。
周建业一事不察,脑袋朝下,磕在台阶下,本来就红肿的额头马上淌了血,鲜血顺着石头往下流,吓得小竹子哆嗦着尖叫起来:“殿下,二殿下流了好多的血啊,快……”
“吼什么吼,太医来了,就在這裡给他止了血!”周嘉荣打断了他的尖叫。
德妃沒想到儿子都這样了,周嘉荣母子竟然還是寸步不让,仍旧不肯让周建业进杨泰殿,她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
還是脸色苍白的周建业反過来安慰她:“母妃,都是儿臣的错,贵妃娘娘和三弟心裡有怨,儿臣不怪他们,你进寝宫吧,别担心儿臣,儿臣沒事的。只要能让贵妃娘娘和三弟消气,儿臣跪再久都行!”
呸,先前你怎么不這么說!
周嘉荣讥诮地勾了勾唇,冷笑道:“德妃娘娘,听见沒,你儿子都這么說了,他愿意跪,看来你儿子比你明事理啊!”
德妃快气炸了:“周嘉荣,怎么跟本宫說话的,本宫怎么說也是你的长辈!”
穆贵妃最见不得别人欺负她儿子,当即怼了回去:“德妃,你见了本宫還沒行礼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才想起,他们看热闹看得太兴奋,都忘了给穆贵妃行礼,一個個赶紧补上。
听着耳朵边此起彼伏的“参见贵妃娘娘”,德妃的脸色极其难看。她用礼仪辈分压周嘉荣,穆贵妃就用位份来压她。
她理亏,說不過穆贵妃母子,更重要的是她還急着了解今日到底是什么情况,干脆装作沒听见穆贵妃的话,转身进了杨泰殿。
进殿后,她就对小竹子說:“去把二皇子妃带過来。”
姜氏在偏殿哄睡着了孩子,听說德妃要见她,连忙将孩子交给奶妈,擦了擦眼泪去正殿:“臣妾见過母妃!”
德妃按了按眉心,略過了寒暄,直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建业怎么会跟廖绮兰勾搭上?這都什么时候的事,你身为建业的妻子,也不劝诫劝诫他。”
姜氏内心发苦,她连丈夫何时跟廖绮兰有了首尾都不知道,如何劝诫?况且,前几個月,她身子重,容易疲倦,也不方便出门,又怎么能想到温柔体贴的丈夫說是去上香祈福,实则是跟廖绮兰私会呢?
即使心裡万般苦,可婆母问起,姜氏也不敢辩解,先是认错:“都是臣妾不好,臣妾也是今日才知道這事,据說是去年冬天殿下去青山寺,那廖绮兰想方设法跟殿下搭上线的。其余的,臣妾也不清楚。”
不满地看了姜氏一眼,德妃很不高兴:“那今日为何会将事情闹得這么大?你怎么就不劝劝他们兄弟?”
姜氏只能垂头做忏悔状,母妃刚才都吃了瘪,她哪裡劝得住三皇子。
姜氏想起周嘉荣的不依不饶,心裡其实有些羡慕,她若是能像三皇子這样该多好!可惜,她投错了胎,只盼下辈子不为女儿身,太身不由己了。
德妃见姜氏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来,心裡越发的不悦,当初为了提携娘家,也是为了让娘家不遗余力地支持他们母子,同时控制儿子,免得儿子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她才作主替儿子做主聘了自家侄女。這侄女平日裡看起来是個知书达理、端庄大方的,可关键时候却不顶用,半点忙都帮不上,真是令人失望。
心裡有火,她說话的语气更不好了:“跟本宫說說,今天的具体情况!”
儿媳妇帮不上忙,只能她先了解清楚這件事的詳情,一会儿才好想办法替儿子开脱。
对比杨泰殿内的沉闷气氛,殿外周嘉荣母子這边就要和乐许多。
德妃走后,太医過来,就在杨泰殿门口为周建业包扎伤口。
而穆贵妃则把周嘉荣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父皇呢?听說他今日在杨泰殿,发生這么大的事,他去哪儿了?”
周嘉荣轻声道:“刚才被关雎宫的人叫走了,說是丽妃娘娘肚子疼。”
丽妃已经怀胎近十個月,预产期就在這段時間,也难怪兴德帝听說她肚子疼就连忙過去了。
穆贵妃理智上能想通,可感情上有些接受不了。她儿子受了這么大的委屈,丢了這么大的人,陛下处理到一半就走了,莫非心裡现在就只有丽妃他们母子了!
见穆贵妃不大高兴的样子,周嘉荣反過来安慰她:“母妃,丽妃那边比较要紧,咱们這裡迟一会儿处置也沒甚大不了的,反正受罪的也不是儿臣嘛。”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躺在杨泰殿门口的周建业。
穆贵妃一想也是,陛下迟迟不来,受罪的是周建业,他们怕什么,顿时又高兴了起来:“你父皇最好在丽妃那裡多呆一会儿!”
這可說不准,万一丽妃要生了,那今天父皇能不能想起他和周建业都很难說。周嘉荣想了一下,還是悄声对徐嬷嬷說:“派两個人去关雎宫看看丽妃娘娘是不是要生了。”
他也沒有任何掩饰的意思。他母妃稀裡糊涂的,根本沒弄什么暗桩,這会儿要偷偷摸摸的,還是会让人知道,报到他父皇那裡,還惹得他父皇猜忌,不如正大光明地去打听消息。他现在就等着他父皇回来给他主持公道呢,他派人打听丽妃那边的情况也是正常的,就算被人知道也沒什么好指摘的。
徐嬷嬷赶紧去安排。
周嘉荣又让太监去附近的宫殿借了些椅子板凳過来,再让人送来茶水,先给穆贵妃一份,再给其他人也准备上,独独漏掉了周建业和廖绮兰。
在杨泰殿门口,周建业当然不可能沒水喝,但廖绮兰就不一样了,她现在名声坏了,說是人人喊打也不为過,大家都站得离她远远的,她孤零零地跪在烈日下,热出了一身的汗水,嗓子都要冒烟了,也沒人施舍一個眼神给她。
她這才意识到,封建社会跟现代不一样。
现代出個轨,跟人睡一觉,被发现,也顶多被人骂一顿就完了。天天各种爆炸性的新闻层出不穷,隔不了几天就忘了。甚至,若是得宠,金主踢了黄脸婆,扶她们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這样的例子她看過不少,所以在她心裡,出轨也不過是個道德問題而已,根本沒将這事想得太严重。可事发后,她却发现,是自己想当然了,连周建业這個龙孙都要跪地求饶挨板子,更何况她。
在古代,与人通奸是法律問題,严重性远非现代可比。
尤其是周建业這個沒担当的,沒出事的时候就是小甜甜,出了事直接把她推出来顶包。周建业肯定能保住一條小命,她能不能活還不一定呢!
廖绮兰不想死,也不想失去荣华富贵。
她将目光放到了树荫下的穆贵妃身上。三皇子在穆贵妃面前那么好說话,穆贵妃又這么喜歡她。剧本裡說過,穆贵妃跟廖氏這对婆媳关系一直挺好,穆贵妃是個傻白甜,沒什么心眼,也容易心软,兴许求她,能救自己一命。
想到這裡,她跪着爬了過去,冲着穆贵妃就磕头:“娘娘,绮兰一时糊涂,您救救绮兰吧,绮兰知错了,绮兰以后再也不敢了!”
穆贵妃正在喝茶,听到她的声音手一顿,抬头打量着廖绮兰。
廖绮兰粉色的裙子上沾满了灰尘,头发乱糟糟的,额头上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滚,将脸上的粉花开了,一张俏丽的小脸蛋像花猫一样,乱糟糟的,狼狈又楚楚可怜。
跟当初她在秋水宫第一次见到的那個羞涩腼腆秀气的小姑娘大相径庭。
若非证据确凿,穆贵妃都不敢相信,自己第一眼就喜歡上的单纯小姑娘竟然是這样一個不守妇道,婚前就跟男人勾勾搭搭的货色。
她收回了目光,看向周嘉荣,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滚:“嘉荣,母妃对不起你,都是母妃不好,都是母妃的错,母妃给你挑了這么個不守妇道的媳妇,丢光了咱们的脸!”
周嘉荣吓了一跳,赶紧安慰她:“母妃你說什么呢?這是他们不要脸,怎么会是母妃的错呢?母妃别哭了,您再哭,儿臣就要愧疚了,都是儿臣害得母妃如此伤心。”
穆贵妃赶紧擦了擦眼泪:“母妃只是觉得对不起你。”
要不是她挑中了廖绮兰,嘉荣今日怎么会蒙受如此的奇耻大辱呢!
周嘉荣要是在乎,就不会大张旗鼓地挑明了。他這人用兴德帝的话来說就是一根筋,认死理,在他看来,又不是他偷人不要脸,他为什么要觉得耻辱?
“母妃,你为儿臣挑媳妇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這样的人,是她骗了你,要有错也是她的错。”周嘉荣安慰她。其实他母妃并沒有挑错人,只是這個不知什么来历的东西占据了廖姑娘的躯体罢了,原来的廖姑娘、他、母妃都是受害者。
廖绮兰沒料到穆贵妃竟是這個反应,心乱如麻。如果穆贵妃都不肯帮她一把,還有谁会帮她呢?原主的父亲還在西南,现在当家做主的继母,巴不得她不好,又怎么会帮她呢?
她不甘心,她既然能提前预知剧情,還穿越到了古代,她才是书中的主角,怎么能被几個落后的古人给弄死了呢!
“贵妃娘娘,三殿下你们饶了我這一回,我很有用的,真的,求求你们!”廖绮兰一個劲儿地磕头,额头都磕红了,想以此博得穆贵妃的同情心。
但她实在低估了一個母亲对儿子的维护之心。
她這样打周嘉荣的脸,穆贵妃哪怕看她可怜,有些心软,可也不可能因此就放過她。不然让她儿子的脸往哪儿搁?以后岂不是什么人都能欺到她儿子身上?
她按了按太阳穴,对徐嬷嬷說:“把她拖远点,吵死了,再吵吵嚷嚷的,就把她的嘴巴给本宫堵上。”
徐嬷嬷早看廖绮兰不顺眼了,得了主子的命令,立即叫两個太监强制把廖绮兰拖到了太阳底下暴晒。
只有周嘉荣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廖绮兰這是有些绷不住了,打算主动交代?若是她真能吐出一些很有用的东西,也不是不可以留她一命!
关雎宫這边,兴德帝一去就看到丽妃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躺在床上,表情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他连忙问道:“叫太医了嗎?”
丽妃的贴身大宫女百合连忙道:“回陛下,已经差人去請了。”
兴德帝摆了摆手,坐在榻边,紧紧握住丽妃的手,轻声细语:“爱妃,哪裡不舒服?”
丽妃双目含泪,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娇滴滴地說:“陛下,臣妾,臣妾突然肚子疼。”
兴德帝看了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安慰她:“许是要生了,你别担心,沒事的。”
丽妃吸了吸鼻子,哭着說:“都說女子生产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陛下,臣妾害怕。”
美人落泪,又是怀着他的孩子,兴德帝心软得不行,捏了捏她的手,保证道:“沒事的,太医每隔三日给你把一次脉,你跟皇儿都好好的,别担心,有朕在。”
两人說了一会儿话,太医和医女過来,给丽妃做了一番检查后发现丽妃并未开始发动。
太医遂向兴德帝禀告道:“可能是临近产期,娘娘有些紧张,微臣给娘娘开些安神的药,让娘娘不要担心,好好休息,应该就這几天了。”
兴德帝眉心紧蹙:“可丽妃肚子痛是怎么回事?”
太医是沒查出什么問題,皇帝這么问,他也不能說丽妃很可能是装的,只能硬着头皮找借口:“许是娘娘第一次生产,太過担忧吧。”
意思就是丽妃這病是心病。
兴德帝想到丽妃的反应,默认了太医的說法。丽妃才十七岁,比嘉荣都還小一岁,年纪小,临近生产,身边除了他也沒個亲人,紧张害怕也是正常的。
让太医退下后,他走到床边,握住丽妃的手,安慰道:“爱妃听到了,孩子和你都沒事,不要害怕,一切有朕。一会儿朕让孙承罡去传旨,让你母亲进宫陪你,這下不害怕了吧!”
丽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惊喜地望着他:“谢谢陛下,陛下对臣妾真是太好了。”
见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颜,兴德帝也松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手說:“以后有什么事跟朕說,不要闷在肚子裡。”
丽妃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娇羞地点了点头:“陛下对臣妾真好。臣妾也是怕,臣妾一個堂姐,三年前便是因为难产去世,流了好多血,臣妾怕。”
“好了,有朕在,朕会护着你们母子,不怕。”兴德帝握住她的手承诺。
丽妃依赖地望着他,似乎满心满眼都是他:“陛下,臣妾想替皇儿祈福,保佑他平平安安的降生,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好,等你生产完,要去哪裡祈福都行,朕都依你。”兴德帝很好說话。
丽妃满足地笑了,轻声說:“恐怕好些时日,臣妾都沒法出门给皇儿祈福了。陛下,为了咱们皇儿,以后您多开开恩,为他积些德,老天爷也会因此保佑咱们皇儿的,您說是不是?”
“好,都依你,都依你,這下开心了吧,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兴德帝只当她是要生产了爱胡思乱想,一口应承,就是为了让她安心。
好不容易将丽妃哄得睡着,兴德帝這才出了关雎宫。
這时候,他也想起杨泰殿外還有一桩官司等着他拿主意。
他问孙承罡:“嘉荣他们還在杨泰殿?”
孙承罡一直派人留意着那边的动静,现在皇帝问起,他连忙道:“回陛下,都還在,贵妃娘娘听說了此事,也到了杨泰殿外。她不让二皇子殿下进杨泰殿,如今一群人還守在那边。贵妃娘娘宫裡已经派人過来在关雎宫外打听過好几次了。”
兴德帝不意外,穆贵妃疼儿子,周嘉荣吃了這么大個亏,她怎么可能罢休。
“叫渤海王进宫一趟。走吧,摆驾杨泰殿。”兴德帝背着手道。
杨泰殿外,一群人从中午等到了傍晚,都有些不耐烦,可穆贵妃和三皇子都沒走的意思,其他人也不好动。
周嘉荣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心裡焦躁,面上不显。
刚才去关雎宫打听消息的太监回来說,太医已经走了。既然沒留下,那丽妃就是還沒生孩子,应该也沒什么大碍,不然他们不可能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
既然丽妃沒事,为何父皇一直不回来,将他们這么多人丢在這裡不管!
丽妃肚子裡的那块肉是父皇的儿子,他跟周建业就不是嗎?
周嘉荣已经认清了现实,知道兴德帝沒那么重视疼爱他這個儿子,可输给周建业這個伪君子就算了,如今连一個小豆丁都远远比不上,他心裡有些不舒服。
但怕穆贵妃不开心,他半句都沒提,反而想方设法跟穆贵妃闲聊,哄她高兴,省得她想到這上面,心裡不痛快。
這么等了又等,等得大家望眼欲穿的时候,兴德帝的龙辇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中。
周嘉荣母子连忙起身,其他也纷纷站起来,起身行礼,杨泰殿的宫人赶紧去通知德妃。
兴德帝下了轿子,见人跟中午一样多,诧异地扬了扬眉,大步走到周建业面前。
周建业的额头、脸上都上了药,青青紫紫的,看起来像唱戏的,有些滑稽。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换,仍是那身脏兮兮的袍子,看到兴德帝,也顾不得身上有伤,赶紧跪下,诚恳地表示:“父皇,儿臣知错了,都是儿臣不好,让父皇为难了,儿臣甘愿受罚!”
态度异常的好,好得让人有些意外。
兴德帝沒有說话,坐到孙承罡叫人搬来的椅子上,扫了众人一圈,心裡已经有了决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建业,冷哼了一声,沒有說话。
周建业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又不敢多言,怕惹恼了他,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穆贵妃心裡不痛快,想出来好好斥责一番周建业,却被周嘉荣给拉住了。周嘉荣轻轻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该說的,中午那会儿他都已经說了,现在父皇還沒表态,他们母子若是跳出来追着父皇要個說法,父皇恐怕会觉得他们母子不给他面子。
這么多人看着呢,而且估计现在全京城的官员百姓都听說了這事,他父皇就是再偏心也不可能不惩罚周建业,不然說不過去。
穆贵妃虽然傻白甜了一些,可有個优点,那就是听话,儿子让她别冲动,她也就站在一旁不作声了。
沒人說话,气氛很是沉闷,大家都有些搞不懂兴德帝葫芦裡卖的什么药。
又等了一会儿,一個穿着朱袍的中年男子急急赶来,对着兴德帝就是跪拜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兴德帝摆手:“王叔不必多礼,起来說话吧。”
大家都认出来了来人的身份,這是兴德帝的堂叔渤海王,当朝郡王,也是宗人府的宗人令。宗人府名义上掌管皇家宗室事务,不過并沒有什么实权,封爵承办皇子的婚礼等等事务,现在都由礼部在办,宗人府名存实亡。
可這会儿兴德帝却将渤海王叫了過来,聪明的已经约莫猜到了兴德帝的打算。
果不其然,兴德帝指了指跪在脚边的周建业:“這小畜生不顾伦常,跟老三未婚妻搅合到一块儿,就交由皇叔处罚管教了。”
渤海王一惊,压下心裡的百般猜测,說道:“微臣遵命!”
听到這個安排,周嘉荣面色铁青。父皇分明是化公事为私事,宗人府沒什么实权,渤海王不過是個郡王,周建业以后怎么也要封個亲王郡王,地位不可能在渤海王之下,外家也有些势力,渤海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下死手整周建业,定然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等過阵子风声過去后,就将周建业放出来。
穆贵妃也很不满:“陛下,周建业私通弟妹,就這么算了嗎?臣妾不服!”
“大胆,你们這是质疑朕的决定?”兴德帝不悦地說。
龙颜震怒,不少人都有些害怕地看了眼三皇子母子。穆贵妃果然得宠啊,不但不惧德妃,在陛下面前也這么放肆。
四皇子和六皇子還一個劲儿地给周嘉荣使眼色,示意他算了,别触怒父皇。
周嘉荣不服气,梗着脖子說:“父皇,周建业明知廖氏乃是儿臣的未婚妻,却跟她私通,毫不顾念兄弟之情,按大齐律,当罚九十個板子,那去了宗人府,這九十個板子還打嗎?”
渤海王听到這话,眉心一跳,心裡叫苦不迭,就怕皇帝将此事推到他头上。哎,他今天可真是接了個烫手山芋。
好在兴德帝并沒有這個打算,只冷淡地回周嘉荣:“宗人府有相应的处罚,你若想知道,他日可以去宗人府亲自观看。”
他去了能怎么样?宗人府都是一群倚老卖老的老头子,怎么办最后還不是听他父皇的意思。
周嘉荣算是明白了,他父皇這分明是不想重罚周建业。
“那請问渤海王,周建业做出這种事,按宗人府那边的规矩当如何处罚?”周嘉荣非要问個明白。
渤海王吞吞吐吐地說:“這個……這還是第一回,本王也不记得了,三殿下,不若這样,等回去本王翻阅了宗人府的规矩,再派人告诉殿下如何?”
他也看出皇帝的意思,跟着打了個马虎眼。
周嘉荣失望极了,眼神桀骜地直视着兴德帝:“父皇决心要保二哥是嗎?”
“大胆,你当朕不敢罚你!”兴德帝暴怒,這個儿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反复忤逆质疑他,他感觉自己的帝王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
穆贵妃听到這话,一边抹眼泪一边說:“陛下要罚,便连同臣妾也一块儿罚吧!”
兴德帝真是要被這对爱较真,不知变通的母子给气死了。他之所以不想重罚周建业有两個原因,一是想给丽妃肚子裡的孩子积德,二也是周建业這事很荒唐,但不過一個女人而已,還犯不着为了個水性杨花的女人废掉一個儿子。老大远在西北,老四只知道玩,老六還小,老七還沒出世,老二虽然心思多,可也能钳制住周嘉荣,穆家势大,周嘉荣又一根筋,跟穆家走得近,他不可能将位置传给老三,不然這天下哪天改姓了穆都不知道。
做皇帝,最重要的便是御下之术和平衡之术,不管是前朝還是后宫,都要保持一個平衡,他這個皇帝才能当得安枕无忧。
深吸一口气,兴德帝淡淡地說:“不過一個女人罢了,你想要哪個女人,朕替你做主。沒必要为了這样一個不知廉耻的女人坏了你们兄弟這么多年的感情,老二既然知道错了,你大度一点,原谅他這一回!”
周嘉荣简直要气炸了,這只是一個女人的事嗎?這是在打他的脸,将他的尊严踩在地上摩擦啊,父皇未免太偏心了,若换了他,他能原谅這种给自己戴绿帽,背后插刀子的兄弟嗎?
【劝人大度天打雷劈,活该皇帝头上绿油油】
【皇帝要是知道他脑袋上也被他的好儿子戴了一顶大绿帽,還說得出這番不要脸的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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