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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063

作者:红叶似火
周嘉荣的判断沒错,随着江南遭遇大洪灾的消息传开,京城的米价开始上涨,短短三天時間就由原来的七文钱每斤涨到了十一文每斤,涨幅超過了百分之五十。

  這是因为京城的粮食,尤其大米的主要来源就是江南地区。

  南粮北运,每年秋收后,江南收的粮食便会通過漕运的方式,沿着大运河,源源不断地运到京城。

  今年江南大洪水,粮食歉收,必然减少运到京城的粮食数量,一些有经验又有点余钱的老百姓担心粮价会涨,悄悄囤了一些,還互相通知自己的亲朋好友。

  如此一来,粮价便蹭蹭蹭地往上涨了。

  粮价的上涨会带来恐慌的情绪,让更多的人投入到囤粮中,由此形成一种恶行循环。越买价格越高,越高,越多人买,怕以后更贵。

  周嘉荣知道此事后,立即叫停了收粮,问刘青:“王掌柜那裡還有多少银子?”

  刘青道:“還有十七万两银子。”

  因为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不敢一次性购进太多的粮食,分散派出不同的人去各個商家够粮,效率不是很高,哪怕派出了几十人,三天時間内也只花了八万两银子,還剩一大半。

  “還有這么多!”周嘉荣轻轻敲着桌子,這些银子不能在京城收粮了,不然会进一步助推京城粮价,琢磨了一会儿,他說,“你通知王掌柜,让這些人继续收粮,不過换個地方,不要在京城及附近收购了,而是转道河南、河北、山西等地,收的粮食也不用运回京城了,直接改道南下,送去江南交给纪天明。”

  這些地方刚收了小麦,地主、富商手裡都還有不少粮食,粮价也相对平稳。

  刘青记下来,当晚就去通知了王掌柜,王掌柜又从庄子上抽调了一部分信得過的家生子,组成了一個百人的收粮大队南下。

  京城粮价的暴涨,很快就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次日,早朝,有大臣上了折子,禀告此事。

  兴德帝本来就被江南水患弄得焦头烂额,正是心情很不好的时候,听說商贾借机发财,大肆涨价,气不打一处,恼火地說:“郑玉,你說說,怎么回事!”

  郑玉乃是顺天府尹,主管京城内外以及下辖一十個县的政务、治安等等。

  被点名,郑玉站出来先认错:“陛下,此乃微臣失察,微臣提议,开粮仓,出售粮食,平抑物价。”

  這样就能将粮食的价格压下去。

  兴德帝顿了片刻后道:“毛爱卿,你怎么看?”

  毛青云吞吞吐吐地說:“郑大人此言甚是有道理,不過……因为去年冬天咱们与匈奴打仗的缘故,消耗了不少银子,如今又要赈济江南,吏部府库空虚,仓库裡怕是沒有那么多粮食。”

  一句话,国库沒银子了。

  打仗最烧银子,因为每次打仗为了保障军需,還会有两倍以上的后勤运输人员帮忙运粮和武器、药物等等。几十万大军加上两倍以上的后勤人员,打了三四個月的仗,可想而知,這是一笔多大的开销。

  而且因为西北不少地方遭了匈奴的劫掠,朝廷为了安抚這些百姓,给他们减免了税负,又少一笔进账。

  大齐虽地大物博,可一年国库的收入也不過两千万两银子左右。這些钱不但要奉养全国的官员和军队,而且還用供皇室享乐。去年兴德帝的寿宴就花了近百万两白银,几位皇子封王奖赏,中山王成婚,還有一年的几次祭祀,都花了不少钱。

  除了這些,皇室還有一笔源源不断的开销,那就是兴德帝的陵墓。兴德帝继位第九年生了一场病后,就开始着手修建他的陵寝,如今已经修了十几年,前前后后投入了十几万工匠,還沒修完,每年還得投入几万,甚至是几十万两银子进去。

  兴德帝不悦地拧起了眉:“既不能开仓,那可還有其他法子?”

  毛青云低垂着头,不吱声。

  万永淳站出来道:“陛下,大米价格暴涨,乃是那些不良粮商所致,依微臣之见,责令他们不许胡乱涨价就是,一旦乱涨价,将以扰乱京城治安的罪名抓起来。”

  他說得轻松,可這责任全推到了郑玉身上。京城的大粮商,背后都是有人的,這不是明摆着让他去干得罪人的活儿嗎?

  郑玉不赞同,道:“陛下,不妥,此举可能进一步加剧粮荒。”

  万永淳阴阳怪气地說:“郑大人觉得不好,那你可有更好的应对之策?若是有,郑大人怎么不早些使出来,也省得粮价上涨,百姓叫苦不迭了。”

  郑玉被他怼得脸色发青,一时半会儿也确实沒有更好的计策。

  见他沉默不语,兴德帝道:“就這么办吧,郑玉,此事交给你了,今天就到這裡!”

  粮价的上涨恐慌情绪不止在民间蔓延,不少小官吏也很担忧。

  京城大,不易居,京城的物价几乎是全国最高的,若是外地考进京的官员,沒担任什么肥差,家裡又沒资助,别說买房子了,稍微弄不好,還得借钱度日。

  所以他们对物价的上涨也很敏感,尤其是薪俸不多的小吏。

  周嘉荣到了衙门就听他们在讨论米价,商量着多买几升大米囤在家裡。

  听他们說,周嘉荣才知道,不過才過了一夜,京城的米价已经涨到了十四文,较之几天前,翻了一倍,也难怪大家着急。

  就在這时,下朝回来的蒋钰听到众人的议论,板着脸說:“不用担心,陛下已责令郑大人严厉惩戒乱涨价的商贾,不许他们涨价,米价很快便会降回去的。”

  听闻此言,大家都高兴极了,庆幸這两天沒有跟风囤米,不然就吃亏了。

  一行人商量好,中午抽空出去买大米。

  可到了午后,周嘉荣却看他们一個個沮丧地垂着脑袋回来了。

  “谷阳,你们這是怎么啦?”他不解地问道。

  谷阳叹气:“殿下,你别提了,這一降价,粮铺门口排了好长的队伍,我們看了一下,估计排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排到我們,只能先回来了,等下值的时候再去看看。”

  傍晚从衙门出来,周嘉荣路過一家粮铺,果然看到了谷阳所說的长队,不,甚至比谷阳說的更夸张,排了两三裡地那么长。

  周嘉荣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他们這么多人,尾巴后面的肯定排不上了。”

  可队伍愣是沒几個人放弃。

  周嘉荣在一旁观望了一会儿,发现队伍行进的速度非常慢,按照這进度,恐怕到天黑关门队伍還有一大群人买不到粮。這些人怎么回事?

  他想一探究竟,可前面的人太多,他挤不进去,只能作罢。

  拐過這條街,又碰到了一家粮铺,依然如此。

  即便周嘉荣不懂经商,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他琢磨了一会儿說:“時間還早,走,去银楼给母妃买件首饰。”

  說着他掉转马头去了银楼,借故想看一些稀奇的,上了一楼。

  王掌柜听闻荣亲王来了,连忙亲自来迎接:“小人见過殿下。”

  周嘉荣摆手:“不必多礼,王掌柜坐下說话。今天這街上的粮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几家门口都排了老长的队伍。”

  前几日都還沒這种情况。

  王掌柜闻言,无奈地笑了笑說:“殿下应当听說了,顺天府今天派衙役挨個通知了粮铺老板,不许涨价,大米价格不得超過原来的七文钱一斤。”

  周嘉荣点头:“我有所耳闻。”

  王掌柜苦笑道:“這個方法看似能够为民争利,让百姓购买到更便宜的粮食,实则会起反效果,反而加剧百姓对粮荒的恐惧。现在无论是商贾還是市民都觉得未来粮价会上涨,粗暴地让粮商不许涨价,他们不敢明目张胆违反官府的命令,但可以通過其他的方式弥补這部分损失,比如在大米中掺杂更多的石子,或是用陈米、发霉的米取代原先的大米。甚至還可以通過降低售卖速度,减少售卖的数量,囤积一批粮食,运到江南卖更高的价格。”

  周嘉荣恍然:“也就說,今日队伍之所以排這么长,行进的速度又非常慢,乃是因为粮商消极应对,故意降低销售的速度导致的?”

  王掌柜点头:“沒错,小人派人去看過了,原本好几個伙计在同时售卖粮食,如今就改为了两個人,說是伙计和掌柜生病了,而且還规定每個人最多只能购买十斤。伙计再有心拖延一下,這样弄,一個时辰也卖不出去几笔粮食。”

  原来如此,周嘉荣沒想到看似普通的经商之道中還有這么多的门门道道。

  他担忧地說:“這样下去,京城不少老百姓恐怕都买不到粮食,只能花高价从其他人手裡买又或是减少每日的食物。”

  王掌柜叹气:“只怕過几日,京城的粮荒会更严重。”

  当然也无需担心京城会乱起来,毕竟两营還有那么多禁军守着呢,京城乱不起来,只是普通老百姓恐怕要遭罪了。

  从银楼走出来后,周嘉荣的心情有些沉重,回去后就让唐乐找些经商的书送到书房,只有知道得越多,涉猎的知识越多,他才不会轻易犯糊涂。

  翻了一夜的经商书籍,周嘉荣真是大开眼界,对這些小小的商贾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也许沒有高贵的出身,也沒有渊博的学识,但从古到今能够脱颖而出,在史书上留名的大商贾都不缺乏胆识、敏锐的商业嗅觉和吃苦耐劳的精神。

  接下来两天,果然如王掌柜所言,粮铺门口的长队不但沒有消散,反而越排越长,不少普通百姓脸上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看到這些,周嘉荣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好在這日他总算收到了纪天明从江南送回来的信。

  信裡,纪天明简单地說了一下江南的情况。目前他在苏州,還沒被洪水淹沒,但苏州城内的物价是一天一個价了,還有无数失去家园的难民涌入城内,露宿街头,当地官员已经在组织救灾,可在面对這样巨大的天灾面前,人能做的实在太有限了,尤其是现在绵延的大雨還沒停,說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有河岸湖岸决堤。

  信的最后,纪天明表达了对江南灾情的担忧。

  收起信,周嘉荣的心情越发的沉重。

  朝廷派向善南下已经数日,若是快马加鞭,日行上百裡,现在应该已经到江南了,不知能否改善這一状况。

  可惜還沒等来向善的折子,兴德帝又收到了一封江南巡抚的折子,再次說明了江南的灾情,已经扩大到了十六個县,无数黎民百姓受灾,他再次恳請朝廷派人去江南抗洪救灾。

  兴德帝将這封奏折公之于众,朝廷上下商讨对策,還沒商量出办法,過了两日,江南巡抚的折子又来了,還是陈述灾情,恳請朝廷支援。

  由此可见,江南這次的洪灾比之過去几十年恐怕還要严重。

  兴德帝跟重臣商议過后,又从兵部、户部、兵部等抽调了一部分官员和士兵,指派中山王带队南下,去江南赈灾,并让江南附近未曾受灾的府县常平仓、义仓、社仓等,赈济百姓。

  中山王接到圣旨,脸都垮了,心裡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贪這個功劳。

  江南现在大雨,洪水那么严重,万一赶上江河决堤,将他冲走了怎么办?

  不過圣旨都下了,他也只能认命。

  中山王一边让妻子收拾行礼,一边琢磨着多带几個侍卫出门,以保障他的安全。

  想到要告别安稳富贵的京城,中山王心裡就不得劲儿,当天晚上還派人去請几個兄弟聚一聚。

  周嘉荣接到帖子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他還惦记着喝酒呢。

  不過到底兄弟一场,這次南下救灾也有些风险,周嘉荣不好表现得不近人情,准时赴约。

  见面后,中山王就哭嚎:“大哥、三哥、六弟,若是我……此去再也回不来了,以后的清明你们可要记得带着酒去看我。”

  “四弟莫担心,你是作为赈灾的钦差大臣南下,不会去洪灾第一线的。四弟若是還不放心,我這裡有几個武艺非常高超的士兵,为兄将他派到你身边,跟着四弟南下,定能保四弟平安。”武亲王捏着酒杯笑盈盈地說道。

  听到這個提议,中山王立马不嚎了,摆手道:“就不用劳烦大哥了,這次父皇還拨了一部分银子送去江南赈灾,会派军队一路护送,定然无恙,大哥尽管放心。”

  要真收了武亲王的人,岂不是在自己身边留了对方的眼线。中山王表面大大咧咧,贪玩好热闹,但在這种关键問題上并不糊涂。

  武亲王笑了笑:“既如此,那就算了,若是四弟有需要,但讲无妨。”

  周嘉荣冷眼看着他们俩耍心眼,垂下眼睛,轻轻摇头,真沒意思,都這时候了,两人還不消停。

  被武亲王這么一說,中山王也不好卖惨了,不然一会儿武亲王又送人给他怎么办?

  四人边喝酒,边說起了江南的灾情。他们都各有各的渠道,多少知道一些外面人不知道的消息,周嘉荣听着,偶尔接两句,一顿饭吃得不咸不淡。

  次日天不亮,中山王便带着赈灾的队伍南下了,为了加快速度,他们這次沒有坐马车,而是骑马,银子也用马驮着,到了驿站再换马,次日继续启程。

  按照這种速度,估计五六天便可到达江南。

  中山王走后,京城的粮食越发不好买,百姓叫苦不迭,不少大臣上书向兴德帝反应這一情况。

  郑玉也站出来,先是检讨自己,然后想了一個应对之策:“陛下,不若从京城下辖的一十個县中,开放一部分粮仓,将粮食运到京城,平价出售,以满足百姓所需。”

  京城下辖的一十個县城下面還有很多村落,因此有一定的余粮,尤其是小麦。

  兴德帝這回采纳了他的提议。

  郑玉已经吃了一次亏,這回谨慎多了,将粮食拉回来后,在官仓平价出售,每人限购五斤,以免有商贩趁机囤积平价粮。

  衙门开了仓后,大量的粮食放出来,不少百姓都舍弃了不知道何时才能排上的粮铺,都跑到官仓去买粮。

  周嘉荣从衙门回府,看到一张张带着欢笑和满足的脸,既高兴又担忧。

  朝廷的粮仓不可能一直平价售粮,因为今年江南发洪水的缘故,漕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就沒法从南方运粮回京。京城确实還有粮,但肯定要先保障两大营一十万大军的口粮,余下的才能卖给百姓,因此必须留一批粮食做不时之需。

  如果想让京城的粮价持续稳定下来,就需要打破這些商贾对于粮价必然会上涨的心理预期。

  琢磨了半天,他让刘青安排人悄悄去外面放出风声,就說今年两湖、西南等地区的粮食大丰收,灾后朝廷会向這些地区调粮进京。

  不管流言真假,几千裡外,這些商贾一时半会儿也沒法去求证此事。只要大家都觉得以后会有粮食,京城不会缺粮,大商贾们担心囤在手裡的粮食会卖不出去,自然就会拿出粮食来售卖,這样京城的粮价就能稳定下来了。

  其实现在京城并不缺粮,而是不少商家捂着不肯卖而已。

  为了保证這個计划顺利实施,周嘉荣還找上了蒋钰:“蒋大人,我想請你帮個忙,听說你跟顺天府尹郑大人乃是同乡,私交不错?”

  蒋钰抬眼瞥他:“是有這么一回事,殿下想让臣帮什么?先說好,老郑這人也是個又臭又硬的石头,你若是希望臣能替你拉拢他,恐不能如你的愿。”

  他這话谦虚了,顺天府尹這個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得稳的,郑玉干了四年,既沒被撤职,也沒因为得罪权贵不得已辞官,便是有過人之处。

  周嘉荣大笑:“蒋大人快人快语,那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大人不必担忧,我沒這個想法,我是想請你转告他,上奏,解除对商贾粮价的限制。”

  “殿下這是何意?”蒋钰皱眉,不明白周嘉荣为什么掺和這么一脚,還是帮商贾說话。

  周嘉荣认真解释道:“蒋大人,朝廷开仓放粮,最重要的目的是平抑粮价,现在這個目的已经达到了,完全沒有再限制商贾粮价的必要。而且過去的经验也证明了,限制他们的售价這條路是走不通的。京城粮食有限,不可能一直开仓放粮,最后還是得靠他们来满足城内百姓所需,因此我建议趁着现在粮价已经降了下来,让他们能够自由浮动价格,让一部分手裡比较宽裕,不愿排队的百姓去粮铺买,以减少京城粮食的消耗……”

  這样有一個好处,粮铺可以适当的涨价,比如一斤涨一两文,這样,既在百姓的承受范围内,商贾又能稍微多赚些钱,更乐意卖粮。届时,朝廷便可慢慢减少粮食供应,保障京城有充足的储备粮。

  蒋钰听完周嘉荣的话后,一愣一愣的:“殿下還精通买卖?”

  周嘉荣笑着摇头道:“精通倒谈不上,只是观最近京城的粮价变动有所触动而已。我這只是一個粗略的提议,具体怎么实施效果最好,還得看郑大人的。”

  “行,我帮你找老郑。”蒋钰一口答应。

  翌日上朝,郑玉向兴德帝上了一份折子,請求解除对粮商价格的限制,允许其自由定价买卖,同时通過缩小官仓的经营時間、限购等措施逐渐减少官方的粮食供应。

  兴德帝看完后,又问了许多郑玉有关這方面的一些具体细节和內容。

  郑玉一一作答,并阐述了這样做的好处。

  兴德帝听完后非常满意,大大夸奖了郑玉一番,還奖他白银一百两,责令他去办這件事。

  得了褒奖,郑玉本该高兴的,但他性格比较耿直,总觉得自己是抢了荣亲王的功劳,毕竟這主意是荣亲王给他出的。下朝后,他拉住了蒋钰,支支吾吾地问:“荣亲王殿下怎么不亲自上奏,向陛下禀明這件事?”

  蒋钰往他后面瞅了一眼,见沒人,才直言不讳地說:“你觉得這件事若是荣亲王殿下上奏的,陛下会這么快通過嗎?”

  郑玉失语,表情有些滑稽,過了许久才叹息道:“哎……”

  到底沒多說什么,他虽然也欣赏荣亲王的手段,可他更佩服武亲王保家卫国的英勇,而且作为一名纯臣,最要紧的忠于陛下。

  蒋钰知道這位好友是怎么想的。以前他也是如此想法,但他想,若是郑玉有机会接触殿下,迟早会明白,荣亲王值得。

  到底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很多话不方便說,蒋钰拍了拍他的肩:“殿下沒亲自找你,只是托我转告你此事,就是不希望你为难。我知道,你不愿意被打上任何一派的标志,你无需担心,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也不会提让你为难的事。”

  這话倒說得郑玉不大好意思了,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跟蒋钰說什么。

  蒋钰摆了摆手:“郑大人還有许多事要忙,我便不打扰你了,告辞。”

  說完大踏步上了马车,消失在郑玉的视线中。

  他這样干脆利落倒是让郑玉颇有些不得劲儿。不過到底是公事要紧,郑玉连忙回了顺天府。

  同一時間,刘青回来告诉周嘉荣一件事:“殿下,小人发现,京城裡似乎有人在故意抹黑您和中山王。”

  “哦?”周嘉荣很好奇,“都說了什么?”

  刘青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說您嫉妒武亲王得宠,又被皇后娘娘過继到了名下,气得在府中摔了好些古董。”

  周嘉荣乐了:“我就是生气也舍不得摔古董啊,散播流言這人显然不了解我。”

  周嘉荣可沒摔东西的嗜好。而且自从去大同府见识到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有多艰难后,他已经意识到民生多艰,哪還舍得砸古董,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见周嘉荣沒生气,刘青稍稍松了口气,继续道:“關於中山王的說他口蜜腹剑,心裡很嫉妒你和武亲王、蜀王,喝醉后逮着你们三個骂。”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周嘉荣无语了:“查出這些流言的源头了嗎?”

  “沒有,对方很谨慎,是找城隍庙的老乞丐传出来的,那老乞丐生了病都快死了,什么都敢說。”面对這种人,刘青也很为难。

  周嘉荣听完就沒兴趣了:“不用管他,随便他们吧。”

  谁知這样的流言并沒有消停,渐渐的,坊间的流言多了起来,虽然很隐晦,沒有直接点名几個王爷的名字,用了绰号代替,但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是他们四兄弟。

  而且都是關於他和中山王的,還有些蜀王的,武亲王的非常少。

  刘青怀疑:“殿下,這会不会是武亲王让人放出来的?前阵子,關於他過继时天降不祥之兆的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会不会是武亲王反击回来了?”

  周嘉荣不确定,毕竟沒有证据。

  按理来說,這样的流言也太小儿科了,也伤不了筋骨,武亲王应该沒這么幼稚才对。可他到底是不了解這個大哥,万一他就這么小气,怀疑前阵子的流言是三個弟弟散布的,借此报复呢?

  罢了,這都是小事。

  周嘉荣更关心江南水患。

  中山王已经去江南半個多月了,期间送了两封奏折回来,向朝廷报喜,說是已经控制住了江南的水患,請兴德帝放心。

  兴德帝果然很高兴,当天去了淑妃宫裡,夸她生了個好儿子。

  周嘉荣听說這個情况后,也很高兴,提笔写了一封信,准备派人送去给纪天明,让他若是接到了王掌柜派去送粮的队伍,就将粮食拿回去,平价售出,以做朝廷开仓赈灾后的补充,毕竟這时候江南不会嫌粮食多,粮食多一些才能保证价格稳定。

  只是信写好了,墨迹還未干,刘青忽然匆匆进来,紧张地說:“殿下,纪先生派了人過来,要见你一面。”

  “我刚好给他写完信呢,快将人带到书房。”周嘉荣笑道。

  過了一会儿,刘青领着一個山羊胡,個子矮小,非常瘦,神情有些憔悴的男人进来。

  “草民叶和通见過荣亲王殿下!”山羊胡先跪下行礼。

  周嘉荣道:“起来,坐下說话,你跟纪先生是什么关系?”

  叶和通還是有些拘谨,只坐了小半個椅子,认真地說:“草民是纪先生的帐房先生。纪先生救了草民一家老小,此后草民便一直跟着他,今日到京城是受纪先生所托,送一封信给殿下,殿下看完后便知。”

  說完,郑重地从胸口裡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周嘉荣。

  周嘉荣打开,信纸上只写了几行字,有些潦草,看得出来写信的人心情颇不平静:“殿下,江南洪水已波及一十一個县,无数百姓受灾,房屋财产被大水冲走,无以生活,不得已卖儿卖女,五百文钱就可买一女童……江南之惨状,臣难以描述,殿下听叶和通說吧。”

  周嘉荣通過這封信察觉到了纪天明沉痛的心情,心裡也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痛心。

  他紧紧攥着信问:“朝廷不是已经去赈灾了嗎?還拨了五十万两银子,怎么還会這样?”

  叶和通苦笑着說:“殿下,什么银子,咱们老百姓根本沒见過,如今江南米价已经贵到上百文一斤了,百姓啃树皮野草为生。”

  周嘉荣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這些银子很多人都看着运往了江南,而且父皇還颁布命令,广开义仓,应该不至于此才对。

  “到底什么情况,你跟我详细道来。”周嘉荣认真道。

  叶和通一五一十地将江南的情况說了一遍。

  周嘉荣越听脸色越沉。他那個好四弟,去了江南后从头到尾都躲在苏州府内,不曾出過苏州城一步。

  江南各地倒也不是沒有赈灾,只是官府开的粮仓极为少,時間還很短,每日仅仅两個时辰,每人限购五斤,很多老百姓半夜就去排队,仍很难买到官府开仓放的粮。

  官府倒也沒完全不管百姓,每日也开了粥棚施粥,可粥清得能照出人影就不提了,而且還限量,去晚了就沒有,一天几大桶就完事了。

  這不是做做样子是什么?

  “朝廷是发了赈灾的银子,也责令相邻的府县开仓赈灾的。這些银子和粮食都去了哪儿?”周嘉荣愤怒不已。

  叶和通沒作声,其实這個答案大家心裡都有数,既然朝廷拨下来的款项沒赈济灾民那自然是进了某些贪官污吏的口袋。

  周嘉荣冷静了一会儿问道:“纪先生還有什么话让你捎给我嗎?”

  叶和通站了起来,将他的外衣脱了下来,然后将背部那块补丁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写满了小字的绢布,他郑重地将這张绢布交给周嘉荣:“這是纪先生让草民一定要亲自交到殿下手中的。”

  刚才那封信只是障眼法,若是叶和通出了苏州府万一被人盯上了,也能用那封普普通通的信件应付過去,以免拿到如此重要的信息。

  周嘉荣展开绢布,纪天明在這封信裡绝口沒提江南的灾情有多严重,而是直接道:殿下收到這封信您已经了解了江南的灾情。臣斗胆,請殿下到江南走一趟。如今武亲王如日中天,不止得上青睐,而且在民间威望颇高。殿下也需要做出相应的成绩,方能得到天下黎民百姓的认可,江南学子,文武百官的拥护。臣以为這就很好的时机,既能立功,又能解江南百姓之苦,两全其美。

  殿下不缺助力也不缺才能,更不缺一颗为民为国之心,缺的乃是一展抱负的机会。臣已经安排了一些流民进京诉冤,届时殿下自愿請缨南下即可。臣:纪天明!

  短短数百字真是骇人听闻,纪天明果然大胆,這样的话都敢說,难怪要用如此隐秘的方式,還不远千裡,亲自派信得過的人送信给他。

  周嘉荣一边将绢布丢进了炉子裡,一边问叶和通:“纪天明安排了多少人进京?”

  叶和通道:“总共十五人,有父子,有母女,有祖孙,也有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都是京城有亲戚的,他们互不相识,也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殿下不必担心這裡面出了岔子,暴露出去。若是殿下同意,草民便按照纪先生的计划,让他们分别进京击鼓鸣冤。”

  說完,他忐忑不安地等着周嘉荣的答案。纪先生這步是险棋,抗洪赈灾一事,历来不好办,吃力還不一定能讨好,一個办不好,還会受上面追责。

  周嘉荣只犹豫了片刻后就道:“你去安排吧,小心些,别暴露了自己。若需要什么帮助,找刘青,事情安排完后,无论结果,明日你就速速离京,返回江南,路上不得延误。”

  叶和通沒想到他這么痛快,心情大起大落,激动地拱手道:“草民领命。草民替江南的父老乡亲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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