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蓝玉出狱
朱元璋拿着庞旬第一時間送到手裡的罪己书,从头到尾认真的看了一遍,脸上始终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究竟满不满意。
沉思片刻之后,朱元璋抬头看向了庞旬,沉声道:“他什么时候醒的?”
庞旬顿了一下,低声道:“奴婢问過毛春,已经確認,奴婢赶到诏狱中时,蓝玉刚刚苏醒不到半柱香的時間。”
听到庞旬的回答,朱元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脸上闪過了一抹疑惑。
庞旬看着面露疑惑的朱元璋,试探着问了一句:“陛下是觉得,蓝玉恰好在此时苏醒,是另有蹊跷?”
朱元璋眉头微皱,缓缓起身踱起了步子,沉声道:“那個陆凌川不是已经承认他曾经进到诏狱见過蓝玉么?”
“或许,蓝玉的昏迷与他脱不了干系,而且,朕总觉得,各路驻军联合血书上奏之事,也与他有关!”
“可他只不過是個寂寂无名的少年,究竟是通過什么样的方法做到的?!”
听到此处,庞旬不由得愣了一下,面露惊异,迟疑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此人绝不简单,并非像魏国公查到的那样!莫非魏国公...”
說到最后,庞旬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后面的话沒敢继续說下去。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在這一点上,朕還是相信魏国公的,他不敢随意欺瞒,或许只是那陆凌川一直在隐藏自己,被迫之下才卸下了伪装。”
庞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沒有再說什么,回想着陆凌川在宫门外领受那五十杖刑时一声未吭的情形,至今還觉得不可思议。
朱元璋一边踱步沉思,一边继续道:“通知锦衣卫放人吧,让他们派人暗中严密监视将军府,尤其是那個陆凌川!有任何异动,立刻禀报!還有,尽快将這份罪己书昭告天下。”
“另外,让锦衣卫查一查這個陆凌川的底细,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隐藏在将军府,甘愿做一個一事无成,被人嫌弃的末位义子!”
庞旬躬身一礼,立刻答道:“是!”
朱元璋顿了一下,又道:“谢林舟和唐玉石现在何处?”
庞旬道:“回禀陛下,此二人還在刑部羁押,由魏国公亲自审问。”
朱元璋摆了摆手,道:“不必审了,杀了吧,让刑部随便想個由头,不得涉及与燕王密信往来一事。”
“另外传讯北境,让燕王严密巡防北境,看看北元边军有何异象,若无异动,即刻进京。”
庞旬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立刻领命离开。
夜幕下。
锦衣卫卫所外,聚集着数十人,除了陆凌川和魏安、昌平三人外,大理寺的人已经收到了消息,刚刚赶到。
陆凌川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這些人,他知道,這些人是来奉旨缉拿蓝玉那几名作奸犯科的义子的。
但是他心裡也明白,那几人交由大理寺收押只不過是個幌子,相信很快就会暗中再次转入锦衣卫的手中。
朱元璋绝不会放弃這個趁机铲除蓝玉势力的机会!
所以,从陆凌川答应将那几人交出去的时候,他们几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他从不相信朱元璋已经真的放過了蓝玉,蓝玉之所以能捡回一條命,完全是朱元璋为了顾全大局着想。
因为他在明和殿中說的那些话,已经让朱元璋心生忌惮,即便朱元璋沒有完全相信他的话,也绝不会因为蓝玉一個人的性命去赌北境的安危。
更重要的是,朱元璋不希望因为蓝玉的死而让淮西一脉中的勋贵老臣真的寒心,他需要有人来震慑自己那些心存夺嫡争储之意的儿子们!
陆凌川知道,朱元璋早就对燕王朱棣开始忌惮了,而且一定猜到朱棣不会安于现状。
正在這时,脚步声响起,毛春带着一众手下押着蓝玉和将军府上下人等陆续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正是满身伤痕的蓝玉,一名年過三十的中年人搀扶着蓝玉,看到自己终于重获自由,脸上早已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欣喜。
此人名叫蓝山,正是蓝玉收养的第一個儿子,也是将军府中最得势,最跋扈的义子。
除了蓝山之外,其他义子也混在人群中,還有蓝玉的夫人,陆凌川的义母孟氏,以及蓝玉的大女儿,蓝秋凝。
随着夜幕渐渐褪去,城裡的百姓已经有人早早出门,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附近围观,锦衣卫卫所门前,還从未像今天這般热闹。
“拿下!”
随着一声厉喝响起,一众大理寺的官差立刻一拥而上,迅速将蓝玉的十三名义子中的九人全部拿下!
“你们做什么?!”
“放开我!”
“陛下不是已经赦免了我們么?为何還要抓我們?!”
一时之间,惊呼声四起,被抓的九人纷纷面露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首当其冲的,就是蓝玉的义长子,蓝山。
“陛下的确已经赦免了你们的谋逆之罪,但你们犯下的其他罪责必须受到严惩,這也是陛下的旨意!”
“带走!”
方才发话之人再次开口,一脸正气。
此人正是大理寺少卿,陶文轩!
蓝山面色慌乱,一边挣扎着,一边转头惊恐的看着面容憔悴的蓝玉,哭喊道:“凭什么抓我?!父亲!救我!”
其他八名义子也纷纷看向了蓝玉,惊恐的呼喊着。
蓝玉看了人群中的陆凌川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不忍直视。
事到如今,他已无能为力。
陶文轩缓步来到陆凌川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拱手道:“這位就是陆公子吧?听传旨的公公說,公子愿意提供這七人的罪证,协助大理寺审理此案,是嗎?”
陆凌川皱了皱眉头,点头应道:“放心,如果大人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尽管到将军府找我。”
虽然话這么說,但是陆凌川心中明白,朱元璋绝不会真的让将军府的人插手,陶文轩此举,或许是授了朱元璋的意,故意当众挑拨离间。
果然,就在陆凌川话音刚落之际,不远处的唐山就已经跳着脚怒视着陆凌川,厉声道:“原来是你這個吃裡扒外的东西背后害我!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我們被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陆凌川!你混蛋!”
“不得好死!”
在一阵谩骂诅咒声中,以唐山为首的九名蓝玉义子纷纷被大理寺押着离开了锦衣卫卫所。
陆凌川沒有理会那几人的谩骂,静静的靠在马车边,看着在管家枫伯的搀扶下缓缓走下石阶的蓝玉。
他已无力解释,也无需解释,他的目的只是救出蓝玉,至于将军府中的其他人,他从未放在心上,也从未想過以后会与他们有什么交集。
亲情這個词,对于他来說已经太過久远,除了徐妙锦,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裡,他从未将其他人当作自己的亲人。
即便是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的蓝玉,也只不過是他崛起道路上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随着枫伯将蓝玉扶上马车,将军府上下数十人缓缓离开锦衣卫卫所,在围观人群的议论声中,向着将军府的方向缓缓而行。
陆凌川皱着眉头,忍受着屁股上传来的剧痛,缓缓转過了身,准备乘坐马车离开這個是非之地。
马车還是颖国公府的马车,但挂在车厢一角上那只写着“傅”字的灯笼,他已经让魏安拆除。
魏安担忧的在一旁搀扶着陆凌川,轻声道:“十三哥,小心。”
听到這五個字,陆凌川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从受了五十杖刑之后直到现在,只有魏安关心過他。
一股暖流,瞬间从陆凌川的心底升起,让他冰冷的心渐渐融化。
“想不到你连自己人都不放過!”
“别以为出了诏狱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小心着点,今后最好别犯在我手裡,否则...”
然而就在陆凌川准备登上马车离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個充满挑衅的声音。
听到這话,陆凌川停下了脚步,缓缓转头看向了身后。
锦衣卫副指挥使毛襄站在石阶之上,正在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凌川,脸上满是不屑,眼神中流露着一丝不加掩饰的阴狠。
诏狱中陆凌川那句极具威胁的话,已经彻底得罪了眼前的這位锦衣卫二号人物。
陆凌川冷冷的瞥了一眼毛春,轻哼了一声,一边登上马车,一边沉声道:“别忘了你哥哥毛襄是怎么死的!”
“最好不要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小心哪一天成了被别人随意丢弃的棋子,暴尸街头之时依旧浑然不知。”
“狠话是留给有命活的人說的!”
话音落下,陆凌川已经登上了马车,走入了车厢。
听完陆凌川的话,毛春脸色骤变,望着马车渐渐掉头离开的双目之中满是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