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明要完怎么办
曾淳知道,這一关算是過去了,他们父子已经性命无忧了,而且,他爹很有可能会进内廷任职。
他之所以敢玩神仙托梦這一招,那自然是有点把握的。
那一副青词其实是严嵩集很多青词高手之力给写出来的,一般人那根本写不出来。
他之所以知道這么一副青词,也是因为后世那场戏。
戏裡面严嵩进献那一副青词之后,嘉靖相当的高兴,很快就将严嵩提拔为内阁首辅,严嵩“青词首辅”之名也由此而来。
严嵩竟然這么陷害他们父子,這家伙进阶首辅的青词他自然要拿来用了。
還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陶仲文陶真人。
戏裡面陶仲文陶真人可是嘉靖最为宠信的方士之一,邵元节之后陪着嘉靖修炼的就是陶仲文。
而且,陶仲文陶真人进宫的時間正是曾铣被斩之后,那时候邵元节感觉自己大限将至,所以将好友陶仲文举荐给嘉靖,来接替他的位置。
這会儿朝堂上下還无人知晓陶仲文這個人呢,更不知道陶仲文会进宫,嘉靖都不知道,只有邵元节心裡清楚。
他将陶仲文巧妙的引入神仙托梦之中,嘉靖不信這神仙托梦是真的才怪。
這就是他敢于欺君的依仗!
现在這一关算是過去了,接下来怎么混呢?
曾淳跟着他爹登上马车之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嘉靖朝不好混啊,不但嘉靖朝不好混,后面的隆庆朝、万历朝都不好混。
庄周一梦二十多年,他对大明朝可是熟悉的不行了。
明亡于崇祯,实亡于万历,始亡于嘉靖啊!
大明朝都要亡了,還混什么混?
为什么說大明始亡于嘉靖呢?
很简单,因为嘉靖毫无底线的支持以严嵩为首的贪官污吏,使得读书人都不要脸了,只想捞钱!
大明嘉靖朝之前,读书人還是要点脸的,就算是贪钱那也是偷偷摸摸的贪,贪官污吏還是遭人唾弃的,如果有人去外地当官回到家乡,亲朋好友问他捞了多少钱,他肯定会翻脸骂人。
但是,大明嘉靖朝之后,读书人都不要個逼脸了,千裡当官那就只为钱,如果有人去外地当官回到家乡跟亲朋好友說他沒捞到什么钱,亲朋好友不但不会夸他清正廉洁,反而会嘲笑他无能!
這种风气一旦形成,那就相当的恐怖了。
大家都贪,钱必定会流入私人腰包,钱一旦全部进入私人腰包了,国库就会空虚,国库一旦空虚,打仗也沒钱,赈灾也沒钱,打仗沒钱就会打败仗,赈灾沒钱灾民就会造反,大明朝就是這么亡的。
這会儿嘉靖已经开始乱来了,這点从他们父子莫名其妙被牵扯进夏言一案就能看出来。
夏言是清流核心人物沒错,大明朝的皇帝历来都不喜歡清流這也很正常。
因为清流大多不听话,老是喜歡用仁义道德来绑架当皇帝的,而且清流一旦手掌朝堂大权就会开始约束皇权,指点江山,說当皇帝的這不能干,那不能干。
老朱家人最烦這個,大明是朱家的江山,不是你们這帮清流的江山,老子当皇帝的干什么关你们屁事!
問題,读书人学的還就是仁义道德,清流在那些沒有经历官场磨砺的读书人眼中那就是典范,是楷模,清流只要振臂一呼就能让很多愣头青般的读书人发癫发狂。
众怒难犯,老朱家人再强势,那也不敢得罪那些愣头青般的读书人,人家发起狂来那可是命都不要的,杀都杀不住。
所以清流他们是不得不用,凡是有名望的清流,他们還得假假意思重用一下,要不然人家就会喊叫当皇帝的不公平,不任用贤能,只任用奸佞,人家這么一喊叫,那些愣头青般的读书人就要发狂了。
大明历代皇帝那都是边任用清流,边扶持太监、锦衣卫、公侯勋贵,乃至贪官污吏去跟清流抗衡,還时不时装装糊涂,拉拉偏架,不着痕迹的收拾那些不听话的清流,這样他们就能稳住天下读书人了。
這会儿嘉靖看似是被严嵩蒙蔽所以要杀夏言,其实是嘉靖故意装糊涂,利用严嵩這個贪官污吏来收拾夏言這個清流,這個其实也沒有什么問題。
問題就是,嘉靖不能摆明了毫无底线的支持贪官污吏。
嘉靖经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水清水浊都是水,清流贪官都要用。
他還为自己能說出這种有水准的话来沾沾自喜呢。
這种话当皇帝的能說嗎?
你当皇帝的知道我是贪官不但不抓起来砍了還要用,那我为什么不贪?
读书人一旦被当皇帝的惯出這毛病来,那一個王朝铁定完蛋。
大明朝就要完蛋了,怎么办呢?
說实话,如果沒有那场梦,曾淳压根就不会考虑這個問題。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問題,他沒死。
他還想长命百岁呢,他還想妻妾成群呢,他還想子孙满堂呢。
這些都是正常人最朴实的想法。
可是,大明朝要完蛋了,這些朴实的想法对于他和他的家人来說那就是一场灾难!
他這会儿才十五,长命百岁那到什么时候去了,嘉靖朝還有十几年,隆庆朝有几年,万历朝有四十几年,接下来,泰昌朝一個月,天启朝七年,崇祯朝十四年。
這么算起来,他晚年都要在亡国的战乱中煎熬,长命百岁对于他来說就是一场灾难,他的妻妾,他的子孙那会更惨,亡国之奴有多惨,那简直不敢想象!
他不想做亡国之奴,這也是一個正常人最为朴实的想法。
問題,大明朝這样下去铁定完蛋啊,到底怎么办呢?
现如今办法好像還只有一個,那就是阻止嘉靖和万历把大明朝给玩完了。
這跟他死裡逃生的办法异曲同工,說白了那就是欺君罔上!嘉靖和万历脑子就有問題,不欺君真不行。
這对祖孙怎么玩弄权谋让朝中的贪官污吏和清流互斗這個暂且不论,反正贪官污吏和清流都是为了争权夺利,全杀光都不冤枉。
嘉靖和万历最大的問題就是眼裡压根就沒有忠良,那些为大明浴血奋战的将帅他们不但不善待,還逮着往死裡整。
歷史上他爹曾铣這個打得俺答汗多次求和的三边总督因严嵩要构陷夏言而被斩首示众,妻子流放三千裡,北虏之祸因此而起。
還有率军在王江泾取得抗倭以来首次大捷的南京兵部尚书五省总督张经和浙江巡抚李天宠,因严嵩为干儿子赵文华争功而被斩首弃市,南倭之祸因此愈演愈烈。
還有率军剿灭倭寇的胡宗宪,嘉靖也是只论他是严党,不论其功绩,多次将其打入大牢,胡宗宪愤而自尽身亡。
還有功勋卓著的名将俞大猷,最终被贬为从五品的佥书,郁郁而终。
還有同样功勋卓著的名将戚继光,最终被罢免一切职位,穷困潦倒而死。
最为令人痛惜的是萨尔浒之战,万历放着三大征中功勋卓著的将帅不用,偏偏用那三大征中唯一大败一场的杨镐来统帅大军,结果晚明第一猛将刘綎被其活活害死,万历三大征培养出来的十多万精锐死伤殆尽,大明从此进入灭亡倒计时。
他能任由這对祖孙胡搞瞎搞嗎,他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明灭亡嗎,他能让子孙后代成为亡国之奴嗎?
這年头或许沒几個敢欺君的,曾淳却是无所谓了,反正欺一次也是欺,欺一百次也是欺,欺一個君也是欺,把嘉靖和万历祖孙三代一起欺,那也是欺,怕個屁啊!
至于怎么欺君,這個对别人来說或许很难,对他来說却很简单,因为他熟知大明朝的歷史,這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嘉靖和万历想要祸害哪些忠良他就暗中保住那些忠良,這样還能将這些忠良收归己用,组成自己强大的班底,這对祖孙想要培养贪官污吏胡搞瞎搞,他就暗地裡发动手底下的忠良整死那些贪官污吏。
当皇帝的其实有個最大的弱点,那就是眼睛和耳朵都伸不到宫外,他只要让满朝文武成为自己的耳目,那這個君他是想怎么欺就怎么欺。
不過,要做到這点就沒那么容易了,他必须掌控朝堂大权才行,而要想掌控朝堂大权,那就必须翰林出身,如果不是翰林出身,别說掌控朝堂大权了,想进内阁都难如登天。
問題,這会儿他都還沒有参加過科举,连個生员都不是,怎么混個翰林出身呢?
如果按正常途径,县试、府试、院试、乡试這一路考下来最少得十多年,而且,他還不一定能次次過关。
這种情况下,等他混到了翰林出身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怎么办呢?
還好,大明朝還有個捷径,那就是去国子监裡镀金。
严世藩那也沒考過科举,连生员都不是,但人家在国子监裡镀了個金之后便平步青云做到了工部右侍郎加工部尚书衔!
更重要的国子监的监生還有一個特权,那就是可以如同举人一般直接参加会试,严嵩的干儿子赵文华就沒有参加县试、府试、院试和乡试,直接参加的会试。
至于怎么混個翰林出身,他先在国子监好好学学,看能不能凭本事通過会试,如果不行那就想办法去搞考题。
這年头搞考题其实不难,唐寅唐伯虎就曾因为同行的朋友搞到了考题而被牵连入狱,人家都能搞到考题,他肯定也能搞到。
当然,要想进翰林院,殿试的时候還得名列前茅才行,什么二甲末流乃至三甲是别想进翰林院的。
想要殿试的时候名列前茅,那又得欺君,他得让嘉靖觉得他是一條狗,一條相当听话的狗!
至于严嵩這條老狗,這会儿他還不能跟严嵩去斗,因为内阁、六部、督察院到处都是严党,严嵩已然权倾朝野。
他爹就算是能得嘉靖的宠信,嘉靖也不可能为了個内廷官员去收拾他心目中最适合帮他治理大明的严嵩。
這会儿严嵩就相当于嘉靖的夜壶,嘉靖现在想尿,所以需要夜壶。
他现在去抢嘉靖的夜壶,那就是找死,嘉靖非尿他一脸不可,等嘉靖尿完了,這夜壶也臭了,嘉靖就会說整個朝堂都是严嵩這個夜壶熏臭的,然后毫不犹豫的把這個夜壶扔掉。
所以他根本无需费尽心机去跟严嵩這個夜壶斗,他只需等嘉靖觉得严嵩這個夜壶发臭了,趁机上去一脚就能把严嵩给踹翻了。
他想好了這一切,黄锦已然带着他们父子来到万寿宫中,嘉靖這会儿正盘坐在大殿裡修炼呢。
曾淳那是连忙跟着老爹趴地上恭敬的道:“参见万岁爷。”
嘉靖假假意思起身,双手虚抬,满脸郑重道:“免礼,平身,朕误信那些言官风闻言事,让你们受苦了。”
這家伙就是喜歡装深沉,玩权谋,說话就喜歡拐弯抹角的,他的话可不能只听表面意思。
他這话的意思其实是,這件事你们就别计较了,也别去瞎掺和了,因为按大明律例,言官风闻言事无罪。
曾铣那是毫不犹豫道:“万岁爷,微臣受神仙托梦点化,一心只想入内廷为万岁爷打理修炼杂务,凡尘俗事微臣都不放心上了。”
很好,你不去搅严嵩和夏言那摊浑水就好,你要心怀怨恨,硬要讨還公道,朕可不能用你。
其实,嘉靖早就想有個朝廷要员能主动来内廷任职了,這個杀夏言是一個道理,他就是要通過此举告诉朝臣们,老老实实听话,全力支持朕修炼就对了。
以前就沒一個官员愿意来内廷任职,那些如同忠犬一般的贪官污吏都不愿意来,现在好不容易神仙送来一個,他自然要收入内廷,好好恩宠一番,给文武百官树立一個榜样。
他微微点头道:“嗯,内廷正好缺個礼部侍郎,你明日便来内廷当值吧。”
曾铣连忙拱手躬身道:“微臣多谢万岁爷恩典。”
嘉靖则是毫不犹豫的抬手道:“来人,赐印绶、袍服、宝冠、法服、金银。”
這内廷官员就是虚职,沒权管朝堂事物,嘉靖那是想怎么封就怎么封,严嵩一党肯定是不会管的,至于赏赐金银,這就是摆明了告诉文武百官,曾铣能来内廷任职,全力支持朕修炼,朕心甚慰,你们好好学着点。
曾铣受了赏赐,那是连忙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感激涕零。
嘉靖微微点了点头,又假假意思欣赏道:“你叫曾淳吧,不错不错,一表人才,你的年纪正好跟壡儿差不多大,以后大明就靠你们了。”
這话就沒什么意思了,纯属把小孩子打了一顿然后安慰一下那种。
如果是一般人听了,那也就是感激一番就完事了。
曾淳听了却不一样,他正等开口的机会呢,他都想好說什么了,反正嘉靖只要一开口跟他說话,不管說什么,他都是這一句。
俗话說得好,机会那都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他是连忙顺势拱手躬身道:“万岁爷,学生想进国子监读书,将来学业有成好为万岁爷效犬马之劳。”
這在当皇帝的面前胡乱开口要赏赐本来是大忌,但是,曾淳要的就是进国子监读书而已,這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压根就沒什么,而且,人家读书是为了给他這個当皇帝的效犬马之劳,不是什么为国为民。
嘉靖是最烦那种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清流了,他就喜歡這种为他效犬马之劳的,小伙子,想法很对头,朕成全你。
他微微点头道:“你爹是正三品,你本就可蒙荫入国子监,行吧,既然你爹沒给你提,朕给你提,黄伴,你派人去跟子升好好說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