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官场攻略#3(解锁了)
政事堂裡,金母元君的嗓音幽幽地响起。
幽深的井藻下,七個鎏金的高座皆已满座,衣着华贵的男女们面上端着一致的冷肃,各异的心思暗流涌动。
“昆仑大小八百一十五峰,钧洲三千六百万顷土地,并无一丝异象。”
太真元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她的眉目间带着些许风霜,半個时辰前她還万裡之外。
云华元君递了块浸了醒神灵药的帕子過去,示意她揩個面。太真元君自然而然地接過,就听她已经向着金母元君道:
“若是那位当真回来了,他不想让我們找到,我們又如何有本事寻到他呢?”
“是嗎?我怎么看着又是你们在一惊一乍了?”乾元真君挑着眉,不以为意,
“我就奇了怪了,放眼九洲数十万年,哪有飞了升又回来的仙人?”
他阴阳怪气道:“這飞升的大能,大约也和過世无甚差别。凡间的蝼蚁啊,真是想怎么借人的名义拿乔就怎么借人的名义拿乔!”
“乾元!”左下一個一直沉默着的黑衣男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慎言!”
乾元真君冷哼一声。
“诸位,霜降日那晚诸天气海暴动,确实可疑。”
右下的男子以手支颐,似是心不在焉地开口。還虚期的修士基本视寒暑于无物,他却披着厚厚的狐裘,发髻松散歪斜,一丝垂发落在鬓边,显得整個人无端地懒散,却偏偏有一张昳丽无双的脸,桃花眼抬起时,如有绯色流转。
"可不论那位回归与否,咱们总不能老是就這样争個沒完吧?
他话锋一转,眼裡的绯色蓦然如同实质般似要溢出来,他神色锐利地扫過全场,视线最后落在座首的金母元君身上,
“如果就当是作他真的回归来处理,你们就打算继续這样‘以不变应万变’?”
他笑得嘲讽,“他飞升时,钧洲固若金汤,四海莫敢来犯,诸宗唯昆仑马首是瞻。他要回来了,你们要给他看什么?是一個個被你们放任去吞并小门小派结果导致现在尾大不掉的大宗门?是百年不到就遍地开花的、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流散修士组织?
還是說,你们打算把穷桑独吞海西十六国,昆仑自始至终未出一兵一卒,防线原地后撤两千裡這样的事写进功劳册,呈上去向他邀功請赏?!”
“這些事我們也不希望它发生,蘅芜你又是何必现在又拿出来說事呢?咱们還是着紧眼下来的好。”
云华元君不动声色地打算将之揭過。
“眼下?”蘅芜笑了声,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习惯性的打太极,他往椅背上松松一靠,
“那无非又是你们拿出一個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七人举手表决,通過的永远只有你们那一边。”
他看了眼位置上始终静默不语的中山真君,“有的人,别总以为自己主动换出话语权找了個靠山,就能万事不管自由自在了。须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中山真君依然默不作声。
“說的好像你多么伟大似的!不就是沒要到兵权么!”太真元君忍无可忍,
“攘外必先安内!昆仑如今独自支撑着偌大的钧洲,维.稳已是勉强,哪有兵再调给你们!”
“随你怎么說罢!”蘅芜轻笑着,
“反正他一飞升就开始拉帮结派搞党争的是你们,昆仑变成如今這模样,责任也全在你们。我們几個就是凑数陪跑的。”
他施施然起身,“這会不开也罢,你们随意,我就先告辞了。”
黑衣男子也站起来,随着他走出了政事堂。乾元真君不想一下“盟友”走了两個,迟疑一阵,也只好一甩衣袍离开了。
“看来又是谈不拢了,”金母元君此时才缓缓开口,她转着拇指上的扳指,
“太真,玉华门的叛乱收拾清楚了么?”
“事情暂时是告一段落了,”太真元君吐出一口气,
“但是女儿不明白,一個统共只有五百门人的小门小派,哪来的那么多钱,给全员被上轻甲?”
“怕是背后還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人,再去查。”
“是!”
“至于云华,”金母元君抬眼,“蘅芜有一点沒說错,不管即将要发生什么,咱们不能沒有一点动作。你留下来,我要交代你更要紧的事。”
云海之上,蘅芜倚在云车裡,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裡的烟炉。
黑衣男子坐在他对面,他有些迟疑道:“你……今天是否动气了?”
“动气?”
蘅芜笑着摇摇头,一脸不甚在意,“怎么可能?只是我既然被钦点做了這個长老,关键场合有些话就不得不表态罢了。”
他把香炉递過去,“带回去,一日点三次,虽然治愈不了你元神裡的伤,但温养的效果是极好的,有聊胜于无无聊。”
黑衣男子无奈接過,“左右是陈年痼疾,何劳你如此费心?”
“若无伤势,你何至于止步還虚,更不必受制于那個女人!”蘅芜眼神一沉。
“我只是不想和他们争……”
黑衣男子想解释,却到底放弃了,他试图换一個话题,
“那么你现在是笃定,他真的要回来了?”
蘅芜但笑不语,只是竖起手指封了封朱色的唇。
黑衣男子再次沉默片刻,“……如若不然,你真的得到兵权,当真又会前去平叛么?”
這回轮到蘅芜沉默了,半晌,他突兀地扬起一個艳烈的笑,
“当然。”
他抬眼,直直地看着对方,“但是這兵权,我绝不会再還回去。”
“明喻,我要争取一切权柄,当年那样的事,我绝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它再一次发生在你身上!”
湖心岛上的明刀暗箭,昆仑大部分门人皆无从知晓。腐烂在暗地滋长,而明面上的日常似乎還一切照旧。
短暂的休沐日過去之后,户土司重新迎来了往日的繁忙。尤其是又到了一年一度下界個宗门向昆仑上缴贡赋的时候,单是清点账目,查漏补缺,就够每個人连轴转了。
容桐看着各地交上来的乱七八糟的账目,头都大了两圈。大部分都是纸质版的就算了,连格式也都是乱七八糟的。
她不得不设计好一個表格发在工作群裡,又给每個人分配了一個任务表,要求所有人按照上面的进度把账目做分析汇总归类。
而這也是展现每個人工作能力的时候。
阶段任务完成最出色的无疑是风雨霁,他反应敏捷,思路清晰,交上来的报表永远是條理最清楚的。而且带他非常的省劲,往往一份任务交代下去,容桐就可以不用操心,等着他按时把工作漂亮地完成了。
何清秋、成丘柏和李静训的工作成果也算過得去,前两者显然属于思路比较活泛的类型,偶尔遇到一些問題,只要容桐稍微点题几句,大部分他们都能融会贯通。
老实說,当从理解力上看,容桐觉得成丘柏其实比何清秋更好一些,只是何清秋不懂就问,每次問題都能及时迎刃而解。而成丘柏呢,每一次都闷头只干活不說话,虽然每回都是第一個交表的,但总免不了几处错误,容桐少不得得给他一一指正,正好在下一次他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李静训在這方面稍微逊色,但她是個比较踏实肯干的姑娘,努力之下也勉强跟上了工作进度。
而宋晨平,虽然這人气性傲得快上天了,但交上来的东西倒也還算四平八稳,就是每次都会拖到工期的最后,這可不像他那急脾气。
而且吧……容桐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报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跟不断改进之后成丘柏交上来的终稿裡,某些习惯性的小用法相似极了。但是旁敲侧击的问過成丘柏几次都无果,她只能想大概是两個人办公点挨得近,互相借鉴過了也有可能。
至于张久成……容桐一边揉着眉心一边看完他交上来的汇总表,他的书面工作无疑一直都很出色,身为底下几個曹官的顶头上司,自然需要一定的领导能力,单从工作群裡的交流来看,通常是容桐下达了一個指令,他就能帮你安排得井井有條,甚至能提出很多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容桐之前对他的定义一直是“才胜于德”,贪墨灵脉挖昆仑墙角還试图隐瞒她這一事让她对张久成心存芥蒂,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挺能干的。
可随着观察的深入,容桐发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张久成平日的表现和他在书面报告上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是不大相符的。
大家聚在一起开会,底下的人讨论的热烈,唯独张久成呆愣愣的,成了個锯嘴葫芦,问他听懂了沒有,他却又鸡啄米似的点头,只說回头整理一份报告给她。
隔天呈上的报告,确实角度新颖,還做了很多有预见性的设想,容桐看得直惊奇,心說既然你对我的思想理解的這么深入,那就不如安排你去辅导一下底下曹官门的工作!
结果真的安排下去,他又仿佛成了一個透明人,表面应承着,实则万事不管。曹官们照样還是天天有問題就直接来找她。容桐对着他,都不知道是该气還是该笑。
于是随着一個阶段的工作逐渐接近尾声,容桐却越发头痛了。她争来這份官职是为了积攒一点自己的力量,也就是說,她首先要在昆仑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人。
可现在到底该培养谁却成了一個問題,摆在面前最好的人选似乎只有风雨霁,然而他是個不争不抢、淡泊安然的個性,說白了,就是沒有职业发展愿景,搁這儿叫沒有野心,一個无欲无求的人,你拿什么让他跟你拉帮结派?
更有一点让她担忧的,风雨霁背后有一個一直隐隐盯着他的反派大变态,她已经预知了风雨霁未来悲惨的命运,假如選擇把他拉上自己的船,那么意味着自己必须做好了帮助他对抗命运的决心。
她在纸上无意识的写写画画,“双月城”、“蒙氏”……真到了他命运转折的关节点了到来的时候,她除了隐秘地提醒他,是否還敢在自己的前途都未卜的情况下,再为他牵扯到另一段已然写就的命运裡?
容桐思来想去,還是将写满剧情关键字的纸丢进了炭火裡,火光沿着纸的边缘一点一点将其蚕食。
她沮丧地搓了搓脸,强迫自己认清现实,逞英雄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而她现在看似光鲜,却如同空中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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