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白桦树
然而实际上她并沒有睡過去,如果走到另一侧,就会看到她右手摩挲着一枚玉简,左手无意识地揉着身下巨大柔软的抱枕。那是容桐前几日练习中级化形术组合的成果,利用光影让人眼产生错觉這個步骤她几乎是一遍就過,轮到空气固化填充实体时却屡屡失败,永远掌握不好密度体积质量等等。這個世界的空气大约有它自己的想法,你让它固化成一個杯子,它能把自己压缩成空气弹原地爆炸,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抢先布下防御结界,琅嬛阁大约又得再重建一回了……
当时旁边的张伟张道友实在看不下去,友情伸出援手,带着她的神识一路顺了下来——等于是手把手教她写字一般——最后才勉勉强强搞出這么個合格品来。
面对這种丢人现眼的状况,容桐一边默默捂紧马甲一边還自我安慰——她就是個捡到某個老玩家賬號的菜鸡,人家哪怕還是個黄金,好歹也是实打实练上去,他俩的技能熟练度沒有可比性……
“‘前尘往事’,可以随意拨调人的记忆;‘浮光掠影’,可以共享他人之所见……”她习惯性地念念有词,只等刻完最后這两個术法,她就把《心术·中》這本当年昆仑的精神系教材给抄得差不多了。
“容道友還是正身而坐较好,贫道从前有一個朋友就是這样读书,眼睛越来越坏。”青年悠悠提醒道。
容桐依然半死不活地趴着,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学习不就是要优先供应大脑,其它部位随随便便往哪儿一放不就行了?
“无妨无妨,读玉简不需要用眼睛。”她還振振有词。
仿佛之前翻纸质书的时候并不是這副软脚虾的模样。
青年眼裡有一闪而過的无奈神色,但也不再劝。久远记忆力那点模糊的经验之谈告诉他,像這种老父亲式的說教女同学们是不会听的。
“嘿,我就不明白了?”容桐放下手裡的玉简,“這些法术多实用啊!怎么一個個都被束之高阁了呢?”
“你不觉得這样窥探人心的法术有违德理么?”青年反问。
“那所有攻击性的法术都有伤生灵呢,生命难道還比不上所谓的人伦道德嗎?”容桐直起腰,双手交叉拱起向上伸了個懒腰,她扭动着脖子,满不在乎道:“攻击性的法术既可以是屠戮的凶器也能是保卫自身和苍生的神武,精神系的法术也同理不是嗎?”
“比如?”张道友一直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提高效率嘛,”容桐放下手,回過头来看他,“我們交流信息,表达感情,一般都是通過语言、手势。這种传播芥子需要花费時間学习语法修辞、閱讀理解,更别提造成的损耗——简单来說就是词不达意,理解失误,由此引发的误会往往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如果我們可以直接对别人投影自己的思维呢?以上問題不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她眼裡闪過一点兴奋的光,“跨地区跨语言维度的交流、乃至于传道授业……這是一种全新的变革,精神力法术就是变革的先导啊!”
“可那也很容易引起人脑的精神混乱不是嗎?”
“防护措施和精神屏障,這些就是技术上要解决的問題了。”容桐又恢复了一脸的无所谓,“反正我就是随口一說,只恐怕在修真界的大多数人眼裡這样的想法還太惊世骇俗。”
修真界路人代表张伟道友却并沒有流露出什么“此女语出惊人当为世所不容”的惊骇,当然他似乎也沒有被她的“远见卓识”震撼得“五体投地从此甘为英雄效犬马之劳”……他似乎天生一副不动声色的性子。再奇妙的点子、再超前的意识,听入耳中都仿佛被投入深渊,别說反饋了,就是听一声响都难得。
容桐一开始也觉得多少有点尴尬,這种从骨子裡透出来的游离感让他俩至今的关系還仅仅局限于“比较熟的熟人以上,普通关系的朋友未满”。
可是后来反倒不在意了,人家本性偏静也无可厚非。相处的時間有一点长了,甚至還觉得舒适。就像荒烟蔓草的原野上偶然遇见的白桦树,独行的旅人把一路七零八碎鸡毛蒜皮的心情放入树洞,继续背囊远行。白桦树只是静静地生长,也许于它而言那些心情并无实质、无关痛痒,但对旅人而言,那多少有点清理行囊减轻负重意义。
“对了,昨天整理书目,我看到了《心术·下》,好像在你背后左数第二個柜子第三层。”青年补完一册书,有意无意提了句。
“真的?”容桐一骨碌爬了起来,反身就去翻找。
“還真有!我上次找了一下午,本来都放弃了呢!”她颇为开心地把玉简抽出来,“谢谢了哈!”
她正欲将神识探入其中,腰间的乾坤带却突然晃起白光,冷不防差点刺到了她的眼。
“不好意思,好像是有人给我传讯了。”她讪讪地从乾坤带裡掏出自己白光大作的传讯玉简,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命令意志压入她的神识。
——“执法堂有令,传望月峰紫光真人素来堂前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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