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軍心渙散,攻破揚州!(中)
“你們敢?!”
“欺人太甚,放開我!”
“……”
衛所兵和代家咀的那些村民扭打了起來,代家咀這邊好歹還有上百名村民,和幾十個衛所兵拼起來,還是不落下風的。
場間突然發生的變故,讓周圍的農民軍都愣住了,呼啦啦地向後退下,給雙方的人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代青牛原本以爲,這些老實巴交的村民,是不敢向他們反抗的。
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代家咀的村民們不僅反抗,而且反抗的力度還很大。
他們此刻都更換了一個人似得,不再顯得膽小懦弱,畏縮不前,反而是對着那些衛所兵重拳出擊,一副要拼命的樣子。
很快,代家咀的村民們便已經佔據上風,將那些衛所兵們,都打到地上去了。
代青牛見勢不對,連忙慌慌張張地扒開身後的人羣,向後逃走了。
代家咀的村民下手雖然重,但畢竟沒有取人性命的想法。
將前來阻攔的衛所兵們都打倒之後,他們就想着離開這裏,儘快回家種田去。
離開前,他們還向着其他村的農民,揮手打着招呼。
“我們走了,你們要不也回家去吧,說不定朝廷的官兵們,已經打到你們村去了,連田都分到你家裏去了。”
“就是,既然朝廷的官兵是來殺地主的,和我們又沒有關係,那你們還留在這裏幹嘛?給那些地主們當槍使嗎?”
“留在這裏是真沒意義,想想之前死掉的老鄉們吧……唉,多可惜啊,他們死得毫無意義。”
“他們本來可以不用死的,本來可以拿着朝廷分的土地,過上好日子的,結果被地主們騙得喪了命,死得真冤枉……”
“……”
代家咀的村民們,一邊這樣說着,一邊向外面走去。
周圍的農民軍聽後,沉默不語,腦子裏卻在思考他們話語裏的含義。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桂大人,就是他們!”
“他們不僅想臨陣脫逃,還把衛所兵的兄弟們都打傷了,他們簡直罪大惡極,罪無可恕!”
揚州指揮使桂輝坐在馬上,徐徐走來。
在他身後,跟着數千名正規的衛所兵。
而他的身側,則是站着去而復返的代青牛,指着遠處的代家咀衆人,對着桂輝說道。
原來剛纔代青牛逃跑,是爲了去向桂輝告密,還引得桂輝親自帶着大量的衛所兵,前來捉拿代家咀的村民。
周圍的農民軍們,看着桂輝親自帶着數千名衛所兵前來,心中頓時一驚,嚇得又連退了幾步。
農民軍們將路給桂輝他們讓開,是生怕連累到了自己。
代家咀的村民們看到這麼多人,心中更是害怕,他們恐懼地互相張望,雙腿不自覺地開始發軟,面對着桂輝等人,慢慢向後退去。
桂輝看着遠處的代家咀衆人,皺緊了眉頭,臉上佈滿了愁雲。
在這之外,還有一絲恐懼和憤怒。
這段時間在揚州各個鄉村裏發生的事情,他們這些權貴,即便是在府城裏,也依然知曉得一清二楚。
而正是因爲知曉得太清楚,所以他們纔會感到驚慌,感到恐懼。
他們怕了,他們是真的怕了。
特別是這個殺地主,分田地的口號,實在是太具有殺傷力了。
他們只要一想起這六個字,心裏都恐懼地顫抖不已。
現在,揚州府城裏的權貴們,全都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而就在這兩天,桂輝就已經察覺到揚州府城外的農民軍,在偷偷跑路,這讓揚州府城內的權貴們,擔心不已。
而像代家咀村民這樣,如此明目張膽的跑路行爲,倒還是第一次。
桂輝必須重拳出擊,狠狠地打擊這種臨陣脫逃的行爲。
不然之後逃跑的人會越來越多,他們的隊伍就更難帶了。
桂輝沒有過多的猶豫,已經下定決心,要殺雞儆猴了。
他指向那羣代家咀的村民,厲聲下令:“臨陣脫逃者,按律當斬!”
“來人,將他們統統斬首,傳首軍陣,讓所有人知道,臨陣脫逃,就只有死路一條!”
“是,大人!”
桂輝一聲令下之後,他身後的那幾千衛所兵,立刻便向着代家咀的衆人衝來,手裏還揮舞着亮着鋒芒的武器。
桂輝的這道不近人情的命令,將代青牛都嚇了一跳。
他也沒有想到,桂輝竟然如此狠毒,張口就是要誅殺代家咀所有的村民。
本來代青牛隻是想給他們一些教訓,維護鞏固自己的領導地位,沒想到卻是將他們往死路上逼。
他代青牛就是代家咀的人,這些村民要是都死在了這裏,他就別想再回代家咀了。
於是代青牛連忙說道:“桂大人,我看就沒有必要如此大動干戈了吧?”
“現在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給他們一點教訓就行了吧?”
“滾開!”
桂輝一腳踹開了代青牛,冷漠地說道:“本將做事,還輪不到你這個賤民來指手畫腳。”
“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等本將處理完他們,再來收拾你。”
聽到桂輝話的一瞬間,跌倒在地上的代青牛,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愣愣地看着桂輝,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對這些地主士紳,勳貴大員們如此忠心,如此盡心盡力地賣命。
可在他們這些權貴眼裏,他依舊也只是一個賤民。
哪怕他其實也小有財富,有屬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但在這些動輒就是,幾千上萬畝地的地主士紳眼裏,他依舊只是一個賤民,和那些沒有地的人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而更讓代青牛感到恐懼的,是代小二接下來的喊話。
“代青牛,你個王八蛋,代家咀裏沒有你這種吃裏扒外的東西!”
“還有你們!你們之前把我們騙來這裏,現在我們想走,還不讓我們走,還要殺我們!”
“現在我有自己的地了,我爲什麼還要留下來,替你們賣命?替你們對付朝廷的官兵?”
“朝廷的官兵是好人,你們纔是把我們往死路上逼的人啊!”
“你不讓我們回去種地過日子,我還跟你們拼了呢!”
“……”
代家咀的衆人,被桂輝逼到了絕路。
明明幸福就在眼前,明明新的日子觸手可及,可有人不願意,有人要奪走他們的一切。
當退無可退時,大明的子民,也從來不缺少掀桌子拼命的勇氣。
之前在這裏和陷陣營大軍戰鬥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展現過一次了。
現在,代家咀的人,要再次拼命了。
“鄉親們,我們跟他們拼了!”
“拼了!”
幾百個代家咀的村民,和數千名衛所兵拼命,無疑是以卵擊石。
但如果,這個人數,是數萬人呢?
圍觀的人羣中,看着代家咀村民們的遭遇,有人感同身受。
既然在揚州府內,各個鄉村裏都有殺地主,發土地的消息傳來。
那麼他們鄉村的地主,也有可能被朝廷的官兵給殺了。
他們的家眷,也有可能也收到了朝廷發的土地,就等着他們回去種地去了。
可現在,代家咀的村民想走,桂輝他們不讓他們走。
那之後,他們要走,桂輝是不是也不會讓他們走?
是不是也要給他們扣上一個臨陣脫逃的罪名,也要派人來殺死他們?
想到此處,周圍那些也想要走,也想要回家的農民軍,忍不住了。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了!”
“你們把我們騙過來,現在還不讓我們走,憑什麼?我只問憑什麼?!”
“我們也要走,我們也要回家!”
“……”
揚州府城外的局面,漸漸開始變得失控。
原本躲得遠遠的其他人,被桂輝的話語給深深刺激到了。
他們爲了自己的利益,開始主動對着桂輝的衛所兵,發動了攻擊。
這一下子,數千名衛所兵,要面對上萬名農民軍。
那些農民軍們,一窩蜂地涌了上來,手中有什麼東西,就向着這些衛所兵們身上招呼。
鋤頭,鐮刀,錘子……如雨點一般,凌厲地落下。
幾千名衛所兵被圍在中間,腹背受敵,只能勉力招架,人羣中發出陣陣痛呼之聲。
而這些衛所兵又不是戰無不勝的陷陣營,所以很快就出現了傷亡。
很快,混亂的戰場上就見了紅。
紅色開始蔓延,從點成線再到面,成片的衛所兵開始抵擋不住農民軍的攻勢,開始倒下。
當然,在這混亂的場面下,也有一些農民軍,選擇趁亂出逃。
在這種混亂的場面下,可沒有衛所兵可以來阻止他們出逃。
農民軍的突然暴動,讓桂輝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身在混亂的戰場邊緣,連他也開始感到有些慌亂。
眼看事情已經不受他控制,他也感到恐懼,心中萌生了退意。
“撤!快撤!”
桂輝說完,揮動繮繩,首先撞開身邊的人,向着揚州府城的方向逃去。
桂輝走後,剩餘的衛所兵也緊隨其後,驚慌失措地跟着桂輝一起逃跑。
“桂大人,您等等我,等等我啊!”
兵敗如山倒,桂輝跑了,代青牛忙裏慌張地也想跑,但被眼見的代中偉看到。
“想跑?!我看你能跑到哪裏去?!”
代中偉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代青牛,在其他代家咀村民的幫助下,將代青牛押回到了衆人面前。
“爹,我們怎麼處理這個雜種?!”
此刻,代家咀的人幾乎人人身上,都掛了彩,受了傷。
甚至有好幾個人,在剛纔的混戰中,不清不白地死去了。
代家咀的村民看着代青牛,眼睛裏都是仇恨的光芒,簡直恨不得將代青牛生吞活剝了。
代青牛這時候,纔是真的後悔了。
“小二叔,你是看着我長大的,咱們可都是一個村的人啊!”
“中偉,咱們可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啊,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了我吧!”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前太糊塗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代小二冷冷地看了代青牛一眼後,又轉頭看向周圍的村民:“你們說,怎麼辦?”
“殺了他!”
“殺了他!”
“對,殺了他!”
“……”
村民們的想法非常一致,都希望能殺死代青牛,以泄他們心頭之恨。
“好,那就殺了他!”
代小二也沒有廢話,直接蓋棺定論了。
代青牛此刻已經嚇到失禁,屎尿髒了褲子,發出難聞的臭味。
“二叔,中偉,各位鄉親,我真的錯了,我道歉,對不起,請你們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代青牛聲淚俱下的懺悔,換來的只是殘忍的處刑。
得到統一的處理結果後,村裏的兩個年輕人,二話不說,就拿起鋤頭,對着代青牛的頭狠狠砸去!
一下,便將代青牛的顱骨敲碎,頭頂塌了個坑,流出紅白之物。
但這還不算完,他們手中的鋤頭不停,很快就將代青牛的頭,徹底砸癟。
弄死了代青牛之後,代家咀的村民們,這纔對着周圍的農民軍們,拱手致謝。
“多些各位鄉親出手相助,沒有你們,我們怕是沒法活着離開這裏了。”
周圍的農民軍同樣揮了揮手:“這也是在幫我們自己,我們剛纔已經想好了,不管家裏有沒有分到土地,我們都不呆在這裏了,我們也要回家。”
“對,回家!”
衆人相識一眼,微微一笑後,便各自收拾行李,離開了杭州府城,踏上了各自的回鄉之路。
他們這麼一走,不是走幾百人,幾千人,而是一走就走了數萬人。
揚州府城外,原本密密麻麻全是人頭的臨時駐紮點,此刻已經顯得空空蕩蕩。
因爲各種方式被欺騙到此的揚州百姓們,一窩蜂地集體離開了揚州府城。
留下來的農民軍,所剩無幾。
大多數人,都是像代青牛這種,因爲家裏本來就有地,所以對朝廷發地的舉動,極爲不滿的富農。
在土地關係中,富農雖然也是農民,但他們可不站在普遍百姓那一邊。
而是甘願成爲大地主的附庸,爲大地主鞍前馬後,沒少在普通百姓面前耀武揚威,媚上欺下。
現在地方上的大地主都死了,他們自然更不可能主動回鄉了,只能繼續留在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