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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5 章 和朱雄英谈垂拱而治

作者:卿岁岁
朱雄英和顾晨也算是老熟人,知道這位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又是爷爷和爹爹看重之人。

  综上所述,這是位有才华的人,所以听见他问自己学习倒也不觉得烦人,還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今日连先生给我們讲了尚书,用其中的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引出魏徵的《谏太宗十思疏》,又引出了宋朝的史情。”

  “先生說为君者应该有這十個想到,发扬九种美德,然后选拔贤能的人才再加以任用,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治理好国家。”

  “嗯,還举了例子,宋朝的宋仁宗便是這般治理国家,宋仁宗的臣子個個出名,他自己却名不见经传。”

  “就算是提起他,大部分也是說起狸猫换太子的典故,可宋仁宗治理的天下,确实是大宋最繁荣鼎盛的时候。”

  “由此可见,垂拱而治乃是一位贤明君主该做的事。”

  朱标听着微微点头,两宋近四百年,除了开国皇帝赵匡胤,這個宋仁宗算是唯一能入他眼的皇帝了。

  不過,垂拱而治才是贤明君主,這是在說他爹不贤明嗎?

  顾晨微微一笑:“那吴王殿下,觉得连先生說的对嗎?”

  朱雄英不解地看向他:“我不明白顾大人是什么意思,既是先生讲学,又是前贤所言,這還能有错嗎?”

  见父子俩都看着自己,顾晨也勉强发表了些自己的看法。

  “垂拱而治的开始本意是选拔人才,并非让君主治人而不治事,而是君主可以選擇选取贤良治理国家,也可以選擇自己事事躬亲。”

  “可是到了后面,就变成了反对君主治理具体事宜,君主的权力,被文官阶级逐一分散。”

  “宋朝的皇帝们,便是将决策权下放到宰相,因此宋朝时期宰相权力很大,甚至大過皇权。”

  “宋神宗算是勤劳的皇帝,可是名臣富弼却跑去告诫宋神宗說:“如今政务多出亲批,若事事皆中,亦非为君之道。”

  “吴王殿下以为,這是为何?”

  皇帝勤劳为大臣的应该高兴才对,为何百般阻挠,這是打算把皇帝供起来,当個庙裡观赏的菩萨嗎?

  朱雄英想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看向顾晨。

  “莫不是,为了争夺皇帝手中权利,所以故意而为之?”

  仔细想想倒還真是那么回事,宋仁宗当皇帝的时候。

  不管事情大小,都让朝廷大臣们议,不能自己决断,否则便会被骂,還不敢過多斥责。

  要是皇帝說多了,人家就乌泱泱要撞墙死谏,真要撞死人以后,昏君两個字就会牢牢印在君王的脸上。

  “也可以說是虚君。”顾晨淡定地說出這两個字,又举例道:“当时人人都說,宋仁宗百事不会,却会当官家。”

  “在当时,君王百事不会,其实是一种赞美,同时也是一种束缚,君王因为這些束缚和赞美,丝毫不敢和大臣们唱反调。”

  “而儒家所說的“无为”、“端拱”、“垂拱而治”、“垂衣裳而天下治”、“恭己正南面而已”、“不下席而天下治”等都有虚君的意思。”

  “在宋朝、在虚君這件事上,文人们是达成共识了的,也就是如此,王安石变法才会无疾而终。”

  皇帝都不敢挺起腰杆和守旧派对杠,靠王安石他们,哪能和强大茂盛的既得利益阶级对抗呢?

  過后的几個皇帝更不用說,只有宋哲宗不听守旧派瞎扯,强势恢复新法,收复失地。

  可就在一切欣欣向荣的时候,這位才二十五岁的年轻皇帝就嘎了。

  所以在宋朝,只有不管事且听话的皇帝才能活得长久。

  要不說宋朝官员日子好過呢,他们都把君主的权利给拿完了,這日子不好過才真的见鬼了。

  這其实也是朱元璋为什么要废宰相的根本原因。

  他是从战场打出来的皇帝,可不想当宋朝那种憋屈皇帝。

  “顾大人,你不是儒家?”朱雄英头一次见人批判自己所学,忍不住好奇道:“你不也是文人嗎?”

  既然文人都想虚君,怎么顾大人就不想了呢?

  “臣学的是儒家,却不信儒家。”顾晨理了理自己袖袍,意味深长地道:“臣是文官儿,并不是文人。”

  虽然推翻封建皇权是正确的,可那要看在什么时代。

  在這個时候,仕人阶级大于皇权,便是祸国之始。

  歷史上明朝的皇帝,虽然比宋朝要强上些许。

  可是自土木堡之变后,大部分权力還是都到了文官手裡。

  而且歷史也证明了,靠文官阶级是治理不好国家的。

  满清就不惯着這些文人,如康熙便說天下大小事务,皆全都要由他一人亲理,无可旁贷,绝不会把权利分给他人。

  他的工作狂儿子雍正,也批判仕人垂拱而治這种說法,兵、粮等权利皆掌握在他手裡。

  所以摊丁入亩那些政策,才能进行得那么成功。

  到了乾小四那裡,更是直接硬刚,說皇权独断乃他家的祖宗家法,任何人都不能有意见。

  当然了,他不是說满清這种霸道做法是对的。

  他只是想让小雄英认识到,儒家不一定是对的。

  還是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别像朱允炆似的被文官祸害荼毒,将来被文官束缚架空。

  “不信儒家?”朱雄英笑道:“那你学儒家做什么?”

  确实,别的文官都成天把孔孟挂在自己嘴边,可他倒从沒听顾大人說什么圣人之言。

  “为了当官儿,为了吃口皇粮。”顾晨老老实实承认,并道:“若朝廷取仕考的是法家、墨家,那臣学的便是法家和墨家。”

  不過是糊口的家伙罢了,扯不上什么信仰不信仰的。

  “光曦。”朱标轻轻轻轻抬手,阻止顾晨继续說下去:“跟孩子說這些做什么,传出去又是你的不是。”

  這种违背儒家之言的话传出去,光曦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的。

  “爹,我不会和别人說的。”

  朱雄英却听得津津有味,拉着顾晨继续问道。

  “可君王事事亲躬会不会太辛苦,你瞧我爷……我皇祖父就可辛苦了,有法子既不皇权旁落,又能轻松些的法子嗎?”

  当然有。

  可顾晨偏偏不說,他巴不得老朱明天就累死在案前,又怎么可能這时候减轻他的负担。

  天天累都活那么大岁数,要是不累那還得了。

  “這個臣暂时想不起来,沒法子为吴王殿下解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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