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内阁三张
有些奏折還有原来的旨意,看着就让人生气。
二月二十八日蠲免两淮盐场逋课二十八万七千五百引,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反正是朱翊钧给巡盐御史下的旨意。
天下最大的笑话,给盐商免税,万历六年太常库,盐税为一百二十八万两。
大明《纲盐制》:持盐引商人按地区分为十個纲,每纲盐引为二十万引,每引折盐三百斤,或银六钱四厘,称为:“窝本”,另税银三两,公使银三两,计每引盐六两六钱四税。
两百万盐引,最少收盐税一千三百二十八万两银。
万历六年太常库只收一百二十八两,相差十倍還要多,今年二月還蠲免二十八万七千五百引盐税。
這是不是有些贪得无厌了?
“到底是张居正,還是张四维,或是申时行,還是他们三個合谋?”朱翊钧在脑子裡想。
“张鲸!京城现在盐价多少?”
朱翊钧想知道,他们到底贪了多少?
“皇爷,京城盐价一百二十文。”
“别糊弄朕,民间买一斤盐多少文钱。”
“京城百姓买盐最少要两百文,盐店大多开在县城,购买一次盐很不容易。”
大明太监都是来自民间,一类是家裡活不下去了,送到宫裡来,赚一些钱,贴补家用,還有一类是想要光耀门楣,這类几乎都是家裡男丁众多,老大送到宫裡来,其余男丁拼命读书,想借着宫裡的势力,在科场博一功名。
他们都是苦命的人,朱翊钧原本不想加害他们,奈何宫裡太危险,朱翊钧随时可能丢了性命。
武宗例子摆在前面,不可掉以轻心。
要是刘锦還活着,武宗不至于落水后,马上暴毙而亡!
朱翊钧简单算了一笔账,大明现在人口最少一亿五千万,其中隐户人口最少一倍多,這些都是人口税闹的。
每人每年四斤盐,古代盐要比现代人吃的多,因为古代盐裡杂质太多,沒有加碘,人们吃的盐也比较多。
朱翊钧想想又不对,大明边境贸易盐也是大宗货物,实际每年走私盐最少两亿斤。
海上和陆地,大明向外出口盐都是大宗贸易,具体有多少盐,根本就找不到奏折和账簿,朱翊钧只能凭空猜测。
大明一两银子兑换八百文钱。
民间盐价最少要一百文。
盐商卖盐可得七千五百万两银子。
這還不算走私盐。
朱翊钧看《典章制度》,北宋盐税每年两千多万贯,高峰时甚至超過三千万贯。
大明一年一百多万两盐税。
大明人口土地都比北宋多,這让朱翊钧不知道說什么好。
文官贪腐严重,武将和勋贵更甚,宫裡太监也参与其中,甚至后宫娘家人都跟着贪污,這让朱翊钧怎么处理他们?
把李太后父亲砍了?
還是把开国功臣砍了?
靖难功臣肯定也参与其中。
要是把他们全砍了,谁還为老朱家卖命?
甚至老朱家自己人都参与其中,朱翊钧肯定各地藩王也在走私盐。
這真是只有皇帝和百姓受苦。
嘉靖七年张璁在的时候盐价還七到十文一斤。
嘉靖二十一年就涨价到二十五文一斤。
隆庆二年涨价到五十文一斤。
现在最少一百文一斤。
大明盐价最便宜时的景泰年,当时盐价不到两文。
嘉靖初胡广灾荒盐价也不過二十文一斤。
大明现在一两白银可以买两石大米,两石为三百四十斤,一斤大米两文三。
谷贱伤农,百姓种地换生活用品太贵。
盐价太高,百姓很快就吃不起盐了。
“皇爷,阁老们到乾清门了。”
“好,朕知。让阁老们到西暖阁。”
朱翊钧脱下便服,换上常服。
“臣等拜见今上!”
朱翊钧点点头,孙得胜给张居正、张四维拿椅子。
“今上圣体康复,臣无忧已。”张居正见朱翊钧气色好了些,很是高兴。
“朕御极以来,勤政亲贤,每日只睡两個时辰甚是劳累,以后要多养养。”
张四维坐在椅子上偷瞄张居正,想听他如何劝今上,這些年今上确实很少休息。“今上当以国事为重!今上龙筋虎骨,偶有小恙,多养时日便好。”
看来张居正還是想管着他。
“张阁老,朕绝非偷懒,明個十五大朝会,朕自会去皇极殿。”
“臣沒有逼迫今上,要是今上還沒有修养康复,可多养些时日。”
张居正连连解释,现在他权力正盛,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好了!不說這個。”朱翊钧摆了摆手,打断张居正的解释。
“近日朝堂有何事?”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和张四维,有事奏折他都看過,属于沒话找话。
“应天府尹方良曙,請求致仕,折子已经到内阁,還請今上批阅。”
“方良曙今年高岁?”朱翊钧问张居正。
“正德十年生人,今年刚好六十有五。”
“准方良曙致仕,张鲸从内库拨一百五十两白银,赏赐给方良曙回乡路资。”
六十五岁老头,让他继续为大明卖力,朱翊钧也于心不忍,赏赐一笔银子,以示辛劳。
“奴才遵旨!”
“臣等遵旨!”
“张阁老還有何事?”
“今上,臣最近听到一個传闻,
太仓王锡爵的次女,坊间传闻乃神仙转世。”张四维开启八卦模式。
朱翊钧有些想笑,内阁辅臣居然也喜歡聊八卦。
“哦…,說来听听?”
“王锡爵次女名叫:王焘贞,嘉靖三十七年生,幼时,就与寻常女子不同,喜歡写符念经,曾许配给昆山的徐家子,還沒有嫁過去,夫君就暴病而亡!”
“此后潜心修道,自号:昙阳子,王世贞也拜在她的门下,为她写了《昙阳大师传》,听說她可以
辟谷,她父王锡爵也拜她为师。”
這不是女骗子嗎?
未婚夫暴毙,肯定受到打击了,索性开始装神弄鬼,可以修道成仙,“老道士”早就飞升了,還用的着当皇帝。
“内阁下旨训斥王锡爵和王世贞,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况儒家弟子乎?”
王世贞拜女骗子就算了,王锡爵当父亲的也跟着拜,這太不像话了。
“臣遵旨!”
张四维脸憋着通红,他沒想到今上会如此反感這事:“臣遵旨!”
“张阁老,申元辅去南京监管修缮孝陵,内阁现在就你和张元辅,朕不忍见你等整日操劳,朝廷有何人选可进内阁?”
朱翊钧想要海瑞进京,就要先给张居正甜头尝尝,不然他肯定不会同意。
“户部尚书张学颜实心用事,可堪当大任。”
“张元辅你也是内阁大臣,你說說看?”朱翊钧沒有直接答应,张学颜是张居正的人,他要看张四维有何反应。
“张学颜可堪大用!臣沒有意见。”
看来张四维還是不敢和张居正正面碰撞。
“好啊,朕认为這是吉兆。”
“今上吉从何来?”张居正拱手问朱翊钧。
“宣宗时内阁有三杨,朕的内阁有三张呀!前有仁宗和宣宗的《仁宣之治》,现有先帝和朕的《隆万新政》,两位阁老,這难道不是吉兆嗎?”
朱翊钧這一番解释,让张居正和张四维竖起大拇指,不仅夸了他们,還夸了先帝和自己。
张居正感叹:今上是真的长大了。
“臣等恭贺今上!”
朱翊钧点点头,表示接受他们的恭贺。
“张阁老,朕想调海瑞和庞尚鹏进京,你怎么看?”
“今上,海瑞和庞尚鹏都赋闲居家,两位原朝廷重臣,有何理由进京?”
朱翊钧停顿了一会,看着张居正說:“朕想见自己的臣子,這個理由行嗎?”
朱翊钧這番操作,让张居正和张四维摸不着头脑,先是让张居正举荐阁臣,最后又招海瑞、庞尚鹏进京,现在今上想见自己的臣子,张居正沒有理由不让见。
西暖阁鸦雀无声,张居正和朱翊钧都尴尬异常,张鲸這时出来打圆场:“皇爷,该用药了。”
“好,阁老们退下吧,朕该吃药了。”
“臣遵旨!”
“臣告退!”
张居正和张四维出去以后,朱翊钧叹口气:“這张先生,還是很惧怕海瑞的嘛…!”
张四维已经同意海瑞进京,他现在需要援手。
张居正离开也沒同意。
朱翊钧手握皇权,有天然优势,這也由不得他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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