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也先大帐之内
如今从京城之中开拔而出的,其实并非主战军队,但在押运粮草的队伍之中,却混编了不少三大营的士兵。
尤其是混编了不少神机营的军队,一门门大炮在牛车的拖动下缓缓前行,士兵们扛着火器,腰胯长刀行进。
跟随运粮队伍的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神机营和五军营的士兵,非但如此,他還向皇帝朱祁镇請求征用调动了一些三千营的骑兵。
看似朱祁钰所率领的部众是一只运粮的军队,实则野战能力极强,即便是面对奇袭也有十足的应战能力。
军队共计数千人,浩浩荡荡。
行至京城外十数裡,忽见一人身着宫内服饰,面无胡须,手捧宝剑与一卷黄帛,翘首以盼。
见此,不用想都知道那人是什么来意。
朱祁钰右手一抬,全军井然有序地停了下来。
“殿下……”旁边的副将显然也沒想到会有人拦下军队,看向朱祁钰。
“大军暂且先停驻片刻,本王去去便来。”朱祁钰吩咐道。
“诺。”副将恭敬抱拳。
說罢,朱祁钰翻身下马,步行来到那人身前,拱手行了一礼。
大明规制,披甲戴盔者不跪。
那内臣也明白朱祁钰的意思,淡然一笑,展开圣旨念道:“贤弟此次出征,朕很是放心不下,毕竟是第一回,手下兵卒恐怕会有不服气的,朕特赐贤弟尚方宝剑一把,遇到紧急情况见此剑如见朕,贤弟可先斩后奏,以立威严。”
圣旨之中,沒有一句官话,全是大白话。
可恰恰是大白话,更能显示出兄弟情义,朱祁镇虽說偏爱宦官王振,但朱祁钰毕竟是他弟弟。
他沒有如同其他帝王那般,有了皇位就抛弃兄弟情义,对即将出征的弟弟满心规劝,生怕路途之中遇上什么阻碍。
内心之中,只盼朱祁钰能好生归来。
朱祁钰心中也很是感激,以各朝各代来论,朱祁镇对朱祁钰确实够意思,虽說平日裡一些小事或许会有揶揄,但大事上,還是能够分辨清楚是非。
朱祁钰拱手谢恩,接過了圣旨和尚方宝剑。
那内臣深深一弯腰道:“预祝郕王殿下旗开得胜。”
“多谢公公。”朱祁钰抱拳致谢。
两两道别,朱祁钰回到队伍之中翻身上马。
随后他勒马向前几步,调转马头面向全军,将圣旨和尚方宝剑示以全军,朗声道:“皇上赐我尚方宝剑,如有不听令者,本王可先斩后奏!”
此话一出,众将士无一不是又敬又畏,齐声道:“谨遵郕王殿下号令!”
一系列动作做完,朱祁钰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将圣旨深藏入马背行囊之中,而尚方宝剑则放到马背上胯剑之处。
至于朱祁钰腰间,仍然胯着马刀。
他的确有尚方宝剑,但朱祁钰深知尚方宝剑只是作威慑之用。
要想让军队真正听他的号令,令他统军如臂使指,最需要的是他個人能力。
否则即便有成千上万把尚方宝剑,也毫无用处。
這点浅显的道理,朱祁钰還是知晓的。
回到行伍之中,大军开拔,继续朝着大同镇进发。
苍鹰划過夜空,大漠之中一堆堆篝火连成一片潮,庞大可怖,宛如黑夜之中蛰伏的一头巨狼,随时准备露出獠牙,生吞来犯之敌。
深夜,瓦剌军大帐之中。
年轻人用白布擦拭着刀刃上沾染的鲜血,铜台上摇曳的烛火将他的满目映照了出来。
俨然是一副如花般白皙俊朗的面容,其貌足以与潘安、卫玠媲美。
只是可惜這白若雪的脸庞上,此刻却沾染着腥红的血迹,给唯美的景色染上了一丝肃杀之气。
在他身侧躺着一名发型怪异的男人。
此时男人已了无生气,从其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流淌成一片血泊。
对此,年轻人置若罔闻,他将血迹擦拭干净,利落地收刀归鞘。
竟是把绣春刀!
在年轻人不远处,坐着三個人,一人端坐主位,另外二人坐在那人侧边,一男一女。
端坐主位之人,正是当今瓦剌太师——也先!
他身侧端坐的二人,则是他的大儿子博罗纳哈勒和大女儿托力可可。
也先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入帐、杀人、最后擦拭刀刃,收刀归鞘。
在此期间,也先一言不发。
他不认识眼前這名年轻人,他只知道此人是大明皇帝身边,那位名叫王振的宦官派遣過来的,至于過来找他有何事,他也不知道。
也先只知道眼前這位年轻人很勇敢,也很有胆魄。
自己的侍卫仅仅是侮辱了他一句,竟然就抽刀杀人。
這样的强者在草原上是非常受人喜歡的。
也先很喜歡面前這名年轻人,命人将被杀死的侍卫拖出去。
而他则将目光落到身前的年轻人身上,“中原人,我很喜歡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也先用瓦剌语如此问前方的年轻人。
年轻人双眼微眯,用中原话回道:“知行。”
“知行……呵呵,有意思,你们中原人老是喜歡取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不如我們草原人直白。”也先随口說了句,接着开始聊起了正事,“說吧,這次那個王振派你来,是要干什么?”
闻言,知行沒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直接将腰间的小竹筒掏了出来,交给身侧的瓦剌扈从。
扈从上前,从知行手中拿過小竹筒,递给也先。
也先接過竹筒,拔出塞子,将裡面的布帛取出摊开。
扫了一眼其中的內容后,也先微微一笑。
他将布帛传给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阅览,两人看過之后,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這张布帛上书写的,正是朱祁钰出兵的詳情。
“你们中原人都這么喜歡坑害自己人嗎?”也先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但知行并未回答他,答非所问道:“這几日他们正在顺天府、大同镇一线运送粮草,护送的人之中就有郕王朱祁钰,他们所部皆是老弱病残,只要你们此时出兵,必然可以全歼此军,获得全部粮草,甚至可以活捉郕王朱祁钰。”
知行顿了顿,继续說道:“這对你们来說,应该是一份不小的诱惑吧。”
见知行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话,也先并不恼怒,他往后微微一靠,双手环胸,思忖片刻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谁知此言一出,知行居然转身离开。
而离开之前,他侧身說了一句,“话我已带到,剩下的与我无关。”
說罢,他就走出了大帐。
也先凝视着知行离去的方向,思考了片刻,随后一拍桌高声道:“博罗纳哈勒!”
博罗纳哈勒单膝跪地,左手捶右胸,“孩儿在。”
“我命令你率领你所部五千名健儿奔袭明朝郕王的粮草队,务必生擒那位明朝的王爷回来见我。”也先语气一沉道。
“孩儿遵命!”博罗纳哈勒领命后,恭敬退下。
草原上的夜风吹得图腾旗帜猎猎作响。
大帐之内,也先双眼微眯。
明朝,你我的斗争从這裡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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