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血继续流 作者:木允锋 当天晚上。 “玛的,他们不睡觉嗎?” 杨信无语地看着外面,月光下无数诡异的身影在移动。 建奴的第二轮进攻开始。 但不同于第一次,为了抵御城墙上射出的箭,這些建奴身上全部蒙着多层重甲,他们低着头,拖着一架架长梯迅速向着城墙下靠近,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爬行的乌龟。 這种战术很有效。 城墙上射出的箭几乎不能对他们造成真正的伤害,七八十斤棉铁甲压在背上,估计就是换火绳枪距离远了都不一定能射穿。叶赫部士兵不断射出利箭,但那些箭尽管扎得不少建奴恍如刺猬,却无法阻挡他们向前。尽管這样前进速度很慢,但却真正在大举向着城墙逼近,一旦他们靠上城墙,就是全线的猛攻了。 “拿我的狼牙棒!” 杨信毫不犹豫地吼道。 旁边两名叶赫部士兵,立刻将两柄狼牙棒递给他。 一個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城墙我們会守住,你只要搅乱他们!” 金台吉說道。 “明白!” 杨信說完很干脆地纵身跃下。 落地瞬间对面数十支利箭同时射来,但却对他毫无用处。 這家伙身上的全铁甲是两层,在原本的锻铁板上再加一层,加起来七十多斤中,今晚又额外套了身棉铁甲,总共不下一百斤的防护,再把铁面扣上,那就是一個移动的堡垒。 密集的羽箭扎在棉甲上同样制造出刺猬的效果。 他大吼一声就這样狂奔向前。 “杀這妖人!” 不远处一声怒吼。 紧接着前面数以百计的建奴同时抛下身上的累赘,各自双手端着一柄柄战斧瞬间完成合围。 很显然這就是针对他的。 为首一個三十左右的,双手持一柄同样的战斧,转眼就冲到了杨信跟前,就在后者一狼牙棒将一名建奴抽飞的同时,抡起斧子当头劈下。杨信左手狼牙棒横抽,但他另一边蓦然间一柄同样的狼牙棒砸到,這柄狼牙棒目标不是他,而是他的狼牙棒。两柄狼牙棒瞬间撞上,哪怕以杨信的力量也免不了狼牙棒一偏,下一刻那大斧落下,他甚至能到对面那建奴脸上的狞笑。 杨信陡然加速径直上前一步,一下子撞进他怀裡。 后者的斧子在他脑后掠過,双臂同时砸在他双肩,战斧立刻脱手落在了杨信的背后,下一刻杨信戴着凤翅盔的脑袋狠狠磕在他脑门上…… 那人一下子立刻向后倒下。 就在同时两柄战斧在杨信背后劈落,杨信带着他瞬间转身,两柄战斧立刻劈进他后背。 那人在剧痛中醒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后面两人急忙拔斧。 杨信的胸膛猛然一顶,這人带着两柄战斧撞在后面两人身上,那两人還沒等后退,杨信手中狼牙棒立刻横扫而過…… 就在他被战斧手缠住的同时,两旁建奴径直冲過,紧接着开始了向城墙上的进攻,金台吉带领他的士兵继续拼死抵抗。說到底他们也都不想被别人征服,哪怕普通士兵也只是心理负担小点,但要說他们愿意被野猪皮征服就扯淡了。 建奴的进攻依然打成血战。 尤其是下面杨信的骁勇给了叶赫部士兵极大的刺激,人家一個帮忙的都如此,他们再畏缩就丢人了,两支鼠尾巴的军队在這道并不算高的夯土城墙上展开血淋淋的搏杀,死尸不断在城墙下堆积,鲜血也在城墙上流淌。甚至就连叶赫部女人也加入,女人扔下的石头和男人扔下的不会有区别,建奴的死尸在城墙下堆积的越来越多。說到底蚁附攻城终究是最初级的手段,无论建奴是否悍勇都改变不了他们必须承受巨大伤亡的事实。 然而…… 浑身浴血的杨信蓦然杀出重围。 紧接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不远处的城墙下,那裡是建奴主攻处,甚至已经有人冲上城墙,在城墙上与叶赫军展开血战。 但城墙下却有人在奋力挖掘。 這些人的头顶有盾牌遮蔽,仿佛在龟壳保护下的老鼠,因为角度問題,从城墙上未必能看到他们,但他们挖出的土不断向外抛出,甚至不断有人钻进去将筋疲力尽的人替换出来…… 杨信毫不犹豫地直冲過去。 “他们要炸城墙!” 他对着上面吼道。 几乎同时那些战斧手再次悍勇地包围了他。 不過金台吉已经听到,混乱的战斗中他只是沒注意到,现在一看就明白了敌人的意图,伴随他焦急的吼声,亲臣率领的精锐再次打开城门杀出,但正对城门处结阵的建奴骑兵立刻直冲向前。城墙上密集的羽箭射向這些骑兵,但后者勇往直前的冲锋還是迅速堵住亲臣,双方骑兵在城门展开血战。杨信两柄狼牙棒同样疯狂地挥舞着,拼命杀向那些正在挖洞的建奴,但這时候他才真正理解一個人再能打,在這样的战场上也很难改变什么。 两百多名建奴最精锐的士兵,死死地缠住了他,无论他打死多少,剩下的依旧死战不退。 這就是巅峰的建奴。 這些在山林中长大,从小就在严寒与饥饿中和野兽为伍的蛮族,早已经把自己也变成了野兽,一旦他们进入搏杀状态,就成了扑向猎物的饿狼,只知道撕咬杀戮,毫不畏惧死亡。 這才是真正的蛮族。 他和金台吉眼睁睁看着建奴把一個火药桶塞进了城墙。 城墙上的叶赫部士兵惊恐地向两旁仓皇而逃,城墙下的建奴也同样掉头仓皇而逃,下一刻烈焰如同火红色的怪兽般,瞬间撕碎了夯土的城墙。无数碎块伴着火光和硝烟,在天崩地裂般的爆炸中飞出,甚至落在正躲开的建奴中,包括落在杨信周围。听觉敏锐的杨信,不得不面对一個事实,就是這样的近距离爆炸对他耳朵的冲击也超過别人,震得他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尖叫。 不過他也是第一個清醒的。 一桶火药炸不开城墙,哪怕是普通的夯土城墙。 尤其是這种简单的爆破方式。 实际上硝烟散开后,可以看见爆炸只是在城墙上制造出大片坍塌,形成滑坡一样的斜坡而已,但這已经足够建奴冲上去,最先的清醒杨信手中狼牙棒左右一甩,砸翻两個還沒从爆炸冲击中清醒的建奴,同时向着這個斜坡狂奔。 那些建奴纷纷清醒。 周围所有人全都冲向這個斜坡。 城墙上周遇吉最先清醒,一边吼叫着催促那些叶赫士兵,一边狂奔向這個致命的缺口,然后是金台吉等人…… 好在赛跑是杨信的强项。 扔了两柄狼牙棒的他转眼到了那缺口,旁边一名建奴几乎同时到达,手中长矛直刺他肋下,杨信随手夺過一矛杆抽他脑袋上,紧接着纵身一跃冲上斜坡,转身长矛刺出穿透一名建奴胸膛,第二名建奴随即杀到,杨信手中长矛闪电般收缩刺出,直接刺穿他的脖子。居高临下的他,完全控制了這道也就才一丈多宽的缺口,长矛如同攻击猎物的眼镜蛇般,以极快速度收缩刺出,那些疯狂冲击的建奴转眼间全都倒下。 這时候周遇吉第一個赶到。 他手中长矛加入刺杀行列,然后是更多的叶赫部士兵,他们的到达立刻堵死了缺口,进攻的建奴被阻挡在下面,成了城墙上弓箭手的靶子,死尸转眼就堆积起来…… 建奴后方一個六十左右的老头,恨恨地转身离去。 “收兵!” 他說道。 “大汗,不能再這样打下去了!” 他身旁一個差不多年纪的老将面色凝重地說。 “把德尔格勒带来,让他到城下劝降,金台吉投降就封贝勒,掌一旗,金台吉不投降就杀了他!” 野猪皮說道。 “但他就是不投降呢?” 那老将小心翼翼地說道。 “不投降就继续进攻,不灭叶赫咱们就无法南下!” 野猪皮說道。 “但就算灭叶赫,咱们的损失也很大,既然炒花派人来帮金台吉,那喀喇喀五部极有可能联军而来,南边也正在增兵,据說新的辽东经略熊廷弼已经在赶往辽阳,這個人不好对付。以老臣看来,咱们這一次的收获已经足够,至少今年冬天不会有匮乏,何必非要冒這样的风险,带着在开原和铁岭收获的粮食,毁掉這两座城池撤回赫图阿拉,過完冬天等明年开春再攻沈阳。” 那老将說道。 “图尔格刚刚战死了吧?” 野猪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问道。 “老臣有十几個儿子,每一個都愿为大汗而死,不只是老臣的儿子,钮钴禄氏所有人都愿为大汗而死!” 老将很是庄严地說。 “他也是我的儿子,他被那妖人杀死,這個仇咱们得报,明日带德尔格勒劝降的时候,就說只要金台吉送上那個妖人的人头,我們就撤军,至于其他以后再谈,這一次咱们到此为止,要在城下当着所有人,包括那個妖人的面這样說!” 野猪皮拍了拍他肩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