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四章 誓师,祭旗,勤王 作者:木允锋 字体: m.530p无弹窗手机版 天津。 巡抚衙门。 天津巡抚是新设立,原本在援朝时候也有過,但在援朝结束后這個职位便撤销了,直到镇南王开始搞事情,为了盯住新城的杨家庄户,防备這支奇兵突袭京城,所以朝廷重新在天津设立巡抚。 不但有巡抚,甚至還有天津总兵。 而且這個总兵属下還有员额为一万的驻军,实际多少這個就不好說了,归属黄镇统辖的葛沽海防营理论上也归天津总兵。 当然,只是理论上。 此刻万历十七年进士的天津巡抚黄运泰,天津兵备道王弘祖,還有天津总兵张继先全都正襟危坐,在大堂两旁看着中间的孙奇逢,后者作为信王的使者前来劝說他们加入靖难的伟业。這位咱大清之许衡,面对正中坐着的卢象升,仿佛进入忘我状态般,挥舞着手臂慷慨陈词,话說就差手中再拿個鹅毛扇了,。 而对面的宜兴伯一脸肃然,用带着敬意的目光看着這位大儒…… 這真是大儒。 虽然此刻的钟元先生還沒到家裡地被咱大清圈了,然后跑到河南某個小山村发愤著书,从此晋级北儒一代宗师夏峰先生,开创大清儒学的时候,但其学问已经足以镇住卢象升了。 论儒学卢象升肯定不如他,虽然考科举他還不如卢象升。 他至今還是個举人。 但是…… 举人怎么了? 举人一样也能看穿杨信的真面目。 “妖孽! 天祸大明,生此妖孽! 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对于杨贼,唯有這個妖孽一词能相符,他不似凡人也的确不是凡人,他就是一個祸乱天下的妖孽。我等起兵并非为名利,那些乡绅之流的确为保住田地,但我等岂是在意那几百亩薄田者?我等之所以甘冒灭族之险与此贼一战者,正为大明之社稷,为儒家之道统,此非利益之战,实乃道统之战。 除魔卫道之战。 我等所捍卫者,乃我儒家之千年道统,若使此贼得志,则儒家的灭亡之日不远矣。” 孙奇逢說道。 “他不是与衍圣公交好嗎?還是孔庙守护者。” 张总兵很傻很天真地问道。 “笑话,孔庙何用他来守?這天下沒人了?” 王弘祖不屑地說道。 不得不說這個称号让天下儒生都像吃了死苍蝇般恶心。 “衍圣公都快被他坑死了,如今连孔府大门都不敢出,交好?衍圣公宁可這辈子沒认识過他,這贼子名为衍圣公之友,实则处处设局陷害,使得衍圣公声名狼藉。以毁衍圣公之名毁孔圣之名,对外還說自己是孔庙守护者,拿着神庙御赐金牌装腔作势,這用心何其毒也,如此算来他倒的确是处心积虑,此前设立武庙之举亦是如此。” 黄运泰說道。 “际云公明鉴,杨逆這些年所为正是如此。 以毁衍圣公之名,毁孔圣之名,衍圣公声名狼藉,则孔圣之名亦污。 立武庙封关岳二圣,则分民间对孔圣之礼敬,愚民无知,不会懂其中有何分别,朝廷立三圣,则愚民所拜者即三圣,关岳二圣合祀之后,民间拜者如潮,求祈者络绎不绝,乃至惟视武庙而不知文庙。 污孔圣之名,分孔圣之敬,此为第一步。 第二步即推崇科学。 科学的确不无可取之处,但德行才是根本,愚民惑于科学带来一时之利,以科学胜于儒学,這就是舍本逐末了,但恰逢咱们這位陛下,又因年少好此道,杨贼则推波助澜,立科学院以推崇科学。上有所好下有所效,陛下崇尚科学则民间皆以科学为尊,儒学则成敝履,民间于儒生再无敬畏之心,乃至笑为青虫。 以前尊为文曲星。 而今笑为青虫。 杨贼之计又成矣。 然后第三步,毁儒家根基。 均田制。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士绅都沒了還有儒生? 分地,以民兵制控制乡村,设新学校控制下一代,取消科举,官吏不分,取士不用圣贤之道,到头来儒学不行,一切皆是新学,五十年后還有谁再读圣贤书? 百年后旧儒生皆亡,儒家亦将烟消云散。 道统绝矣!” 孙奇逢慨然长叹。 很显然他知道用其他很难打动卢象升,說到底卢象升真沒有必要加入,他们這個集团需要的只是等结果,這场战争本来就与他们无关,话說他们的土地被杨信抢去时候,北方士绅也一样看热闹。那么现在杨信抢北方士绅土地时候,他们幸灾乐祸還来不及,怎么可能冒险帮北方士绅,但卢象升终究還是個儒生,上升到儒家道统的高度,应该還能有些希望。 “宜兴伯,钟元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如今合西平伯所部,這天津精兵不下两万,正可一举拿下新城……” 王弘祖說道。 他的话還沒說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還在仰头扮忧郁的孙奇逢愕然回過头,然后就看见一身板甲的罗一贯,带着十几名亲兵急匆匆走過来,而且面色凝重手扶刀柄,因为走的急,浑身铁甲不断发出摩擦声。 “西平伯,苑口战事如何?” 黄运泰赶紧问道。 罗一贯却沒回答他,而是向孙奇逢一指…… “将這逆党拿下!” 他喝道。 他身后两名亲兵立刻上前。 這一幕让裡面的人全都愣住了,懵逼地看着罗一贯。 实际上孙奇逢是第三批使者,此前信王已经连续派来過两批,只不過卢象升始终沒点头,但对此罗一贯都是知道的,甚至他還见過這些使者,只是說得听卢象升的命令,但对這些使者是保持礼遇的。也就是說他不是杨信一伙,最多也就是和卢象升共同进退,他今天突然发难简直让人莫名其妙,不過看着两名走向孙奇逢的亲兵,王弘祖首先反应過来。 “西平伯,此处乃天津巡抚衙门,還轮不到你来做主!” 他喝道。 紧接着他向张继先示意。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罗一贯冷笑道。 就在此时那两名亲兵走到孙奇逢跟前。 黄运泰也清醒過来,他立刻看了卢象升一眼,后者面色凝重沒有說话,但同样疑惑地看着罗一贯,他立刻明白這不是卢象升授意,既然這样那就好办了,這裡是巡抚衙门,好歹也是他的地盘。作为一個河南永城人,而且還是父子两代进士,死后光一座坟就占地一百二十多亩的名宦,他是不会在這個問題上坐歪屁股的。 罗一贯又如何,天津又不是罗一贯的防区,這裡是他的地盘。 “来人,保护钟元先生!” 他拍案喝道。 几個侍立在旁的衙役立刻上前。 罗一贯毫不犹豫地拔出枪,对着屋顶扣动扳机…… “黄巡抚,你這是要附逆?” 他說道。 屋裡众人被枪声吓得一愣。 那几個衙役同样被吓得停住,他们是衙役,又不是死士,混口饭吃的差事有混口饭吃的原则。 罗一贯的两個亲兵立刻抓住了孙奇逢。 “宜兴伯,你想看着儒家道统就此断绝?” 孙奇逢傲然說道。 很显然他還想用自己的风骨做垂死挣扎,不過他双手的颤抖出卖了他。 而卢象升坐在那裡,仰头看着屋顶…… “张总兵,封侯之业在此,天津城内雄兵近万,如今数万团练围攻新城,所缺者正是雷霆一击,难道你就不想要新城那些,老朽在此承诺,胜利之时新城杨家一切都归你与所部兄弟。” 黄运泰說道。 卢象升是沒指望了,這些南方人不会搀和的,现在就得靠北方人。 他這话一說完,张继先瞬间就两眼放光了,杨家的那些产业啊,几十万亩高产的水田,无数的工厂,他可都是亲眼看過的,话說谁不想要啊,哪個犊子不想要啊,以前也就是做梦时候想想,但现在突然间真切起来,张总兵的脑子瞬间就被无数的金光淹沒了。 “都看什么,听军门的!” 他大喝一声。 外面他那些正在探头探脑的亲兵立刻拔枪涌入。 罗一贯的亲兵同样拔出枪,双方枪口隔着不足两丈相对,前者背后是罗一贯,罗一贯前面两個亲兵控制着孙奇逢,孙奇逢后面几個衙役面面相觑,黄运泰三人起身催促着士兵上前,整個大堂上剑拔弩张,只有外面卢象升的亲兵不知所措地看着裡面…… “這诱是何苦呢?” 罗一贯說着很无语地走到两名亲兵身旁,然后在一尺外看着孙奇逢。 后者努力做出一副傲然姿态看着他。 罗一贯突然笑了。 “钟元先生,你们相信孙传庭的时候,难道就沒想過镇南王当年是怎么坑死辽阳那些人的?” 他对孙奇逢說道。 后者的脸色瞬间变了。 “西,西平伯,太原侯赤胆忠心,信王与之推心置腹,又岂是阁下所能离间。” 他强作镇定地說道。 “那我就帮你一把,别让你看到真相了,免得你到时候不好受。” 罗一贯点了点头說道。 說完他伸手从亲兵手中接過短枪,紧接着顶住了孙奇逢的脑门。 “西平伯,此处還不是你撒野之处!” 黄运泰怒道。 很显然他年纪大了,头脑反应已经不够灵活。 罗一贯转头看着他…… “看看吧,這就是利令智昏啊! 黄巡抚,你们就想着保住你们的地,张总兵,你就想着银子,可你们难道就沒想過,你们如今做的這些,就是别人想要你们做的?你们就沒想過,整個這件事就是一個陷阱,一個引蛇出洞,让你们自己踏进罗網的陷阱?你们难道就那么确信,這不是孙传庭和镇南王在合伙演戏? 辽阳城裡那些人正在笑你们啊! 张神武和周遇吉兵临京城?当年叶赫骑兵是怎么扮成建奴骑兵,在辽阳哄着那些人自取灭亡的,這才過去几年啊,你们就都忘了?” 他很开心地笑着說道。 黄运泰等人瞬间愣住了。 下一刻罗一贯转回头看着孙大儒,孙大儒的脸色一片苍白,甚至浑身都在哆嗦着,罗一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伴随着略显沉闷的枪声响起,孙大儒的死尸向后倒下。 而就在這同时,外面混乱的枪声响起。 黄运泰等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大门处, 下一刻无数身穿板甲的士兵汹涌而入,为首的祁国屏抬手一枪,将一名上前阻拦的衙役打倒,紧接着拔出刀径直走向大堂,王弘祖第一個反应過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却沒想到张继先随手抄起身边的椅子,一下子横拍在他胸前,倒霉的王副使惨叫一声仰面栽倒。 拎着椅子的张总兵一脚踏在他胸前,然后一脸谄媚的笑容看着罗一贯…… “西平伯,卑职能将功赎罪嗎?” 他用很恶心的声音說道。 不過罗一贯并沒理他,而是直接走到了卢象升面前。 “引蛇出洞。 的确,他惯会使這一招,這些年使了不只一回,我真傻,真的,我明知道张神武和周遇吉不可能背叛他,却還在做梦想着這是真的。 利令智昏,我們都是利令智昏啊。 我在幻想着真得能有回到過去的一天,幻想着還能回到从前,回到从前那個江南,都想的昏了头,以至于连這么简单的局都沒看出来,他太坏了,把我們所有人当猴耍,他此刻一定正在京城看着我們的笑话。” 宜兴伯坐在那裡,保持着看屋顶的姿势苦笑道。 “都堂,接下来如何处置?” 罗一贯說道。 “我病了,军务由你暂领,我不想去看他那张嘴脸。” 卢象升說道。 說完他站起身从亲兵手中接過总督御营大印交给罗一贯,想了想之后连腰间的尚方宝剑都摘下来放在了桌上,然后什么也沒說,带着他的亲兵直接向外面走去,甚至都沒看一眼黄运泰等人。 已经被控制住的黄云泰和张继先,战战兢兢地看着罗一贯。 祁国屏拖着王弘祖扔在他们脚下。 罗一贯看着他们,然后微笑着拿起尚方宝剑,缓缓地拔出了一截…… “把這些附逆的贼子都拖出去,召集各军,誓师,祭旗,勤王!” 他說道。 继续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