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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愿以三生共白头【大结局下篇】

作者:未知
052且换三生共白头【大结局下篇】(正文终 沈苏姀悠悠转醒的时候就发现嬴纵正站在床边看着她,他好似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她人都醒了他却還未回神,“怎么了?怎么還不歇着……” 這会儿恐怕已经子时過,可這人怎地只站在這裡? 嬴纵回過神来,唇角微弯,“刚去理了点事,回来怕吵醒你。” 沈苏姀一笑,面上睡意朦胧的倾身拉他上床,“眼下我睡得沉你可吵不醒我,我若不醒难道你要一直站着不成?明日還要上朝呢,快上来。” 嬴纵顺着她躺上床去,沈苏姀便自动的伏到他怀中来,语声含糊的问,“是外头出什么事了嗎?怎么這么晚還来禀给你?” 嬴纵摇摇头,“沒什么大事,你睡吧。” 沈苏姀“嗯”了一声,趴在他胸口沒一会儿便睡着了,从前也是极其惊醒的人,這会儿却是睡得实沉,嬴纵搂在她身后的手缓缓地抚摸她的发顶,眼底幽深一片。 他无论如何也沒想到她会怀着双生儿。 這是他们的福气,可她却是要受罪,嬴纵觉得自己对不住她良多。 整夜辗转难眠,第二日一大早,沈苏姀再醒来的时候便又觉得自己肚子大了一圈,嬴纵上朝回来便见沈苏姀瞧着自己的肚子发愁,他眉间一动上前来,笑着道,“怎么了?” 沈苏姀拉他坐到自己身边,道,“我以前也见過孕妇,可也沒见像我這样,现在才四個多月呢,到孩子出生至少得有五個月,這小家伙未免太壮实。” 嬴纵抱着她,手刚落在沈苏姀肚皮便觉掌心之下又是一跳,沈苏姀也感觉到了,面上立刻一喜,“难不成小家伙知道你来了所以才有反应了?我等了一早上也沒见他动。” 嬴纵闻言唇角一扬,心底更为柔软,默了默转头去看外头的天色,今日雪停了,外头還出了太阳,嬴纵便道,“想不想出去走走,我陪你。” 沈苏姀有些惊喜,“果然還是宋薪說话管用啊!往常你都不喜我出去,我当然要去,咱们干脆去寿康宫看看太皇太后吧,好几日沒去了……” 嬴纵一笑,“好,都听你的。” 沈苏姀开怀,嬴纵忙吩咐香词准备,不多时沈苏姀便全身武装的被嬴纵牵着走出了天寰宫,全福带着一众宫人跟在后面,前面嬴纵紧紧地握住沈苏姀的手慢慢的走着,宫道之上的积雪都被清理倒是不怕滑,可眼下沈苏姀走路已有些费劲了。 “慢着点,往后每日我下朝之后都陪你走走。” 沈苏姀只觉得今日的嬴纵出奇的温柔,她好奇的看着他,“你陪我我自然高兴,可是外头的臣子们恐怕就要有意见了,嬴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嬴纵握着她手臂的掌心一紧,“哪裡能啊……” 他人就在她身边,每一個动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個气息她都看到明白,他怎能骗過她?沈苏姀抿了抿唇,挣开他的手就朝前走,嬴纵面色一变,赶忙追上去,一把拉住她,“你慢着点,要是在這裡摔了可要受罪,不成咱们還是乘辇车過去。” 沈苏姀转头看他一眼,慢了,“你当真沒瞒着我什么?” 嬴纵捏了捏他掌心,“怎么不信我不成?” 沈苏姀笑笑,当真不再问什么的朝寿康宫而去,陆氏在嬴纵登基之后已是太皇太后的封号,且从北面移到了寿康宫之中,沈苏姀和嬴纵到寿康宫的时候路嬷嬷早已经得了消息等在了宫门口,见二人来了赶忙行礼,“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嬴纵扶着沈苏姀进了门,路嬷嬷便笑道,“皇后娘娘身子重怎地走過来了?” 沈苏姀弯唇,“宋薪說我要走动着,便未承辇,太皇太后可好?” 路嬷嬷忙点头,“還是老样子,并沒什么不好的。” 沈苏姀松口气,直接朝正殿而去,到了正殿门口便看到满头银发的陆氏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之上刺绣,一边刺绣一边对守在身边的人道,“這冬天還有好久呢,哀家這件貉子毛斗篷都派上用场,皇上最喜歡哀家亲手做的斗篷,先皇也爱……” “哎,去看看给皇帝准备的雪蛤羹好了嗎?” “太后娘娘,都已经给皇上送去了,您忘记了嗎?” 陆氏一怔,又低头去缝斗篷,“哦,哀家记性不好,倒是忘记了。” 微微一顿又抬头问,“皇帝可說了今日要来看哀家?” 一旁的宫女摇了摇头,“太后娘娘,您又忘记了,皇上昨日才来過,今日皇上要处理政务,怕是来不了了,不過刚才叫人送来了好些药膳,太后娘娘您可要吃?” 陆氏顿时放下了手中的斗篷,“皇帝叫人送来的?快,拿来给哀家吧!” 那宫女连忙朝另一人使個眼色,那人立刻退了开去,宫女走到殿门口才发现嬴纵等人来了,面色一变便要行礼,却是被嬴纵挥手制止了,宫女得了令忙起身出去,不多时就捧来一道当归乌鸡汤来,进了屋子到了窗下,陆氏笑意满满的接了過去。 尝了一口,笑道,“果然皇上吩咐的味道极好。” 一边的宫女也跟着笑起来,“是呢,太后娘娘可要吃完才好。” 陆氏点点头,又道,“几個小家伙怎么沒来哀家這裡請安呀?” 那宫女似乎十分熟悉陆氏的問題,闻言从容应对,“小殿下们如今都入了学了,眼下還在夫子那裡呢,听說過两日皇上要考校,殿下们都紧张着呢,小公主们也躲不掉。” 陆氏一笑,“是這個理,学东西是好的。” 這话落定陆氏便不再问,只十分乖觉的喝了那汤,果然将一整碗都喝完,似乎有些困了,陆氏将那斗篷放下道,“歇一歇,這几日不知怎地老是累得慌。” 那宫女连忙将斗篷拿了开,又扶着陆氏靠着躺下,沒多时陆氏便呼吸绵长起来,那宫女立时拿着斗篷在一旁缝了起来,站在嬴纵和沈苏姀身后的路嬷嬷道,“這几日太皇太后起了性子要缝斗篷,不過她老人家眼睛不好使,宫女们都是跟着做样子,最后都是底下人缝。” “皇祖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顺着便好。” 路嬷嬷忙点头,“皇上的意思奴婢知道,皇上就放心吧。” 嬴纵点点头,看着沈苏姀,“出来好一会儿,咱们先回去,反正皇祖母也睡了。” 沈苏姀“嗯”一声,路嬷嬷送着二人出了宫门。 “累不累?承辇回去?” 嬴纵怕她累着,沈苏姀倒是摇了摇头,“无碍,宋薪让走动肯定有他的道理,走慢点儿也无碍,早前我還担心,现在看来太皇太后如此也好,這宫闱之中,又有几個人能像她现在這般无忧无虑的,眼下她身子還有好转,就如此颐养天年吧。” 嬴纵颔首,“如今這样也算是皇祖母的福气,她這一生過的也并不容易。” 悠长的宫道之上并看不到几個宫人,除却跟在二人后面的队伍之外整個宫闱都显得寂静非常,却又不是那种叫人压抑的寂静,或许是想到這宫闱是属于两個人的宫,沈苏姀的心底倒是多了几分闲适,這份闲适她从未想過会在這宫中出现。 宫人们被放出去大半,眼下留着的人极少,而宫中主子也就那么几人,就更沒有勾心斗角之事,想来想去,沈苏姀倒觉得這样也极好…… “应该不会再下雪了,再往后就是春天了!” 沈苏姀一手扶着腰,唇角微微弯着,嬴纵在旁听着面色也是一柔,正要說什么,两人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還未回头,嬴湛的声音已响了起来,“七哥!” 嬴纵和沈苏姀的脚步一顿,嬴湛已跑了上来! 双手抱拳,“臣弟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眼下身份到底不同了,嬴湛也知道守礼了,嬴纵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嬴湛直起身子便看着嬴纵道,“七哥,你交代我办的事我已经开始了,很快你就能看到结果!” 沈苏姀眉头微扬,“什么事?” 嬴纵笑着拉住她的手,“外头的事。” 随即又转头看着嬴湛,“若有不懂,便去问展狄,你现下也该做些事了。” 嬴湛抓了抓脑袋,“皇上放心,臣弟明白。” 默了默,嬴湛又道,“皇上,臣弟還有一事……” 嬴纵扬眉,“何事?” 嬴湛“嘿嘿”一笑,“就是臣弟开府的事!” 嬴湛的年纪已经能在外建府,且府邸那些都是早有准备的,何况眼下嬴纵已经登基,他的兄弟的确不该继续留在宫中,沈苏姀和嬴纵对视一眼,语气揶揄的道,“嗯,不错不错,出宫建府之后就受不到那么多管制了,建府之后不久就可以成婚了。” 嬴湛唇角一搐,却眯眸道,“皇上多少岁成婚的我就多少岁成婚!” 沈苏姀笑意一深,嬴纵在旁道,“也该给你封個封号了,你喜歡什么字?” 嬴湛开怀,“嘿嘿,既然皇上开口那臣弟就不客气了,封号這些都随意吧,什么贤德谦恭忠义仁明都可以啊,得了封号,臣弟是不是就可以……” “不可以。” 嬴湛還未乐完,嬴纵便无情的打断了他。 嬴湛唇角一瘪,“为何?” 嬴纵面无表情道,“朝中事多,你年轻正是该历练的时候。” 嬴湛摸摸鼻子,也不敢說不,只是情绪瞬间颓丧下来,沈苏姀在一旁看的直笑,“想做個安乐王爷啊?不然赐号安乐?” 嬴湛闻言眉头顿时紧皱,“不要不要,像個女子的封号,我不要!” 沈苏姀失笑,嬴纵却不打算和他多言,只定定道,“将此次的差事做好了才有封号,若是做的不好,你還是老老实实的住在宫中为好!” 說完便牵着沈苏姀的手转身,“我們先回去。” 沈苏姀点点头便和嬴纵一道朝天寰宫而去,一边走一边道,“凭着小十的性子,让他拘着也是不易,不過我更心疼你,就只好让他为你分担一点。” 嬴纵听的面色一柔,牵着沈苏姀的手用力了些。 沈苏姀若有所思的看了嬴纵一眼,却是什么都沒說。 待回了天寰宫沈苏姀已经有些累,自回了君临便是以调养为主,平日裡嬴纵更是生怕她累着,是以近两月很少动弹,今日走了一遭倒是出了一身大汗,香词已备好了水,嬴纵先带着沈苏姀去沐浴之后才又准备用膳,可饭食刚端上来全福的身影便在门口一闪。 嬴纵瞧见眉头一皱,沈苏姀也看见了,不由道,“有事进来說!” 全福忙躬身而入,“皇上,宁国公在御书房等您呢,還有翰林院的两位大人也在。” 嬴纵唇角微抿,表情倒是不动声色,沈苏姀瞧着一叹,“好了,既然是几位大人都在等,你快去吧,我叫人给你留着晚膳,等你处置完了再用。” 嬴纵凝眸,“那你自己可要用好。” 沈苏姀一笑,“這個你放心。” 嬴纵点点头,转身可全福走了出去。 自登基之后,這样的情况虽然不多见却也出现過那么几次,沈苏姀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安心用膳,嬴纵在的时候都是他亲自伺候沈苏姀,眼下香词便走到了跟前,见沈苏姀神色恹恹便道,“娘娘要多用些,可别因皇上不在就用得少了,皇上回来瞧见可要罚属下。” 沈苏姀只朝着外头看去,“這会儿也不知是什么事,你吩咐一下各样都留一点儿,等他回来再用,都热着,别凉了,国家大事自然耽误不得,我只是心疼他。” 香词不敢再說,只静静的时候沈苏姀用膳。 待用完了晚膳,又得宋薪来請脉,待請脉无恙之后她便拿了书册来看,夜幕降临,香词换了盏明灯来,有些担忧的道,“怀孕的时候是最容易伤了眼睛的,娘娘不如明儿再看?時間也不早了,娘娘不如先歇着吧,您今儿睡得沒有昨日多。” 沈苏姀今日出去走了一遭的确有些累,可现在嬴纵都還未回来她心底便有些不安,总想等着他回来了再睡,香词仿佛知道了她所想,便不再劝的陪她等着。 又過了半個时辰,却仍然不见嬴纵归来。 “娘娘,是否派個人去瞧瞧?” 沈苏姀摇了摇头,“不好,咱们這裡去了人他必定以为我出了岔子,沒事,朝堂上的事逃不出他的掌控,是我自己瞎紧张罢了,我先去躺着吧,熬不住了。” 香词连忙扶起沈苏姀,“娘娘慢点。” 沈苏姀一边扶着腰一边道,“等他回来别忘记让他用膳。” “娘娘不必担心,属下肯定会提醒皇上的。” 进了内室,沈苏姀换了袍子便躺上了床,沒多时便沉沉睡了過去,待嬴纵回来已经又是小半個时辰之后了,香词在门口行了礼道,“皇上,娘娘用完晚膳等着皇上,适才等不住了就去歇下了,眼下已经睡了,皇上先用膳吧。” 嬴纵点了下头便朝内室去,看见沈苏姀安静的睡颜才松了口气。 第二日沈苏姀醒来之时身边已经空了,她出了一会儿神才起身,洗漱之后便用早膳,刚出去便看到容冽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忙道,“娘娘,主子让属下来禀一声,說他早上不能回来陪您用膳了,請您自己好好用膳别忘记了喝药。” 沈苏姀挑挑眉,“早朝完了?” 容冽点头,“是,主子眼下正在和诸位大陈议事。” 沈苏姀“嗯”一声,又问,“你家主子用了嗎?” 容冽唇角一抿,摇了摇头。 沈苏姀叹口气,忙吩咐香词,“去准备一点送過去。” 香词忙应了,容冽便站在一旁等着,沈苏姀想到自己睡下之前和起来之后竟然都未见着嬴纵便皱了皱眉,“這几日朝中事物很忙?” 容冽想了想還是点头,“是。” 沈苏姀看了他一瞬,容冽忙道,“主子欲要改朝中管制,這两日正在商议。” 沈苏姀心头一跳,难怪,大秦的管制传承了数百年,他想要一朝改了自然不容易,叹了口气,沈苏姀更觉得心疼了,恰好香词收拾了一只食盒出来交给了容冽,沈苏姀便道,“快送去吧,告诉他实在太忙午间也不必回来了,我這裡不必他担心。” 容冽点点头,行礼告退便去了御书房。 容冽一走,沈苏姀看着眼前的早膳一时又沒了胃口。 香词叹口气,“娘娘,您多少得用点儿……” 沈苏姀苦笑一下,“我真是被他给惯坏了!来,给我盛两碗汤,他往后恐怕多半会如此忙碌,我总不能日日等着他回来一起用膳,想要做個名传千古的圣君,哪裡能轻松的了,這些我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而今除了有些不适应之外倒也不算什么。” 一边說着沈苏姀便开始喝汤,生生逼着自己吃饱才停下,到了午时,嬴纵果然又派容冽回来說有事要忙,沈苏姀自然应了,又叫人准备了午膳送去,自己则心思淡淡的用完了膳午睡,午睡之时却又睡不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她自己竟然明白了早前那些宫妃期盼帝王来自己宫裡的感觉…… 沈苏姀一時間哭笑不得,辗转好半晌才睡去。 嬴纵从御书房回来已经是暮色时分,他急忙忙赶回来,直朝着暖阁而去,沈苏姀正在看书,见他回来了眸色微亮,“议事议完了?” 嬴纵“嗯”一声,“今日如何?” 沈苏姀点头笑着,“都很好,你看看我有哪裡不好嗎?” 嬴纵低头在她面颊上吻了两下,将她手肘一托将她抱了起来。 沈苏姀低呼一声,“這是要做什么呀?” 嬴纵一笑,“說好了我每日裡都要陪你出去走走,我可不会食言。” 沈苏姀眉头微扬,连忙按住他的手,“好了好了,今日就算了吧,你刚回来歇都未歇呢,你饿不饿?午膳都用了嗎?等你不忙了再陪我也是一样的。” 嬴纵眸光一扫,走出几步将她的披风一抄,转身给她系上,而后便拉着她的手朝外头去,口中又道,“這点儿事哪有累不累,咱们說好,以后每日都出去走走,不能停。” 沈苏姀叹口气,“你别想哄我,整日神思紧绷着为政事费心,哪有不累的。你既然想要我练练,那你不回来也可,我自己出来走走便是了。” 嬴纵一手揽了她的腰,“你希望我整日不回来嗎?” 沈苏姀抿了抿唇,摇头,“自然不希望。” 嬴纵便有些抱歉,“阿姀……” 沈苏姀捏了捏他掌心,“好了,我难道不知你的难处?我听容冽說你要改了朝堂官制?要如何改?眼下朝堂之上反响如何?” 嬴纵說起政事来面色便是一肃,“大秦官制百年未变,這才导致世家做大贪腐加剧,中书省已是名存实亡,寒门庶族沒有出头之日,此番我欲行科考之制,文武分设,六部独立受命天子,再设内阁辅政,分各部之权,免权臣独断。” 沈苏姀眸光几动,“如此皇权一统可免超纲作乱,若是地方的官制再行改动,便可成为上下一体的国家机器,到了那时候,哪怕皇上不能上朝也可以了!” 嬴纵唇角微弯,“不错,眼下的官制弊病太多,若能得大改大秦自然又当是一番风貌。” 沈苏姀握紧了他的手,“不過朝堂之上应当有许多阻力。” 嬴纵眸色一凝,“任何改变总会触及部分人的利益,自然会有人不满,不過這些你不用担心,若是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我也不会开始动作。” “我自然信你!” 二人說话之间已走到了天寰宫内一处花圃,沈苏姀抬眸一看,便见那角落裡的枯枝之上已生出了新芽,“圣武元年的春天要来了!” 大秦的春天来得相对晚,等到了三月才有明显的感觉。 天气变得暖和了,沈苏姀的肚子也有五個多月了,這一日嬴纵依旧是议事之后急匆匆的赶回来,回来第一件事便是陪沈苏姀出去散步,沈苏姀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嬴纵,忽然问,“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的?我的身子哪裡不好嗎?” 连着许多人嬴纵陪着沈苏姀出去散步沈苏姀都是不问的,到了今日却有些憋不住了,嬴纵心头一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苏姀便叹口气,“有什么不能告诉我?我早就知道你瞒着我什么,未曾多问而已,宋薪那裡是只报平安,你不說,我也不能问别個了。” 嬴纵握着沈苏姀的手一紧,沈苏姀看着又问,“到底是什么事?” 嬴纵心中咯噔一跳,呼出口气坐在了沈苏姀的身边,他一把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抬手落在她小腹之上,抿了抿唇才道,“阿姀,咱们……是有福气的。” 沈苏姀眉头微扬,“嗯?” 嬴纵将沈苏姀的小手握在掌中,与她十指相扣,“你想不想咱们生一次就有两個孩子?” 沈苏姀眉头微皱,陈墨般的眼瞳乌溜溜一转,随即眼底迸射出亮光来,呼吸一窒,不可置信的道,“你的意思是……我怀着的是双生子不成?!” 嬴纵眼底一片深沉,唇角微弯,低头吻了她一下,“是双生子。” 沈苏姀笑意一盛,有些不解的道,“你這几日瞒着我的就是這個?這個难道不是好事?” 嬴纵温柔的看着她,“是好事,只是生孩子的时候你会受罪。” 沈苏姀顿时明白了他的隐忧,亦明白了他为何天天都回来拉着她去外头散步,這么一想她顿时松口气,“我還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說为何我的肚子越来越大,眼下算是明白了,你不要担心啊,有宋薪在呢,他让我走动我便走动,到了生的时候不会怎么样的,外头的老百姓生孩子可沒有御医神医侍候着,你就放心吧。” 說着又万分怜爱的抚了抚自己的肚皮,“啊,原来是两個小家伙,眼下還好,往后两個小家伙在一处会不会打架呢?早前還以为是個男孩儿,现在却不能确定了,不過无论男女,两個粉雕玉砌的小娃娃想着都觉惹人怜爱……” 沈苏姀语声万分温柔,一转眼却见嬴纵眸色深深,沈苏姀一愣,不由捧住了他的脸,“你不高兴嗎?你为我担忧嗎?嬴纵,沒事的,我的身子沒那么弱。” 嬴纵扯了扯唇将沈苏姀抱进怀中,沈苏姀揽着他的腰无奈失笑,“這分明是好事啊,咱们就要有两個小娃娃了,你该开心才是,你不开心小家伙在我肚子裡也知道,当心等他们出世了不让你抱,這事就该早点让我知道,往后我自然会多动着点。” 嬴纵仍然不语,沈苏姀叹口气轻抚他的背脊,“好了好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再沉着脸我要和你生气了,你该开心才是啊,嗯?” 嬴纵叹口气,“我哪有不开心,我心中满足的很,這次又是老天爷厚待了我,只是你要受罪,走,咱们出去走走,這锻炼不能断了。” 說着松开沈苏姀准备出门,沈苏姀早前就十分配合,眼下更是十二分的愿意,便欢欢喜喜的和嬴纵去散步了,只是她肚子越来越大,走路也有些困难起来。 時間一晃到了四月,朝堂之上還是一片查贪腐改吏治的严肃风气,宫中却還算平静。 這一日沈苏姀正在暖阁之中看书,香词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面上带着薄笑的道,“主子,有客来访,您猜谁来了?” 沈苏姀放下书册直起身子,眼瞳一转便道,“是师兄回来了?!” 香词正惊愕,孟南柯却已从后面走了进了,失笑道,“你猜的這样准,倒是沒什么惊喜的意思了。”话音一落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這怀像……” 香词忙上茶点,孟南柯就坐在了沈苏姀对面,沈苏姀笑意深深道,“第一,這惊喜的人不该是我而是别人,這第二,我這怀像自然是好的怀像。” 孟南柯眼底微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而后眉头便皱了起来,沈苏姀扫了他一眼,“别個都是一次生一個,我却是生两個,這难道不是好事嗎?” 孟南柯唇一扬,“自然是好事!” 沈苏姀笑起来,“师兄此番回来是個什么打算?” 孟南柯摇摇头,随即又一笑,“我打算先开個学馆。” 沈苏姀眨了眨眼,欲言又止一瞬才叹了口气道,“算了,這些师兄自己最清楚自己,我說多了反而不美,反正你回了君临便可,旁的都好說。” 孟南柯点点头,上下打量她两眼,“這几日可有什么不适的?” 沈苏姀摇摇头,“沒什么,就是腰酸腿麻,旁的倒是還好。” 孟南柯眸光便一扫,“宋薪在何处?” 沈苏姀一笑,“你要和宋薪一起为我安胎嗎?” 孟南柯看她轻松的样子叹了口气,“我自然要为你打算的。” 沈苏姀十分受用的拱手一拜,“那就多谢师兄了,宋先生下午来請脉,還有一会儿,师兄先喝茶用点点心歇一番,等一下指不定华庭也会過来。” 孟南柯眸色微深,又问,“皇上陪你的時間可多?” 沈苏姀便一叹,“最近朝堂之上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他很忙,不過還是每日都陪我散步,很不容易了,他也累得不行,我也不需人时时陪着我。” 孟南柯眼底便生出两分叹然,“皇家就是如此,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沈苏姀连忙点头,“宗门之中的事如何了?且和我說說!” 孟南柯当即将此行交代了一番,师兄妹二人一时聊了开,直等到下午嬴纵回来才一起用膳,一下午却也未见嬴华庭出现,天黑时分,孟南柯被送出了宫去。 晚间,嬴纵亲自侍候沈苏姀沐浴,沈苏姀眼下连弯腰都有些不易,嬴纵便把她脱得光溜溜的将她扶着进了汤池,浴房之中水汽萦绕,沈苏姀因为怀孕大补而丰润了些的身子被罩上了一层粉色,只看得嬴纵浑身冒火,嬴纵除了外袍,只留了一件单衣下了汤池,将沈苏姀拥进怀裡,抬手抚摸她鼓鼓的肚皮,“怎么样?舒服嗎?” 嬴纵是问這水温是否舒服,可這会儿听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個意思,沈苏姀不由得面色一红将他的手握了住,她身子一转侧過身来,和着水汽去抚摸他的脸,“你說,今日华庭为何沒有来呢?我以为她会来瞧瞧的,师兄那裡我也不知怎么帮才好了。” 嬴纵的手便意味不明的落在了她腰上,不满道,“個人有個人的缘法,他们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着急去,你紧张他们還不如紧张一下自己。” 沈苏姀失笑,“华庭是你妹妹,你关心关心她啊。” 嬴纵抓住她的手往不该去的地方去,“我只想关心你,现在,你最好关心一下我。” 沈苏姀面色大红,却是未做挣扎,脖颈一仰就朝他亲了過去,嬴纵双眸微眯,顿时低头擭住了她的唇,一阵唇舌缠绵才将她放开,沈苏姀面颊红红,媚眼如丝,身子有些难耐的在他身上扭动着,喘息声中,她忽的靠近他一些,“我也很想你。” 嬴纵双眸之中亦是欲火闪动,却是瞧着她一直未动作。 沈苏姀侧身圈住他的脖颈,“不是說看了医书的嗎?” 两人自前次沈苏姀半路反悔之后就一直沒有行過房事,再加上她怀孕之后身子似乎格外敏感,便愈发受不得撩拨,几次想說都未說出口,今儿他這般却是叫她忍不住了,她仰头亲了嬴纵一下,“你……轻点儿……慢点儿就好……” 她本就是一丝不挂,這会儿呵气如兰满面红晕,嬴纵又哪裡能再听她說這样的话,她话音還未落他便将她扣进了怀裡,“這一次,可不能半路返回了啊!” 說话间已将她转過了身去,不多时,浴房之中便传来压抑的吟哦声…… 从浴房出来的时候沈苏姀已经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沒了,笨重的身子被一件白色袍子裹着,直直被嬴纵抱着放在了床榻之上,沈苏姀周身皆是慵懒之色,哼哼了两下就好似要睡去,嬴纵瞧着失笑不已,躺上去将她拥在怀中,“下次還来嗎?” 沈苏姀连忙摇头,“不了不了,再也不了……” 嬴纵眉头一扬,“嗯?怎么不了?不是說你也想我嗎?” 沈苏姀迷迷糊糊的,懊恼的哼一声,“可是你太慢了!” 嬴纵在她面上啄一口,“不是你让我慢点儿的?” 沈苏姀撇嘴,“我是怕伤着孩子,谁知道那样煎熬,何况……何况你是故意的……” 嬴纵听着她這些话小腹之下的邪火又有复燃的迹象,见她委实累了也不好闹着她,便温柔的拉上锦被道,“快睡吧,明儿起来就好了,明早,我有礼物送你。” 沈苏姀也不知听沒听清,哼哼了一下便趴进他怀裡睡了! 她這动作全然是下意识的,却是对他全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嬴纵瞧得满心柔情,却只得生生压着,轻轻的吻了她许久方才抱着她睡去…… 翌日,沈苏姀醒来之时身边仍然是空的,可那枕头之上却是放着一道明黄之物,沈苏姀一看便是圣旨,她心中有些讶异,不知一大早這裡怎会放着圣旨,撑着身子坐起来,又揉了揉眼睛方才去拿那圣旨,打开卷轴一看,整個人蓦地愣在了当地! 香词听到窸窣声便进了内室,掀开床帐一看,却见沈苏姀眼角泛红的呆坐在床上,她心头一跳,“主子,您這是怎么了?您哪裡不舒服,可要宣太医?” 沈苏姀回過神来,拿起那圣旨对她示意了一下,香词扬眉,便见沈苏姀又看向了那圣旨,不禁看着,還抬手轻轻地抚摸,眼角湿漉漉一片,似是万分动容的样子。 “主子,這是皇上早上留下的,您别伤怀,对小皇子不好。” 沈苏姀扯了扯唇角,“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 微微一顿,她又道,“我等着一日等了太久了,曾经几度绝望,可還是被我等到了。” 那圣旨,乃是替苏阀昭雪洗冤的圣旨! 圣旨之上的字一個一個都出自嬴纵之手,沈苏姀能感受到那份郑重,难怪他最近那般忙碌,丝毫不和她說前朝之事,想必這为苏阀昭雪的案子也是废了极大的功夫,那些辛劳他都不言,最后只将這圣旨安放在她面前,沈苏姀浅吸口气,摸了摸眼角下了地。 “我自己洗漱,你去帮我准备纸笔和香案。” 香词点点头,忙转身出去了,不多时便在小书房中准备整齐,一转身,沈苏姀已经穿戴得当,手中拿着那圣旨走了過来,走至书案之后,她微微倾了身子提笔着墨,“圣武帝元年四月十七,时近谷雨,苏氏五子,谨备礼仪,奉祭先父母在天亡灵……” 又是一片祭文,自从一年多以前离开君临,她再未写過祭文,而今见到這圣旨,她却又忍不住写一写,室内安静的厉害,只有她在宣纸之上落笔的刷刷声,那明黄的圣旨就放在她的手边,每看一眼她的眼角便要湿一次,不知不觉便是洋洋洒洒的的一大片,诉尽爱思,至最后一字落定,沈苏姀到底沒忍住落了泪,眼泪“吧嗒”一声坠在宣纸之上,墨色的小字极快的被那眼泪氤氲开来,她抬手去抚,却有一只大手比她先一步的将那泪滴拂去! 沈苏姀一抬眸便对上一双幽深莫测的墨蓝色眼眸。 “你一哭,我便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嬴纵如是說完径直转身走到了书案之后见她揽在了怀中,沈苏姀低低的抽噎一下,放下那笔墨伏进了嬴纵怀中,嬴纵紧紧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背脊,“翻案是按照程序来的,并非我动了私权,往后谁再要查苏阀,也都会明白苏阀的清正,岳父已经是威远侯,如今只能追赠王爵,苏皇后和铮太子连着步天骑的诸位战将亦有追封,算是为其正名。” 嬴纵放开她一点,低头去吻她眼角的泪,“阿姀,這案子其中缘故不能像世人說明,這是我对你不住之处,你還有别的想法嗎?你說,我会尽力为你做。” 沈苏姀紧抿着唇,好半晌才平复了情绪摇摇头,“這样就很好。” 苏阀昭雪便好,是非自有公论,总不能将所有的政治阴暗尽数告诸天下。 嬴纵点点头,看了一眼那祭文忽然又倾身提了笔,他别的未多写,只在那落款之上加上了自己的名字,转過身来看着沈苏姀道,“我們一起祭拜?” 沈苏姀眼角又是一红,重重的点了点头。 香案是香词早已经备好的,嬴纵点了香,又寻来软垫,扶着沈苏姀跪下之后方才道,“苏府已毁,我打算在城郊修一座陵园供奉岳父和步天骑战将。” 沈苏姀唇角一抿连忙摇头,嬴纵却又制止了她的话头,“你放心,我不会全是私心,那陵园往后還会供奉其他为国捐躯的英烈。” 沈苏姀這才点头,嬴纵一笑,和沈苏姀烧了祭文跪着对天敬了三炷香。 沈苏姀不能问香火味儿,嬴纵忙将她扶起远离了几步,“好了,今日就這样简陋一回,等那陵园修好了我們亲自去供奉牌位再行大礼祭拜。” 沈苏姀始终动容着,眼眶仍然微红,嬴纵叹息着将她搂进怀中,“看你如此我心底只有心疼的,幸而我赶着回来陪你,再有下次,你得等着我一起,嗯?” 沈苏姀忙点头应声,嬴纵捏了捏她的脸,“這才对,走,陪你用膳。” 好好地用完了早膳,嬴纵只看着沈苏姀躺下来小憩才又离开,沈苏姀歇了一会儿倒是完全平复下来,不由喊来香词,“把笔墨拿来此处,我要写一封信去楼兰。” 香词见她精神好了些忙应了,不多时就捧来了笔墨! 沈苏姀即快速的写好一封信,又容飒拿着交给了信使,八百裡加急送去楼兰。 至此,沈苏姀的這桩心事方才是真的了了! 這一桩心事一了,沈苏姀的心境也更为开阔起来,可紧接着而来的养胎却万分辛苦,一进入五月沈苏姀的双腿就开始发肿,肚子也更大,她的身量本就纤细,哪怕大补的丰润了些也還是不显得多胖,這么一来就有些承受不住那肚子的重量,再加上每日裡都要锻炼走动,天气又变得炎热,五月刚過了一半之时她便夜夜难免大把的掉头发。 “嬴纵,你搬去偏殿睡吧,這么下去不是办法。” “我是晚上睡不着白日裡還可以补眠,你却不成,你去别处睡!” 又是一個难免之夜,沈苏姀睡不着,嬴纵便始终陪着,连着三四日如此,沈苏姀面色难看,嬴纵也清减了,沈苏姀心中愧疚的很,只想說服嬴纵搬去偏殿睡! “你别动,我给你按一按。” 嬴纵不答此话,抬手便落在沈苏姀腿上,原本纤细的玉腿這会儿小腿和大腿都有些肿,就膝盖那块儿還是纤细的,這么看起来便有些奇怪,更不显美,沈苏姀挣了挣不愿他碰,嬴纵却在她腿弯捏了捏,“你听话,我给你按一按,疏通经脉之后会好些的。” 說着话嬴纵就按起来,手法竟是十分熟稔。 沈苏姀眼底微亮,“你怎么会的?” 嬴纵笑着,“自然是学的。” 沈苏姀眼底微光一转,“和宋薪学的?和师兄学的?” 嬴纵不答,那便是了,沈苏姀失笑,“你何必去学,让他们帮我按一按也可以啊。” 說着嬴纵手下便是一重,他的手正落在她膝弯处,听她這么說手下便是一捏,眉头一扬道,“你說什么?让谁帮你按一按也可以?” 沈苏姀明白他介意,看他這手势她也不過是說說而已,当即做示弱状,“我說着玩儿的,這样的手法自然你能帮我了,可是這样子你太累了。” 嬴纵低头便在她小腿上吻了一下,“为我妻儿累有何不可?” 沈苏姀觉得嬴纵越来越温柔体贴了,心中自然是只有高兴的,她便安然受了,又想到了什么似得道,“你說,咱们的孩子该取什么样的名字呢?” 嬴纵唇角微弯,“你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沈苏姀便弯了唇,语声悠悠,“我希望咱们的孩子和乐安顺,别像咱们這般有诸多坎坷,要說取名字的事,還是你去想吧,我一时也想不出好……嗯……” 按到紧要处,沈苏姀忽然止不住呻吟了一声,嬴纵手下一顿,眸色顿时有些深沉起来,沈苏姀一把捂住嘴,面色微红,“你……你换個地方……” 嬴纵正在按她大腿内侧,她眼下敏感非常,他一碰她就觉得又麻又痒。 嬴纵喉头一滚唇角微扬,果然不再碰那处! 這個时候两人都是点火容易灭火难…… 有嬴纵按摩活络沈苏姀果然入睡的要快一些,可掉头发却是止不住,随着产期的临近,吃都吃不下东西,稍稍吃的多了就要吐,眼看着到了六月,沈苏姀竟然瘦了! 這是朝堂之上的贪腐改制還未结束,嬴纵前要顾着朝堂,后面又担心沈苏姀,整個人也跟着消减下来,为了不来回跑动,嬴纵干脆将议事之地改在了内书房,每日一下朝就回天寰宫,若有人要禀事也是到天寰宫来求见,如此一来便多了陪沈苏姀的時間。 “娘娘這是体虚之症的表现,因为孩子的负担太重,她整個人透支的太多,這时候反而不能大补,只能温温的调养着,希望娘娘能支撑着等孩子出世。” 宋薪语气沉沉,眼看着沈苏姀一日比一日消瘦,他和孟南柯也十分着急,莫說沈苏姀是他的主子又是他的病人,便是因着這么多年的情分他心底也觉得棘手。 孟南柯在旁听着也点头,“小苏這几日吃不下东西委实有些不好,也不敢用大补的了,就用些糙粮谷物试试或许有效,每日裡的走动還是不能断,不能失了力气。” 内书房一片压抑,连等着奏报的宁天流和展狄都紧皱了眉头。 嬴纵深吸一口气,“還有最后两個多月,你们费心了,无论如何不能让阿姀有事。” 宋薪和孟南柯一默,嬴纵便又提高了声音,“我的意思你们当明白!到时候若是不顺,也无需问我要保哪個,這一点别忘记了!” 宋薪和孟南柯点了点头,這才转身退了出去。 嬴纵皱着眉攥了攥拳头,抬眸看着宁天流二人,“何事?” 宁天流上前一步,递上折子来,“你看看,這是底下人這几日才收上来的。” 嬴纵打开那折子一看,眉头立时皱起。 宁天流便一叹,“此事不易,地方上的推行则更难。” 嬴纵抬手敲了敲桌案,“既然如此,那咱们還是徐缓图之,将這事放一放,让他们放松警惕,咱们的人趁虚而入,這两日不查這事了,先来点儿喜事。” 宁天流扬眉,“何种喜事?” 嬴纵扔出去一本折子,“小十的封号。” 宁天流唇角微弯,“這倒是喜事一件……” 說着上前拿起那折子打开一看,点点头,“恭亲王,很适合他。” 嬴纵浅呼出口气靠进身后的椅背之中,“也是他自己选的,虽然出去建府了,不過事情還是要学,你要多帮帮他,他的性子還要收一收。” 宁天流点头,“看你的意思,還真要将他调教出来了。” 嬴纵微微颔首不說话,又抬手拿出一本折子,“你看看這個……” 那折子乃是墨色,似乎是来自边关,宁天流疑惑的上前拿起那折子打开,這一看面上便生出几分意外,“拓跋昀已经坚持不住了?” 嬴纵点点头,“拓跋卓得左家相助,這么快一年的時間已经算慢了。” 宁天流扬了扬眉头,“那长公主……” 嬴纵摇摇头,“大秦沒有长公主了,眼下我們要做的是如何和北魏新帝睦邻友好。” 宁天流不知道到底在北魏发生了什么,可嬴纵如此吩咐他当然沒有意见,想嬴华阳是北魏的皇后,且是为拓跋昀诞下了皇子的人,若是拓跋昀败,可想而知了。 孟南柯和宋薪出门之后就分了开,宋薪眼下以御医的身份留在宫中,而他则是選擇住在宫外,只是得了腰牌,每隔两日进宫来看看沈苏姀。 他未有车辇,也沒叫人送,只自己走着出宫,顺着悠长的宫道慢行,刚走到仪门便看到一辆马车从内宫的方向驶了出来,孟南柯本打算避开到一边,转身的刹那却从那马车车帘的缝隙扫到了坐在马车之中的人,他眼底微亮,忽然上前一步拦在了马车之前! 驾车的侍卫猛地勒马,孟南柯如此莽撞他本来想开骂,奈何见孟南柯气度不凡且能在宫中自由行走,這才止了那骂人的冲动,“你是何人,可知這是公主的车辇?!” 孟南柯温温一笑,只朝着那帘络静垂的车门喊,“公主殿下,可否顺路载在下一程?” 那侍卫心知這位是自家公主的故交,立时不敢多言。 马车之内久久无回应,就在孟南柯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的时候嬴华庭才开口,“上来吧。” 孟南柯笑意一深,当即便上了马车! 马车之内十分宽敞,他刚坐下马车又走动起来,孟南柯坐在侧位,沈苏姀坐在主位,目光往他身上一扫便转過头去不再言语,孟南柯一笑,“公主這是去何处?” “去三哥府上,孟先生呢?要去何处?” 嬴华庭答得懒洋洋的,孟南柯便道,“不知能否請公主先送在下回在下的府宅?” 嬴华庭眉头一皱,看着孟南柯面上带笑的样子不觉得风度翩翩,反而觉得他死皮赖脸,浅吸口气還是准了,朝外头吩咐了一句又对孟南柯道,“看在你为苏姀安胎的份上!” 孟南柯唇角微扬,也說不出十分高兴,目光却只是盯着嬴华庭看。 嬴华庭被他看得背脊发凉,唇角一沉,“看什么看?!” 孟南柯眉头微皱,面色沉了下来,“公主這两日可有头晕之症?” 嬴华庭一愕,不知他为何忽然有此一问,眼前這位虽然回来君临日久,可她却从未主动和他有什么交集,而這位也是不温不火,今日這拦车還是头一遭,她打量孟南柯一瞬,委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想到他是大夫也不觉得什么,并且她這两日真的在头晕。 嬴华庭点了点头,“是头晕,你要做什么?” 孟南柯的表情更为难看了,“公主是否還觉得心悸发闷食欲不振?” 嬴华庭心头“咯噔”一声,“是……是有怎样?天气热,這样难道不正常?” 孟南柯摇了摇头,抬手便抓住了嬴华庭的手腕,嬴华庭眉头一皱就要甩开他,却又见他巧妙的搭了指尖在她脉门上,一副为她請脉的样子,嬴华庭心中乱糟糟一片,咬了咬牙关方才忍了,只是语气不善的道,“你最好能看出点病症来!” 孟南柯神色定定,一点都不想占人便宜的登徒子,并且面上的专注深情還十分的引人瞩目,嬴华庭看了他一瞬强自将目光移开,偏生他這請脉的時間委实太长! 马车之中本就只有那么大的地方,哪怕她這马车已经十分之大了,可也禁不住他离得這样近,這样近也就罢了,他那指尖好似烙铁一般的快要在她腕间烫出個洞来,嬴华庭呼吸有些发紧,心跳有些快,却又要拼命忍着,一時間整個人都不对劲了。 幸好,孟南柯及时的收了手。 嬴华庭甩下袖子将手腕遮住,看着他漠然道,“怎么样?” 孟南柯摇了摇头,“很不好。” 他寻常时候总是温润如玉笑意暖人的,可此刻他的神色太過严肃,目光太過沉定,不由叫人紧张,嬴华庭简直都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别装神弄鬼,有什么就說!” 孟南柯面色依旧沉肃,语声更为迫人,“公主的脾脏和肝脏都有問題。” 嬴华庭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孟南柯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嬴华庭,好似在看她身上哪裡有毛病一般,嬴华庭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由得更为恼怒,“我好好的我怎么不觉得自己有病?” 嬴华庭本来中气十足,奈何对上孟南柯眼神之后却沒了底气,语声一弱又着急慌忙的问,“好,就算我有病,那我到底是什么病?!” 孟南柯摇了摇头,“我也不甚确定,公主若是不着急可否和我回一趟家,我那裡有些工具,可以帮我确定公主的病症,公主觉得如何?” 嬴华庭寻常時間绝对不会去孟南柯的家,可這会儿却又是不同! 孟南柯几言几语当真将她弄得七上八下的,又一想,不過是去他家一趟,有什么好怕的!若是沒有检查出病来她心底也放了心,到时候再出来不就成了?! 嬴华庭慎重的点了点头,“可以,我和你去!” 孟南柯面沉如水,只点了点头就作罢,在嬴华庭看来心更是往下一沉,他這分明是在为她的病费心思量,难道她的病真的有這么严重嗎?! 马车之中无人說话,气氛一時間沉默下来。 不多时马车忽然一顿,孟南柯掀帘往外一看,回头对嬴华庭道,“到了。” 說着也不管嬴华庭,就這么下了马车。 嬴华庭跟着下来,和那侍卫交代了几句便去打量這处府邸,孟府坐落在君临城贵族世家林立的锦绣坊,且這座府邸還是一处门楣十分阔朗之地,要知道在這裡可是寸土寸金! 孟南柯出身几十年前的孟阀嬴华庭是知道的,這么一想倒也是不觉得奇怪,想到孟南柯的身世,她的目光便又沉了两分,前面孟南柯已经叫开了门,转身对她道,“跟着我。” 這“三字”让嬴华庭觉得哪裡不对劲,却又寻不出哪裡不对劲,想了想她也不和他计较這样多,当即便跟着走了进去,看门的是個小老头儿,见到孟南柯身后跟這個女子进了门笑意顿时万分恭敬又亲和,嬴华庭撇了撇嘴,闷不吭声的跟着孟南柯走向主院。 這府邸果然不愧是老宅,虽然亭台楼阁看起来并不新了,可院内的花木却极其繁盛,合抱的古树更是遮天蔽日,嬴华庭心中偷偷咂舌,眼眸一抬便到了主院。 主院门口也只守着一個小童,见他回来招呼道,“公子回来了。” 孟南柯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嬴华庭一眼。 见有生人来那青衣小童一时有些局促,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招呼,孟南柯一笑,“你下去吧,這裡不用侍候了,不叫你你不用来。” 主院之内皆是翠竹,在這盛夏时候,這一片绿莹莹的竹林委实能叫人眼前一亮心中一凉,威风徐来,竹香阵阵,几乎一进门嬴华庭便喜歡了這地方,更感叹孟南柯会生活,分明是城池中心最繁华之处的豪宅,却被他弄出了世外隐士的感觉! 說话间二人便沿着小径到了正房之前,庭前有石桌小凳,嬴华庭目光一扫道,“我在這裡坐着便是,你需要什么工具快去拿吧,這裡景致不错!” 孟南柯见状点点头,也不多言便入了厅门! 那厅门只是前厅,进去之后又是院落回廊,嬴华庭一见之下只觉此地不止她看到的這样,却又止了自己想进去瞧瞧地心思,她来這裡是瞧病的,可不是来游玩的! 心中這么警告自己,她便安心坐了下来。 這一坐便是两柱香的時間,沒有谁拿個工具拿這么久時間的,更沒有谁会把客人晾在這裡這么长時間,嬴华庭心中有气,恨不能立刻起身走人! 這念头刚一出,却见孟南柯出现了! 他手中提着一個小盒子,急急忙忙走過来,面上不知为何竟有一层汗意,将那盒子往石桌之上一放,有些抱歉的道,“等久了吧,别急,就好了。” 說着就去打开那盒子的盖子,盖子一打开,竟然是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梨香,嬴华庭本来觉得這味道十分好闻,可待她见那盒子裡只有光秃秃的一碗汤之时面色顿时一变,抬眸看一眼孟南柯,“這就是你去拿的工具?沒看错這应该是吃的。” 孟南柯一笑,将那一碗汤端了出来,“這是秋梨汤,是降暑气去肝火的,你的脾脏和肝脏最近火气都有些旺,别的工具也沒法子,就這么最顶用,你尝尝。” 嬴华庭呼吸一窒,豁然站起了身来转身便走! 孟南柯笑意一消,上前一把就将她拉了住,“怎么了?” 嬴华庭挣扎一瞬未曾挣扎的脱,闻言却是冷笑一声,“怎么了?难道你对每個中暑了的病人都這样嗎?孟南柯,你身上的毒未解,咱们還是不要碰面的好!” 說完這话嬴华庭就剧烈挣扎起来,偏生孟南柯也是武功高绝之人,一时之间竟然未曾叫她挣扎的脱,见她执意要走,孟南柯這才一叹,“华庭,我除了小苏之外沒有别的病人,而且,我身上的毒……早就解了。” 嬴华庭的背影一颤,不可置信的转過了头来。 孟南柯将她的手腕攥的极紧,唇角微弯,“在西楚的时候,我們是一起解了的。” 嬴华庭眉头大皱,孟南柯立即又道,“是怕你生气。” 嬴华庭唇角一抿,眼底数道光彩闪過,却是更大力气的挣扎起来,“你给我放开!我是当朝公主,我要离开這裡,我命令你放开我,你這個骗子,你……” 嬴华庭的话未能說完,因为孟南柯忽然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 她心头猝然一跳,只听孟南柯笑道,“你要走可以,可這碗秋梨汤是我亲手所做,你若是不喝,我定然不会放你走,除非你喝了……” 嬴华庭深吸口气,抬手就朝孟南柯打去! 孟南柯一把制住她,“你要打也该是喝了汤之后再打。” 嬴华庭呼吸一紧,孟南柯已笑道,“华庭,我从不曾为女人做過吃食,這是第一份,你尝尝,若你觉得好,我往后再为你做,我還会许多旁的……” “谁……谁要你为我做!” 嬴华庭說话不利索了,孟南柯一笑拉着她落座,“好了,先尝尝……” 嬴华庭傻了,竟然就這么被拉着坐了下去! 等那碗清透的满是梨香的汤放在她眼前之时,她竟然沒了起身就走的力气! 嬴华庭狠狠地闭了闭眸子,对上這人,她输了! 夜幕初临,秦宫之内嬴纵正在和沈苏姀用完膳,秦宫之外,嬴华庭又被孟南柯换了個花样暂时留了下来,而与大秦千裡之遥的北魏边城,女人撕心裂肺的质问正响彻城郭! “你說什么?!谁說沒办法救了?!” “谁說的!谁說的!本宫要斩了你们這些庸医!” “他是北魏的太子啊!他是北魏未来的国君!你们這些庸医!” “你们是不是拓跋卓派来的?!是不是是不是?!” “你们给我救他啊!救他啊呜呜……” 說话的正是嬴华阳,明灯大亮的府院之中,她着一身正红色的皇后袍服高坐在主位之上,本该是雍容华贵的样子,可此刻她凌乱的发髻红彤彤的狠戾眼神和那想哭却无泪的悲惨模样无论如何都及不上雍容华贵四個字,在她面前放着的乃是一個婴儿摇篮,她凄楚的倾身趴在那摇篮的边上,静静地看着睡在摇篮之中安静的不像個活物的小娃娃。 “耀儿,你醒醒,母后在這裡……” “耀儿,耀儿,你别怕,母后抱着你。” 嬴华阳說完便要将小娃娃从摇篮之中抱出来,一旁的女官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得上前拉住了嬴华阳,低声劝道,“娘娘节哀,娘娘,小殿下已经去了。” 那女官說着也“呜呜”的的哭了起来,嬴华阳闻言却转身便“啪”的甩了那女官一巴掌,凄楚的面色变得狰狞,高声厉喝道,“大胆贱婢!竟然敢诅咒太子!他可不是普通的小殿下,他是太子,是北魏的太子,本宫不许你们诅咒太子!” 那女官挨了一下半面脸瞬间肿起来,却是泪眼婆娑的捂着脸跪倒在地不敢多說。 這边厢嬴华阳冷笑两声,转身将那小娃娃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中,在她不远处的堂中還跪着十多個面色发白满头大汗的大夫,皆是为了救治北魏的小殿下被从附近城中抓来的,可是,来了這么多人也沒能叫她满意,嬴华阳抱紧了那小娃娃,眼神阴鸷的扫過堂中的十多個大夫,而后冷漠的下令,“来人,将他们都拖出去喂狗!” “皇后娘娘,饶命啊……” “皇后娘娘,小殿下受了凉又连日奔波,实在是熬不住了才去的……” “皇后娘娘,不是我等的過错啊!” “皇后娘娘饶命,饶命……” 嬴华阳听着這些求饶之声并不为所动,外头等着的侍卫们见此只好冲进来将這些大夫往外拖,眼见得大势已去,终有人忍不住道,“小殿下遭了天谴,皆是因为你嬴华阳和拓跋昀做下了恶事,都是你们害死了你们的儿子,眼下却又要造下杀孽!” “嬴华阳,我等阻止你不得好死!” 狠戾的话语回响在嬴华阳耳边,她却是一点都不怕了,她冷笑一声,目光直盯盯的看着怀中的孩子,“耀儿,你看,這些庶民還想和母后争,他们争得過嗎?!” “耀儿,你睡吧,母后守着你!” 嬴华阳抱着小娃娃,静静地坐在主位之上,“耀儿,你等着,待会儿你父皇就会来接你了!他眼下替你去打天下去了,马上就来接我們回京城,将来,你可是那京城的主子。” “可怜我的耀儿生下来便从未见過京城的样子,等你父皇打了大胜仗,母后好好地带你回京城看看,耀儿乖,耀儿不怕,耀儿好好睡着啊。” 嬴华阳一边摇晃着小小的襁褓,一边眼风不断地扫向门外。 某一刻,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动静极大的吵闹声,嬴华阳一惊,却又故作镇定的坐在主位之上,不多时,一個将军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看到嬴华阳和那小襁褓之中的小娃娃立刻一惊,“怎么回事?刚才不是有人来禀报說小殿下已经……” 嬴华阳本低着头,闻言蓦地抬眸狠狠瞪向此人! 来人被那眼神瞪得心中一悸,眸光一晃却扫到了那女官,那女官仍然跪在地上,见状便对来人摇了摇头,来人面色几变,终究道,“皇后娘娘,咱们现在快走吧,敌军要来攻城了,咱们必须马上离开此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嬴华阳眉头一皱,“你說什么?!皇上呢?敌军怎么会来攻城?” 来人也急的满头大汗,“皇上在前面被困住了,赶不回来救咱们,咱们只能先走,皇后娘娘,什么东西都不要带了,末将派精兵送您出城!” 嬴华阳站起来,似乎想走,一瞬之后却又坐了回去,她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魔怔的道,“不不不,本宫不走,本宫不能走,耀儿不能受奔波之苦了,本宫不走,本宫就在這裡等着皇上回来,皇上是不会抛下本宫和耀儿的!” 来人见状眉头紧皱,“皇后娘娘,再不走真的就来不及了!” 嬴华阳执拗的看着襁褓裡头的小娃娃,“不不不,本宫真的不走!本宫等皇上来接本宫和耀儿回京城,现在走了耀儿要受罪,本宫不走!” 见嬴华阳深情已有些不对,那将军神色几变道,“皇后娘娘,末将得罪了!” 說着便对外头跟着自己来的亲兵使了個眼色,瞬時間外头冲进来七八人,那将军扬了扬下颌,“将皇后娘娘和小殿下带走,外头有马车,送到马车上去!” 话音落定,那七八人都朝着嬴华阳而来,嬴华阳神色一变连忙往后退剧烈的挣扎起来,“你们做什么?!你们好大的胆子!退下!都退下!不要碰本宫!” 嬴华阳到底金贵,士兵们不敢真的用强,也不知嬴华阳怎么了,忽然之间有股子疯魔的劲儿,几個士兵畏首畏尾之下竟然未曾将她制住,便是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头忽然跑进来一個战士,对着那将军大喊道,“将军!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将军!” 那早前进来的将军闻言面色一变,满面恼怒的看了一眼還在挣扎的嬴华阳,利落的下令道,“都退下,不用了!来不及了!所有人都和本将军去城头守城!” 說话间那人便当先走了出去,其他几個战士见状也跟着跑走,瞬時間這屋子裡便空荡荡一片了,嬴华阳从挣扎之中回過神来,继而大口的喘息起来! 她抱着那小娃娃坐回去,冷笑道,“耀儿,他们要害你!母后会保护你!” “耀儿不怕,你是注定向太阳一样闪耀的人!放心吧,你父皇会来救你的!” 见嬴华阳状态不对,那女官也有些怕了,不由上前来低声道,“娘娘,您醒醒,娘娘,外头有人来攻城了,娘娘,咱们得想法子跑!” 嬴华阳抬头看着那女官,直让那人吓得退了三步! 嬴华阳一笑,低头看襁褓之中的小娃儿,“耀儿不怕,母后带你去找你父皇!” 话音落定,她抱着那小娃娃便起了身,而后径直的出了房门,那女官见状犹豫几瞬到底是跟了上去,只见嬴华阳一路走出了這临时的府院,一边走一边对怀中的小娃娃道,“耀儿不怕,是你父皇来接我們了,母后带你去找你父皇!” 走出大门,外头的大街之上一片兵荒马乱,因为外敌攻城,整個城池都全面紧张起来,這紧张之中带着许多慌乱和畏怕,小小的一点动静都能叫人草木皆兵许久,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城中的守兵不多了,這城多半是守不住了! 嬴华阳大步走出正门,待看到外头的乱子之后有那么一瞬的怔忪,可下一刻,她面色一变十分清明的朝城头跑去,一边跑一变在口中道,“你父皇来了耀儿!我們去见他!” 越是靠近城头越是混乱,嬴华阳不时的撞到正在搬运兵器的小兵,甫一撞上她便要用那狠戾万分的眼神瞪着别人,一来二去,她所到之处大家都为她让了路! 城外的进攻還未开始,城上城下却都是战备状态,嬴华阳一路小跑到了城楼之上,猛地停下大喘气,又仰头看着那城楼“呵呵”一笑,“耀儿,我們去见你父皇!” 說话间她眸光四顾,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上城楼的楼梯之上! 她连忙奔過去,和士兵们挤着想要往城楼之上走,士兵们有的看出了她的身份,大家一喊,所有人都为她让了路,嬴华阳全然无阻的跑上了城楼,赫然只看到城外一大片的火把,她眼底一亮,上前一步站在城垛边上道,“耀儿,看到了嗎?!你看!” 回答她的是沉默的夜色和忽然响起来的军鼓,下一瞬,那火把竟朝着城楼靠近,那是敌方发动攻击的信号,可嬴华阳却好似沒发现一样的继续指着对面的火光大喊,“耀儿,你看!来接我們了!他们来接我們了!耀儿你看!” 她的喊声被风吹散,并未传出去多远,城楼上的将军得了信急急赶到她身边,出口便劝道,“皇后娘娘,這城楼之上太危险了,敌军已经攻城了,您快下去吧!” 嬴华阳转過头,“你說什么?沒关系,本宫等着他!” 正值紧要关头,那将军哪裡会和她多费唇舌,又和她說了两句,见嬴华阳总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只得放弃去指挥战斗,那将军一走,嬴华阳又兴奋起来! “耀儿!你看!你父皇领着大军来接你了!” “耀儿,你出個声儿吧,你哭一下,让母后知道你在听母后說话好不好?” 怀中的小娃娃早就沒了气息,她抱了這么久也未能阻止他变得冰冷,嬴华阳看着怀中的小娃娃,再看了看城外的火光,眼泪忽然就倾盆而下! 她猛地抱紧了怀中襁褓,一個转身将目光投向北魏的东南方向,眯着眸子目光悠长,似乎看了一瞬,又好像看了许久,她又再度转身看向城外。 她并不看着眼前的火光,而是扬了扬下颌看向了火光之后黑沉沉的夜色,她脸上分明挂着眼泪,這会儿却又唇角一扬的生出了笑意,她语气轻轻地,“耀儿,你父皇真的来接我們了,母后带着你去找你父皇,我們一家团聚,母后再也不叫你奔波了……” 话音落定,嬴华阳忽然一個奋力的爬上了那城垛,在不远处战士還未反应之时纵身一跃,那抹艳灼的红一闪而逝,顷刻间便被城楼之下的火光和马蹄吞噬! 距此处七十裡之外的山坳之中,数万精兵护送着一人正在奋力狂奔! “皇上,您别担心,娘娘必定能等到您!” 拓跋昀一身赤色的铠甲着身,面上仍然是那精致而诡谲的面具,他御马在前,马鞭一下又一下的往马背之上重落,听到亲随的话,拓跋昀狠狠的咬了咬牙,“朕不该将她留下的,耀儿病了,朕怕他出岔子才未将她带着,眼下却是……” “皇上放心,小殿下有福,不会出事。” 拓跋昀握紧了拳头,沉声道,“但愿如此!” 三万多人在夜色之中疾驰,所有的马儿都套上了嘴笼,马蹄亦被裹着,速度再快也发不出大的动静,這是他们的皇上临时做出的决定,因为他们的皇后和小殿下被困,他们得去救援,夜色沉沉,许多担心会半路中埋伏的人渐渐地放下了心来,因为只要再转過最前面那一处山坳就可以到他们的目的地了,从敌人后方杀入,即可救人又可以打击敌人势力! 距离那城池越近拓跋昀的马速便越来越快,他一快,后面的人也不敢落后,三万人马几乎是悄无声息的转過那最后的山坳,直奔着前方的城池而去! 变故,就发生在所有人以为自己将要得到胜利的时候! 山坳四周的黑色山影裡倏然响起了“咻咻”的箭矢声,底下的战士们還未反应過来便人仰马翻惨叫声不断,队伍速度太快,第一個倒下后面的都要倒下,几乎是顷刻之间這三万人马便损失了一大半,箭矢之后又是轰隆隆的巨响,底下的战士们有人好不容易点亮了火把,却竟然见山势之上滚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巨石,巨石越滚越快,砸下来的时候瞬间便可将百人碾压而過,惨叫声,惊呼声,马嘶声,平静的山坳一瞬间成为炼狱! “皇上!皇上!” 某一刻,忽然有人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 周围的将士们往来声音来源处一看,登时骇的倒抽一口凉气! 拓跋昀是走在最前的! 哪怕发生变故他仍然不顾一切的要冲出這包围圈,然而此刻他背心中了一箭身子摇摇欲坠,身下的马儿更是遍体鳞伤跑不动,而最可怕的却是那山上朝着他滚下的巨石…… 轰隆隆的巨响夹杂着泼天烟尘,裹卷着不可抵抗的劲风朝着山坳之中仅剩下的将士们砸過来,一阵惊心动魄的惨呼之后,沒多时山坳之中就恢复了早前的平静。 烟尘散去,這草木扶疏的山坳之中一片血肉横飞断骨嶙峋。 数万亡魂,无人收捡。 · 沈苏姀的预产期定在八月中,可一进了七月整個宫闱都跟着紧张起来! 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第一子,且這位皇后娘娘又和皇上這般恩爱,想到這些,底下的宫人们沒有一個敢大意的,都生怕哪裡做的不好被惩处…… 底下的人胆战心惊,最痛苦的還当属沈苏姀,她的双腿肿的走不动路,每日裡走半刻钟都叫她大汗淋漓两腿打颤,其余時間只能躺着,却還不能翻身,腰腹酸疼无比,却委实沒有法子,再加上偶尔的胎动十分之疼,便愈发的受罪。 嬴纵看的心疼,又寻了许多法子来为她缓解按摩,身体上的痛楚有沒有减少另說,沈苏姀心理上却是十分受用,一直坚持到七月中,沈苏慕入了君临。 沈苏慕一来便带来了奇珍灵药无数,底下人报上来的时候沈苏姀哭笑不得的看着那单子,转头和嬴纵道,“大哥是不是都要把凤王的宝贝都搬来了。” 嬴纵微微弯唇,“他是心疼你。” 沈苏姀一笑,转头吩咐容飒,“大哥来了不必通传直接請进来就是了。” 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一道朗笑声,沈苏姀目光微亮,而后便见一人掀帘而入,沈苏慕還是那墨发白衣的模样,进来之后便对着沈苏姀拱手一拜,“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沈苏姀被嬴纵扶靠在身后的迎枕之上,闻言摆摆手,“大哥快起来,不必多礼!” 沈苏慕起身,目光万分疼惜的落在沈苏姀身上,眼下她容色算不得好,看起来有些憔悴,再加上怀孕,整個人看起来就愈发的叫人心疼,沈苏姀见他這模样忙一笑,“大哥别担心,我好得很,寻常人家怀孕都是這样的,大哥快坐吧。” 沈苏慕叹口气這才落座,“本来是早就要来了,可是琅琊那边事情太多,凤王的身体一日比一日糟糕,蓁蓁一人根本应付不来,這才等到了七月,姀儿,你别怪大哥。” 沈苏姀失笑,“怎会?!大哥眼下来了我也高兴!大哥就是不来也沒什么,我在這宫中许多人侍候,大哥自然该忙自己的事,眼下凤王的身体如何了?” 沈苏慕摇摇头,“听太医說也就是明年夏天了。” 沈苏姀和嬴纵对视一眼,也跟着叹了口气,“大哥放宽心,不然再从宫中派几位老御医過去瞧瞧?指不定還有别的法子呢。” 沈苏慕叹口气,“别费心了,我們已经找了许多法子,老王爷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跟我們說不用操心了,接下来就是让他老人家事事顺心就对了。” 沈苏姀点点头,“那也好。” 沈苏慕震了震精神,“郡主让我带了礼物過来,她人来不了了,孩子满月之前我都会留在君临,等喝了孩子的满月酒我再走。” 沈苏姀点点头,“若是不耽误大哥的事就好。” 沈苏慕一笑,“眼下什么事都沒有你生下小娃娃来的重要。” 沈苏姀摸了摸肚皮,“也就是這两月了。” 沈苏慕一来,沈苏姀又多了個說话的人,待嬴纵去了御书房,沈苏慕面上才带了欣慰的笑来,“我在琅琊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還有些不敢相信。” 沈苏姀知道沈苏慕說的是什么,闻言笑意一深。 沈苏慕松了口气,“我满以为入了宫就会多许多坎坷,今儿进了宫才发现這宫中十分安然,我以前从未想過有朝一日這宫廷会有這种模样,再看皇上对你周到至极,我也就全然放心了,只是你怀孕太過辛苦,叫人看的心疼。” 沈苏姀失笑,“大哥早该放心的,他和别個不同。” 顿了顿,又目光温柔的去看自己的肚皮,“至于這点儿辛苦,于我而言也不算什么,大哥,我這肚子裡怀着的乃是双生子呢……” 沈苏慕一怔,继而目光大亮,“双生子?!当真是你们的福气!” 沈苏姀也跟着一笑,“正是,所以我受点儿罪也沒什么。” 沈苏慕点点头,“我给你带来了许多好东西,都让御医给你用上,别個怀孩子都是珠圆玉润的,可到了你這裡却怎么都看着憔悴的很。” 沈苏姀忙道,“你放心吧,有宋薪和孟师兄,吃食那些也都是他们亲自安排。” 沈苏慕松了口气,這才又和沈苏姀聊起了别的,兄妹二人许久不见,一聊便是一下午,只等沈苏姀有些累了才停下,等嬴纵回来,几人一道用了晚膳沈苏慕方才告辞出宫。 是夜,嬴纵又帮沈苏姀按摩穴位,“這几日白日裡你身边不能离人,有一点不对都要让人传御医,我已经让宋薪住到偏殿了,還有稳婆嬷嬷都住過来。” 沈苏姀嗤笑一声,“哪有這么快呢,眼下才不到九月,十月怀胎十月怀胎,按着日子来算怎么也在八月下旬了,你不要太紧张了,這几日宫裡都紧张坏了,气氛闷闷的。” 嬴纵一路按上来,语气诱哄的道,“再闷也就是這小半年了,等你生完了身子养好了怎么样都好,到时候我带你出宫转转去。” 沈苏姀叹口气,“還有小半年,也只能這样了,前朝如何了?” 嬴纵按完了,躺下搂住她,“你不必担心,沒什么事。” 沈苏姀撇撇嘴,“有事你也不会和我說。” 嬴纵捏捏她的脸,笑道,“我什么沒和你說?那些繁杂事儿枯燥至极,和你說了有什么意思?唔,你想听,那好,有件事能告诉你。” 沈苏姀来了精神,“什么事?” 嬴纵神色一肃,“北魏的大局定了。” 沈苏姀挑挑眉,“這么快?” 嬴纵眯眸,“拓跋卓不简单,那左家的家主也不简单,眼下边境五城已经被收了,拓跋昀也已战死,拓跋卓已经准备在两月之后正式登基。” 沈苏姀思忖一瞬,又问,“嬴华阳呢?” 嬴纵沉默一下,這才捏了捏她的脸道,“沒了。” 沈苏姀面上并无什么变化,只是有片刻的怔愣,从始至终,路都是嬴华阳自己所选,走到這一步,她谁也怪不得,“她的孩子呢?” 父母皆死,那小孩童乃是北魏的继承人,又哪能被留下。 沈苏姀问完便是一阵苦笑,她好像白问了…… 嬴纵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握住了她的手,“在拓跋昀兵败之前就病死了,刚生下来的小孩子哪能禁得住战场奔波,染了风寒不治而亡。” 沈苏姀深吸口气,心底有些沉沉的。 对嬴华阳她并无多少可惜之心,可对那小娃娃却又不同,她如今也怀了孩子,就更唏嘘起那個小生命,嬴纵见她如此一叹,“我就不该告诉你!” 說完就亲了過去,沈苏姀低唔两声,唇齿微张由着他探入,他是故意想要撩拨她的,沒多时她的呼吸不稳起来,嬴纵的手顺势而下,正要更深一步,沈苏姀忽然眉头一皱,嬴纵忙退开来,便见沈苏姀忍受痛楚似得粉拳紧攥,不用想就明白,這是胎动了。 嬴纵紧张却也沒法子,只能等這一波胎动過去。 沈苏姀额角渗出汗意来,半晌才扯出一丝笑道,“小家伙也知道你在做坏事……” 嬴纵心疼无比,又在她唇角吻了两下拉着她的手睡下,口中亦似真似假的道,“等他们出来,一定好好教训他们,怎敢让母后吃這样多的苦……” 沈苏姀失笑,一把捂住他的嘴,“嘘,小心他们听见!” 七月一日日過,眼看着就要到八月,宫中气氛压抑,天寰宫内除了沈苏姀自己其他人都是十二万分的小心,嬴纵将议事之地放在了内书房,却還是不放心,每隔小半個时辰他都要亲自去看看沈苏姀是否安好,如此一来自然耽误朝政的进度,朝臣们起先還不觉的什么,后来便颇有微词,再然后便无可奈何的,至最后已有许多人被皇上待皇后的心意打动,朝内朝外皆言敌后二人伉俪情深,倒又是坊间的一段佳话。 傅凝抱着刚满了一岁的小渥丹入天寰宫之时正看到嬴纵从正殿匆匆离去,她在香词的引领之下入了殿门,进屋便见沈苏姀正躺在暖榻之上喝着汤。 外头天气炎热,這屋子裡四角都放了冰倒是還好,却也不敢太凉,沈苏姀在窗下便是一边喝汤一边流汗,傅凝走进了盈盈行礼,暖榻上的沈苏姀懒懒的摆手,“快别客气了,我现在沒什么精神动,你就自在一点,快把渥丹抱来我瞧瞧。” 傅凝一笑忙把渥丹抱了過去,小娃娃已经一岁了,越发的粉雕玉琢似的可爱,一双眼睛亮亮的,看到沈苏姀竟然唇角上扬的笑了,沈苏姀伸手摸摸她的脸,她口中便发出“呀呀”的声音,直惹得沈苏姀喜爱不已,“可会說话了?你放下她,让她自己爬着。” “前几日喊了父王,這几日又不喊了,是個笨的。” 傅凝笑着把渥丹放在沈苏姀腿边的榻上,小渥丹便自己坐着,两只小手好奇的去摸沈苏姀的小腿,沈苏姀被小渥丹可爱的模样和那痒痒的感觉逗笑,直叹道,“才刚一岁呢,能說些简单的话也是正常,看着她這模样我多想自己的也是女儿。” 傅凝一手扶着渥丹,闻言却眉头微皱,往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疼爱娘娘,娘娘這胎不论男女都是好的,不過娘娘也不能沒有考虑。” 沈苏姀自然明白傅凝的意思,叹口气,“這個我懂。” 說着又笑意一深,“前几日已经成正妃了,我還沒给你道一声恭喜,想必忠亲王也高兴,渥丹是女孩儿,你们就沒有打算再要孩子嗎?” 傅凝面色微红,“這都多谢皇上和娘娘,不然……哎,孩子的事我們都不急,顺其自然吧,王爷也不是一定要男孩儿的,渥丹现在离不开我,等渥丹稍微大点儿再要也可。” 沈苏姀点点头,“你别妄自菲薄,這正妃之位你当的,你哥哥在南境立了大功,這君临還有谁敢說你的不是?何况别人的眼光都是别的人事,忠亲王待你好便是了。” 傅凝出身罪族,当初成为侧妃已经是了不得的事,而今又成为忠亲王正妃自然造人妒忌,君临的贵族圈子裡难免的有些闲言碎语出来,可看在忠亲王的份上,再见傅凝时常进宫和皇后交好的份上谁都不敢乱說,這当中,自然有沈苏姀有意无意的帮衬。 傅凝叹了口气,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带着感激,“娘娘放心,我都明白的,王爷眼下心外无物,我也是一样,旁人的话无需去听,自己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就好了。” 沈苏姀点头,“就是如此,你哥哥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傅凝面上一喜,“是,已经得了哥哥的信,等小皇子满月的时候他就回来。”說着傅凝又朝外一看,“适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皇上从這裡出去,果然是如外头所传的那样。” 傅凝眸带促狭,沈苏姀眉头一扬,“外头?外头怎么传的?” 傅凝掩唇一笑,“外头說皇上和娘娘如胶似漆的离不开……娘娘放心,都是好话,老百姓拿這事津津乐道,都觉得帝后情深乃是国之祥瑞呢!” 沈苏姀便朝内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下快到日子了,他比我還要紧张,我倒是觉得還好,這两小家伙待得够久了,也该出来了。” 傅凝点头,“娘娘心境儿敞亮,這宫裡又有御医,必定会顺利。” 沈苏姀点点头,正要說什么,忽然眉头一皱一手捂住了肚子! 傅凝见状心头一跳,“娘娘,怎么了?” 沈苏姀牙关紧咬,一瞬间额角就渗出了汗意,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攥紧了身下的锦被,却是說不出话来,傅凝心惊,转头便喊,“御医!传御医来!” 话音落下便将渥丹抱起来交给一旁的嬷嬷,而后便转身走到了沈苏姀身边,一把扶住了她的腰缓声问,“娘娘决定如何?是否要生了?” 說着又去看她的裙摆,却不见羊水的痕迹! 正着急着,便见沈苏姀身子一颤缓過劲儿来,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胎动。” 傅凝松口气,忙拿了帕子来为她拭汗,還未擦到两下,香词已带着宋薪冲了過来,宋薪急慌慌的小胡子乱飞,“怎么了怎么了?還不到日子呢……” 沈苏姀摇了摇头,“沒事沒事,是胎动。” 宋薪松了口气,又上前为沈苏姀請脉,而后才定定道,“娘娘安心,眼下一切都好。” 沈苏姀已平复下来,懒懒的一笑让宋薪先退下。 傅凝也怀過孕,可胎动却沒有像沈苏姀這般,一時間看沈苏姀的目光便有些心疼,“娘娘再辛苦一下,還有一個月便好了。” 沈苏姀点点头,沒力气說话,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怎么回事?为何請御医?!” 刹那间外头传来嬴纵的声音,话音刚落,他人已经进了暖阁,见沈苏姀躺着面白力虚的模样满是心疼,傅凝见状立刻站起身来,嬴纵便坐在她的那处将沈苏姀揽了住。 “阿姀,怎么回事?是胎动?” 沈苏姀点点头,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手。 傅凝在旁一福,“皇上莫担心,是傅凝适才见娘娘表情不对才喊了御医,宋先生已经来看過了,說娘娘一切都好,請皇上尽管放心。” 嬴纵点点头,只抓住沈苏姀的手满是心疼。 傅凝见状不由又是一福,“傅凝先去看看渥丹。” 待傅凝走出去,嬴纵才在沈苏姀额上吻了一下,双眸沉沉,隐有痛色,“還疼嗎?” 沈苏姀沒什么力气說话,摇了摇头,“你别担心,外面有朝臣等着吧?你快去,别叫人等久了,我沒事了,你别紧张,政事重要,处理完了再回来。” 嬴纵看着她這模样哪還有心思去书房,摇了摇头,嬴纵执拗的道,“你渴不渴?要不要睡会儿?我陪着你,前面有天流和小十在,不是什么大事。” 沈苏姀有些无奈,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皮道,“小家伙大概是等不及了……” 嬴纵說不出逗笑的话来,只抱着她将她额角汗意吻去。 经了這一次,嬴纵每日裡除了上朝之外别的時間大都留在了正殿,眼看着到了八月,他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沈苏姀身边,沈苏姀這时候已极少走动,整日裡昏昏沉沉却又睡不着,嬴纵便拿些书册来念给她听,遇着了兵法列阵等两人還能讨论几句。 到了八月初五這日,青袂忽然来了君临,师尊大人寻常时候不出昆仑,一出昆仑必有大事发生,师尊大人独身一人前来,也不知走宫门,轻功一出越過宫墙就朝着最为巍峨宏大的天寰宫而来,直惊得一宫侍卫以为宫中进了刺客,正喊打喊杀之时,嬴纵闪身而出,对着来人恭敬一拜,宫中侍卫们顿时呆住,反应過来立刻如鸟兽散尽。 青袂站在房梁之上直摇头,“啧啧,看看這群虾兵蟹将,真来了厉害人挡得住谁?!” 嬴纵面无表情的,“师尊怎么来了?” 青袂看着他那冷峻模样冷笑一声,“怎么,還不愿为师来?” 嬴纵抿唇一瞬,“不敢。” “为师看你敢的很!” 青袂扫了一眼底下宫闱,“带路!去看看徒弟媳妇!” 嬴纵御风而下,青袂冷哼一声跟了上去,外头生出动静的时候沈苏姀就知道不对,又听人說外头来了個青袍男子连皇上都毕恭毕敬之时沈苏姀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普天之下,能让嬴纵毕恭毕敬的能有几個人呢?!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嬴纵便带着青袂来了正殿。 沈苏姀见着来人神色一亮,想要下地行礼却被嬴纵一把按住了,青袂上前上下看了看沈苏姀道,“好了徒弟媳妇,都是自家人不必行礼了,阿茹不放心让我来看着,她就不方便来宫裡了,你好好地养着便是,瞧你這气色有些虚,這身子……” 青袂看着沈苏姀的肚皮,眼底微亮,“竟是双生子?!” 嬴纵早就朝昆仑去了信,只是未說“双生”的事情,却不想被青袂一眼看了出来! 青袂唇角微扬的上前一步,抬手便落在了沈苏姀的腕间,探了片刻眼底微光一闪而出,却是笑道,“极好,估摸着也就這几日了,为师无事,便为你坐镇了!” 嬴纵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沈苏姀倒是欢喜应了,“有师尊在我自然安心!” 青袂很满意沈苏姀的态度,看嬴纵面色不善不由得扬眉,“臭小子,你這表情是什么意思?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要不要为师赐你两個名字?” 嬴纵眉头一皱,“這個就不必师尊费心了!” 說着又站起身来,“师尊赶了远路,徒儿先送师尊去歇着……” 青袂冷哼一下,对沈苏姀一笑转身走了! 嬴纵亲自将青袂送出去,不多时便回来,沈苏姀笑道,“师尊真是为了看我生娃娃才過来的?說起来等生了孩子咱们寻個時間回一趟昆仑吧。” 說着声音一低,“否则母妃如何见小孙儿?” 嬴纵替她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嗯,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就回去一趟,至于师尊为何而来你也不必费心,他来了便来了,你只需好好养着身子便是。” 沈苏姀点点头,身子刚一动却又传来一阵阵痛! 嬴纵看的心疼不已,咬了咬牙道,“无论如何咱们就只生這一回!” 沈苏姀听得直笑,却委实沒力气和他多說什么。 嬴纵抱着沈苏姀轻抚她的背脊,沈苏姀虚闭着眸子等着那波动感過去,却不知为何這轮阵痛来的格外的长,她咬牙挺了過去,一时也沒放在心上,又道,“师尊那裡好好安排一下,我就不能做陪了,可你别老是沉着脸啊。” 嬴纵吻了吻她额角的薄汗,“你放心,我会安排的。” 到了晚间,嬴纵先给沈苏姀沐浴,又将她放回榻上按摩活血,之后等着她睡過去方才交代了香词离开主殿去往青袂住的偏殿,进屋之时青袂正在修炼,听到响动便散了结印睁开了眸子,抬眸瞧见嬴纵站在榻前,问道,“师尊此来到底为了何事?” 青袂冷哼一声,抬手去端桌案上的茶盏,這一端之下却发现茶盏之中沒茶了,不由抬手敲了敲空着的茶杯,而后淡淡道,“怎么,我就不能为了看徒弟媳妇生孩子而来?” 嬴纵目光一扫看到了放在不远处的茶壶,拿了茶壶過来为青袂斟茶,又将那茶盏奉上,而后才道,“师尊……恐怕不止是为了這一件事而来。” 青袂喝了一口茶,眸光一瞟看向外头的天穹! “你這几日就沒发现天象有异?” 嬴纵眉头微皱,也跟着他看出去,今日是晴天,夏夜的星空格外灿烂,嬴纵朝那星河之中看了一眼,“最近都很忙,已有半年不曾看過天象了,怎么?有什么不对?” 嬴纵自从登基之后又是朝政又是沈苏姀怀孕,前前后后让他脱不开身来,有点儿時間也都给了沈苏姀,再加上沒有什么重大决策,便不曾观天象,此刻听青袂一言心头不由得有些不安,沈苏姀临产在即,难道這天象和沈苏姀有关?! 青袂扫了他一眼,眼神略带两分鄙视,想来也是明白嬴纵为何久久不曾观過天象,“我在昆仑发现君临之上的天象有些不对,再加上阿茹实在担心徒弟媳妇,這才非要我赶過来的,也幸而我来了,這一路上我都在夜观星象,越看越是觉得不对劲!” 观星象需要仪器,還需要特定的时辰,亦是一件极其耗费時間和精力的事情,嬴纵乍听此话已经来不及自己去看了,不由得问青袂,“师尊,到底是何处不对?” 青袂抬手一指,“紫薇宫有九星连珠之象,会有大变发生!” 嬴纵心中“咯噔”一下,当即走到窗边去看,這一看之下竟也看出了两分不对劲来,“九星连珠?還是在紫薇宫?眼下的紫薇宫不過是我和阿姀,意思是我二人命数当有大变?!” 豁然转身,嬴纵有些急了,“請师尊解惑,此番是劫不是?” 青袂见他這模样挥了挥手,“你急什么急,眼下为师也不知道到底是劫還是福,总而言之眼下還不是凶象,在這天象明晰之前我不会离开君临,你放心便是。” “为师知道你担心徒弟媳妇生产這一关,为师可以告诉你,徒弟媳妇這一关的确并不好過,不過也并非大凶,看她今日气色,已经十分虚弱了,再加上是双生子,耗费了她太多精元血气,等孩子生下来,她少不得要调理许久,不会丢了性命,可伤身是必定的。” 嬴纵听得双拳紧攥,青袂也是一叹,又往窗外看了一眼道,“看看你這宫中,龙气和煞气都重,這样的地方也不太适合将养,你若是舍得,便早早想着将她送回昆仑吧。” 嬴纵一愣,送回昆仑,便意味着他们又要分开…… 青袂一眼便看出他心中在想什么,摆摆手撇嘴,“不送回去也成,却是要改改這宫中的风水,为师离开之前会给你弄好的!” 嬴纵回過神来,“多谢师尊……” 只要是和沈苏姀有关的是,嬴纵连道谢都诚恳许多,青袂翻了個白眼,“好了,你快回去看着点吧,徒弟媳妇也就是這一两日了!” 嬴纵心头“咯噔”一声,立刻抱了抱拳准备离开,可就在他刚转身的一刹,外头猛地响起脚步声,不多时便有人敲门,“皇上,皇上,娘娘要生了!” 嬴纵面色大变的朝门口奔去,青袂也瞬间站起了身来,“還真是說来就来!” 嬴纵回到正殿的时候就听到内室传来沈苏姀压不住的呻吟声,那声音极低,却极其痛苦,嬴纵的心好似被一把大手捏住,顿时疼的沒法呼吸,待大步进了内室,便见沈苏姀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整個人面如土色,香词等人围了一圈,见嬴纵過来立刻让了开! 嬴纵奔至床边,一把握住了沈苏姀紧攥着的手! “阿姀?阿姀……” 连着唤了两声,沈苏姀却闭着眸子咬牙无回应! “皇上走了沒一会儿娘娘就开始疼了。” 香词解释一句,更叫嬴纵紧张无比,下一刻身后传来宋薪的声音。 “皇上放心,娘娘刚开始阵痛,要等一会儿才能生,眼下得想法子让娘娘意识清醒,再吃点东西下去待会儿才有力气!” 宋薪和孟南柯都来了,连带着稳婆嬷嬷也都待命! 宋薪說完,其中一個稳婆道,“皇上,得让皇后娘娘移去偏殿,否则与规矩不和,您是龙体,亦不宜沾染這等污秽之气,皇上,您先出去吧。” 嬴纵顿时面生怒色,转头朝那稳婆一看,冷笑一声道,“不必移去偏殿,就在這裡生,朕還要在這裡陪着,你们,若是今日皇后出了半点差错,朕决不轻饶!” 四個稳婆嬷嬷跪了一地,宋薪和孟南柯也肃了面色。 不多时便有人端来汤食,香词接過,正想去喂沈苏姀,却被嬴纵一把接了過去,嬴纵抬手去喂,沈苏姀却根本咽不下去,嬴纵眸色沉痛,一把将沈苏姀半抱在了怀中,捏了捏她的脸,轻声和她說话,“阿姀,醒醒,先吃点东西……” 沈苏姀听着這话微微睁开了眸子,动了动唇却說不出话来,嬴纵眸光半狭,忽然端過那汤食仰头喝了一口,头一低,唇覆在了沈苏姀唇上,他撬开她的牙关,将那参汤渡进去,又动了动她的下巴,立时便让她吞了下去,一次又一次,直将整碗参汤都喂下去他才停了,那参汤见效极快,沈苏姀睁眼之时终于有了些力气。 “阿姀,你觉得怎么样?” 沈苏姀牵了牵唇,半晌道出一個字,“疼……” 嬴纵心头仿佛被什么狠击了一下,喉头顿时发紧,“沒事沒事,别怕,我在呢,我陪你,你還不能睡,两個小家伙待会儿会找母后,你得看着他们才行。” 沈苏姀点了点头,语声发哑,“我知道,我不睡。” 嬴纵和她說着话,宋薪和孟南柯去了外室,剩下的稳婆们则待在一旁随时看着沈苏姀的动静,嬴纵觉得沈苏姀疼极了,连他仿佛都感受到了那股子疼,他看向稳婆嬷嬷,那嬷嬷却是摇了摇头,嬴纵背脊之上冷汗淋漓,抱着沈苏姀语声也有些暗哑。 “阿姀,等生了孩子你都想去哪裡?” 沈苏姀迷迷糊糊的,间或又来一阵痛,直让她倒吸冷气,闻言打起精神道,“昆仑。” 嬴纵点点头,“好,那就回昆仑,我陪你一起回去。” 沈苏姀“嗯”一声,身子忽然一抖! 一刹那间,嬴纵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血腥气! 他面色一变,那稳婆却是面色一喜,掀开沈苏姀的裙摆看了看,连忙朝嬴纵禀道,“见红了,皇上,娘娘再有一会儿就能生了……” 那血气儿直让嬴纵鼻头发酸,低头看去,沈苏姀却抢扯了唇角在对他笑,“马上就要生了,你别在這裡了,出去等着吧,交给嬷嬷们,沒事的。” 這会儿稳婆嬷嬷已不敢乱說话,嬴纵却摇了摇头,“我守着你,不出去。” 沈苏姀苦笑一下,“我怕你会后悔。” 嬴纵摇摇头,“你别說话,留着力气,我必定会陪着你的。” 沈苏姀呼出口气,果然不再說话,沒多时,香词又端着一碗汤药进了来,递给嬴纵道,“皇上,宋先生吩咐给娘娘喝下的,宋先生說這個喝下去就差不多了。” 嬴纵连忙接過来,小勺小勺的给沈苏姀喂下去。 沈苏姀尽数喝了,神色更为清明了两分。 不多时香词又拿来一物,“皇上,宋先生让娘娘将此物含在口中。” 那是玉一样的白色片状物,嬴纵接過来放在了沈苏姀口中,沈苏姀调整着呼吸,沒多时,沈苏姀忽然眉头一皱,牙关一咬整個人骤然紧绷了起来。 “娘娘羊水开始破了!要生了要生了!” “娘娘用力,皇上,让娘娘用力……” 嬴纵眼睁睁的看着两個稳婆拉开了沈苏姀的腿,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掀起沈苏姀的裙摆,然后就看到了沈苏姀腿间的一大滩血迹,他一時間心脏被扼住,连呼吸都忘记了,哪裡還能听到稳婆的话,怀中人颤抖個不停,面上尽是痛苦之色,嬴纵看着仿佛下一刻就快死去的沈苏姀哪裡還能說出别的来,他鼻头发酸,喉头一阵阵的发紧,第一次觉得自己失败了,他开始害怕,双手发抖,动了动唇,却无论如何发不出生来…… “娘娘,您得用力才行!深呼吸,然后用力!” “皇上,您不能這么抱着娘娘,您得让她抓着手边的绳子……” 嬴纵整個人如坠冰窖,觉得自己无力到了极点,不知该怎么做,连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而那血气還在弥漫,且越来越浓郁,嬴纵一颗心砰砰砰跳個不停,某一刻忽然神思一醒将沈苏姀放了开,见他终于让开,那稳婆嬷嬷立时上前将两個布带儿塞到了沈苏姀手中,又在她耳边急切又残忍的道,“娘娘,使劲儿!” “娘娘,咬牙攒劲儿,小皇子就快出来了……” 嬴纵觉得自己眼角湿了,他再看不下去,转身走到了窗边,窗外是星河灿烂的夜,身后却是越来越浓重血腥味儿和沈苏姀越来越难以压抑的呻吟,他喉头一阵阵发紧,手下意识的攥住窗棂的边沿,却生生的将那处捏出一块缺口来! “娘娘!您用点力!” “娘娘,您得一鼓作气啊!”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嬴纵心弦一断豁然转過了身来,目之所及,几個宫女正将一盆盆血水往外端,他胸腔闷痛,站在一旁看着却根本无能为力,几個稳婆在床边将沈苏姀折腾的不成样子,从她這裡看去,沈苏姀痛苦的脸简直让他心都要碎了! 沈苏姀說得对,他会后悔! 可他却沒办法离开,他应该和她一起体会這份痛苦,而不是置身事外的等着喜讯! “娘娘,小皇子要出来了!娘娘!” “啊——” 又是一声痛苦的惨叫,嬴纵终于忍不住的迈步過去,他脚步僵硬,人還未走到床边,那趴在沈苏姀下身的稳婆忽然惊喜的大呼一声,“出来了出来了!” 话音落定,一個血糊糊的小娃娃便被那稳婆捧了起来,那稳婆又是一阵欢喜的呼声,“是個小皇子,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是個小皇子!” 一旁的稳婆连忙接過,等嬴纵走到床边的时候那小娃娃已经被包裹了起来,一個稳婆抱着那小娃娃朝嬴纵一拜,“皇上,是個小皇子,恭喜皇上……” 嬴纵瞟了一眼那包裹,甚至沒看清那小娃娃的脸便扑到了沈苏姀床边。 将沈苏姀被那布带勒红的手握进掌心之中,低头在她耳边說话。 “阿姀,是個男孩儿,阿姀,你听到了嗎?” 沈苏姀此刻已经沒了力气,听见嬴纵的话眼睫一阵震颤,却是半晌說不出话来,那稳婆却又道,“娘娘,還有一個呢,您喝点儿参汤,咱们還得继续!” 說话间香词已双眸通红的端来了参汤,嬴纵接過,也不用勺子,直接口对口的哺了過去,沈苏姀缓缓喝了,不多时又睁开了眸子,那稳婆见状面色一喜,又开始道,“娘娘,刚生下了哥哥,弟弟就容易多了,您得用力才行……” “娘娘,使劲儿,深呼吸,使劲儿!” 嬴纵将沈苏姀两只手都握了住,沈苏姀双眸一闭,猛地攥住了嬴纵的指节,嬴纵的手被她攥的咯咯直响,她自己已生出两声压不住的呻吟! 寻常时候,她是受了剑伤都不会吭声的人! 掌心传来的痛让嬴纵觉得锥心,却万分比不上沈苏姀所受的苦楚,察觉到沈苏姀的力气越来越小,嬴纵忙低头在她耳边說话,“阿姀,别睡,阿姀,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好了,马上我們就要有两個孩儿了,阿姀,阿姀……” 嬴纵语声嘶哑,一旁的下人都听得红了眼,沈苏姀强自睁开了眸,大汗淋漓的脖颈猛地后仰,那样大的力道几乎就要把嬴纵的指骨捏断,恰在這时,一旁刚刚被清洗干净却半晌沒声响的小娃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响亮的哭声让沈苏姀双眸陡睁,她转头朝那哭声出看了一眼,又倏地闭眸,一瞬间将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呜哇——” 一阵微弱的哭声响起,几個稳婆同时大松了一口气! 那趴在床上的稳婆又捧起個小娃娃,看了看又是一声欢呼,“是個小公主!皇上,皇后娘娘,是個小公主,竟是对龙凤胎,恭喜皇上恭喜娘娘!龙凤呈祥龙凤呈祥!” 嬴纵听着這话心中亦是一动,又扫了一眼那血糊糊的小娃娃,直转头将目光落在了沈苏姀面上,香词又捧来一碗汤药,“皇上,宋先生吩咐的。” 嬴纵不敢耽误,忙喂着沈苏姀喝了,沈苏姀本快要昏睡,喝了這药材来了两分精神,几個稳婆将两個小娃娃包好,又将床榻之上的血腥清理干净,而后便将两個小娃娃放在了沈苏姀身边,“皇上,皇后娘娘血止住了,修养一下就沒事了。” 自从宋薪和孟南柯连带着青袂都预测到了沈苏姀生产的危险之后嬴纵就从来不曾安心過,直到听嬷嬷這样說他才微微放下心来,抬眸看去,沈苏姀面色虽然惨白,却并非全无生气,他松了口气,先令香词打赏宫人,而后才和沈苏姀一起看那两個皱巴巴的小婴儿! “嬴纵,你快看……” “着眼睛像你……” “竟然是哥哥和妹妹。” “嬴纵,咱们真有福气。” 嬴纵說不出话来,只搂紧了沈苏姀,“别說话,养养精神。” 說着又为她擦了擦汗,忍不住低头将她抱在了怀中,他脑袋搁在她肩窝,似有深深地依恋,沈苏姀虚弱的笑笑,“這不是沒事了?嬴纵,我沒事了。” 嬴纵沒說话,沈苏姀却觉自己脖颈有一抹湿热沾上,她心中一动,忙将他揽了住,嬴纵呼吸微重,半晌才道,“我从未這样怕過。” 沈苏姀心中亦是一片动容,轻抚了抚他的背脊。 嬴纵定了定神,忙从她身边起开,“你别說话,睡一会儿,我在這裡看着你,還有咱们的孩儿,名字我已经取好了,等你醒了我再告诉你。” 沈苏姀扫過那两個小娃娃,眼底满是疼爱,又看向嬴纵,语气柔柔的道,“好,好,我也想睡了,生這两個小家伙真的很累……很累……” 嬴纵忙不迭点头,倾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由着她睡去。 沈苏姀闭上眸子,果然不多时便沉沉睡去,嬴纵看着她惨白的面色仍然有些不安,待看到那两個小娃娃时才松了口气,适才全都在紧张沈苏姀,直到现在他才能真正体会到做父亲的感觉,内心忽然被温柔溢满,他越過沈苏姀碰了碰那两個小东西,两個小人儿才有他巴掌那么大,似乎知道母后在休息,竟忽然就不哭不闹了。 嬴纵觉得胸口一阵热意涌上,眼角又有些发酸! 盯着沈苏姀和那两個小人儿许久他才回神,這一回神就发现有哪裡不对,鼻息一动,忽然觉得早前淡下去的血腥味這会儿又浓烈起来了,他心头一跳,猛地将沈苏姀身上的锦被拉了开,锦被之下,早前被换過的被单之上赫然又是一滩血迹! 嬴纵眼眶一红,转身大喊,“宋薪——” · 圣武帝元年八月,帝后得双生儿女,龙凤呈祥乃是百年祥瑞,然因先帝一年大孝未满朝内朝外并无庆典,倒是民间的百姓对此事津津乐道! 半月已過,朝堂之上因为小皇子和小公主的出世倒是压下去不少人想让皇帝纳妃的念头,一時間倒有些河清海晏之意,相比之下,宫中却是愁云惨淡。 夜色深沉,天寰宫偏殿之中,青袂倏然睁开了眼! 他额角隐有汗意,微微喘着气,定了一会儿神,他将目光落在了对面坐着的嬴纵身上,嬴纵静静看着他,见他稍微缓過几分来便缓缓开口,“如何?” 青袂收了手印,目光仍然深沉的看着他! 嬴纵眉头顿时皱起,“和阿姀有关?是劫数?” 今夜距离沈苏姀生产已有半月,早前那隐而不明的奇怪天象被青袂探出了究竟,嬴纵此来,正是来听结果的,他心中已做好了各种打算,可青袂這分外凝重的表情還是让他心中沒底,嬴纵深吸口气,又问一句,“到底說了什么?” 青袂抿了抿唇,“傻小子,這天象对徒弟媳妇并无影响,对你也无影响,你可以不用知道,若我不来,你大抵也就這么過去了。” 嬴纵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再难接受的局面他都可以坦然面对,唯一不能接受和沈苏姀有关的坏消息,虽然听到青袂如此說,可他心底還是肯定這天象和他有关,紫薇宫乃是帝王之宫,眼下便是他和沈苏姀…… 嬴纵眉头微皱,“九星连珠千年难遇,师尊還是告诉我的好。” 青袂叹了口气,“你知道了真的沒什么用。” 嬴纵朝外头看了一眼,“师尊不說,我自己看上一個月也总能看出来。” 青袂便有些犹豫了,面上一时生出几分为难来,默了默,他忽然问道,“傻小子,若是让你在徒弟媳妇和這皇位之间选一個,你会选什么?” 嬴纵一愣,猛地怔了住,“师尊何意?” 青袂朝外头天穹望了一眼,抿了抿唇才道,“九星连珠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改变人命数的机会,這机会不仅能改变当世之命,甚至能改人三世之命,只是你既然想要改,便得那同等重要的东西来换,且看你如何選擇!” 嬴纵眯眸,忘了一眼窗外星河灿灿的天穹呼吸一轻。 从偏殿出来,嬴纵径直的到了正殿,正殿之外守卫森严,进了正门便看到孟南柯和宋薪等在外面,见他回来二人齐齐站起身来,嬴纵看了他们一眼走向内室,孟南柯二人便跟了上来,进了内室,抬眸便看到静静躺在床榻之上的沈苏姀。 沈苏姀容色静静的睡着,墨发铺陈在玉枕之上,愈发衬得她一张小脸惨白无血色。 嬴纵走至床边站定,语声低寒道,“她還有多久得醒?” 宋薪和孟南柯对视一眼,宋薪道,“半個月。” 嬴纵眼底一痛,“往后呢?” 宋薪又和孟南柯对视一眼,孟南柯道,“小苏身子受损有些严重,半月之后醒了也会落下病根,等老了,還会影响寿数,与其如此,我和宋老倒是商量了一個法子。” 嬴纵倾身替沈苏姀盖被,“什么法子?” 孟南柯定了定神道,“我和宋老都知道一种安息之法,以药养身,得最大限度的将人的身子将养至本来面目,像小苏這样的,只能用這样的法子来改变她受损的体质,此法用药十分复杂,不過我和宋老一起应当无碍,另外……另外就是此法時間颇长,少则两年,多则四五年,被用药者期间长眠不醒,唯有每月月中醒来两日。” 长眠不醒,每月就醒来两日…… 少则两年,多则四五年! 嬴纵好一阵心痛难当,孟南柯又道,“现在若是不用,往后再想用却是沒机会了。” “用,你们马上准备。” 嬴纵想也沒想就应了下来,身后宋薪和孟南柯都是一叹,道了一声“好”便转身走了出去,嬴纵眸色一沉,倾身而下将睡着的人拥了住,沈苏姀早前因为大补的身子经過這一個月的昏睡全然消瘦了下来,他环手一抱竟然還有空荡。 嬴纵心底难受至极,埋头在她肩窝裡许久才深吸口气语声微哑的开了口,“阿姀,沒关系,你睡两年,等你好起来的时候我便带你去你最喜歡的地方!” 嬴纵抱着沈苏姀许久不放,不多时外头响起脚步声,香词走到内室门口朝裡面道,“皇上,嬷嬷们抱着小皇子和小公主過来了,您是否要见见他们呢?” 嬴纵抬起头来,看着沈苏姀惨白的脸摇了摇头,“不见。” 香词沉默一瞬,道了一声“是”转身走了出去。 嬴纵看着沈苏姀,眼底满是沉痛。 忽然之间,外头似乎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嬴纵听到了,他眉头一皱放在枕边的拳头一攥,目光仍然落在沈苏姀的面上未动…… 那啼哭声很快便越来越远,眼见得那哭声马上就要消失了,嬴纵豁然起身走了出去,他大步的循着那哭声追去,沒多时便看到了一队嬷嬷。 “站住——” 话音落定,前面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几個嬷嬷回身看是嬴纵面色微变的行礼,“拜见皇上。” 嬴纵走過去,目光落在嬷嬷怀中的两個小不点身上,才半個月,他们的眉目刚刚长开,不知为何,两個娃娃一直哭闹不止,粉嘟嘟的小脸上挂着两滴泪,看着便叫人心疼,嬴纵定定的看着两個小娃娃,忽然倾身弯腰将两個小不点抱了起来。 他的臂弯十分宽厚,竟然将两人稳稳的抱了住,他抱起两人转身便走,身后几個嬷嬷面面相觑一眼還是起身跟了上来,香词站在门口看着嬴纵抱着两個小娃娃回来的时候瞬间便红了眼,自从沈苏姀生产完出事之后,嬴纵连看都沒看過這两個小娃娃。 “将左厢房收拾出来,以后将皇子和公主安置在主殿。” 嬴纵冷冷的吩咐,香词面上一喜,立刻便指挥人却搬东西,嬴纵将两個小娃娃抱进了内室,稳稳的放在了沈苏姀身边,左边一個右边一個,只让嬴纵看到鼻酸。 早前還哇哇大哭的小不点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哭声竟然渐渐停止了,嬴纵拿過帕子给两個小不点擦了擦脸,语声微哑,“你们乖一点,我們一起陪母后醒来。” 两個小不点哪裡能听懂他的话,却是吧唧了一下嘴。 嬴纵牵了牵唇只当她们应了,“好,很乖。” · 沈苏姀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自己脸上有個什么东西,软软的香香的,似乎是在摸她的脸,她皱了皱眉头,不多时又有一個软软的小东西在摸她,她鼻尖一动,竟還闻到了一股子奶味儿,心头一动,沈苏姀的神识清醒了過来…… 沈苏姀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只软软的小手,随即她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奶娃儿,然后看到了抱着奶娃儿的那只手,接着,看到了一身冕服的嬴纵。 嬴纵是愣了一愣才明白過来她醒了,他神色一喜,连忙将小娃娃放在了她身边! “阿姀!你醒了?当真是醒了?” 沈苏姀眨了眨眼,木瞪瞪的看了嬴纵一会儿,豁然转头去看睡在自己身边的两個小娃娃,两個粉嘟嘟的娃娃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可還是能看出不同,一個骨架似乎稍微大点儿,一個骨架似乎稍微小点儿,沈苏姀一点点的回過神,忽然眼角一酸! “嬴纵,我睡了很久?” 這两個小娃娃已经不是刚出生的样子了,原本皱巴巴的皮肤已经长开,這会儿是粉嘟嘟的白,吹弹可破,两只眼睛虽则并未睁得很开,却看得出是一双凤眼,像极了嬴纵,且两人的眸都是墨黑之中透着一点蓝,和嬴纵一样好看! 說话间嬴纵已把她抱进怀中半搂着坐了起来,又把两個小娃娃放在两人身前。 “你睡了一個月了,他们两個都满月了。” 沈苏姀正怜爱的亲着两個小家伙,闻言眉头一皱,“嬴纵,我……” 沈苏姀显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好了,嬴纵一把搂紧了她,低头在她面上吻了一下才郑重道,“阿姀,這一次你身子受损了,我和宋薪還有你师兄商量了一下,决定用他们的法子为你疗伤,两年,咱们只需要两年你就可以变的和从前一样。” 沈苏姀眉头一皱,“当真這样严重?你想好了?” 沈苏姀浑身无力,却也說不上来自己哪裡受了损伤,嬴纵听见她的問題点了点头,“真的很严重,我不想让你往后落下一丁点病根子,我想好了。” 沈苏姀抿唇,“這两年我要做什么?” 嬴纵弯唇,“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睡着便可。” 沈苏姀下意识摇头,“那怎么可以,孩子怎么办……” “我会照顾!我来照顾,我亲自照顾!” 嬴纵說话十分郑重,看着沈苏姀的眸色更是万分深重,沈苏姀心头一痛,看了看嬴纵,又看了看身前两個小不点眼眶微红,“可是我舍不得……” 嬴纵抓着她的手亲了一口,“我也舍不得,可是咱们是要白头到老的,你還不到双十,倘若现在不如此往后便再来不及了,阿姀,不過两年而已,這中间你還会醒来,每個月都会醒来,我会陪着你,還有孩子,咱们還是在一块儿的……” 沈苏姀喉头一阵阵的发紧,看着眼前两個玉雪可爱的娃娃,又转头看了看神色有些憔悴的嬴纵忽然有些不忍的转身扑进了嬴纵怀中,嬴纵搂着她的腰背,轻声安慰,“你還不信我嗎?咱们還有几十年要過,我還要带你去很多地方。” 沈苏姀紧紧抱着嬴纵,深吸了几口气方才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 嬴纵弯了弯唇,沈苏姀定了定神便又转身去看两個小宝贝,捏捏她的脸,捏捏他们的手,愈发怜爱的去亲他们,嬴纵看的面上终于生出笑意,想着往后這样的生活還要過几十年這两年倒也不算什么了,這边厢沈苏姀又问,“你說你已经为他们取了名字?” 嬴纵“嗯”一声,“哥哥单名一個‘绥’字,是为安顺之意。” 沈苏姀眸光一转,抬手在嬴纵掌心写,“這個字?” 嬴纵一笑,“正是!” 沈苏姀便撇撇嘴,“這個字還有旌旗和冕旒的意思,你是故意的……” 旌旗便是战争,冕旒便是王位,這個表面看起来“安顺”的字其实藏着许多东西,沈苏姀觉得嬴纵骗了他,“哼哼”一声便不再看她,嬴纵笑起来,“他到底是男孩子,无论如何也该做個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這個字最合适不過了。” 沈苏姀哼哼一声,“绥儿绥儿,好吧,那妹妹呢?” 嬴纵语声便温柔了几分,“妹妹单名一個‘熙’字,光明和乐的意思,亦有贵气。” 這次沈苏姀倒是满意了,不由“熙儿”“熙儿”的叫了好多声。 嬴纵见她和两個小娃娃亲热万分摇了摇头,转身吩咐人請宋薪過来,不多时,宋薪便进了门,跟着宋薪来的却還有一大路人,青袂打头,孟南柯跟着,后面沈苏慕和嬴华庭并着嬴湛都来了,瞬時間這屋子裡便被满当当的挤满了人。 “徒弟媳妇,为师明日要走,這宫中为师已改了风水,是适合将养的地儿,這傻小子不愿你去昆仑,就只能先這個办了。”青袂說完,对嬴纵眨了眨眼。 嬴纵面无表情的,那边沈苏慕又急急问,“姀儿,你觉得怎么样?” 沈苏姀瞧着這么多人都来心底有几分动容,扬了扬唇,“我自己感觉還好。” 說话间宋薪已上前請脉,探了一番转身对孟南柯点了点头,孟南柯收到讯息眼底微光一闪,而后便道,“暂时无碍,两日之后开新的方子。” 這将养之法旁人還不知道,孟南柯那“新的方子”四個字咬的极重,沈苏姀和嬴纵忽视一眼便都明白過来,嬴湛和嬴华庭见状也凑上来和沈苏姀說话,嬴纵不得已只得道,“阿姀刚醒過来,力气還未恢复,大家先回吧,明日再来。” 這便是逐客令了,众人不得不做退。 待所有人都褪去,沈苏姀又逗弄了嬴熙和嬴绥许久才停下,她刚醒来,這一番之后又有些发昏,嬴纵赶忙让人将早前准备好的吃食拿了過来,一番进补,沈苏姀才好些,按理来說她已经出了月子,可她身子太弱,嬴纵亲自为她沐浴之后還是让她躺着不准她下床来。 嬴绥和嬴熙被抱去歇了,屋内便只留下了沈苏姀和嬴纵两人,沈苏姀一月才醒,嬴纵又是担心又是挂念相思早已成灾,到了這会儿,不由将她百般疼爱才放過了她,沈苏姀亦是动情,却禁不住身子弱什么都沒做都气喘吁吁有些受不住,至此刻她才知自己是得将养了,可是一想到两年,她這心裡又颇不是滋味儿…… “两年,熙儿和绥儿都长大了,他们会不会和我不亲?” “不会,我每日都抱来看你,让她们和你睡在一处。” 沈苏姀叹口气,“我若睡着,你怎么办呢?” 嬴纵失笑,“什么我怎么办?” 沈苏姀唇角微抿,未接话,嬴纵便道,“你若說的是那個,我曾经为你守身的時間可远远比两年時間更长,怎么?你难道不信我?” 沈苏姀伏进他怀中,“不是不信你,只是……” 嬴纵叹口气,“沒有只是,這是永绝后患的法子,你中间還会醒来呢,哪怕你睡着,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也会抱着你,就像现在這样。” 沈苏姀抱着他的腰身叹口气,“为何我們总是這般坎坷?” 嬴纵一笑,“因为将来有更大的福报等着我們!” 沈苏姀苦笑一下,“谁知道有沒有更大的福报呢?” 嬴纵扶着她背脊,“必定是有的!” 沈苏姀不愿纠结這還未变成现实的东西,只是和嬴纵商量起嬴绥和嬴熙未来的打算来,衣食住行再到启蒙再到学什么武功,她好像又怕自己醒不来似得都要和嬴纵商量個章程出来,夫妻二人說到半夜,只等沈苏姀委实撑不住了才睡去。 第二日,前夜来的那些人便又到齐了,傅凝等人知道她醒来也进宫了来,沈苏姀便和众人好好聚了半日,下午又和嬴熙和嬴绥腻在一起,直等到沐浴歇下了才是嬴纵的時間。 嬴纵心中吃味儿,“有了孩子,你眼底是看不到别人了。” 沈苏姀嗤笑出声,“你這是在吃孩子的醋?!” 嬴纵低头便朝她唇上咬去,“你看着孩子的眼神……恨不得把心都捧上去!” 沈苏姀哈哈大笑,“其实你看着孩子的和我看着孩子也是一样的,只是我觉得這很正常,你却爱吃味儿,你爱吃味儿也就罢了,還吃孩子的,沒羞沒躁!” 嬴纵手在她身上动起来,又是摸又是揉的,沒几下沈苏姀便說不出话来,气喘吁吁道,“說不過我就要用武力压制嗎,我要是睡了,你可要好好的带孩子啊。” 嬴纵手一顿,就再也沒法撩拨她。 将她紧紧搂进怀裡,重重的道出一個“嗯”字! 既然决定了,嬴纵和沈苏姀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第三日宋薪和孟南柯便用那古老的秘法让沈苏姀沉睡了,嬴熙和嬴绥连着两日都和母后在一起,這三日找不见人了不由得一個劲儿的苦,嬷嬷和香词都哄不住,只能嬴纵出马,也不知怎地,但凡他一出马两個小家伙果然就好哄许多,又過了几日,嬴纵去内书房处理奏折的时候总要带着两個小家伙! 内书房之后有個内室,乃是平日裡帝王休息的地方,沈苏姀白日裡睡着,嬴纵便只在早午晚回去看她,然而两個小家伙却不成,嬴熙身子较为瘦弱些,十分怕生,亦爱哭,她一哭,嬴绥好似有感应一般的也跟着哭,两個小家伙才刚满月,有两次嬴纵因为处理政事回去的晚了直让两個小家伙哭的嗓子都哑了,嬴纵心疼不已,只得将两人安排在了内书房之后。 内书房本就安静,倒也不会吵着两個小家伙睡觉,只是当一种臣子们都聚在内书房和嬴纵议事之时忽然响起两道惊天啼哭之时嬴纵的面色都有些挂不住! 第一遭有些挂不住,第二遭倒也好了,等到第三遭他已是气定神闲的起身走到内室去,半柱香的时辰之后又出来,一来二去,谁都知道他将小皇子和小公主放在身边将养。 ——皇后呢?! 皇后還是秦王妃的时候就身子不适,這回诞下龙凤胎伤了身,要闭关将养! 嬴纵并未瞒着這一点,因为他以這一点为由给沈苏姀加了封号,圣淑懿皇后,大秦歷史之上在有生之年被加封尊号的皇后沈苏姀是第一個! 皇后需要将养,可宫中還有嬷嬷宫女,怎么非要将小皇子和小公主带在身边呢? 皇帝陛下乃是天子至尊,哪能沦为带孩子的嬷嬷?! 這一点,许多老臣曾严肃的上书反对過! 嬴纵倒是不以为,只是大义凛然道,“父爱子子敬父本就是人伦纲常,若是连皇室天家都不能如此,又怎能让老百姓家家户户和美安顺?!大秦民风淳朴,孝道纲常犹不可废,朝中百官做不到,那就让朕成为天下表率!” 一句“人伦纲常”“天下表率”彻底了堵了悠悠众口! 沈苏姀第一遭醒来是在十月中,虽說每個月都会醒来,可醒来的時間却是不定的,嬴湛添油加醋的将這一段說给了沈苏姀听,只将沈苏姀感动的眼角微湿,当天晚上就好好的向嬴纵表了忠心,第二日,嬴纵下了朝便屏退了所有的朝事,一家四口好好的過了一日。 自這次之后,嬴纵大发慈悲的每個月多给了百官两日沐休的時間,而沈苏姀和嬴纵亦发现当初想的十分艰难的日子也并沒有那么难,一個月一次的甜甜蜜蜜格外的叫人珍惜,最叫人欣喜的却是沈苏姀早前因为牵机咒留下的病根子都在一点点的消除! 虽然是睡着,她的气色却是越来越好,嬴纵见此心满意足,平日裡除却沐休的時間他对政事的处理也更加的迅疾起来,到了年关之时,朝堂之中的贪腐舞弊已经全然查清,十多位四品以上官员落马,朝内朝外皆是一片叫好声!嬴纵并未停歇,紧接着又颁发了新的科考政令,科考一开始,意味着寒门士子入朝有望,而他想要的官制改革也正式开始了! 沈苏姀第四次醒来的时候正值新年,此时她已能走动,身体亦和常人无异,于是乎宫中破天荒的开起了家宴,宫中主子不多,除却沈苏姀一家四口之外便是嬴珞一家三口,再有便是嬴华庭和嬴湛,此番還邀了沈鸢芙和申屠孤,再加上孟南柯和宁天流,倒也是热热闹闹的坐满了锦绣殿的正堂,至于群臣,嬴纵以国库空虚为名未曾设宴欢庆。 “呀,熙儿吐奶了……” “我来。” “绥儿该换尿布了。” “我来。” “他两的小披风呢?” “在我這裡……” 锦绣殿的和乐气氛之中,沈苏姀和嬴纵的对话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一众人之间宁天流第一個忍不住笑出声来,“皇上,您這是……” 主位之上的两人一人抱着一個小奶娃,沈苏姀只是抱着,但凡是遇到情况来处理的却都是嬴纵,這個当父皇的竟然比她這個当母后的還要熟练,宁天流一开口底下人皆笑起来,沈苏姀面上微微一红轻咳一声,“天下沒有事难得倒他!” 宁天流淡笑不语,嬴湛立马跟上道,“亲自带孩子的咱们皇上可是歷史之上头一個,說起来皇上您创造了许多歷史,這個绝对算其中最感人涕下的一個!” 傅凝闻言掩唇一笑,“十殿下和宁世子都未娶妻呢,若是娶妻了還不知哪般宠着,眼下莫不是在眼红皇上和皇后娘娘?昨日還有人问我十殿下有沒有中意的姑娘!” 宁天流掩唇轻咳一声,嬴湛更是面上一红,他眸色一转,忽然看向嬴华庭和孟南柯,“二姐還未成婚,怎么轮得到我,再說眼下皇上任何事都要我跟着,我可沒心思!” 嬴华庭抬手便将一個杯盏扔了過来,“你說什么?!” 嬴湛是這裡头年纪最小的,偏得受欺负,嬴华庭能打他,他却不能打嬴华庭,眼风一转看向孟南柯道,“本来就是啊,等二姐嫁了再說我……” 嬴华庭還要做打,孟南柯忽然举杯,“敬皇上一杯。” 嬴纵怀中抱着嬴绥,闻言眉头也未抬一下,“一杯酒就想让朕赐婚?” 场中一默,嬴湛分好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孟先生就是這個打算!” 嬴华庭羞红了脸,恨恨的瞪着嬴湛,孟南柯面上倒是一派淡然,弯唇道,“一杯酒自是不成的,嗯,不知道一個地宫的够了不够?” 场中一静,嬴纵抬眸看過来,沈苏姀也看向孟南柯,嬴华庭更是看着孟南柯,气氛有些诡异,嬴湛摸了摸脑袋,“地宫?什么地宫?” 說话间高位之上嬴纵已经举杯,一饮而尽,“甚好!” 孟南柯笑着饮下,二人皆不再說這個话题。 嬴湛摸了摸脑袋有些明白過来,便也不再问,场中之人皆是成双成对,只有宁天流和嬴湛二人是单着的,嬴湛還小就不必說了,宁天流却委实有些受刺激,他话题一转忽然道,“這次对江南道的处置是否有些严厉了?你本就是雷厉风行,這次似乎更是雷霆手段!” 這么一說,嬴珞也抬眸看了過来。 沈苏姀是不理朝事的,不過她听着此话也看向了嬴纵,嬴纵闻言面色淡淡,“早前本来想放一放,可眼下却不值得我們给他们机会了,還不如雷霆手段,一年半之内,我要朝堂的官制定下来再不更改,明年的科考你们早些做准备。” 微微一顿,他又道,“让小十和你们一起。” 嬴珞和宁天流闻言若有所思,嬴湛则是哀嚎一声,“七哥你這半年来是怎么了,怎么瞅着我压榨,那科考事关重大,又是改制最关键的一步棋,我委实怕给你捅了篓子。” 嬴纵正在给沈苏姀夹菜,闻言便道,“那就别捅。” 嬴湛捂脸,只得生生应了這差事! 正在喝酒的孟南柯闻言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嬴纵。 宫中许久不曾有家宴,這一遭倒也十分和乐的散去,回天寰宫的车辇之上,沈苏姀抱着嬴纵的脖子定定的看他,嬴纵一把搂住她的腰,“着急了?回去再给你!” 沈苏姀面色一红啐他一口,看着身边已经睡熟的两個小娃娃道,“在孩子面前不准胡說,我是在看你,看当初只会拿刀拿剑的人如今怎么能帮孩子换尿布呢?” “這個比拿刀拿剑简单。” 嬴纵答一句,沈苏姀立刻“啧啧”两声,“对你来說,拿刀剑可是最简单的。”說着倾身在他面上吻了一下,“嬴纵,你别太累了,或许用不着两年我便不用睡了……” 嬴纵唇角微弯,“你放心,我有分寸。” 沈苏姀微微松口气,“那就好,听天流那样說我以为你有些着急了,我信你!” 說话间已到了天寰宫,两人一人抱一個小奶娃下了马车,时值深冬,外头寒意正盛,沈苏姀下了马车朝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一看,有些可惜的道,“我這几次醒来都只看着积雪未见着下雪,倒好像是沒见過冬天似得,等一下次的时候恐怕就到春天了!” 嬴纵一手抱着嬴绥一手将她腰身一揽,“先进去,外头冷。” 沈苏姀点点头和嬴纵入了宫门,先将两個已睡熟的小家伙放下才去安置。 一夜好眠,第二日沈苏姀迷迷糊糊之间便听到外面簌簌的落雪声,她意识一清陡然转醒,朝外一看便看到外头白茫茫的一大片雪色,神色一喜,立刻去推身边還睡着的嬴纵,“嬴纵,快来看,嬴纵,下雪了!真好啊!我昨日才說了沒见下雪天今日就下雪了!” 嬴纵悠悠转醒,先将沈苏姀探出被子的身子勾回来,在她颈侧亲了几下才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今日是沐休,他不用上朝,正好也偷一回懒,沈苏姀被他拘在怀中還在高兴個不停,扭来扭去口中亦欢呼不断,嬴纵被她勾起了兴致,一個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你听,熙儿醒了!” “绥儿也醒了!在哭呢,你等等……” 沈苏姀挣扎出去拔腿就朝左厢嬴熙和嬴绥的住处去,丝毫不管身后欲求不满的某人,嬴纵恼恨的垂了一下床,深吸几口气也跟了過去。 因着下雪,一整日沈苏姀都未出门,一家四口围炉煮茶又是另一番滋味,两個小娃儿虽然不知父皇母后在做什么,可却也十分的乖觉,一整日都不哭不闹! 晚上,宋薪和孟南柯来为沈苏姀下药,沈苏姀再度沉沉睡去,這次却沒了悲伤意味,临走之时孟南柯看了看窗外的景致,对着嬴纵叹道,“這样大的幻术很费内力,眼下只有你一人,你惜着点身子吧,两人都倒下了,孩子怎么办?” 嬴纵弯唇一笑,只說了三個字,“她想看。” 沈苏姀每醒来一次总是能看到嬴绥和嬴熙十分明显的变化,小孩子长得快,一月一個样儿,虽则她时常睡着,可两個小家伙儿却对她不陌生,想来是因为嬴纵经常抱着两人在她身边转悠的缘故,每每想到那個场景,沈苏姀就想笑。 她第十二次醒来的时候恰是嬴绥和嬴熙的周岁,一睁开眼两個会爬了的小不点就朝她身上扑来,口中齐齐喊着,“母后……母后……” 沈苏姀怔愣了一会儿眼角顿湿,一转眼,果不其然嬴纵正坐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她,沈苏姀心头鼓跳,两個小家伙又喊着,“母后……抱……抱抱…… 沈苏姀鼻头一酸,心底软成一片,一把便将嬴熙抱进了怀中。 嬴绥见沈苏姀抱了嬴熙,转身又朝嬴纵扑来,“父皇……抱抱……” 嬴纵抱住嬴绥,十分可亲的摸了摸嬴绥的脑袋,“不算父皇白疼你。” 嬴绥“咯咯”笑起来,那边厢嬴熙见嬴纵抱着嬴绥,手臂一张也道,“父皇……抱……” 嬴纵对嬴熙沒有招架之力,见沈苏姀在旁眉头一皱,却是一把将她母子二人都抱了起来,沈苏姀看看怀中的小公主,满是受伤的道,“他们都只爱你了!” 嬴纵嗤笑出声,“我日日看着他们,他们自然认得我多些,這两個鬼精灵的很,前次为了骗忠亲王的一套小玩意儿還闹着要忠亲王抱了许久,你陪着他们两日,带你睡着之后他们又得闹我了,再說,不管他们爱谁,我只爱你一個就好了。” 沈苏姀听得哭笑不得,看着怀中的小妞妞一口连着一口的亲,“好厉害的熙儿,都能骗三皇叔的宝贝了,熙儿,再喊一声母后!” “母后……母后……” 嬴熙软声软气的简直要把沈苏姀的心融化了,嬴绥见母女两闹腾竟也不吵闹,只乖乖坐在嬴纵怀中看着,不时笑一笑,直叫嬴纵看的十分满意。 沈苏姀初初醒来都是要和两個小娃儿闹腾许久的,待到下午嬴熙和嬴绥睡下嬴纵才得了時間,看了看外头天气道,“想不想出去走走?今日我带你去個好地方!” 沈苏姀眼底微亮,忙不迭点头,“好!” 嬴纵拉着她的手走去耳房,为她取了一套男装出来,“换上。” 沈苏姀神色一喜,“這是要出宫?!” 嬴纵点点头,“正是,早就和你說了要出宫。” 沈苏姀有些兴奋起来,忙去换了男装,嬴纵又为她挽了個马尾坠在脑后,出门叫人牵了赤焰来,两人同乘一骑朝宫门口而去,沈苏姀几次醒来,却還未出過宫,此刻是实打实的高兴,不由转头问他,“今日咱们去哪裡?” 嬴纵唇角微扬,“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嬴纵策马扬鞭,不多时便疾驰出了宫门,天气有些热,幸而今日是阴天,倒是十分适合出门,甫一走出天圣门,顿时便见主道之上一片摩肩接踵的人潮,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得,不多时就沒法快马而行,嬴纵不由得放慢了马速。 沈苏姀定睛一看,只发现這街市之上出去君临的百姓之外還有许多外地人,而這些大都是年轻的书生,多是几人结伴出门,来回于各個茶楼酒肆之间,走在街市之上,偶尔還能听到从酒肆茶楼之中传出来的激昂之声,似乎是什么人在讲学! 沈苏姀有些心惊,這样的场景是她在南煜所见過的,南煜重文轻武,学子颇多,民风亦是十分的敬重学子,而大秦则不然,這不過短短一年功夫,是怎么…… “這個月正是科考的时候,所以君临学子人满为患!” 看出了沈苏姀疑惑万分,嬴纵当即给出了解释,沈苏姀眼眸一亮,這才明白今年乃是科考的第一年,她虽然不知科考推行的如何,可是看到這样热火朝天的场面便知道不会差,一股子与有荣焉的骄傲漫上心头,她狠狠地握了握嬴纵的手! “所以今日你要带我去看学子们科考嗎?” 微微一顿,沈苏姀看着前面的路忽然灵机一动,“不是,不是科考,是武考!” 科考分为文考和武考,這大街上的学子大都是十分文雅的装扮,一看便知是考文考的,而眼前這條路乃是通往一個特殊的所在,必定是武考无疑了! 嬴纵在后面朗笑一声,算是默认了她的回答! 走過人潮最多的一块儿,嬴纵便又加快了马速,沒多时便在一处戒备森严的类似军营之外停了下来,那军营正门十分寻常,可守门的卫士却浑身杀气叫人不敢小觑,门额之上三個铁画银钩的大字,是谓“虎贲营”,嬴纵在门前驻马,当即有士兵上前来询问,嬴纵亮了亮腰牌,那士兵面色一肃连忙去将大营的营门打了开! 刚进营门便能听到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嬴纵和沈苏姀下马来,直朝着前面的校场而去,寻常时候十分寻常的校场今日裡已经搭起了看台,這是在从前每年的会考之时才会搭建起来的,嬴纵和沈苏姀熟门熟路的寻到一处好上看台的地方,嬴纵拖着沈苏姀的腰,将她一抱二人便跳上了那看台,又循着阶梯走到最高处落座去看场中的比试,场中正在厮杀的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刀枪剑戟样样精通! 两人之下的看台上早就坐满了人,有已经比试完了的学子,還有学子们的家人,更有许多慕名而来的贵族,這会儿正在为场中的学子助威,高台之上是十多個武考的考官,沈苏姀大眼一扫赫然便看到了宁天流和申屠孤,再一看,朱瑞也在裡头。 看了一会儿底下的厮杀沈苏姀一笑,“我想起了当年咱们在那上面打的时候。” 嬴纵也弯了唇,在座位之下牵了她的手,“每次总是我們打最后一场。” 沈苏姀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在让我?” 嬴纵摇摇头,“沒有。” 沈苏姀笑意更深,眯了眸却叹息道,“到底是不同了,我都有些记不清那些画面了。” 嬴纵握着她的手一紧,忽然内息一提抬手一挥,沈苏姀觉得周身风势一起,再看之时却见场中之人竟变成了两個正对打的十二岁少年…… 心头一惊,那画面却一闪不见了。 嬴纵转头笑看她,“如何,想起来了嗎?” 沈苏姀失笑的垂了他一下,“在這裡使幻术也不怕人发现!” 嬴纵一笑,這时底下却爆发出一阵极大的欢呼声,沈苏姀和嬴纵朝下看去,却见是比试的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沈苏姀被這气氛感染,也跟着吼了两声。 “真是年少英杰!他可以直接入虎贲营了!” “說来也是咱们皇上治国有方,這一次朝堂之上大动干戈,也只有咱们皇上有這样的手腕,這一次的武考和文考都打了老氏族的脸,寒门的人可得争气才好!” “不错,依我看圣武之治已经出来了,当今圣上必定是一代明君!” “若是有朝一日能去崇政殿面见圣颜就好了!可惜我今年落榜了!家中非要我从文考,却不知我最爱武考,等明年,我一定要来考武考!” “是啊,咱们皇上就是从沙场上拼出来,打仗卫国是一等一的,治国也這样厉害!家裡本要我从商,可我想入仕了,有這样的明君,我愿俯首为臣!” “切,說的皇上很需要你俯首为臣一样!” “哼,那可不一定,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 嬴纵和沈苏姀坐在最高处,一排之隔的便是几個穿着文雅青袍的学子,似乎是考完了文考的来看武考,听着那称赞嬴纵的话沈苏姀心中激动万分,差点就想去和那几人說话了,嬴纵却关键时候将她一拉,带着她从最边缘往下走了! 刚走下那看台還未出虎贲营的大门,宁天流身影一闪拦住了二人去路,有些讶异的看着二人,想要行礼却被嬴纵制止了,嬴纵回头一看,“不去做你的考官,跟来做什么?” 宁天流“啧啧”两声,“我只以为我看错了,沒想到是真的!你们怎么来了!” 沈苏姀和嬴纵对视一眼,嬴纵笑道,“不能是视察嗎?” 宁天流一笑,意味不明的看了沈苏姀一眼道,“怎么?你這是不放心我?既然不放心,何必自己跑去一边做潇洒之人?” 嬴纵笑笑,“自然是放心的,不然怎敢交给你!” 宁天流面上的笑意就淡去,看着嬴纵的目光有些复杂,嬴纵不再多言,拉住沈苏姀就走,一边走一边朝后挥手,“還有一年,天流,别辜负我!” 话音落定已上了赤焰马背,马鞭儿一挥就不见了人影! 走出虎贲营,沈苏姀有些疑惑,“刚才天流的话怎么怪怪的?” 嬴纵淡淡摇头,“近来摆脱他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沈苏姀点点头不再多问,一時間又雀跃起来,“圣武之治!圣武之治!” 沈苏姀不停的重复這四字,在這熙攘的人潮声中格外的入嬴纵之耳! 沈苏姀回头看嬴纵一眼,笑音朗朗,“我若還是当年的少将军,亦愿俯首为臣!” 嬴纵眸色一深,片刻之后才一笑,“你還是当年的少将军也只能做我的妻子!” 說着将沈苏姀腰身一搂,快马驰入了君临的繁华裡! 经了這一次,沈苏姀总算对前朝完全的放了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嬴纵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头就已经在大秦有如此声望,底下的朝臣還能翻出什么花来! 而嬴绥和嬴熙到了一岁之后变化就越来越快,特别是嬴绥,已经比嬴熙高出了一小节,沈苏姀每次醒来都要为两人量個高度,每次看着高度见长心中就乐开了花! 一转眼两年時間就快到了,而這已是沈苏姀第二十二次醒来。 往常时候醒来都有嬴纵带着嬴绥和嬴熙在身边,可這一回她醒来身边却是空无一人,不仅如此,连带着睡得床榻住的屋子也不一样了,她定了定神,猛地反应過来眼下是在何处,下得地来,她立刻朝外头走去,待走出正厅,果不其然看到了满是辛夷花的院落,此刻分明已经是夏日,辛夷花已经凋谢了,可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片姹紫嫣红! 沈苏姀站在门口惊诧不已,一转眼却见辛夷花林之中走出了個人来,嬴纵一身撩黑的纯色墨袍,手中抱着一大束的辛夷花,似乎是想折了放在屋子裡! 看到她站在门口,嬴纵眼底一亮就朝她走過来,“醒了?” 沈苏姀摇了摇头,又掐了一把自己,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嬴纵?我這是不是在梦裡?我這是在昆仑嗎?可是不可能啊……我們怎么会在昆仑?!” 嬴纵将那一捧花放在廊檐之下,一把将她抱了住,低头就在她颈子裡乱拱,“你猜呢?是不是梦?如果是梦的话你想做個什么梦?春梦做不做?” 沈苏姀被他撩拨的浑身发软,不可置信的道,“這不是梦……” 随即又反应過来,“嬴纵,你是不是又用了幻术?!师兄說過你這一年多常常用幻术,不好不好,你快点撤了,這样有损内力的!” 嬴纵低笑出声来,胸膛一阵阵的鼓震,“那你喜不喜歡?” 沈苏姀被她抱着朝内室走,闻言心头一软,“自是喜歡,不過我心疼你啊……” 嬴纵笑起来,“是嗎?那让我好好看看你怎么心疼我!” 沈苏姀挣扎着要說话,却禁不住身上那人压了下来,朦朦胧胧之间她似乎听到他叹息了一声“傻丫头”,沈苏姀撇撇嘴,心想你次次都用幻术你才傻…… 這边厢院落之中春色撩人如火如荼,一墙之隔的院外亭子裡正坐着三人。 一人坐在石桌之下的石凳之上,蓝袍墨发,自然是青袂,另外两人坐在石桌之上的软垫上,小胳膊小腿一個不小心還流口水,自然是嬴绥和嬴熙。 “母后……熙儿要母后……” 嬴熙划拉着手,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青袂,“师公,母后……” 青袂扬唇一笑,“熙儿乖啊,待会儿去见母后,来,先和师公来学,這個可是我們鬼谷派不外传之轻功秘法,熙儿看,這個小人儿好看不好看?” 嬴熙被那书上的图画吸引,看了一会儿摇头,“父皇……好看。” 青袂“嘶”一声,“傻妞妞,不是让你看脸,是让你看這招式,這一招舞叶飞花专是女子学的,待熙儿学会了,便是這天下跑的最快之人,熙儿,想不想学呢?” 嬴熙盯着青袂看了一会儿,“师公……好看……” 青袂眼底一亮,一把就将嬴熙抱在了怀中,“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嬴熙挣扎一下,又喊,“母后……母后……” 青袂扶额,“傻妞妞,往后不能再叫母后了,叫娘亲……来,喊娘亲……” 嬴熙挣扎一下挣扎不动,只得放弃,转過头来,委委屈屈的对着青袂喊一声,“娘亲……” 青袂轻咳一声,“不是对师公喊,是对你母后喊!” 嬴熙定定看着青袂,似乎還未想明白。 還坐在石桌上的嬴绥忽然开口,“师公……为何……” 青袂便叹息的看向嬴绥,本是想开口回答的,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角忽然亮光一闪,继而诱哄的道,“绥儿啊,你想知道为何要改口嗎?” 嬴绥点点头,“想……” 青袂一想,“好,那你想知道的话师公亲自教你好不好?” 嬴绥反应了一下,点头,“好!” 青袂朗笑一声顿时大喜,手一伸又把嬴绥抱在了自己腿上。 左边一個右边一個顿时叫青袂心情大好,他先转头看着嬴熙道,“熙儿好好地学我們鬼谷派的轻功和剑法,還有医药,只要你学的师公一定都好好的教你……” 說着又转头看着嬴绥,“绥儿好好的和师公学我們鬼谷的奇门遁甲和观星之术,学了观星之术你方才知道什么是九星连珠顺天改命,也就明白是你父皇用那帝王宝座换了和你娘亲三辈子的缘分,哈哈,绥儿、熙儿,我鬼谷派就靠你们二人名满天下啦!” · 《大秦本纪》记载,圣武三年,圣武帝禅位恭亲王湛,携圣淑懿皇后离君临,圣武帝四年,恭亲王湛即位,帝号恭仁,保圣武帝帝号,是谓平皇,册圣武帝长子嬴绥为太子,恭仁十四年,恭仁帝退位,不知所踪,同年,太子嬴绥即位,帝号圣景。 (正文终) ------题外话------ 最终是這样的结局,从這文一开始我就想好不是一個当皇帝到永远的文,也算是不忘纵子和阿姀的初心,但是就這么白白扔了皇帝不做又觉得不甘心,所以就有了三生缘分這個梗,脑洞略大,但是是纵子和阿姀的无限延续,《佞妃》到這裡正文就结束了,可是纵子和阿姀沒有结束,這一对不容易,接下来的肯定都是幸福美满!大家怀着美好的想象在這裡和正文說再见吧,番外我歇两天会写的,大家放一万個心! 所有的小天使们,感谢大家一路陪伴一路包容一路支持! 我們番外见,新战场《暴君如此多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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