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带上我
从《行云馆》走出来之后,弄蝶听到了一路上的嘲笑声,女子之声尤其多。她能想象到现在的情景肯定是,两人被当猴子一样围观。
可她不知道的是,聆言进来的时候,已经当過一次‘猴子’了。
可能是受伤了不好施展法术,便只能代步行走了,弄蝶觉得他走得极慢。可也只能怪她自己吧,谁让找那么靠裡的一间馆子。
聆言包了一辆马车回县城,现在的他也非常疲倦,内伤严重,内力枯竭。并不能跟上次那样,把昏迷不醒的弄蝶放入乾坤袋裡,御风飞行回去。
上到车厢裡,他把弄蝶放置身旁依靠着自己,从乾坤袋裡取出一张厚厚的棉被裹住她娇小的身子,然后打坐调息。
出城后的路况很不好,车轱辘转动间发出极大的声响,车厢裡的摇摆幅度偏大。颠颠簸簸间,身旁的人儿被子滑落,人也似乎要倒過一边。
聆言把她的身子摆正,然后又盖好被子,正要盘腿,发现她又歪歪斜斜的往另一边倒,便伸手去拉着她的手臂。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就差沒拿绳子把她捆在腰带上了。
虽然她的位置是在裡面,可聆言還是担心她会撞到身体。便放弃了调息的打算,把她抱到腿上来。小小的花蝴蝶如此缩在他的怀裡,心中柔情似水,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蛋。
本来就是她在故意分开距离,沒想到道长真的十年如一日的固执,无论她怎么逃离,還是会被抓回去。
弄蝶想掀开被子骂他一通,可是脸颊上温柔至极的摩挲打消了那顿发作的念头。她心裡的不满,怨气,在震荡的车厢裡,他的怀内,一点点的在消散。
手顿了一下,他看见她的睫毛在颤动,可却沒有睁开来。他知道她已经醒了,为何不愿面对他?
聆言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幸好她還在身边,原来身体的亲密接触是這么重要的,如果不是還能抱着她,他可能会更加失落。
腰肢上的手臂倏地收紧,她紧密无隙的贴着他,似乎還听到一声叹息……
屋子裡静悄悄的,窗门紧紧合住,弄蝶坐在长凳上撑着手肘发呆,面前的桌面摆着好大一個包袱。
她還是在马车上睡着了,也不知道是放着多大的心,這也能睡得着。醒来便是午时,一個人躺在以前的房裡,道长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先行回去疗伤。
她今日做的事情便是跟這個包袱在“包人交战”之中,虽然道长想和她长久的做夫妻,可她现在不想了。
就算他替她解毒,待她也好,她又很喜歡他,她也不想留下来。
跟道长处了這么久下来,被他的阴晴不定搞得心灰意冷,他還老是会误会她。虽說按照他的想法也沒有错,可她又是哪裡有错過。归根究底就是两地的风土人情不同,他年纪又大经历得多,大家观念完全不同,做夫妻這一辈子可太长了,并不合适。
与其往后磕磕碰碰,不如早分早散了好。
反正道长這样的人物什么人间绝色沒见過,怎么会轻易动情,只是出于善良同情她,出于责任而承担下這一切。
“叩叩……”
弄蝶想得入神,這遽然响起的敲门声竟会让她心头一颤,下意识的认为外面不会是道长吧。
“谁?”
“小蝶……”
果真是他,弄蝶便不打算开门了。“夜深了,我歇息着呢。”
“贫……我往后想跟你歇在一处。”
听到這道清润的声线,便想起他波澜不惊的神容,弄蝶对他意见越来越多。“你不是生病了嗎,還是快回去歇息吧。”
尽管隔着一层门板,彼此也看不见,可聆言還是听得那声音不咸不淡的,并不是真的在关心他的身体,只是……婉拒。
他愣在原地,记起两人在行云馆裡的争吵,他因为心魔乍现,說過一些难听的话,她是余怒未消嗎?
“小蝶……你還有最后一次驱毒。”聆言不死心的想要进去,也不是为了要做什么,只是莫名的想看她一眼。
“道长,我說了你生病了,你之前還吐過血,你這样怎么替我驱毒。”
弄蝶不耐的声音从裡面传来,聆言便知无可能了,她确实在生气。
“我回去疗伤,明晚再過来。”聆言一颗心跟无根浮萍一般,难以踏实,心有所思便脚步如拖铅球。
“等下……道长!”
聆言极快的转回去,眼睛盯着那栋紧闭的菱格雕花红木门。
“我想……”弄蝶慢吞吞的吐道:“這最后一次還是让宁通真人来吧。”
可能是怕他不答应,她紧接一句解释:“我都习惯她的手法了。”
這句多余的解释让聆言心裡十分苦涩,這么简单的一個要求,他怎么会不答应?当初是他要让宁通真人来疗伤的,现在又在后悔些什么?
“我這便传书给宁通真人,她几日前与魑魅斗法也受了内伤,若是调整好后,应当会尽快赶来的。”
“算了,還是我明日启程去仙鹤观找她吧,不然等她来回折腾,估计又要花费更多真气。”
“我明天护送你去仙鹤观。”
“疗伤要紧,不必费心安排。”
夜裡辗转反侧,忧虑难眠,弄蝶熬到天微亮才有睡意。可是不能睡,她今日是要去出发去仙鹤观的。
毫无精神的起来梳洗,趁着天色還昏暗,她偷偷摸摸的抱着包袱出门去。殊不知横梁有一白色物体晃晃悠悠的作动着,然后展翅高飞,一只指甲大小的纸鹤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弄蝶花了两日時間赶到仙鹤观,可惜那宁通真人也在疗伤。足足等了個余月,宁通真人才有精力替她驱毒。
阴毒已散,‘淫蛊’已解,熬了這么久的时日,身子总算痊愈到跟正常人那般,她认为该回苗疆了。
两旁的松树绿阴如盖,铺着薄霜,阳光一照便绿得像翡翠。
弄蝶還是跟来时那样,一個人孤零零的走着下山的台阶。时值冬日,山上的天气很冷,偶尔起风时寒气直钻皮肤,让她边走边打冷颤。
弄蝶心事重重,走得便极慢,想着這一個多月不见道长,为何他這次完全不寻来了?可他来了又怎样,她总归不想再面对他。
真的不想见面了嗎?弄蝶不自觉的停在山脚偌大的地坡中,百尺空荡了无生灵,只有她一個人失落的望着来时的那條路。
少了她這样的累赘,那不挺好么,从一开始道长便是想要负责而已,這次蛊毒、阴毒全都如他所愿的康复了。五個月来的不离不弃,悉心关照,他已经做足本分了。
她不会再回头去寻他,就算不舍得,也不想再走那么辛苦的一條路了。早在父母的身上就看见過感情的艰难苦痛,可她偏偏也沦陷下去,最初遇见时时告诫不得动心动情,最后還是伤心欲绝的逃离……
除了感情不能勉强之外,還有一道冥冥中便注定着的天壑不能跨域。那便是:他是长生不老的,而她只有几十年的性命。
最好的结果是老死在他的眼前,若是离去,后会无期……
弄蝶打定了主意一去不回头,便往反方向的另一條路走出去。
這條路有荆棘万裡,走出不過半裡,肩膀被光秃秃垂下来的藤蔓勾住,她抬起头来,伸长手去扯断那尖锐的倒刺。天顶有一丝淡淡的银光萦绕,她顿了一下,眯着眼望去。
一只洁白的纸鹤像是雪花般飘下来,也落在她的肩头,身后同时传来一道最熟悉不過、如玎玲般动听的清淡男声。
“小蝶,你要往哪去,能否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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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們恭喜小蝶终于把道长得到手了,解锁成就:得到一帖甩都甩不开的狗皮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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