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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作者:假面的盛宴
51

  睡到第二天醒来时,福儿想起她忘了五皇子。

  她从被窝裡坐了起来,发现身边沒人,但炕是热的。

  外面似乎下雪了,耀目的白光透過窗户洒射进来,将屋裡照得格外亮堂。四周很安静,隐隐能听见外面有细微的說话,還有远处传来的孩子们的嬉笑声。

  這种场景让她有些陌生,所以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自己是回家了。

  又想到被自己遗忘的五皇子,她下意识叫了声卫傅。

  卫傅沒进来,倒是赵秀芬进来了。

  “睡醒了?卫傅那孩子早就起了,跟你弟在外头說话。”

  “娘,我們车裡那人呢?”

  “你是說卫傅那個受了伤的弟弟?”

  赵秀芬嗔了女儿一眼:“還轮得到你操心?昨儿趁着你们在屋裡說话的功夫,你姐夫和你二哥已经把人抬到你二哥屋裡了。昨儿你刚睡着,卫傅就起来了,去看了看他弟弟。

  “那孩子真可怜,竟然伤成了那样。怪不得你爷說他家是落了难,都伤成這样了,可不是落了难。我当着你爷面沒敢问,他家落难,他弟都伤成這样了,你当初怎么嫁他的,有沒有跟着遭罪?”

  “我這不好好的嘛,我能跟着遭什么罪?”

  福儿穿上袄子起来了。

  赵秀芬顿时顾不上问遭罪不遭罪的了,给她拿了條大棉裤来。

  “下雪了,你昨儿穿的那裤子不抗冻,穿這條。”

  福儿也沒拒绝,把棉裤套了上。

  在乡下,也不拘要梳什么发髻,福儿把头发拢了拢,感觉不毛躁了,随便挽了個独髻,最后以一朵当初当小宫女时用的珠花别住。

  這珠花已经是她能找出来的,最不起眼的发饰,還是被她娘在头上瞅了几眼。

  去了外面,一股寒气迎面扑来,让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颤的同时,人也清醒了。

  院中的雪已经被铲干净了,堆在院墙外头,从這往院外看去,一眼望不到头的冰天雪地,其中夹杂着点点灰色青色,那是别人家的房子。

  福儿看见卫傅和弟弟多寿站在正房的屋檐下,正說着什么。

  弟弟穿了件蓝袄子,卫傅穿了件灰色的,明明看着土裡土气的乡下大棉袄,穿着他身上還是沒把他衬着土气,反而因为脸俊脸白,看着挺扎眼的。

  “你们在說什么?”

  王多寿眼裡還带着惊叹,看着卫傅的眼神郑重了许多。

  “我跟姐夫在說读书的事,沒想到姐夫学问這么好。”

  福儿一点都不含糊,摆了摆手道:“那你說的,你姐夫要去考功名,一個进士還是沒問題的。”

  這牛吹得有点大了!

  可当初卫傅就是当着福儿這么說的,福儿也信。

  为何不信?堂堂的皇太子,老师都是大燕一等一的大儒大学士,学问若是不好,這太子的位置也坐不住。

  所以卫傅說,她就信了。

  可王多寿不知道自己姐夫以前是皇太子啊,還以为他姐是给姐夫吹牛的,不過他也沒当面戳破姐姐,毕竟是亲姐姐嘛。

  倒是记卫傅被福儿這理直气壮的模样,說得有些赧然,忙自谦道:“别听你姐瞎胡說。”

  “我才沒有瞎胡說!”

  王多寿在一旁嘿嘿傻笑,权当给姐姐姐夫全面子了。

  福儿去弄了点水洗脸,用盆子端了水出来,才发现沒地方放。只能放在地上,但她现在已经出怀了,又穿得太厚,不能弯腰。

  卫傅走過来给她端着,她就着把脸洗了洗。

  “你早上吃饭沒?”她一边擦脸,一边瞅着他笑。

  “吃過了,娘煮的苞谷碴粥,”這‘苞谷碜’三個字,让卫傅說得分外拗口,也是他以前就沒吃過這种东西。

  “還烙了饼,配着腌菜,還有昨晚的剩菜。”

  “好吃不?”

  “還行…好吃。”

  這倒不是虚话,经過流放這一路,還有之前在行宫时被圈禁,最惨的时候两人天天啃馒头。尤其之前见那些被废的宫妃为了些吃的,所做的种种,所以乡下的饭菜并沒有让卫傅难以接受。

  只除了吃剩菜。

  其实福儿也不喜歡吃剩菜,有菜当时就给吃了,不用热二道,可乡下過得节俭,剩菜一般都不会倒掉,会留着再吃一顿。

  “娘在锅裡给你留了粥,我說叫你起来,娘說你怀着身子,让你多睡会儿。”

  福儿见他一口一個娘,不像昨晚刚改口时那么‘夹生’,忍不住笑了。

  “我看见了,一会儿就去吃。我听娘說昨晚你趁我睡着后,去看五皇…卫琦了?他怎么样了?我昨晚竟把他给忘了。”

  提起這個,卫傅也很汗颜。

  昨晚一大堆人围上来,饶是他见過的市面那么多,忍不住都有点慌神,就把卫琦给忘了,幸亏姐夫還记着,和二哥一起把人抬进了屋安置下来。

  他還是临睡之前才想起忘了個人,忙起来去看了看。

  “人比昨天好了一点。爷說,只要他不想死就能活,人就是這样,只要一口气咽不下去,就能活過来。”

  “那就好,等会儿我去看看他。”

  福儿吃了两碗粥,還吃了两块她娘烙的饼。

  明明吃過的珍馐佳肴不知几凡,眼前的食物算得上很简陋了,可就是觉得家裡的饭不比那些珍馐佳肴差。

  她吃的时候,卫傅就在一旁杵着。

  福儿闹腾他,觉得他是馋她吃东西,就把饼撕了往他嘴裡喂。他开始不吃,后来实在拗不過,就张嘴吃一口。

  见他吃了,她就瞅着他笑。

  赵秀芬见小两口如此好,心中不禁甚是感叹。

  牛蓉儿在屋裡小声叨叨,哎呀呀,也不怕羞。妯娌孙荷儿瞅了她一眼,沒理她,心裡倒有点羡慕。

  吃罢,两人去看五皇子。

  福儿看了看,好像确实比昨儿好点了?

  她也看不出来,就对五皇子道:“以后你就不是五皇子了,是卫琦,赶快好起来吧,可别辜负我們救你一场。”

  被子裡五皇子的手指动了动,不過福儿并沒有看见。

  二房一家子又来了。

  昨晚吃罢饭,他们就回了,今天为何又来,其实大家心裡都有数。左不過是见福儿两口子刚回来,知道大房家今天要做好吃的,過来蹭饭吃。

  赵秀芬嘴裡小声念叨也不害臊,但见妯娌苟春花跟自己打招呼,她也给個笑脸。

  福儿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303记。

  沒想到她娘還有這一面,看来她這個二婶很极品啊。

  其实福儿当年還在家时,她二叔就是個好吃懒做的,平时家裡有地不爱种,总是揣着两只胳膊到处晃,那会儿她大哥也就十岁,都比他勤快。

  无奈她奶护着,家裡谁都不敢說他,也就她爷操着棍子满村揍他。

  她爷跟她奶总共生了两子两女,二叔是最小的那個,也是小儿子。在福儿记忆裡,她爹,還有两個姑姑,都是明白人,唯独二叔,因为他刚生下来时,爷经常不在家,也顾不得管教,就被他奶惯成這样了。

  据說她爷年轻时是個走镖的,也不是這裡人,說好像是有一次走镖受伤流落到靖安堡,被這裡的人救了,就在這留下扎根儿了。

  福儿倒是沒见過爷走镖,不過她知道爷会武,爷還总說她爹和二叔不是学武的材料,說她倒是,可惜是個女娃娃,說等她再大点就教她,谁知她进宫了。

  见娘和二婶打嘴官司,打着打着,二婶的话题就扯到卫傅身上了。

  福儿忙拉着卫傅出了屋。

  “也不知道娘中午会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她嘴馋道。拉着卫傅进了灶房,寻摸了一圈,见水桶裡有一條大鲤鱼。

  又推开灶房裡面的那间屋,果然放了许多吃的,除了粮食外,還有许多蒸好的包子馒头,装了满满两大簸箕,上面盖了层白布。

  乡下吃的包子馒头都是二合面做的,所谓二合面就是两种面混在一起,白面是细粮,不是顿顿能吃上的,就会另掺一种粗粮面一起做。

  一般都是掺苞谷面或者高粱面,苞谷面做的二合面馒头是淡黄色,高粱面是浅褐色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福儿還看到一些腌的腊肉和腊肠,但是沒看到炸货,不禁喃喃道:“今儿二十八,一般二十七二十八起炸锅,也不知家裡弄沒弄。要是炸锅還沒起就好了,卫傅我跟你說,我娘炸的麻叶特别好吃,我小时候吃不够,不過那会儿家裡穷,也就過年才炸一锅给小孩解馋……”

  卫傅正想說她是個小馋货,谁知有人替他說了。

  是赵秀芬。

  “我就知道你個小馋货回来就会钻各個屋找吃的,炸锅還沒起,家裡的猪也沒杀,你爷沒回来,你奶就說等你爷回来杀。”

  “那年前還杀不杀了?”

  赵秀芬嗔了女儿一眼:“当然要杀,不杀過年吃啥?之前家裡的腌肉,還有你回来你爷买的肉,都是买人家杀的猪,现在也轮到咱家杀猪卖肉了!”

  福儿高兴坏了。

  眉飞色舞的,要不是卫傅拉着她,指不定要蹦起来。

  “就是杀猪,你兴奋甚?”卫傅表情怪怪的,因为杀猪這個事,有点超出他所想。

  “卫傅,你有沒有吃過杀猪菜?不用說,你肯定沒吃過,我告诉你可好吃了。”

  福儿边說边舔嘴唇:“我以前在家时,长那么大,家裡就杀過两次猪。”

  长多大?拢共六岁就走了,一年杀一次猪,還不算她不记事的时候。

  “……我可馋可馋杀猪菜了,如果那一年家裡不杀猪,我爷就带着我去给人别人家杀猪,我跟他除了能当时混個饱外,還能拎点猪骨和下水回来,又够吃几顿。”

  卫傅看她這可爱样,沒忍住摸了摸她的脸。记

  赵秀芬已经被女儿這馋劲儿,馋得沒话說了,刚巧王大柱来灶房,听见了這话,哈哈笑了起来。

  “都還记得這事!等会儿就杀猪,让你吃個够。”

  等两人从灶房出来后,卫傅瞅瞅四周沒人,小声道:“你那么喜歡吃杀猪菜,以后就多买几头猪回来,隔一阵子给你杀一头。”

  福儿瞅他:“我又不是猪,再說杀猪菜就是過年吃啊,其他时候不吃。”

  “不過年不能杀猪?”

  “那到也不是,可不到過年猪养不肥。”

  “那我們平时在宫裡吃的猪肉哪儿来的?”‘宫裡’两個字,被卫傅說得极轻极含糊。

  “這我知道,你不知道吧!”

  福儿瞅瞅他,十分得意的模样。

  “都是皇庄送来的。可皇庄裡养猪,不像乡下,都是捡着好料使劲喂,自然出圈快。乡下人养猪不過是個填头,平时就用猪草绊着糠喂点,是为了過年时一家老小有口肉吃,所以要一整年才能养肥,有时候得两年。卫傅,你该不会以为乡下人也是顿顿吃肉吧?”

  呃……

  “要是能顿顿吃肉,你看我二叔一家能馋成那样?”她悄悄道。

  這……

  “你知道猪肉多少钱一斤?一头猪有多少斤?按十五文一斤算,一头猪两百斤,也就是三两银子。還多买几头,隔阵子杀一头?那得多奢侈啊。”

  卫傅见她小气儿样,沒忍住道:“你不是藏了那么多金子。”

  福儿忙道:“那些金子是以后我們拿来起房子买地,开小食肆的本钱,不能乱花的。”

  卫傅有点蔫耷耷。

  “你還沒跟我說,母后给你的那個箱子裡装了什么。”

  “你问這個干嗎?”福儿警惕道。

  “看够不够买几头猪养你。”

  福儿叉着腰道:“那是我的聘礼,你不准打主意。”

  又见他蔫头耷脑有点可怜,忙安慰他道:“其实我們也不是吃不起猪肉,但沒必要买几头回来吃,我們可以偶尔买两斤回来解解馋。”

  “用得着這么抠?”

  福儿嗔他:“你都会說抠了?我给你算算帐,你看我們起屋要钱吧,要买砖,要买瓦,還有木头,還要做家具……要买地,就算自己不种,佃出去,每年吃粮食不愁了,還有……”

  反正经過福儿一通算,卫傅发现他们其实很穷的。

  尤其他最穷,他身无旁物,還得靠福儿攒的银子养。至于母后给的箱子,那是福儿的聘礼,他们還要养孩子……

  而他是一個买不起几头猪给媳妇吃肉的人。

  福儿见他终于知道点‘务实’后,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不過你也不要太忧心,谋生计是等我們起了屋,安稳下来以后的事。”

  “当然,你也可以趁机想想,以后打算做什么来维持生计,毕竟等孩子生下来后,你就是爹了,以后要养我和孩子,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不過到时我們可以一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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