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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作者:蓝色狮
沉香夹棉素缎、玉色夹棉云缎、貂鼠裘袄、藕色過肩绒衣等等厚重的冬衣一件件齐整地叠好,摆在榻上。晔张氏也坐在榻上,膝上摊着一件青织金云雁绒衣,正拿线一根根比着,预备在衣袍上绣朵玉兰花。她的妹妹花张氏也在一旁帮忙,两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话。

  让叶景和白察察都在外间偏堂中候着,晔云起与花萤雪一同进了后院。

  “给娘請安,给姨母請安。”晔云起施礼,身子才躬了一半,晔张氏便连声让晔云起到自己身边来。

  “云儿,快過来试试!”晔张氏放下针线,把膝上的绒衣拿起来抖利索,在晔云起身上比划了下,皱眉道,“我就說嘛,這些成衣铺裡的衣服哪能穿,還是得我自己裁得才合身。”

  花张氏接话道:“谁說不是呢,可现下哪裡来得及。”

  晔云起低头瞅瞅绒衣:“娘,我觉得挺好的。”

  “你什么都不懂。”晔张氏嗔了他一句,放下衣袍,叹道,“眼下沒法子,只能先凑合带去穿着。娘在家裡赶紧给你再做几套出来。”

  “不用,這些就够我穿得了。”晔云起劝道。

  “這些哪裡够,你如今到拓城是接任大司徒,可不能像在家裡這般随意。”晔张氏叮嘱道,“失了面子,丢得可是整個白狐族的脸。”

  拗不過娘亲,晔云起只得应了:“我知晓了,您也莫急,做衣裳可费眼睛得很,慢慢来。”

  “不怕,有你姨母帮着我呢。”晔张氏拉儿子在身旁坐下,望着他,心裡尽是满满的不舍。

  花张氏在旁笑着劝慰道:“我听說大司徒是個闲差事,云儿性情好,生得又是一副好皮相,想来旁人也不会与他過不去的。”花萤雪听了這话,却似有些闷闷不乐,手中捧着茶碗,拿眼直看晔云起。

  晔张氏轻叹口气,自家儿子,她是再知晓不過,长得就是人畜无害的模样,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像极了自己,性子也很是谦和,百八十年都未曾见他与谁当真动過气。這样的性情,寻常居家度日自然极好,可把他放到大司徒的位置,要应付周遭勾心斗角惯了的人,只怕是要吃苦头了。

  “凡事啊,莫要强出头,知不知晓?”她替儿子理了理衣领,也不知是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你爹爹說此番就是让你去历练历练,過一阵子,待你大哥有了子嗣,就把你换回来。”

  晔云起不解道:“我就不懂了,是大嫂怀着孩子,又不是大哥怀着孩子,怎得大哥就不能动弹了?”

  晔直乃是正房夫人所出,晔张氏是侧室,不愿在背后嚼舌根,当时便不接话。

  花张氏笑道:“就你傻,什么都不知晓。你大嫂特地到你爹爹跟前闹了一场,就为了不让你大哥去拓城。我早就說過,程家這闺女可不是省油的灯,晔直是白狐少主,他们夫妇管着谷裡三成以上的药材生意,他们才舍不得为了大司徒這個虚位放弃這份肥差。况且拓城……”

  晔云起见娘亲眉间微蹙,故意打断姨母,顽笑道:“我大哥惧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上回花家做寿,台上唱了一本《河东狮吼》,您猜怎么着,我大哥在底下连连击掌赞叹……”

  “又胡說八道!”晔张氏忍着笑,沒好气地打了他两下,催促道,“来来来,把這些衣裳全都试试,趁着這两日功夫,哪裡松了,哪裡紧了,得赶紧改過来,還得把玉兰花都绣上去了。”玉兰花是白狐族的族徽,寻常人等也就罢了,大司徒的衣袍上则必须要有族徽。“你這两日就住家裡,莫回湖边去了,又湿又潮,虫子還多……不许顶嘴!就听我的。”

  “好好好,我不顶嘴,娘生得這么美,說什么都对!”

  晔云起逗笑娘亲,然后顺从地抱起榻上那叠厚厚的冬衣,转到屏风后头试衣袍。

  花张氏笑着对晔张氏道:“你看看這孩子笑起来的模样,到了外头去,得迷了多少姑娘的眼呀……”

  “有什么用,他自己又不上心,要不然我也能享享儿媳妇的福。”晔张氏直摇头。

  一旁的花萤雪听得心中郁郁,忍不住推了推花张氏:“二娘,你替我和爹爹說說,让我也去拓城吧。”

  花张氏知晓她的心思,更知晓自家夫君的心思,笑道:“只怕不行,你爹爹早就安排好,下個月让你去倪府学药理,拜师贴都下了。”

  听了這個消息,花萤雪愈发郁闷,只是自家爹爹对她颇严厉,她也不敢有异议。

  外间偏堂内,白察察就着茶水吃点心。二夫人人美手巧,府裡的糕点也分外好吃,不知不觉间,白察察已吃下了小半盘茶点。

  “你不尝尝?”他抹了抹嘴边的糕点屑屑,试探地问叶景。后者自进来,茶水未喝,茶点未吃,而且连句话都沒有,就是出神,偶尔看着他吃。

  叶景摇头。

  白察察见他不吃,他便不客气了,接连又吃了好几块,直至盘子剩下最后一块绿豆方糕。

  “你……真的不吃?”他原待伸手,迟疑片刻,又问了一句叶景。

  叶景仍是摇头。

  白察察把绿豆方糕也塞入口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鼓囊囊地解释道:“我還在长個儿。”

  “你多大了?”叶景开口问道。

  “一百零三。”白察察顿了顿,强调道,“再過两年,我就成人了。”

  叶景想了想:“橘猫,一百零三……你长不了個儿,现下吃的,长得都是膘。”

  “……”

  白察察噎了一下,艰难地咽下口中的绿豆糕。

  启程的日子定下,剩下的寥寥几日裡,晔云起再躲不了清闲,一面到处辞行,一面整理行装。饶得他不情愿,大哥晔直府上总是要去。他拜访时,称病不出的晔直也是做足了戏,特特熏了一屋子药味,尽职尽责地靠在榻上接待他,病怏怏的,连說话都有气无力。亏得晔云起鼻子尖,愣是从满屋药味中闻出了残留下来烧烤孜然味。

  看着弟弟,晔直心中也有些许内疚和惭愧,虽然這些许内疚和惭愧并不足以让他勇担重任,但至少他還是很愿意为弟弟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为此,他专门备下一口檀木箱子,裡头整整齐齐地装着上百锭金贝。

  林泉谷因山势的缘故,气候与土壤得天独厚,生长着许多珍稀药材,這也是当初晔驰为何带着全族人避居此地的缘故。這些年,林泉谷的药材售往山海大陆各处,也为白狐族积累了不少财富。

  “到了拓城,别委屈着自己。哥对不起你,身子骨不争气,要不然爹爹也不会让你替我去了。”晔直命家仆捧来箱子,情深意切地看着弟弟。

  晔直出手這般阔绰,晔云起微微一惊。他在林泉谷不掌事,平日裡只拿例银度日,自然比不得掌管谷中二成药材生意的晔直家底厚实。

  也知是钱多好办事,晔云起略略推脱了两句,便收了下来。“哥,你莫担心我,好好养身子。”后面還有一句“赶紧添丁进口”他沒說出来,却是握了晔直的手,满目热切地将他望着。

  两兄弟因生母不同,自小不在一处长大,性情也各自不同,寻常十天半月也见不着一面,兄弟情深实在谈不上。眼下這刻,大概就是两兄弟有生以来最亲近的一刻了。

  接着,晔云起又去向二叔晔盛辞行,說是辞行,其实不如說是取经。毕竟晔盛在拓城多年,人事往来,熟稔于心,能得他指点一二,自己也能少走弯路少撞墙。

  晔盛此番回乡,对外头說得是受不得拓城湿寒,腿疾越来越严重,不得已只得回乡疗养。故而晔云起见到他时,他和晔直一样病怏怏地靠在榻上,望着晔云起的神情倒甚是慈爱,像是在看一头即将被串上烧烤炉的小羊羔。

  “贤侄莫怕,去了拓城,你闲事莫管,只关照好晔家在拓城的几家药材铺就行,這是咱们自家的生意。”晔盛道,“除此之外,也沒有别的大事了。”

  瞧他說的轻描淡写,晔云起试探问道:“墨珑即将回来,不知丹氏、還有公良氏的人是何态度?”

  晔盛道:“如今的大司马,玄狐族长,已易乌氏,不再是墨氏的人。墨珑就算回来,也无他立足之境,贤侄不必過于担忧。”

  “叔父言之有理,是侄儿多虑了。”晔云起连连点头,心中暗想:您老人家自己被吓得一溜烟跑回乡,倒叫我不必過于担忧,真当我傻呀。

  “至于丹氏和公良氏……”晔盛顿了片刻,似在想合适的措词,“他们如今毕竟是拓城的大族,他们若說了些什么,你自己好生斟酌,不可不听,也不可全听,個中分寸须得把握好。”

  “侄儿记下了。”

  二叔這话說了跟沒說是一样的,晔云起暗叹口气,估摸着晔盛一则是好面儿,二则大概有什么忌惮,所以言语间保留甚多。眼看多留无益,晔云起以不打扰叔父静养为由起身告辞。

  “你久居谷中,此番去了拓城,难免水土不服,饮食上自己也要留心才好。”他临走之时,晔盛又补上一句,神情甚是慈爱。

  “多谢叔父关心。”

  晔云起深鞠一躬,告辞退出。

  待离开晔盛府上,晔云起策马徐行,转過街角之后,耳边不知怎得复响起叔父最后那句话:饮食上要留心?這是寻常叮嘱,還是另有所指?若是另有所指,岂不是在暗示他,饮食之中可能会有人下毒?

  夜风拂過,已是霜降时节,凉意透体,晔云起不禁打了個激灵,本能地勒住马匹。

  “公子?”跟在身旁的白察察诧异道,“怎么了?”

  晔云起皱着眉头,毫无由头地說了句:“……這事不行……”也不知是在对白察察說,還是自言自语。

  “嗯?公子您說的是什么事?”白察察不解。

  晔云起只是轻叹口气,未答话,径直回到家中。關於去拓城就任大司徒一事,他還想找爹爹再商量商量。

  回到府中,他便听說爹爹腿上的旧疾复发,疼得整個人直冒虚汗,請来针灸的大夫刚刚才走,现在晔驰正卧床静养。

  “云儿。”晔张氏从房中出来,轻轻掩好门,以为云起来請安,压低声音对他道,“你爹爹刚刚睡下,莫再扰他了。”

  晔云起忙问道:“怎得旧疾会突然发作?往年不是都要入了冬才发病么?”

  晔张氏叹道:“大概是這几日操劳過度。你二叔說都不說一句,突然就回来了……”她平素从不在人后评论是非,說到此处便停了口,眉间微微颦起,显是对晔盛不满之极。

  晔云起扶着她,沿着画廊,缓步而行:“要我說,咱们晔氏在谷中過得好好的,何必再理会拓城那些纷扰。眼下青丘被丹氏和公良氏把持着,三公议政根本就是摆设,這大司徒当不当的,還有什么劲儿……”话未說完,便被晔张氏轻打了一下。

  “莫要胡說,這话可不能让你爹爹听见。”晔张氏放柔语气道,“你爹爹是族长,若大司徒之位在他手上给丢了,千秋万代,這個骂名可就都在他身上了。我知晓,此番要你去拓城,是太委屈你了!可你爹爹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找不着合适的人选,要不然他也舍不得你去。好孩子,你就暂且忍一忍,我一定想法子让你爹爹早些把你换回来。”

  是了,爹爹是白狐族长,他自己虽不是长子,却也是爹爹的儿子,這份责任,再推不给旁人。晔云起心中暗叹口气,去拓城就去拓城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步步应付着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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