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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话

作者:可蕊
几個少年少女忙着把茶几和矮桌拼在一起,摆上水果、零食,又从冰箱裡取出下午就冰好的啤酒,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好了,关灯,点蜡烛。”其中一個少年把几支白蜡烛点燃,立在桌上倒扣的茶杯上,另一個人跳起来把灯熄灭,房间裡的气氛顿时变得有几分神秘了。少年少女们在围成一圈的沙发上坐下来,其中一個兴奋地清一下嗓子问:“那么开始了,谁先讲?” “我!”一個看起来最兴奋的少年抢着举起了手,“我先讲……”他故作神秘地环视一圈,确定同伴们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自己身上后,說道:“我讲一個我亲身经历的故事。很吓人的故事,但是先聲明,信不信由你们啊。”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 那天晚上我像今天一样溜出宿舍去参加個聚会,那是在一個同学家裡举办的,大家玩得很疯,结果我想起時間来的时候已经11:30了,当时有两個選擇,一是在同学那裡住一夜,二是冒着被逮住的危险回宿舍去。想到自己明天一早還有课,我就决定赶回去。 我一個人告辞出来,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阴了天,空气也湿呼呼的,仿佛随时都会下场大雨,所以我扔下我的自行车,伸手叫住了一辆出租车。我還记得,那是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当它从黑暗中缓缓向我驶来时,不知为什么,一股微微的寒意从我的脖子后袭来,其实那個时候我就已经感到了不安,事后回想,当时大概是我的第六感在警告我,不要坐上那辆车吧。可是当时我却沒有想那么多,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我坐上车的一瞬间,就见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几声闷雷就象在耳后一样响起…… 像配合他的讲述一样,房间裡突然亮了起来,光芒一下打在他们脸上,几個女孩子一下子惊叫起来,還夸张地相互抱在一起,几名少年则惊讶地跳起来,四下观望。等他们稳住了神才发现,這只不過是這时房间裡的灯被打开了而已。 站在电灯开关前的是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正一脸不快地看着屋子裡的人。 “小睿……”這次聚会的发起人林立文看清楚是自己的表弟林睿后,抚着胸口呼出一口气,“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 “干什么?”男孩子撇撇嘴,“這句话应该我来问吧,你们在我家裡干嗎?” “挺无聊的,找同学来聚聚嘛,哈哈。”林立文摸着头,打着哈哈說。 林睿抱着手臂,一副大人的模样說:“我记得我妈妈找你来,是为了让你在她出差的时候‘照顾’我的,现在你在做什么?還关了灯妨碍我学习。” “哈哈哈哈……”不知怎么的,林立文总觉得自己這個小表弟年纪虽然小,却十分难对付,忙赔着笑脸哄他:“来,這裡有水果和点心,吃一点嘛,别总学习,会把脑子学坏了的。” 林睿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食品,目光停在啤酒罐上說:“你们還在喝酒?” 屋子裡的少男少女们面面相觑,心中都在想這次难得的聚会要毁在這個孩子手裡了…… “来,来,小弟弟,這裡還有巧克力、饼干、牛肉干喔。” “還有可乐,你喜歡什么口味的?” “我给你這個掌上游戏机玩好不好?” 大家开始一起讨好林睿,一個少女取出一包食品說:“我還买了汉堡和薯條、炸鸡喔,你吃不吃?” “炸鸡……”本来一副坚决不受诱惑样子的林睿闻到炸鸡的香气,忍不住斜着眼看過去。 他的样子立刻被那個少女发现了,急忙把他拉過去,把一包炸鸡都放在他手上,又帮他开了一桶可乐:“来,姐姐請你吃啊。” “好吧。”林睿一下子换上一副天真可爱的笑容,“谢谢姐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少年少女们不由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又把电灯关上,重新围坐下来,培养那种神秘的气氛。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林睿边吃边问。 一個少年把脸贴近他,充满阴森地說:“我們在讲鬼故事喔,很……吓……人……的……鬼……故……事……喔……” “哼!”林睿不屑地笑,“世界上根本沒有鬼。” “我們见過鬼的喔,宋刚他還见過妖怪,你想不想听我們的亲身经历啊。” “你想吓坏小孩子啊!”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打了他一下。 林立文也瞪他:“别吓唬我弟弟!”他拍着林睿的头說:“小睿,吃完了东西就回房间睡觉吧,我們待会儿要讲的故事真得很吓人的,你听了一定会睡不着觉的。” “我不怕。”林睿咪着眼睛笑着說,“因为妈妈和老师都說世界上沒有鬼和妖怪。” “喂,立文,”一個少年扯扯林立文的衣角问,“你這個弟弟是优等生吧?” 林立文耸耸肩:“而且是很‘优’的那种,年年考第一。” 大家一起点头,那個少年又說:“那就难怪了,所以才把老师和家长的话当真理啊,就让他听听我們的故事,改变一下那错误的人生观怎么样?” 大家一起哄起来,林立文虽然很反对,但是他的声音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林睿自己更是一点都沒有走的打算,一边吃鸡眼睛一边盯着鱼干。 于是少男少女们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让林睿加入了他们的“鬼故事”会,而吃得眉开眼笑的林睿同样怀着不可告人目的,继续留下来听听他们到底讲什么故事。 “好了,好了,现在单龙继续讲。” 那個叫单龙的少年清一下喉咙,继续讲起了刚才被打断的故事:……闷雷响過,雨立刻飘泼般地下了起来,我当时什么都沒想,一下子跳到了车上。对司机說出了学校的地址后,车子立刻开动了。其实我虽然听過文新街的传闻,也知道那裡是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但是我根本沒有往那方面想,要是知道自己竟然会遇到的话,我死也不回学校去…… 這时一個少女插嘴问:“文新街的传闻?什么传闻啊?” “你沒听過?”单龙惊诧地问,“鬼车的传說啊。” “鬼车?”林睿目光一闪。(注:林睿在這裡误以为单龙所說的“鬼车”是一种名叫鬼车的妖怪,那种妖怪又名姑荻鸟,又叫九头鸟或天帝少女,白天隐藏晚上飞行。白天脱下羽毛化作女人,晚上披上羽毛又成为飞鸟,那是一种很强大的妖怪。) “就是鬼车啊,”单龙丢下自己的故事,先讲鬼车的事,“有一個男人,是個公共汽车司机,他爱上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也愿意和他交往,但是她也爱另一個男人,于是就一直在两個男人之间周旋。后来有一件事让她下定了决心,就是她爱的另一個男人得到了一大笔财产。本来在她心目中不相伯仲的两個男人這一下子就分出了上下,于是她毫不留恋地把那個司机一脚踹开,跟另一個男人一起生活去了。 那個司机因此耿耿于怀,一直想要报复。有一天,他驾车走在固定的工作线路上,正好看见了他爱的女人和那個夺走她的男人开着一辆车行驶在傍边,十分亲热地边开车边嬉戏,他一时怒火中烧,开着公交车向那辆车撞過去。 两辆车相撞后,那对男女开的车被撞得滚了一周,摔到了路边的沟裡,但是那对男女竟奇迹般的捡了一條命。而那辆公共汽车则一直冲进了路边的加油站……“他停了一下,看着大家又說,”大爆炸,那辆公车的司机,十三名乘客和四名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全部死亡。“ “啊……”不论是听過的還是沒听過的人都发出了叹息,只有林睿還在大口大口地吃东西。 单龙接着說:“从那以后,每当有红色的轿车——那对男女当时开的车是红色的——在夜裡经過那场悲剧发生的地点时,那個司机就会开着那辆炸得不成样子的公交车出现,追逐它、挤撞它,直到对方车毁人亡为止。”他向前倾着身子說,“那天晚上我一时不慎上了那辆红色的桑塔纳出租车,又走了那條路,结果就遇见那辆鬼车了。” “啊……”一片惊叫声响起来。 “喔,鬼车。”林睿還在继续吃。 “当时雨下得很大,车窗外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闷雷一個接一個的打,闪电乱舞,我对那個鬼车的故事只是听說過,那时也不知道怎么了,這個故事就是一直浮现在心裡,加上那個司机又不說话,也不开车上的音响,安静得像不存在似的,所以我心裡更觉得发毛了。 当车行驶到那個加油站的旧址附近,迎面忽然有辆车亮起了大灯驶来,灯光一时刺得人睁不开眼。当时我就咕哝了一句‘怎么這么沒有公德心,也不为对面的车想想!’载我的那個出租车司机看起来倒是個好脾气的人,什么也沒說,反而把车往右侧让了让。 那一时我也沒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可是当两辆车会车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是一辆已经变形了的公交车,车身上的铁皮都扭曲了,熏得漆黑,而且开车的那個人浑身血淋淋的,只剩下半個头,右臂仅有一块皮肉连着身体——他就用那样的手握着方向盘,和我坐的车擦身而過,我忍不住惨叫了起来:“鬼车!‘谁知道那名出租车司机却什么反应都沒有,一边开车一边看了我一眼說:”你做恶梦了嗎?’我回头一看,刚才开過去的鬼车已经掉转了车头,向我們這辆车追上来了。我慌忙抓住司机的手臂,‘快逃,鬼车追上来了!’‘什么鬼车?’司机却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我。 這时鬼车已经从后面撞了過来,但是因为刚好那裡有一個小转弯,出租车向裡让了一下,鬼车从旁边冲了過去,又沒撞上我們的车。 ——這一次我看得更清楚了,那辆鬼车上不只有那個司机,车上還有很多人。他们有的浑身是血,有的肌体不全,有的烧得焦黑,一起在拼命地拍打那辆鬼车上现在已经不存在了的玻璃窗,哭喊着‘救命啊!’‘让我們下车!’‘救命!’我也忍不住這样哭叫出来,因为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鬼车又转過车头,再次冲過来。 迎面撞過来的鬼车越来越近,這一次我甚至看得见那個鬼车的司机半边头上不住淌下来的血和白色的脑浆……“ “唔……好可怕!” “好恶心……” “后来怎么样了?” 听故事的人再次叫起来。 “喔,脑浆啊……”林睿在脑海裡自动描绘成豆腐脑,因此拿起奶油冰淇淋吃了一口,“好久沒有吃人了啊,都怪妈妈有那么多规定,作好孩子牺牲真大啊。”他在心裡感叹着。 “……這一次鬼车迎面撞上了我們,当那庞大的车头向出租车压下来的时候,我不由得闭上了眼,心想這下子完了,谁知道等了一会,竟然什么也沒发生,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出租车還是老样子往前开着,而那辆鬼车却越過我們,又到了后面,正在掉转车头再次追上来。 我再看看那個出租车司机,還是什么事也沒有的样子,這时路上又驶過了几辆车,其中一辆還和那辆鬼车擦肩而過,可是他们也都沒有什么反应——這时我有点明白了,原来只有我看得见那辆鬼车。 鬼车跟在我坐的出租车旁边,来来去去的几個過往(這时我的胆子也大些了),因为发现這辆鬼车虽然在追逐我們,但是并不能伤害到我們,我在鬼车一次次地接近中更加仔细地看了它一下,那真是越看越可怕——那辆车明明已经炸飞了三個轮子,偏偏還能跑得飞快。那個鬼司机半片脸已经沒了,另外半边上的一只眼珠垂在眼眶外面晃悠着,却又在骨碌碌地转动……那真是要多瘆人有多瘆人,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颤,心有余悸地继续說:“即使它不会伤害到我們,总這么来来去去地看见他的样子,又听见后面车厢裡那些鬼魂拼命地敲打声、抓挠玻璃声、呼救声、哀叫声……任谁也会受不了,我觉得自己都快发疯了,不住地在车上叫着‘救命!救命!妈妈……’喂!你们别笑我,换成你们不怕嗎?只怕你们比我還沒出息!”他指着窃窃地取笑他的朋友叫起来。 “行了,行了,快說下面,你后来怎么样了?那辆鬼车怎么样了?”急着听下文的人催促着。 “怎么样了?”林睿自言自语地嘀咕,“结果還不是火儿一直抱怨,鬼魂這种东西一点都不好吃……” “沒事。”林睿甜甜地向问他的少女笑,“姐姐,我可以再吃一块嗎?” “别客气啊,你吃吧!” “谢谢姐姐。”继续向鸡块进攻。 “……我吓得惊叫着,甚至想推开车门逃下车去,幸亏那個司机很冷静,他一边开车一边抓着我,把我按在座位上。而我就不停地大喊大叫,并且挣扎着,每一次鬼车撞過来之时我都试图拉开车门跳下车去。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像個疯子,那位出租车司机用安全带捆住我,不停地加着油门。 当那辆鬼车又一次冲上来,我大叫着闭上眼,過了一阵子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眼前一片灯火通明。我們的车终于离开文新街,来到了繁华的华兴路上。那位司机见我安静下来了,一边开车一问:“现在我們去哪裡?‘我知道他心裡一定以为自己遇见神经病了,连忙說:”還是去学校,去学校。’一面回头看,文新街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依旧是亮着昏暗的街灯,风雨后黑鸦鸦的树影像藏了什么东西,偶尔才会有辆车经過,但是那辆鬼车已经不见了。 幸亏那位出租车司机沒有多管闲事,依照我的话把我送回了学校,而不是精神病医院。 我下了车之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了宿舍,连宿舍管理员责问我为什么這么晚回来我都沒有理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自己住的屋裡,打开了所有的灯,吵醒了所有的同住人,扑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发抖,谁叫我也不答应。只要一闭上眼,那辆车和那個不似人形的司机就出现在面前,所以一整夜沒有合眼。 第二天我就发起了高烧,一连五天都躺在病床上,那個学期的考试也一塌糊涂。事后我分析,那辆鬼车虽然样子可怖,但是沒有实体,是不能伤害我們的。以前那些因为遇见鬼车而出事了的司机,可能是因为看见鬼车可怖的样子,慌乱躲闪的时候出了车祸。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是再也不敢過文新街了,如果坐出租车,我也是宁愿多付车钱让司机绕路。“他用一连串的叹息,结束了這個故事。 “你运气不错。”林睿忍不住评价說。 “這样還运气不错?”单龙大叫大嚷着說,“活见鬼!大病一场!還连带的考试考砸了!這样還叫运气不错?” “你幸亏坐上那辆车,不然连命都沒了,這就叫运气好啊。”林睿撇着嘴說。 “小睿說的也是!”林立之插嘴說,“幸亏你坐的那辆车司机看不见那些东西,要是他也看得见,和你一样吓得惊慌失措,那還不车毁人亡!你的确算是捡了條命!” 顿时大家议论纷纷,有說他倒霉的,有說他运气好的,总之品评了一阵子后,大家又推出了另一個大眼睛的女孩子开始讲她的故事。 “前一阵子我患病住院的事你们還记得嗎?”這個名叫蒋凤的女孩问大家。 “记得,不就是孙倩倩生日那天請自助餐你吃得太多,结果犯了急性胃炎,就住进了医院那回嗎。”另一個女孩笑着說,大家一起笑起来。 蒋凤抓起瓜子丢她,“你也不用說的這么清楚吧!” “哈哈哈!”大家還是笑,可见那次的自助餐会上,蒋凤吃得還不是一般的多,所以大家记忆由新。 “人家可是住院的时候遇见了鬼!你们還笑!” “遇见鬼?” “真的!” “這是医院裡的鬼故事吧!” “快讲,快讲!” 大家的注意力总算又回到了鬼的主题上面。 “住院的第二天夜裡,我的胃又开始疼,那时有半夜11:00了吧,我也不好意思叫值班的护士,只好自己强忍着,看能不能忍過去。因为疼痛当然睡不着,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大约過了一两個小时,疼痛渐渐减弱了,于是我也就开始迷迷糊糊地入睡,這时,我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鬼,一定是……” “鬼怎么会有脚步声。” 少年少女们议论起来。林睿嘴裡塞着东西,抬头问:“哪家医院?” 蒋凤不解地反问:“什么?市立医院,你问這個干嗎?” “因为我妈妈也在那裡住過院,我认得那家医院喔。”林睿甜甜地笑着說。 “闹鬼不分是哪家医院的,快讲是什么鬼?”男孩子不着边际的发问虽然短暂地打乱了鬼故事会的气氛,但是执着的少男少女们很快又利落地把话题引导了回去。 蒋凤接着說:“脚步声是从走廊的西头传来的,越走越近,虽然我半睡半醒的,但我還是听见声音停在了我的病房门口,又過了一会儿,脚步声进了门,向床边走来……” 少男少女们都睁大了眼,紧张地看着她。 “……又過了一会儿──我好像睡着了,不确定過了多久──病房的灯被打开了,我這一下子完全醒了過来,睁开眼一看,是一位姓南的医生走了进来,她站在门口向我笑着点点头,又向房间中看了看,便关灯闭门出去了。‘原来是巡房。’我心裡這么想,也就睡着了……” “這算什么鬼故事啊!” “鬼在什么地方?你到底知不知道鬼故事的定义?” “你真是白住了一回院了!” 原本满怀期待的大家七嘴八舌地叫起来,纷纷指责蒋凤的故事滥竽充数。 “我的故事還沒讲完呢!”蒋凤不满地扫视大家,“你们還想不想听下去呀?” “讲吧,讲吧,好听再說。”大家一起不抱信心地說。 “一点儿耐心都沒有,還想听好故事?”蒋凤先埋怨了一句才开始接着讲,“第二天早上我醒了回忆起晚上的事,才开始觉得有点儿奇怪,我当时明明听见脚步声到了床边的,可是开灯的时候南医生是在门口──灯的开关也在门口,难道她是先悄悄走进来在我床边站了一阵子又到门口去开灯的嗎?以前医生巡房可不是這样的啊。 等到了上午的医生巡房時間,南医生又来了,她是個很尽责的医生,对每一個病人都很好,我看到她有些疲倦的样子就忍不住說:“南医生,昨天刚值了夜班今天又上早班,很累吧?你要注意休息啊。‘南医生有点奇怪地看着我說:”我昨天晚上沒有值夜班啊。’過了好半天,巡房的医生护士都走了我才回過神来,我昨晚确实看见南医生了,她站在门边打开了灯看着屋裡,手扶在门上,头发不像平时那样盘着而是有一半放下来了,垂在肩膀上,发觉我在看她就对我微笑一下,然后她关上灯轻轻关上门走开…… 這一切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怎么会变成了她昨天沒有值夜班呢,虽然当时心裡十分惊诧,但是心想也许是自己做了個梦,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就把這件事放下了,谁知道到了晚上,怪事又发生了。“ 這时大家都被她的故事吸引住了,屋裡烛光摇曳,只听见大家的呼吸声和林睿嚼东西的声音,讲到兴头上的蒋凤看了這個忙着大嚼的孩子一眼,觉得他实在是破坏了气氛。 林睿却满不在乎,放下鸡块拿起瓜子继续吃,“咔嚓”“咔嚓”的咂瓜子声更努力的破坏着鬼故事会的氛围。(明明在听诡的鬼故事,這個小孩偏偏一点儿害怕的样子都沒有,反而满脸兴高采烈,在烛光下,少年少女们紧张、神秘的神情衬托下,他看起来才比较古怪。) “你继续讲,后来怎么样了?” “晚上鬼出来了吧?” “女鬼?” 大家索性尽力忽略這個不讨人喜歡的孩子。 蒋凤接着讲:“……那天晚上我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所以睡得很熟,可是到了半夜裡却不知怎么又醒了,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走动,有了前一天的事,我的心裡已经有了疑惑,很想去看個明白,可是因为睡得很舒服,一时醒不来,耳朵裡听着那個脚步声徘徊了一会儿,来到了我的病房门前,接着又进了了屋子裡──這次我听得很清楚,根本沒有开门的声音,脚步声是直接进到屋裡来的──這下子我可完全醒過来了,紧紧闭着眼,别說去看是什么‘东西’,就是大气都不敢出。 那個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我的床边站了一会儿,又走开了,我听到它在我旁边的病床边停下来,当时那间病房中只有我一個人住,另一张病床空着,那個‘东西’就在空的病床边走了一阵子,我的心吓得怦怦直跳,都快喘不過气来了。 這时我听到了开门声,然后灯亮了,我一下子坐起来,看见巡房的一位护士走了进来,她和我說了几句话,问我怎么不睡,然后便走了。我求她给我亮着灯,并且借着灯光看看旁边的病床那裡,当然什么都沒有,那一夜我一直坐在床上,再也沒睡着。 天亮之后,我把這件事跟来看我的母亲說,她当然是认为我做了個梦,只安慰我几句就走了。 到了下午,我隔壁的病床上住进了一個病人。這是位三十多岁姓张的妇女,她行了很重的胃病,人又黄又瘦,躺在床上很消沉,也不怎么說话。论理說屋裡有了病友我应当安心一点,但是看着這個人,我总觉得让我心裡更加不安,觉得她是個难以相处的人。 到了晚上,我還是不由害怕起来,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裡,也不敢睡着,就等着那件事再发生。時間一点儿一点儿熬過去,我终于還是撑不住打起了瞌睡。 在半睡半醒的时候,脚步声果然又响了起来,先是在走廊上徘徊,然后走到门口,最后在病房内响了起来,在屋裡走来走去,像前一個晚上一样,但這次沒再在临床边上停留,而是一直走到了我身边,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动不动地躺着,脚步声停下,我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摸上了我的脸……“ “啊……”随着蒋凤阴森地叙述,一個少女惊叫起来,桌子上的蜡烛连连晃动,人影摇曳,连男孩子们也不由得心裡发毛,屋裡充满了紧张的呼吸声,鬼故事会的气氛终于渐入佳境。 “吱啦。”林睿用力扯开一包牛肉干,客气地向大家问:“谁吃?……都不要我自己吃了。” 大家這下可气极了,一起向林立文使眼色,要他把林睿弄走。林立文踌躇了一会儿,在大家目光的逼迫下不得不向林睿說:“小睿,十点了,该睡觉了吧?” “我打电话给大舅(林立文的父亲)。”林睿马上伸手去抓电话。 “不要啊……”林立文连忙阻止他,哄劝道,“不告状有好处,一顿肯德基。” 林睿看着他,伸出五個指头。 “两顿。” 林睿伸出十個指头。 “三顿,再也不涨了,不然你打电话吧!” “成交!”林睿一拍手,爬回沙发上继续吃东西。 大家面面相觑,眼看林立文不但赶不走他反而被他敲诈了三顿肯德基,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只好任由他在那裡继续吃大家买来的零食,而鬼故事会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氛围经這么一折腾后,当然也破坏得一干二净了。 ※※※远离那個鬼故事会的街道上,红色的桑塔纳出租车正奔驰着,周影听到后座上的响动回头看了一眼,见火儿正抓着一大袋牛肉干往嘴裡丢,它看周影回头便說:“小狐狸给我送来的,他說待会還有更好吃得的。” 周影摇摇头,猜不透火儿又和林睿在捣什么鬼,路边有人在招手,他便把注意力放回了工作上。 ※※※“……那只手又冷又滑,在我脸上来回动着……”蒋凤好不容易又开始顺着故事讲下去,“我都快吓死了,正想拼命大叫隔床的人救命,這时却听到一個声音叫道:”姐姐,姐姐……‘’谁?‘我大着胆子睁开眼去看,床边站着一個小小的人影,虽然沒有开灯,但是借着走廊上透进来的光還是足以看清楚這是個小女孩。 ‘姐姐……’她又开口叫了一声,這次我便听出来了,這是住在隔壁病房的孩子,我曾经和她說過几次话,记得她叫‘佳佳’,是個乖巧讨人喜歡的孩子(說到這裡她有意地扫了林睿一眼,林睿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看佳佳脸上挂着泪珠,忙起来问她:“佳佳怎么了?‘’我回不去……姐姐……呜呜……‘佳佳啜泣着拽住我的衣角。 ‘回不去?’我琢磨一下,心想她大慨去洗手间回来,忘了自己住在哪一间病房吧,见她還在不停地哭,便安慰她:“佳佳不哭了,乖,你就住在隔壁,来,姐姐送你回来。‘我穿上鞋,准备把佳佳送回去,刚牵着她走了两步,旁边病床上的那個病人突然一把拽住了我的手。我吓得大叫了一声,扭头看见那個病人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指着佳佳說:”别理那個孩子。’‘你說佳佳啊?’我有点生气她這样吓唬人,但是還是心平气和地跟她說,‘她走迷路了,我送她過去,就在隔壁。’‘你答应要送她回去了?’‘是啊。’张阿姨显得很害怕,连忙說:“你快回床上去躺下睡觉,别管她,别管她!‘我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同时也感到佳佳抓住我手指的手又冷又滑,而且她那么用力,一点也不像是小孩子的力量。我连连想挣开她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佳佳一個劲地哭着,口中一再要我带她回去,用很大的力气拉着我往外走,而病床上的张阿姨就拉住我另一只手,不让我走。 佳佳的力气大得出奇,我身不由己地被她拉出了好几步,因为张阿姨不肯放开我,也被拉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向前倾着身体。我心裡越来越怕,用力甩着手向佳佳說:“佳佳,你就住在隔壁,自己回去吧!你自己回去啊!‘’姐姐带我回去!‘佳佳大声哭了起来,把另一只手也伸過来拉我,這时她一直盯着我的脸,那神色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我喜歡的那個小女孩,而是泛着凶狠。 ‘放开我!我不去!我不去!’我吓坏了,拼命向后退,但是佳佳力气那么大,加上张阿姨我們两個人都拉不過她,张阿姨双手拉住我左臂,佳佳双手拉住我右臂,我們三個就這么拔起了河。 ‘不好好休息,你们半夜在干什么啊!’我听到呵斥声一回头,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接着灯也亮了,南医生站在站口,皱着眉头看着我們。 ‘南医生……’佳佳哇的一声又哭起来,‘我回不去,姐姐不肯送我……’她放开了我的手向南医生跑去,委屈地叫着,‘我很害怕……’‘别怕,来,我送你回去。’南医生轻轻抱起佳佳,向门外走去。 ‘南医生!’我忙叫她,想把今天佳佳的奇怪之处告诉她,可是张阿姨又用力握我的手,向我拼命摇头。我把话咽了下去,眼看着南医生牵着佳佳走了,临走前她還向我們嘱咐‘早点休息,你们是病人,知道嗎。’‘好险啊……’她们离开后,张阿姨长出了口气,无力地躺回床上。 我虽然心裡很害怕,可還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坐下连连询问,张阿姨喘了一会儿气才說:“你有沒有听說過鬼找替身?‘我点点头。 ‘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找替身?’张阿姨看着屋顶說,‘因为死后灵魂想要去那個世界,而那個世界的门只为一個人打开一次,有些人死后意识不到自己死了或者不愿意就此死了的话,往往会错過开门的時間,门一关上,死人就不得不在這個世上徘徊,无法得到解脱和安宁了。所以有些鬼魂为了去那個世界就千方百计地害死活着的人,然后趁着门开的时候跑在新死的這個人前面进去……’‘你是說刚才的佳佳是……坏了,南医生她……’我一下子着急起来。 ‘刚才那個叫佳佳的女孩怎么走的?’张阿姨抓着我的手问。 ‘南医生把她领走的啊,您沒看见嗎?’张阿姨摇摇头:“我本来就很奇怪灯怎么突然开了,你又在和谁說话──我看见的是那個小女孩自己走了出去,那裡一個人也沒有。‘我当时便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再问下去了,爬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一直发抖到天明。 第二天,我悄悄向护士打听昨晚南医生有沒有值班,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南医生那天不值夜班,也不可能到医院裡来,我又打听佳佳的消息,本来以为她一定是出事了,结果护士却說佳佳好好的,而且她的切片做出来了,是良性的,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她今天早上哭得很厉害,說是晚上做了個很可怕的梦。 下午我又跟张阿姨說起這件事,张阿姨却很不解地一直摇头,并且說她像是吃了安眠药入睡的,半夜裡根本不会醒,而且她是无神论者,更不可能对我說那些话。 我完全糊涂了,不知道自己经历的到底是什么,后来我又住了一個多星期才出院,也沒有再发生什么怪事,出院时佳佳的病已经好了,张阿姨也有了好转,南医生依旧每天很尽责的为人治病,只是那個很像南医生,一连帮了我两次的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過我心裡一直很感激她。“ 蒋凤的故事讲完了,大家讨论了一阵子,也說不出這是什么样的事来,都觉得用蒋凤做了奇怪的梦来解释反而更說的過去,這让她大为不高兴。 “我讲一個别人的故事,”现在轮到一個大眼睛的女孩儿讲故事,“這個故事是我邻居的姐姐讲给我听的,是发生在她同学身上的一件事。” “邻居的同学的故事?扯這么远,许琳,你能保证故事的真实性嗎?”蒋凤刚才受了怀疑,现在忍不住這么說。 林睿撇撇嘴:“鬼故事還有真实性?” 许琳受了刺激似的叫起来:“我当然可以保证故事的真实性!琴姐姐不会骗我的!” “好了,讲出来听听就知道了。”别人忙出来打圆场。 许琳又撅了半天嘴才开始讲:“故事裡的主角叫张倩,她和琴姐是同学,她是個作家,曾经出過一本散文集,笔名叫‘孩子’──什么?你们不知道她!”平日喜歡舞文弄墨的许琳因为朋友们的无知又生了一阵子气,可是最后终于還是开始讲了下去。 “张倩和我琴姐一样是H大学的学生,而且她们還住在同一间宿舍裡。可是从去年开始,张倩忽然变得很奇怪,她开始常常看着宿舍裡的一個空床铺发呆,并且对别人问:”薛瞳去哪裡了?‘当别人问她’薛瞳是谁?‘时,她自己会皱着眉头說:“薛瞳?应该沒有這個人啊。’這样反复了好多次,最后琴姐终于忍不住悄悄问她,她才說出来,原来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潜意识中觉得自己身边应该有個名叫薛瞳的同学,而且這個女孩還该是她的好朋友,就住在這個宿舍裡。可是她自己又很清楚這個人并不存在,无论宿舍裡、学校裡,還是她认识的人中也都沒有這样一個人,所以她常常感到很迷惑。 当时琴姐還觉得好笑,认为像她那样的作家太喜歡幻想了,连虚构的人物都能造得当真了。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才让人真的怀疑,這個薛瞳究竟存不存在了。“ “张倩?薛瞳?薛瞳?”林睿用手拍拍自己的头,“這两個名字我绝对听說過,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许琳正接着问大家:“去年九月份那次大楼倒塌事件你们总该都知道吧?” 少年少女们一起点头。 去年九月份,立新市一栋楼房因为质量原因忽然倒塌,造成了十七人死亡六十多人受伤,也把十多名不法奸商和政府官员送上了刑场,只要是立新市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忘掉這场事故呢? “当时张倩也在那栋楼中,”许琳說,“她是事故后从废墟中被抢救出的幸存者之一,也是在地下被埋得最久的一個。张倩事后說,她在地底下遇上了薛瞳。” “怎么可能?” “那個人不是原本不存在嗎?” 少年少女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所以才叫鬼故事啊!如果是两個朋友因为大楼倒塌被困在地下而重聚,那就叫奇遇故事了!”许琳因为朋友们的理解能力而生气地拧着手。 “也对,也对,你接着讲。”朋友们都知道她的個性,一起向她說。 “张倩的签约出版社就在那座楼上办公,那一天她正好去和編輯们讨论稿子,下楼的时候便发生了那次事故。张倩因为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所以她平时很少坐电梯,那天也是慢慢地走楼梯下去的。 事情发生时她正走到三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一声巨响,天旋地转,等她回過神来时,跟前一片漆黑,她伸手四处去摸,发现周围全是砖块、墙体、水泥,這时她才有点明白可能是楼塌了,自己被困在了废墟裡面。 也许是地震,也许是爆炸,总之一定有什么灾难发生才会导至了這件不幸──如果她当时知道倒塌的原因是因为楼本身质量問題的话,即使像她這样斯文有教养的人也会想把那些奸商的祖宗十八辈骂個遍吧──前面說過了,张倩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被困在那样的环境中她有多害怕我們外人难以想象,她开始学着书上写的被困者那样敲打墙壁,大声呼救,坚持了一会儿后想到這也许是一次毁灭性的大地震,也许是发生了战争,外面根本沒有人会来救自己的,這样越想越绝望,终于呼救变成了号淘大哭,就這样哭累了,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朦朦胧胧的,她感到一只手在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 ‘得救了!’她這么想,一下子坐了起来,可是头撞上了上方的墙壁,她還是被困在那片废墟中。 刚才那只手的温暖在冰冷的地下那么清晰,张倩知道自己决对沒有弄错,她四处摸索,但是這個废墟中的小空间仅够她蜷着身子呆在裡面而已,怎么也不可能再有一個人。 四面触到的全是断墙残砖,张倩快在疯了,扯着嗓子叫:“谁来救救我!谁在那裡,来救救我啊!‘她一边叫一边乱敲乱打墙壁,突然一只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哇!”听故事的少年少女们一起惊叫起来,“真的有人在!” “不,一定不是人!” “鬼魂,薛瞳的鬼魂!” 林睿冷笑了一下,咕哝着:“他又沒死,哪来的什么鬼魂──猜也知道是谁了!” “你在嘀咕什么?” “沒有什么,我說世界上不会有鬼魂的──這是老师說的,错不了!” “小睿,我知道你是好学生,可是你在這样把老师的话当作圣旨的话,你的前途就完了。”林立文不由对表弟的将来大表担忧。 “我将来要做老师。”林睿笑着說──其实他将来是想吞并德州扒鸡、肯德基等企业,自己做老板。 “那你的学生沒前途了。”林立文不由感叹。 “你们還听不听?”许琳生气了,往沙发上一靠,“我不讲了。” “讲,讲,刚到精彩的地方呢!都怪立文不好,捣什么乱!”大家不敢指责林睿,纷纷把矛头对准了无辜的林立文,把他一顿数落,许琳才肯讲下去。 “……那只手轻轻抓着张倩的手,引导她去轻触她刚才要砸的地方,张倩发现那裡有一块碎钢片夹在砖块中,如果用上去现在自己已经受伤了。 ‘你是谁?’张倩伸出另一只手去摸那只手的主人,却也被对方握住了。 ‘你为什么不說话?你也是被困在這裡的嗎?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嗎?’对方一声不出,只是一直握着她的手,直到她安静下来,靠着墙壁坐下来才想把手缩回去。 张倩反而一把拉住了那只手,她摸到了对方手指上戴的一枚铸成狗形的大戒指,忍不住脱口叫道:“瞳!‘──她记忆中薛瞳手指上就常戴這样一只造型奇特的戒指,所以一摸到就不由這么叫了。 对方快速缩回了手,再也沒有声息。张倩摸索着去找,這個小小的空隙仅够她容身,哪裡又有旁人。 张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又开始哭泣,一面又清楚地记起關於薛瞳的事来,一起上课,一起聊天,一起看书……她现在觉得這些都是发生過的,只是自己過去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她哭一会儿睡一会儿,口渴得要命,浑身一点力气都沒有,当她想到自己也许要死在這裡时,手裡忽然被塞进一個热呼呼的东西。 ‘包子?’张倩有点吃惊,那個包子热腾腾香喷喷的,像刚出笼,她试着咬了一口,竟然是她最爱吃的狗不理包子。 吃了一個,对方又在她手裡放了一個,還放了一個杯子在她手裡,杯子裡是她最爱的清茶,而且对方泡的茶清香适口,比张倩自己的手艺好多了,对方好像知道张倩的喜好,吃了两個包子,又给了她一個玉米棒。 ‘你能弄来吃的,一定可以出去,救我出去吧,求求你!’张倩哭着央求。 对方用一條湿手帕给她擦擦脸,然后轻轻敲打起墙壁来,一时敲墙,一时敲钢板,過了一会儿张倩才听出来,对方敲的节奏竟然是一首名叫《木兰小铁匠的自己很喜歡的歌曲,虽然在這种时候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方的敲打声停了,张倩却听见头上方传来‘沙沙’的声音。‘难道……’她凝神细听了一会,果然是有极轻的响动传来,這才明白对方敲打是为了告诉自己救援的人马上就到了,不用求他救自己了,才敲打的。 ‘你是谁?是不是薛瞳?’张倩定下神来问。 对方不出声。 张倩又追问几声,对方突然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裡写了個‘不’字。 ‘那你是谁?是人還是鬼?为什么要帮我?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的?’对方又不出声了。 ‘你就是薛瞳,我记得那個狗头戒指,那种东西只有她有,是买不到的!’对方這次抓過她的手写‘是狼头!’‘薛瞳也這么說,說那不是狗是狼!你一是她!’对方停了停写‘沒有這個人’。 ‘那你是谁?是谁?’对方不动,直到张倩又伸手去摸索,才又在她手心中写‘我是你的爱慕者。’‘男人!’张倩這才注意到对方的手掌宽大有力,手指修长,不是一双女人的手,自己竟然一直把手让一個男人握着,她慌乱地把手从对方那裡抽了回来。 這下不管她再问什么对方都不回答了。但是她依旧可以感到对方就在自己对面,依然在看着自己。张倩已经摸索過无数遍了,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墙之间的空隙绝对坐不下一個人,可是又明白地感到对方就在那裡。 ‘你是鬼魂嗎?可是你的手又是暖的……’张倩反复這么问着,慢慢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過来时已经在救护车上了。”许琳說,“可奇怪的是,她在医院裡的时候怎么也想不起在地底下的事,直到出院后一個多月,一天晚上做梦时才突然把那一切想了起来。到现在她還不敢和男性握手,就是怕会一下子握到一双那样的手自己会受不了。而薛瞳竟究存不存在?地下的那個帮她的是什么?她一直都不知道,不過她对琴姐說過,她不打算去追根究底,就让事情那样好了。” “她是個作家,這一切一定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就是,一定不是真的。”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這個事故是假的,這一下惹恼了许琳,她和大家大吵了起来,一口咬定故事是真的。 “真假不重要啊,重要的是故事好听,”林立文說,“许琳又不是会說谎的人。” 许琳扬着眉头一笑,道:“当然啊,我要是编故事的话怎么可能是這么简单的故事,更不会让你们觉得是假的啊。” 大家這才沒有话說了。 大家一致认为前面两個故事不够刺激,于是一個男孩便自告奋勇地要讲個刺激的故事。 這個男孩叫袁吉,他嗓门很大,一上来讲嚷着:“我先聲明,這件事也不是亲身经厉的而是听来的,但是很吓人,不敢听的可以先回避!”来开鬼故事会的少男少女们想听的本来就是這种故事,一起叫着好,鼓励他讲下去。 “我家开了一间修车厂,厂裡雇了很多工人,其中有一個叫戴有溪的青年,他二十三、四岁,是从我老家山东来的打工者,人很敦厚老实,非常能干,又有点文化,不象别的工人那么粗俗,加上大家是老乡,所以我爸爸特别重用他,因为他孤身在這裡,還常常让他到我們家裡吃饭,我和他也相处的很好,這個故事就是他为我讲的,他亲身经历的故事。 戴有溪最初来立新市打工并不在我家的厂裡,也不是在市区,而是在下面东乡镇的一家小型砖厂裡。那砖厂工作十分劳累不說,老板還很刻薄,扣着他们好几個月的工资不发放,戴有溪就蒙生了离开的打算,這时有几個老乡听說临市一家工厂招人,待遇也很丰厚,便拉他一起去应聘,戴有溪心想着试试也好,就和同乡们一起上路了,谁知道到了那裡几個同乡都录用了,唯独戴有溪因为双眼视力不好而被拒之门外,他也沒有办法,只好一個人重头丧气地回来。 回程他乘坐了一辆客车。 因为已经很晚了,车上的乘客只有七八個人,全是象他那样的打工者,大家都在车上闭目养神,戴有溪虽然很沮丧,但是奔波了一天,過了一会也开始随着车的摇晃打盹。可是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车走了一会儿竟然抛了锚,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了。司机央求大伙帮忙把车推到路边,然后打电话求助,可是過了一個多小时维修车辆也沒有来,有人等不及了,吵着要司机退钱,并且指着看起来很近了的立新市的灯火說要走過去打出租车进市区。一個人挑头,大家就都這么嚷起来,司机只好退了钱,大家就吵吵闹闹地下了车,仗着自己年轻,都說要走回去。戴有溪其实并不想走,但想想走回去总比在车上過一夜好,也跟着下了车。 一群人都是外来的打工者,边走边聊,很快就相互熟悉起来,步子快的人走到了前面,而戴有溪和一個姓宋的,一個姓周的,一個姓陆的落在了后面,和前面的五個人相距越来越远。宋、周二人都是南方人,說的方言戴有溪听不太懂,他就只好和那個姓陆的男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姓陆的青年年纪和戴有溪相仿,话很少,人老实到有些结巴,只說自己也是打工者,在立新市为生计奔波而已。戴有溪也不是個话多的人,两人說了一会便沒的說了,默默地走路,只听那两個南方人指手划脚谈的高兴。“原本明明在眼前的立新市的灯火還是在很远的地方,戴有溪抬手看看表,已经走了两個小时了,怎么還這么远?他在心中嘀咕着。抬头去看,发现前面走的五個人不见了。”陆哥,他们前面的走的真快啊。“只顾着走路太沉闷了,戴有溪很想找点话来說,姓陆的青年却不回应,只是低着头走,過了好半天才說:”我們走快点。“他加快了步子,戴有溪也加快了步子,不一会他们把两個南方人拉在了后面,可是還是沒有看见前面那五個人的影子。 “你千万别离我远了。”姓陆的青年又說了一句。 戴有溪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反问一句。 “两個人一起走壮胆。”姓陆的青年這么說。 “這裡是市郊又不是荒效野外,你怕什么!”戴有溪忍不住笑起来。虽然是在郊外,但是路两边不时有饭馆,商铺和工厂出现,路上的车辆也来往不绝,這是一條比较热闹的国道,也不知姓陆的青年怎么会需要人壮胆。 “我胆子小。”姓陆的青年很老实地說。 “别怕,我一直陪你走到城裡。”戴有溪拍着胸脯担保。 又走了大约一個钟头,城市的灯火還是在那個地方,一点都沒有变近,戴有溪的腿脚疲劳,有些后悔下车来了,看看姓陆的青年却還是走的很带劲。“我們找個小店住一下吧?”戴有溪忍不住提议。 “不行!”姓陆的青年猛抬起头大声拒绝,“继续走!” “吓我一跳,”戴有溪沒料到他突然高声,不由埋怨了一句,“我随口說說,你不用這么大声吧。” 姓陆的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笑,两個人又向前走,戴有溪心想也许這個姓陆的青年身上沒有钱住宿,他担心自己坚持住下的话也许姓陆的青年会向自己借钱,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了。两個人走出几步,在路边一拐弯的地方出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小旅店。這时已接近半夜2点钟,路边的店铺也都关门熄灯了,這家店却還开着在门,门裡门外的灯都开着,依稀可以看见人影来去。 “都怪你說要住宿。”姓陆的青年气呼呼地咕哝着。 戴有溪根本沒有把他的话往心裡去,他已经十分累了,不由自主地向那裡走去。姓陆的青年一把拽住他,拉着他向前走。這时小旅店中走出几個人站在门口向他们挥手,灯光下看的很清楚,正是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五個人,過了一会那两南方人也出来了,其中一個向他们挥手叫着,好象是在說一起住下吧,前边還很远什么的。 “我們也住下吧,我請你。”戴有溪下定决心对姓陆的青年說。 “不行!”姓陆的青年声音坚决而严厉,拉着他走的更快了。戴有溪有点生气了,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象把老虎钳子一样紧在自己手腕上,要本甩不开,他生气地叫起来:“我走不动了,你自己走吧。” “走不动了我背你,总之别停下!”姓陆的青年拉着他几乎是跑了起来。戴有溪心中诧异极了,又听這個青年說:“别去看他们,快走!”他们正好经過那個旅店门口,戴有溪還是向那边看了一眼,他一看過去,那几個民工叫他们叫的更急了,门裡又走出了两個妙龄女郎,向他们抛着媚眼。戴有溪這才隐隐觉得這家店不对劲,要拉客也不用這么卖力,而且从自己這样的打工者身上又能挣到多少钱?“该不会是黑店吧?”他這么想着,也就下定了决心不過去,跟着姓陆的青年跑起来。 “油头!” “啊。”有人在后面叫了戴有溪的小名一声,他随口答应着,尽中一面奇怪這裡有谁知道自己的小名,一边回头看,后面却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那家旅店的人還在呼叫他们。 “别回答!”姓陆的青年很生气地踩踩脚,索性撒开腿飞奔,他跑的非常的快,开始几步戴有溪還能跟上他,再后就完全成姓陆的青年在拖着他跑。一边跑還一边叮嘱:“千万别回头看。”他不這么說還好些,他這么一說戴有溪不由自主就向后看過去──也不是戴有溪這個人别扭,非要和别人拧着干,而是姓陆的青年說出的话实在沒有什么說服力,反而增添了别人的好奇心。 戴有溪回過头,看见前面那几個打工者和两個南方人還在对喊什么,而且神情变得很焦急凶狠,他心裡正奇怪自己和姓陆的青年已经跑出這么远了,又跑的這么快,怎么還看的這么清楚时,眼睛裡也看清楚了,那些人是在后面用和他们差不多的速度在追過来。“他们为什么追我們!”戴有溪不解。 “沒有他们。” “他们都死了,是尸体在追。” 开什么玩笑!戴有溪脑子裡马上這么想。可是当他又回头去看了一眼之后,却立刻吓得魂飞魄散:他這次看到那几個“人”为了追得快些,竟然扔了自己的身体,先是胳膊,然后是腿、躯干,最后只剩下一個头在空中飞行,气势汹汹地向他们扑来,面目狰狞的已经变形了,露出口中的尖牙。 “他们,他们原来是鬼……”戴有溪会仗有姓陆的青年拉着才沒有摔倒,但吓得语不成调了。 “他们不是鬼,是被妖怪吃了。”姓陆的青年也声音发抖,“我們一直走不到立新市,就是因为有妖怪在作崇。但是你不說要停下,不答应他们叫你的话他们看不见你,那样一一直走到天亮,太阳出来就好了。可你一答应他们,他们就不会放弃到口的肉了。”他听起来怕的比戴有溪還厉害,一边說话牙齿一边碰的直响。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戴有溪不住回头看,见那些人头已经越追越近了,忽然想起什么,颤抖着对姓陆的青年說:“你沒有說要住下,也沒答应他们的话,他们是看不见你的,你快点逃吧,我,我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這裡了,”姓陆的青年叹了口气,“我也快吓死了,可你都這么說了,我更不能丢下你不管了,我們家族可沒有不讲道义的成员。逃到立新市就有办法求救了。来,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吧。” 戴有溪又气又急,他再背上一個人還能跑嗎!正要拒绝他,却感到自己身子腾空而起,等他回過神来,发现自己骑在了一匹“马”背上。這匹马白色的脑袋,一條红尾巴,身上尽是老虎一样的斑纹,四蹄生风,转眼把那些人头甩开了。怎么会多出一匹马来?戴有溪摸摸了马,真的是匹活马。 “抓住我的鬃毛,他们又追上来了!”姓陆的青年的声音又响起来。 戴有溪惊讶地发现,他的声音是从那匹马口中传来的,他险些从马背上掉下去,慌乱中抓住马鬃问:“你,你,你……” “我也是妖怪。”姓陆的青年直率地回答,“這只妖怪在這條路上吃過往的人已经一年多了,它原本从来不侵害妖怪,所以和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今天看我坚持要救你,又欺负我弱小,它是想要把我一吃了。”他边說戴有溪边感到他浑身在发抖,显然是十分的害怕。 “那怎么办?”他是個妖怪都沒有办法,自己不就更死定了。 姓陆的青年飞奔着,半晌才說:“逃吧,逃到城市裡我就有办法求救了。” 姓陆的青年发力狂奔,戴有溪也不知道他跑的究竟有多快,只知道耳边风声呼啸,如果不俯着身的话就会被风顶的喘不上气来。而他偷偷往后看时,那些追着他们的人头已经不见了而变成了一团血红的光在追逐他们,姓陆的青年跑得快,那光的速度更快,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救命!救命!”姓陆的青年突然乱喊乱叫起来。戴有溪這才发现他们已经进入了立新市的市区,正穿過那道“立新市欢迎您”的标语下面。后的光团更快了,和他们相差了不到十步的距离。 “救命啊……”姓陆的青年也不知在向谁带着哭腔求救。 這短短一瞬间的团光又追上了他们几步。 “快救命啊!一百头猪就一百头猪!二百也行!救命啊!”姓陆的青年不知所云地狂叫乱喊着,不知道這是什么咒语。 那团红光只差一线就碰到戴有溪的后背了,這时前方城市的城市中忽然升起一道金黄色的光茫,迎着他们一眨眼间便到了他们身前,姓陆的青年长长松了口气,一下子瘫在了地上,皮毛上汗水淋淋。戴有溪从他身上滚上来,趴在旁边的地上喘气。再抬头看时,那团红光在前面逃,金光在后面追,在前面不远处已经追上,转瞬间两团光已经一起消失了。 姓陆的青年喘了半天气才恢复了人形,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张了好一会儿嘴都說不出话来,突然举起手拍了一下戴有溪的头,戴有溪立即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戴有溪醒過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那辆客车上,客车司机睡在离他几步的座位上,如雷般的打着呼噜,车厢裡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個人。戴有溪跳起来推醒了司机,急着问其他人呢? 司机揉揉睡眼:“不是都走着回去了吧?就你不肯退票!” “我……沒下過车?”戴有溪摸着头坐起来,原来自己是作了個恶梦。可是一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有五個通红的清楚的指印,那裡正是“梦中”姓陆的青年抓過的地方,然后他又从衣服上拈下一根长长的,不知什么动物的毛来,不由开始发呆。 袁吉见大家听得入神,有几分得意地說:“然后维修车赶来了,那正好是我家厂的维修车,戴有溪和工人谈起来,知道我家厂裡招人,就索性跟着维修车回了厂裡,我爸爸雇了他,他就這么在我家厂裡待下来了。不過還有一点,他坐的客车抛锚的地方距离市区其实只剩五分钟车程,步行的话最多二十分钟!”他讲完了,看着大家,似乎在问他的故事怎么样。 大家七八舌地议论着,這個說這裡不合理,那個說那裡沒有罗辑,只有林睿什么也不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坐在一边,呆呆地出神。难得他让大家安安静地听完了一個故事,大家心裡正庆幸着,他却突然站起来。桌脚边堆着几個西瓜,原本是林立文买来给大家吃的,他用手掂掂這個,摸摸那個,挑了一個最重的,一言不发地抱着它走回了自己的卧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终于想睡觉了吧。”一個少年充满希望的假设。 “不管怎么說他走了就好!下一個是谁了,继续讲。” “鬼故事会正式开始喽!”少年少女们兴高采烈地叫着,庆幸林睿這個捣蛋鬼终于从眼前消失。谁知道话刚說完林睿就又推开门走了出来,只是手空着,不知他把那個西瓜弄到哪裡去了。他又露出那种天真可爱的笑容向大家问:“下面是什么故事啊,我還想听呢。” 肉干、薯片、炸鸡、汉堡、苹果、松籽,正惬意地张着嘴等下一样,不一会林睿派来的鬼使就扛了一样很大的东西摇摇晃晃的飞過来,火儿刚要高兴地去接,谁知鬼使飞過来后手一扬,重重地把手裡的东西砸在了火儿头上,然后完成了這么危险的任务后鬼使箭一样的逃走了,只剩下火儿勃然大怒,身上的火儿焰呼呼地燃烧起来。 “竟敢拿东西打我,我要吃了它!”它把砸在头上的西瓜一丢就要去追那只鬼使,却一眼瞥见西瓜皮上刻着几行字:“死火儿:贪吃!沒义气!小气鬼!我什么都分给你一半,你从鹿蜀那裡弄的一百头猪却连猪尾巴都有沒有给我一條,我生气了!限你半小时之内来给我道歉! 很生气的狐狸“ “哇!糟了,他是怎么知道的!”火儿叫起来。它可沒有独吞那一百头猪的打算,只是因为平时敲诈别人的东西太多,已经把這件事给忘了而已,沒想到林睿却知道了。它匆匆忙忙地飞出车窗,向周影扔下一句:“我去拿猪。”便飞远了。 周影摇摇头,不知道它和林睿又在玩什么游戏,“反正不闯大祸就行了。”他這么想着,又开始认真工作。 “宋刚,下一個是你,你不是說自己见過妖怪嗎,說来听听啊。”少年少女们催促下一個讲故事的人。 “是啊是啊,他說自己见過狐狸精。”许琳作证說。 “什么狐狸精!”宋刚很不高兴地說,“是狐仙!狐狸精狐狸精的叫,大仙会生气的!” “哈!”大家一起笑起来,“什么年代了還狐仙啊!”只有林睿笑眯眯地看着宋刚,对他真是很有好感。 宋刚這么說其实只是为了营造气氛,他对于狐狸精還是狐仙可不是真的计较,于是开始讲他的故事:“我奶奶在老家的时候很信奉狐仙,今年因为她的年纪大了,我爸爸把她接来家裡一起住,可是奶奶在乡下自由惯了,城市的生活令她感到很拘谨不适应,为這個整天唉声叹气,使我爸爸妈妈很担心,后来我妈妈就帮她买来一只猫作宠物,让它和奶奶做做伴。” “猫?”林睿的耳朵竖了起来。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波斯猫,雪白的毛,琉璃似的眼睛,而且乖巧听话,我奶奶很喜歡它,沒事就逗它玩,和它說话。那一阵子我爸爸妈妈出差,我又住校,陪着奶奶的就是這只叫雪雪的猫。后来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我們才知道,這只猫可是不一般啊。 “发生了什么事?” “這只猫怎么了?是妖怪嗎?” “笨,当然是狐狸变的猫啊,对不对宋刚?” “狐狸为什么要变成猫!” “行了行了,你们别瞎猜了,听宋刚讲!” 這只猫是不是成了精我就不知道,但是它确实带着一只狐狸来救了我奶奶的命。 那一阵子我奶奶身体很不好,总是生病,她一病那只猫也不吃东西了,整天趴在她床头上。大家都很担心。我說過的,奶奶在乡下时很信奉狐仙,她去了好多家医院病都沒有治好,就不肯再去医院,开始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的,求狐仙帮她医治起来,为了她這样我妈妈甚至和她吵了起来。 “神经病的老太婆。”林睿低声嘟哝着,“我被那只死猫骗了!” 宋刚和其他的少年少女们都沒有留意他在嘟哝什么,继续讲着故事:奶奶的病越来越严重,我們一家人都急坏了,這时那只猫却反常起来,它不但开始努力吃东西,而且不再整天跟着我奶奶了,一出去就三、五天不回来,家裡人都感叹:“畜生就是畜生,无情无意啊。”再到了后来它甚至开始偷东西吃,我奶奶喜歡喝鸡汤,我妈妈常为她准备着鸡,可是那时鸡老是少,家裡人观察了一下,发现是那只猫成人不注意,竟然能拖着那么大的鸡跑,而且它身手敏捷,屡屡得手,三番两次后,家人把它关起来,它竟然咬断绳子再跑出去。后来我妈妈忍无可忍了,不让它回家,它就晚上撕开纱窗进来偷。爸爸气的要打死它,奶奶却硬是拦着不让。 后来奶奶的病情加重,终于住了院,医生对于她的病不抱希望,让我們做好心理准备,住院后的第三天,奶奶就陷入了昏迷。 少男少女们中很多最近還见過宋刚的奶奶,知道這位老人精神矍铄,身体健康着呢,但是听宋刚的讲述他们還是紧张起来,宋刚讲到這裡,声音也开始哽咽:奶奶一直最疼爱我,她這么一病我难過的不知道怎么好,只好天天到医院去探望她,那一天去医院,我遇见了怪事。 那天我去的晚了,已经過了医院探病的時間,我就趁门卫不注意溜了进去。来到奶奶的病房门口,我怕裡面有巡房的医生护士,就先在门外偷偷一看,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什么?我看到那只猫趴在我奶奶的床头上,就象在家时一样,她靠着我奶奶的头,還惬意地晃着尾巴。可是這裡不是我家啊,它是怎么知道我奶奶在這裡的,又是怎么进来的?我正在奇怪时,又看到一個奇怪的东西从窗口跳进来——要知道我奶奶的病房可是在十七楼啊——那個东西在地上停下,我看清楚了,那是只狐狸,而且是只雪白的,有九條尾巴的狐狸。狐狸一进来猫就爬起来,咪咪地叫着,象是在讨好它一样,那只狐狸架子很大,看都不看猫一眼径直走到了我奶奶床前,它跳到床上坐在我奶奶胸口看着我奶奶的脸。我觉得事情太诡异了,又怕它伤害了我奶奶,急忙推开门冲了进去。 等我进去后,狐狸和猫都不见了,我从床底下到窗台上都检查了一遍,那裡都沒有,正要到走廊上去找,忽然听见奶奶在叫我:“小刚……” 宋刚看着大家說:“就這样我奶奶的病全好了,她出院了以后那只猫自己回到了家裡,又变的听话可爱,再也不偷东西了。我把看见的事告诉家人,虽然大家都半信半疑,但是奶奶从此后更疼爱那只猫,对狐仙也更虔诚了,她的身体也一直结结实实的,再也沒有生過什么病。” “不信!”少男少女们一起叫。 “你說那只猫认识狐仙,那不成了猫精了!不可能啊!” “行了,行了,真的假的都沒关系,故事好听最重要,”又是林立文出来打圆场。结果大家却又把目标定在了他身上,一至指责起他来“你身主人,到现在一個故事也沒有讲,只会在那裡听!”“就是!”“你不讲点什么嗎!” “讲什么呢?”林立文思忖着,“讲什么呢?我想想……”他自己实在沒有什么可以讲的,临时又编不出来,就干脆指着林睿說:“我讲個我弟弟的故事吧。” “這個小家伙也有故事?” “他不是不信鬼怪嗎?怎么会有那样的故事?” 林睿斜眼盯着林立文,准备他要是讲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故事来就马上把他打昏。 “我弟弟去年得過一场重病,别看他现在生龙活虎的,当时他可是差点死掉,而且医院也诊断了他是癌症,一度大家都认为他不行了,后来有一天他昏迷了很久,呼吸、心跳都沒有,我二姨认为他死了时他又醒了過来,从那以后他就一天天好了起来,医院方面也证实了癌的事是误诊,总之他是完全沒事了”他爱怜地拍拍林睿的头,“不過大家有沒有听說過,从鬼门关打了個转回来的人都能看见鬼?” “对啊,是有這么一個說法。”大家点头,都看着林睿问,“难道他能……” “谁能看见鬼啊!”林睿叫起来,他可不愿意和這些怪力乱神的事扯上边,谁叫他自己就是妖怪呢。 “我有证据!”林立文說,“去年我們回老家,有一间闹鬼的房子,住過的人都說夜裡会听见有人哭,可是他和我二姨住了一晚,什么事都沒有。” “本来就沒有鬼!” “可你为什么睡前从那屋裡拿出一條绳子丢进水塘裡!我可亲眼看见了!大家都說那個屋裡吊死過人,可是上吊用的绳子沒有找到!” “我沒有!”──怎么会被他看见?林睿皱眉头。 “還有上次大姨买飞机票,是你故意把票弄到马桶裡,结果大姨沒有坐那趟飞机,而那架飞机出了事!” “我不是故意弄坏票的!我還挨了妈妈骂!”──看来事后非得给他洗脑不行了。 “還有……” “行了!”林睿一下子站起来,“再說我的事我可要生气了,我要把你们赶出去!”他威胁着,“還告诉我妈妈和你们的老师。” “你真是不讨人喜歡!”林立文动不动就被他威胁,快气死了。 “我为什么要讨你喜歡。”林睿对他不屑一顾。 大家忙制止這两兄弟斗嘴,单龙问:“谁還有故事,继续啊。” 出租车上,火儿吃完了林睿给它送来的牛“我讲一個吧。”一直沒有开口的一個少年說,“讲個關於鬼故事会的故事。” “方海,不是那個讲故事的人都讲完了,最后一個人讲了一個關於鬼故事会上的人都被鬼吃了的故事,大家不信,然后他就变成鬼把大家吃了的故事吧?是的话你别讲了,我們都听過了。”单龙說。 “不是,”方海說,“吃人的不是鬼,鬼怎么会吃人呢,”他抬头看着大家,双目炯炯有神,“吃人的是妖怪。” “好俗气的故事了,别讲了,日本漫画上尽是這种东西。”林立文摇着头。 方海却执着的非往下讲:“去年,也是有一帮学生在一座废弃的大楼中讲鬼故事,结果他们被恬怪吃了。然后他们的灵魂变成了伥鬼,被那個吃他们的妖怪支使着到处去找和他们一样的少年少女给妖怪吃。” “哈,”蒋凤笑起来,“這不合罗辑啊,即然是妖怪,不是应该有的是办法吃人嗎?为什么非要吃讲鬼故事的人?又为什么要用伥鬼?伥鬼是被妖怪吃了的人,为什么反而为吃自己的妖怪服务?根本讲不通嗎!” 方海一笑說:“为妖怪服务是沒有办法的事,死了灵魂還被他束缚着,不听他的不行啊,所以才叫伥鬼啊。” “我知道为什么那個妖怪要利用伥鬼来吃人!”林睿象上课回答問題时一样举起了手說,“因为那是一個无能的妖怪,他沒有本事扑食其他妖怪,想吃人吧又所人类反抗,所以挑讲鬼故事的孩子来吃,那些沉浸在鬼故事中的孩子脑裡本来就装满了怪力乱神的东西了,一看见妖怪出现自然就吓晕了,也就任由他去吃了,是這样吧!”他向方海问。 方海冷笑着說:“妖怪为什么吃人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自己运气不错,他說我能找九個人给他吃就给我自由,本来還差六個,你们五個开鬼故事会,刚好又有一個小孩子在這裡,给我凑齐了。” “說的跟真的一样,”袁吉向他摆着手,“表演的好也沒用,你的故事最烂!评一個末等奖!现在发奖品罗。”他从书包裡掏出几张CD,“讲的好的可先选,大家說谁是第一,咦,怎么少了一张?”他拿出了六张CD,又伸手在书包裡翻找着。 “CD沒有少,是人多了一個吧。”林睿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說。 “不错,多了一個人。”方海站起来說,“我可不是你们的同学啊。”屋子裡不知从哪裡吹来了一阵阴风,蜡烛都晃动起来,显得鬼气森森。方海咯咯地笑起来。 “对,你不是我們的同学,我根本不认识你!”林立文皱起眉头說。 “对,对!我們学校裡沒有這個人!” 少年少女们一起醒悟過来,厉害慌张地叫嚷,屋子裡一阵桌翻凳倒的声音。 烛光映在方海脸上,青黑的颜色,毫无生气,他看着大家冷笑:“有了你们我就自由了,等一下吧,他马上就来了。” 林立文跳過去想打开电灯,灯都怎么也不亮,风一扑,蜡烛也熄灭了,借着窗外面透进来的光线勉强可以看见大家拥成一团,女孩子已经哭了起来,只有方海的脸象被一团青光包围着,在那裡冷笑着。忽然屋裡一下子又亮了起来,一双黄色的眼睛从空中出现,接着出现了血口,獠牙……几团鬼火围绕着他上下飞舞。 “啊……”少男少女们一起怪叫起来。 “真是的,你看鬼片看多了吧?這么沒有创意的出场,难怪专门捡鬼故事会下手,因为你的理解能力就只到那個水平吧。”林睿還是坐在那裡,对于這個他等了一晚上出场失望极了。他一弹手指,电灯立刻亮起来,屋子裡那個名叫方海的鬼魂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個妖怪和少男少女们以及林睿对恃着,“你们应该感激我,”林睿对少年少女们說,“我不一個劲打乱你们的故事,你们现在脑袋裡装满了鬼啊怪啊的话,一见他那些阵式恐怕就吓晕了──昏倒也会死很多脑细胞的,你们已经够笨了,再笨的话多可怜。” “原来你也是……也是……”那個妖怪看清楚林睿后开始惶恐,“你竟然把妖气藏的這么好!” 林睿撇撇嘴:“别拿我和你這样的低等妖怪比!”他的外形渐渐有了变化,眼睛中射出奇异的光茫,身后九條尾巴舒展开来。 “九,九尾狐……” 林睿一把抓住他防止他逃走,露出可爱的笑容来:“看到那個伥鬼之后我可是等了你半晚上了,你不能让我白等啊,我還要招待朋友吃宵夜呢。” 林睿的话音刚落,火儿及时的扛着一個大麻袋冲了进来,它连看周围有什么人沒有就忙着把麻袋往桌上一倒說:“来,我把猪尾巴全给你!你不生气不吧!”麻袋裡一百條猪尾巴滚了出来。 “必方!”那個妖怪看见火儿,腿一软跌在地上。林睿一只脚踩着他,看看那些猪尾巴眯着眼睛笑起来──对他来說吃不吃得到不重要,火儿有這個心就够了。 “你不生气了吧?”火儿小心地问。 “不生气,我還請你吃饭呢。”林睿笑着說,他抓住的妖怪照例是由火儿来吃的。 火儿贪心地扫了屋子裡的生物们一眼问:“這些全是?” “只有他。”林睿用脚点点那個妖怪,“人类不行。” “狐狸,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火儿给了林睿一個拥抱──用一麻袋猪尾巴换一個妖怪,实在太划算了──它飞上前去,一翅膀把试图逃走的“宵夜”击昏。 天色大亮,林立文敲着自己的头从沙发上爬起来,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发呆,林睿端着一個盛了两個荷包蛋的盘子从厨房出来,往他眼前一放:“早餐,吃吧。” “他们呢?”林立文想起了朋友们。 “我都赶走了啊!”林睿挥挥手。 林立文看着他,昨晚的事慢慢回忆起来,那些鬼故事,实然暗下来的房间,那双黄色的眼睛、獠牙、血口……他不由惊叫一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林睿撇着嘴說:“這么大人了還喜歡听什么鬼故事,胆子還那么小,一直大喊大叫的做恶梦。你不知道妖怪這种东西是根本不存在嗎!我要上学去了,房间是你们弄乱的,你最好在我妈妈回来之前收拾好,不然我可不帮你撒谎。”說完拎起书包出门去了。 “小睿,我送你啊!” 林睿头也沒回:“我自己认得路!”门嘭的关上,他“噔噔”的跑下楼去了。 林立文拍拍头:“原来是做梦啊……就是嗎,世界上哪来什么妖怪!”他失笑起来,一边吃着荷包蛋一边想,“现在的小孩不得了,连鬼故事都吓不住他们了──不過他的手艺還真不错。” 明媚的清早阳光下,林立文开心地吃着早餐把自己昨晚的经历全部归于梦境。一只他看不见的必方从他头上飞過去,因为吃的太饱了打着饱嗝,懒洋洋地飞向自己楼上的家裡,几條不知什么野兽的毛被它的翅膀扇动,飘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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