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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先儿

作者:可蕊
天還沒亮,大海在微风中安安静静的。当不远处渔村的人类還沒有开始一天的生活时,几個“人影”从空中和水中出现,聚集在海边的礁石上。 当最后一條人影从天上落下来时,大家都向一個人围了上去,一個老者用沙哑的声音說道:“白先生,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有沒有被他们发现?”从外表看来,這個“白先生”的年纪并不大,但是言行中却透出十分的威严。 “大家是分头来的,時間也错开了,就算有一两個被看见,也不会引起這裡妖怪的注意。我們在人类的城市间来来去去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而且立新市那些厉害的家伙也不是特别爱管闲事。”還是那個老者在回答。 白先生沉声道:“要做這样的大事,還是小心点好。大家先找個隐蔽的地方落脚,徐老、沈兄弟、田兄弟加上我,我們四個出去打探消息,其他人不要露面,免得被這裡的家伙注意上。”沉默片刻,他又加上一句,“大家尽力而为,家乡父老還在等我們回去。” 一個女子說:“這几天我找到了几处偏僻的旅馆,大家可以先去安身。” “不好,尽量不要住人类的地方,”另一個女子立刻表示反对,“我发现了一处废墟,我們可以去那裡躲起来。” “那样的地方不是更惹人注意。”第一個女子反驳道。 “总好過住在人类中。” “人类是最好的掩护。” 說着說着,两個女子就吵了起来,其他人都不做声,大家都知道她们两個平时都对那個被尊称为“白先生”的白书天有意思,一有机会就争着在他面前出风头,彼此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也是常事。大家知道内情,所以谁也不去劝解她们,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够了!”白书天怒喝一声,一掌打在身边的礁石上,将坚硬礁石打出了一個大坑,指着两個女子喝斥道,“什么时候了還吵!如果你们還不能以大局为重,就立刻滚回去,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他一发火,两個女子顿时安静了。 白书天叹了口气,挥手道:“大家先在附近躲起来,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就通知你们。” 人影纷纷消失在淡淡的晨曦中,白书天身边只剩下了刚才点到名的那三個人。 “徐老,你去找你的朋友打听吧,小心别露出马脚。沈兄弟和田兄弟,你们混到城市裡,记得要装作刚刚搬来居住的样子,带上些铺盖什么的掩人耳目。”等他說完,那三個人向他行礼,然后就消失了。白书天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碧蓝的海水,迎着海面上跃出的朝阳慢慢闭上了双眼…… ※※※几個趁着清晨出海的渔民已经回到了港口,就在船上卖起收获的鱼虾来,形成了一個很热闹的集市。很多附近的居民提着水桶、端着脸盆来买海蛎子什么的尝鲜,甚至還有人开着车从市区赶来。白书天在其中转悠着,還买了两條鱼提在手裡,一副“我是普通人类”的样子。他发现离海不远就有一座工厂,但是這裡的海水和鱼类的样子還很正常,似乎沒有受到什么影响,看来關於立新市的那個传說是真的。 “唉,又盖了這么大的工厂,我从那裡走亲眼看见废水哗哗地往海裡排,再這么下去,這片海恐怕就快沒有鱼喽……” 白书天听到一個渔民正在谈论他感兴趣的话题,就在這艘船边停下了脚步。 另一個渔民說:“說来也奇怪,连盖了好几座工厂,我們這裡倒沒有受到什么影响,海水很清,鱼虾也不少。” “這么大的海一时当然不碍事,天长日久就难說了,也许我們很快就沒有饭碗啦……” “哈哈,到时候去工厂裡找份差使吧,也许比打鱼挣得多。” “听說前两天城裡的学生跑到政府门前,抗议這裡的工厂破坏了自然环境。” “学生懂什么,开工厂能挣大钱,谁還管海变什么样!打鱼挣钱多還是人家的企业挣钱多?要是我有钱,也去盖家工厂!” “就凭你!下辈子吧!” 白书天转身默默走开。 看来每個城市裡的人类都差不多,自己要找的东西又会在哪裡呢?他想到城市裡去,又不想用飞行的法术,正想向路人询问哪裡可以坐车时,就看见一個女子迎面走来。 這是個娇艳可人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十分妩媚的长裙,笑盈盈地向白书天打招呼:“嗨。” 白书天警惕地看着她,却发现自己对她根本无法有任何敌意。 “你是刚来立新市的嗎?”女子笑眯眯地问。 “是啊。”白书天淡淡地回答。 “路過、定居還是来旅行啊?”她继续问。 “和你有关系嗎?” “有啊!”女子睁大了眼睛,“定居的话,介绍住处两千元,不管你要什么环境保证让你满意;旅游的话,导游费一天一千五百元,包食宿,纪念品七折优惠;路過的话……你要不要买地圖?” 白书天看着這個女子,疑惑地问道:“你……是开旅行社的?” “如果你需要,我就是开旅行社的。”女子满怀期待地笑着问,“你需要什么服务啊?” 白书天看着她,心裡闪過一個念头,却沒有說话。女子继续說着:“你需要什么呢?只要你說出来,說不定我就可以做到噢。对了,我叫,你呢?” 泉先?难怪自己对她一点也提不起防范之心。白书天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向伸出手:“我是白书天。如果是十人以上的旅行团你接待不接待?” “当然,有钱怎么不赚!费用按人头算。”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這是四千六百元整,您点好。”珠宝店老板漫不经心地递過钱来,好像這笔交易可有可无似的,其实他自己心裡明白,自己最少可以从這笔交易中赚到一千五百元。 沒有伸手去接钱,而是趴在柜台上,一直盯着对方看。 珠宝店老板又取出了几张零钱加上去,并且故作感叹地說:“我們都合作這么多次了,连零头也不让我赚,您做生意可真有一套。” “那也沒见你多给我零头。”心裡這么想着,嘴裡却沒說出来。她仔细地把钱点了两遍:四千六百二十七元,一分不少。她這才把钱塞进口袋裡,空着双手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走出珠宝店,外面就是立新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天色将暮,一個個装饰精美的橱窗纷纷亮起了七彩的灯火,把裡面的商品映得更加眩目。最喜歡這條街,每次来這裡她都一個橱窗一個橱窗地看,一直走到街的另一头。 “哇,這件衣服真漂亮,赶快记下這個款式,回去自己做一件。”看到新上市的夏装,“啧啧”赞叹起来,然后掏出纸笔,趴在玻璃上照着画,“一件衣服几百上千元,不如自己回去做来穿合算。”她画完了看中的衣服,在街上旋身打個转,长裙飞舞起来,卓然的身姿顿时吸引了一大片目光。她身上穿的這件衣服也是照着看来的样子自己纺织,自己裁剪的。“怎么样?好看吧!我的手艺可是很好的呢!”她注意到了路人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得意洋洋地想。如果她知道這些人根本不是在欣赏她的衣服,而是盯着她的身材流口水的话,心裡大概就不会那么得意了。 “這件也不错,這件也很好,這件……”一口气画了十几件衣服的样子,再看看還有那么多自己沒见過的衣服,也不可能全部画回去,只好叹了口气,离开再去看展示其他商品的橱窗。 “這盏灯好漂亮,像大贝壳一样……可惜家裡不能用……” “這個手镯我戴一定很好看吧?” “這個皮包式样真特别。” “這個毛绒玩具太可爱了,好想抱着睡觉啊。” “這些小摆设真有趣。” 她一路走一路贴在橱窗上看,看到什么都要称赞上几句,但是不论是贵是贱,上至几千元的手饰,下至几元的小饰物,她绝对不会掏钱去买。 用手牢牢按着钱包,就是怕自己会一时受不了诱惑胡乱花钱。可是现在看到的這件东西她实在太想要了,甚至忍不住把脸贴在玻璃上,看起来就快要穿過玻璃钻进橱窗裡去了。 搭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小姐,一個人呀?”连头都沒回。 “小姐,一個人是不是很无聊啊?我們陪你去喝一杯怎么样?” 压根沒听见,仍然在紧盯那件东西看,直到搭讪的那個男子不耐烦了,把手放在她肩上,這才回過头来,看眼前的三個男人,指着自己问:“你们在跟我說话?” “是呀,小姐,我們认识一下吧。”一個男人摆出自以为帅气的姿式向泉儿抛眼色。另外两個不怀好意地挡在身后,决心不让這個单身的“猎物”跑掉。 忽闪着眼睛看着他们。 “小姐,一個人逛街多寂寞呀,我們来陪你吧,一定会让你玩得很开心的。”他们见沒有反抗,语言和动作也开始放肆起来。 “嗯……”考虑着,“可我還要回家,沒有時間了。”家裡還有那個所谓的旅行团在呢,虽然他们从来沒有出来旅行過,可是自己收了钱总不能不管他们。 “偶尔享受一下生活嘛,那么急着回家,是不是家裡有人等着你呀,他能比我們几個帅嗎?我們請你去喝一杯吧。”說着,那個男人把手搭在肩上。 侧着头想了一阵子:“喝酒?你们出钱嗎?” “当然了,只要和我們在一起,我們怎么可能不尽力满足美女的‘任何’要求呢?” “任何要求?好吧,我想喝酒,還想要那個。”毫不客气地指向橱窗裡那件自己看了半天东西。那是一件玻璃工艺品,造型是一位坐在礁石上的美人鱼,只有巴掌大小,标价不過二十块钱而已。 那几個男人虽然不知道要這個东西干什么,但他们正为“猎物”到手而高兴,毫不犹豫就为她买了下来。把装着雕像的盒子抱在怀裡,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三個男人簇拥着她向一家夜总会走去,双方都在心裡想着:“今天运气真不错啊!” 周影看着顾客付钱下了车,回头迎上了两双失望的眼睛。孙剑叹了口气,摇头說:“又不是。”火儿也叹息着說:“可惜,不是宵夜啊。” 孙剑最近接到了侦破抢劫出租车的案子,而周影作为他的朋友,又是個出租车司机,理所当然就被他拉来当诱饵了。孙剑雄心勃勃要破案,火儿则下定了决心,就算吃不好吃的东西也绝对不让這個讨厌的警察成功,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在孙剑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进行了好几天了。 “回闹市区吧,劫匪通常是从那裡上车,以减少司机们的警惕。”孙剑知道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要看运气,所以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来。 周影很有耐心,对别人的事更不着急,反正现在警方每天给他补助,算算收入比平时還好。他慢慢掉转车头,向闹市区开去。 看到胡同边上的群殴时,孙剑立刻就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扮演出租车司机的助手,不等周影停车就从车上跳了下去,冲着那帮人大喝一声:“警察!都不许动!” 那帮人听到警察两個字一下子都停住了,等他们看清楚孙剑手裡亮出的警员证后,立刻一哄而散,只留下被围殴的那個人躺在地上。 孙剑走過去,把那個人搀起来,问道:“你沒事吧?” 男子苦笑着回答:“沒事,谢谢你,孙警官。”看来他认识孙剑。 “哦,是你。”孙剑也认出了這個人,“李文柯是吧?這次又是怎么了?那些人是那裡的?” 孙剑记得這個男子叫李文柯,是個环境保护的志愿者,因为他专门和那些制造污染的大型工厂作对,所以曾被工厂的工人围攻過,当时那個案子就是孙剑负责的。李文柯這個人在立新市也算是個名人。他原本是政府公务员,一年前辞职开办了一家苗木场。他的生意好不好不知道,只知道他把大部分時間和金钱都用在了宣传环保,以及和那些污染企业作对上。很多企业都把他视为眼中钉,但他身边有一大群支持者,而且据說還有一些企业在背后扶持,为他提供资金和人手。他今年刚刚被选为人大代表,在一次会议上拍案而起与一位认为应该先发展经济再治理环境的副市长争论,這件事经過电视转播,在立新市可以說几乎家喻户晓。 “他们是……不,沒什么了,反正我也沒有事。”李文柯一边說,一边擦着脸上的血。 “你又在‘管闲事’了?”孙剑拉他上车,示意周影送他去医院,“這次是哪裡?” “新园化工厂。”李文柯低声說,“他们把污水直接排到海裡,一点净化措施都沒有,现在那一带的海水已经开始变质了。我們想向有关部门提供海水的样本,可是他们的污水排出口有人看守,我們派去提取样本的人被他们赶走了几次。唉,如果沒有很确凿的证据,這种事政府根本不想管。在某些人眼裡,海洋的污染和那点所谓的经济利益根本不能比,毫无环保意识!”說着,他握紧了拳头,“我也知道自己這么做也许会让好多人少挣很多钱甚至失业,可是……总得有人做吧?难道真的任由他们這样胡搞下去?” “放心,大多数人知道你是对的。”孙剑拍拍他的肩,“他们只是沒有你那样的勇气站出来而已。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会尽力帮你。” 李文柯下车时,连周影也和他握了握手。 车继续行驶,孙剑躺在座位上感慨道:“如果真有一天,地球污染得沒有办法住了,人类该怎么办啊……” 火儿不屑地說:“人类就去死吧!反正我們可以搬家!对不对,影?” 周影不知道在回答谁的话:“是啊……”就算可以搬家,“背井离乡”這几個字谈何容易,只要可以将就着住下去,谁也不会想要远走他乡吧? “哎,周影,拉那两個人,不像好人的那两個!”孙剑的注意力回到了工作上面。 “看起来不好吃的那两個!”火儿也开始继续他的破坏工作。 鹿九缩在座位角落裡,希望不会碰到身边那個衣着暴露的女郎,更希望对面那個男“人”可以因此忽略自己的存在——可惜依照惯例,這两個愿望都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果然,身边的女郎看着他的样子,反而“咯咯”笑着,更加亲热地凑了上来,贴在他身上說:“干嗎不理人家呀?来嘛,我們喝一杯。”一边還在他耳边吹着气。 扑鼻的劣质香水味快让鹿九昏過去了,他手脚并用地向后躲,恨不得钻进墙裡去。 可惜,就算鹿九真的有本事钻进墙裡去,也只能躲過身边的女郎,那個正笑得阳光灿烂的“人”却是怎么也躲不過去的。 “哈哈哈……”那种让鹿九一听到就浑身发冷的招牌笑声传来,刘地一屁股坐到鹿九身边,使劲拍着他的肩,“怎么样,美酒、美人全是我請客,我对你多好呀,你一定很庆幸交到了我這個朋友吧。”說着抓過了两瓶酒,一瓶塞给鹿九,一瓶自己拿着,“来,干瓶!”說完仰头一饮而尽。 鹿九看着手中价值数百元的名酒都快哭了,他们鹿蜀天生胆小,但是在认识刘地之前,他从来也沒有想過自己竟然会怕一瓶酒。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前生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所以今生才会认识刘地這個“朋友”。 每過十天半個月,不管鹿九躲到哪裡,刘地都能把他揪出来喝酒,而且每次喝酒的下场都是醉到不醒“妖”事,然后头疼上好几天。鹿九的酒量即使在妖怪当中也算大的,可是就看着刘地那种以瓶代杯的喝法,他也不禁浑身发冷。 “喝呀,别客气!”刘地卡着鹿九的脖子“劝酒”。 “我真的……咕嘟……我喝不下……咕嘟……”无论鹿九怎么挣扎,都躲不過被刘地手裡的酒瓶子。 “你上次還喝了十一瓶呢,這次总得有点进步吧。来,再干。”刘地的酒量超群,在立新市的群妖中颇有独孤求败的感觉,所以他一直用心培养鹿九,希望他将来有一天可以和自己一较高下。 见鹿九满脸惶恐、极度不情愿的样子,刘地把酒瓶放回到桌子,长叹了一声。 “鹿九啊,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刘地一脸严肃,双眉紧锁,语重心长地对鹿九說,“我做這一切還不是为了你好——不逼你,你能与时俱进嗎?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和我在酒量上一较高低,我就算输了也觉得心慰啊。唉,放眼天下,但求一败的心情,有谁可以理解啊……”他的双眼中闪现出苍桑和忧郁,仰天长叹道,“曲高和寡,天才是注定了如此的寂寞啊!鹿九啊,你真的不明白嗎?” 鹿九明白,他知道刘地說了這么一大串,目的只有一個——捉弄自己。立新市中至少有两個妖怪是以欺负弱小为乐的,一個是火儿,一個就是刘地,這是立新市中妖妖皆知的事实。 鹿九承认,被火儿和刘地列入“朋友”(其实是日常的欺负对象)的名单后,自己在立新市的生存容易了很多,像他這么弱小的妖怪之所以可以這样光明正大地生活,主要是因为那些不怀好意的妖怪们沒有一個敢和火儿抢“食堂”,敢和刘地抢“玩具”。但是鹿九還是怕火儿和刘地怕得要死。而且火儿的行为至少還有理智的周影可以约束,刘地却是天不管地不束,沒有谁可以让他收敛。 “我受伤的心灵啊……”刘地因为鹿九对自己的表演如此不支持,失望地感慨着知音难觅,一边又抱着对方灌起酒来。 当第十二瓶酒被刘地强行倒进肚子裡后,鹿九终于醉得不能动弹,摊着四肢昏倒在沙发上,一边還做着被刘地欺负的噩梦,不住地呻吟着。 “唉,寂寞啊……”刘地還在装模作样地叹息着,可惜已经沒有观众来看他表演了:鹿九和三個陪酒女郎都醉得一塌糊涂,桌子上堆着大大小小三十多個空酒瓶子,服务生一边收拾,一边惊讶地看着他。虽然這些酒有二分之一是刘地自己喝掉的,但他现在仍然十分清醒,還拍着那個吃惊地嘴都合不上的服务生要他“再来十瓶”。 支开服务生,刘地心裡开始盘算下面干点什么,是找着女人去约会呢?還是去跳舞?再不然去找别人欺负?這时一阵吵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分辨出其中有女子的声音后,刘地立刻把头从包厢裡伸了出去。 两名服务员拦住了正要离去的:“小姐,您不能這么走。” 不快地跺着脚,把那张高达五千余元的账单塞回服务员手裡:“我不是說過了嗎,是他们要請客的。” “可是他们都喝醉了,小姐您看……”服务员为难地看着醉成烂泥的三個男人,又把账单递了過来。 “难道你们這裡喝醉了就可以不付钱啊?”再次把账单推回去,就是不接這個烫手山芋,“反正我不管,我要回去了。” “小姐……” “我要走了,让开啊。”生气地嘟起嘴,本来以为今天运气不错,有人送东西還請喝酒,沒想到最后会這样。 “既然你们是一起来的,請您把钱付了再走吧。”服务员的态度十分客气,但就是不放她走。 “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我帮他们付钱。”决不退让。 刘地好奇地伸着脖子往那边看,当他看清楚那边桌上的空酒瓶数目后,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厉害啊……” 服务员也知道,夜总会裡常常有男人带女子来喝酒玩乐,這些费用当然是由那些男人来支付的,因为吃喝之后他们還想要从那些女子身上得到别的东西。可是這次的情况确实特殊,使他不得不叫住了這個女子。那些男人原本应该是想把這個女子灌醉,然后好为所欲为,所以一上来就尽点了些烈酒。谁知道十几瓶酒下去,那几個男人都醉倒了,這個女子却一点事都沒有,精神反而更好了,意犹未尽地這种酒也要一瓶尝尝,那种酒也要一瓶尝尝——她一下子就喝一瓶,自己却說這只是“尝尝”。 這個女子喝了這么多酒,而且瓶瓶价格不菲,所以当她一抹嘴要走的时候,服务员過去拦住了她。酒是她一個喝掉的,那几個沒占到什么便宜的男人肯不肯付钱還不一定——即使肯付,這么多钱他们付不付得起又是一回事呀。 “小姐,如果您不付钱的话,請等我們老板来了再走。”服务员准备回避责任。 生气地踢了踢那几個男人。還說請自己喝個痛快呢,谁知道竟然這么沒用,每人三瓶酒都沒喝完就倒下去了,這下怎么办?难道真要自己付這笔钱?呜呜呜,早知道就不贪小便宜喝這么多了,双手捂着钱包,舍不得从裡面取出一個钢镚儿出来。 一只手搭上的肩:“喂,小姐,一個人不寂寞嗎?” 又是這样的台词?眼睛一亮,心想该不会又有人想請自己喝酒吧?转過头去,她看见了一张带着不怀好意笑容的英俊脸庞。 “你……”和刘地一齐指着对方,相互看着,忽然又一起笑了起来。 “难得、难得,巧遇、巧遇,缘分、缘分。”刘地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刘地。” 也大方地伸出手来:“我叫,很高兴认识你,刘地。” 对“刘地”這個名字沒有反应?“你刚来立新市吧?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一起喝一杯。”他马上熟络地搭着的肩,又对還等在一边的服务员說,“這裡的帐一起结了,再去拿十瓶酒来。” “請我喝酒,還帮我付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缝,用力点着头,“好啊,好啊,我還有好几种沒有尝過什么味呢。”马上又遇到請自己喝酒的了,今天运气果然不错。 “先生,您要的十瓶酒。”服务生把十瓶不同的酒端进来,他和同事们已经在暗中打赌這一男一女两個“酒桶”還可以喝多少了。 “全开了。”刘地一挥手。 “等一下。”忽然叫住他。 “沒关系,十瓶不算多,就算你喝醉了我也会照顾你的。”刘地拍着胸膛安慰她。 “不是……”不好意思地說,“反正你已经說好要請客了,能不能先把钱拿出来再喝醉。”她要避免再次发生让她付钱的悲剧。 刘地愕然良久,忽然大笑起来,掏出钱包拍在桌上,对服务生大声道:“再来十瓶!” 瑰儿一只手抓着电熨斗熨衣服,一只手抓着摇控器选电视节目,嘴裡還哼着歌,十分自得其乐。 她一天到晚要做的工作可不少:要给火儿和周影做饭,又要购物,洗衣服,打扫房间,還要处理大大小小的各种突发件,比如說火儿烧了哪裡的房子必须伪装成火灾啦;林睿暴打了讨债公司的人要修改记忆弄出去丢掉啦;刘地抛弃的女妖怪上门来讨公道啦(也包括被刘地抢了女人的男妖怪上门来拼命);周影对人类行为不理解时及时进行解释啦;南羽杀了新鲜的妖怪要去替火儿拿回来啦……总之她觉得自己是這個城裡最忙的妖怪。 “当……”烤箱蜂鸣起来,瑰儿丢下熨斗正要去把自己烤的“妖排”端出来,门铃忽然“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忙死了,忙死了。”瑰儿嘴裡咕哝着,冲過去开门。 周影這個时候在工作,他是個守时的妖怪,决不会提前下班;火儿回来吃宵夜的话会走窗户;刘地从来不敲门(他眼中根本沒有“门”這种物体存在);林睿要做好孩子,這個時間早按好孩子的作息時間上床睡觉了(他母亲在家的时候)……那么会是谁呢?南羽還是鹿九?瑰儿一边猜测着,连问都沒问就把门打开了。 “山南路167号十三号楼601,是這裡嗎?”外面站着一個看起来和瑰儿年纪相仿的陌生女子,手裡拿着一张纸條。 “是啊,這裡就是。”瑰儿打量着這個从沒见過的女子,猜测着她的来意。 “你好,我是。”从身后拖出刘地,向瑰儿递過来,“我把這個给你们送回来了。”刘地满身酒气,双目紧闭,還不时還說句胡话,打個酒嗝,浑身软绵绵的沒有半点力气,全靠提着才沒倒在地下。 瑰儿被吓了一跳,疑惑道:“這、這……是……刘地?他怎么了?” “喝醉了呀。”奇怪地看着瑰儿,心想她不会连喝醉了都看不出来吧? “刘地喝醉了!”瑰儿有一种慧星马上要撞击地球的感觉。相处久了,大家都知道刘地是那种外表疯狂、内心理智的人,他很清楚什么叫适可而止,绝不会轻易喝醉,让自己把软弱的一面暴露出来的——而且以他的酒量,也很难和喝醉扯上关系。 “這是谁变成了刘地的样子吧?”瑰儿蹲下去研究。 “你到底要不要啊?這裡不是他家嗎?”怕刘地身上的酒气,一直伸着手离身拎着他,现在有点累了,催瑰儿快接過去。 “這裡才不是他家呢!”瑰儿立刻大叫起来。不過仔细想想,刘地一天到晚呆在這裡,而且這家伙好像沒有自己的“家”,除了和女人住酒店、住女人家裡,就是睡在酒吧裡,或者随便睡在哪裡的地下,其他时候就是赖在這裡了。 看瑰儿在那裡沉思起来,有点不耐烦了,硬把刘地往瑰儿手裡一塞,說:“還给你了啊。” “好吧,也不能不要他。”瑰儿不情愿地接過去,也学的样子伸着手臂拎着,心想以前那些和刘地一起的女子都恨不得独占他,這個怎么不一样,真遗憾啊。 出于礼貌,瑰儿无精打采地向道谢:“谢谢你送他回来。” “不用客气。”甩着手臂,笑着說,“给我钱吧。” “什么?” “给钱呀。”向她伸出手来。 “我为什么要给你钱?”瑰儿看着手裡的刘地,心想难道是他干了什么好事? “因为我送他回来时付了出租车钱啊,還我十二元。”大大方方地伸手要钱。 瑰儿撇撇嘴:“要我花十二元买刘地?我才不愿意呢!我一分也不出,你把他拿回去随便丢哪儿吧。” “真小气。”嘟起了嘴,“我好心送他回来呢。” 瑰儿在心裡說:“還不知道谁小气呢,十二元還想要回去,而且就算你好心送刘地回来十次,我都不会感激你。”她沒說话,一言不发地看着。 “算了,算了,看在他請我喝了酒的份上。”强忍着心痛,放弃了对十二元的追讨,向瑰儿摆摆手,转身走了。 走出居民楼,迎着夜空和凉爽的风,深吸了口气,强自忍住因为那十二元而快流下来的眼泪。仔细想想,今天运气還算不错:不但有收入,而且有人给自己买想要的东西,還有人請自己喝酒,除了那十二元……唉,不想這個了,明天要更努力才行!家裡還有旅行团在等着呢,就算他们哪裡也沒去,今天的费用還是要收的,嘻嘻,又有两万元的收入了。她向天空挥了挥手臂,精神十足地走了。 “哎呀,刘地居然会喝成這样……”瑰儿提着刘地左看右看,花了二十分钟,终于确定了他不是在装醉。可是要把他放在哪裡呢?床上?不行,火儿绝对不会允许刘地睡他的床;沙发?這倒是刘地日常睡的地方,可是今天瑰儿刚刚洗了沙发套;地板?刚刚擦過還打了蜡……犹豫一会之后,瑰儿拎着刘地扔进了浴缸。 “不過那個叫的女子很奇怪呀,不太像刘地的女朋友呢……”瑰儿一边继续干家务,一边想着。 ※※※“我喝醉了?”刘地的咆哮声震动了整座楼。他将手按在桌子上,狼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瑰儿、周影、火儿以及兴冲冲地跑来看热闹的林睿,“你们說我喝醉了?” 大家一起点头。 “砰!”刘地在桌子上重重一拍,眼神变得凶狠无比,“你们敢再给我說一遍!” “你喝醉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說。 “我,刘地,怎么可能喝醉!” “你明明就是喝醉了。”瑰儿指出事实。 刘地燃烧着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她身上,把她吓得躲到了周影身后,只露出头来坚持真理:“你明明就是喝醉了嘛!” “就是就是。”火儿得意地說,“用凉水泡你都醒不了,還是我好心把水烧开你才醒過来的呢。” “你是想把我煮熟吧!” “是又怎么样!你煮熟了還不一定好吃呢!” “死鸟!” “死狗!” 刘地和火儿马上偏离了主题,摩拳擦掌准备打一架。 “火儿,刘地。”周影马上站出来打圆场。屋子裡已经够乱了:被刘地打破的浴缸的碎片和裡面的水流了一地;看到刘地喝醉,林睿大笑着在墙上用爪子抓出的一條條痕迹;瑰儿用来打刘地的锅子翻倒在地上,原本装在锅子裡的菜和油扬得到处都是……周影觉得自己有义务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 “周影,你来說,我真的喝醉了嗎?”刘地還是不死心,抓着周影问。 “是。”周影也觉得奇怪,他是第一次看到刘地喝醉。 “耻辱啊……”刘地颓然地坐下,他知道周影不会骗他,也就是說他真的喝醉了——而且還是被一個女子灌醉的。自己自从学会喝酒以来,一向是纵横四海、独孤求败的啊,怎么会突然就被打败了呢? “快說、快說,是個什么样的女子?” “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去了哪裡?” “怎么找到她?” 火儿和林睿围着瑰儿问個不停,他们太想看看那個“收拾”刘地的女子了。 刘地的酒量就连火儿也对付不了,现在他在喝酒方面被打败,他们真是太高兴了,一個劲地催着瑰儿快說。 “她很漂亮,不像变出来的,大概是原来的模样。”瑰儿用手指在虚空画出的样子,“她自称叫,不過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火儿和林睿对视一眼,“這不算是個名字啊。” 瑰儿想起讨要那十二元的样子,道:“对了,她好像很喜歡钱。” “泉先和钱有什么关系?”火儿问林睿,林睿耸耸肩,表示不知道,“不管怎么說我要把她找出来看看,嘿嘿……”火儿磨擦着翅膀,越想刘地大醉的样子越得意。 除了火儿以外,其他人都感到屋裡的温度正在升高。 刘地像火儿一样熊熊地燃烧着,看着大家信誓旦旦地說:“我会找到她的!” 刚从珠宝店出来,就看到刘地站在自己面前,马上迎上去:“嗨,刘地,你還记得我嗎?”她对于請她喝酒的人都是很有好感记得很清楚的。 刘地上下打量一下。那天晚上他根本沒有认真看這個女子,毕竟只记住外貌对于他们来說沒多大意义。果然如同瑰儿所說的,這個女子不但十分美丽,而且有一种非人的气质,看起来不像对人类世界很熟悉的样子。 刘地笑了笑:“你還记得我呀?” “记得记得。”充满期待的点头。 果然,刘地不负所望地說:“我請你喝一杯,有沒有時間?” “有、有、有!”马上一把抓住刘地的手臂,好像生怕他会跑掉,眼睛眯得都看不到了。运气真不错,她在心裡暗自高兴。 刘地满城裡找了四天,当然不会让她走掉,马上直奔他常去的酒吧。 “上酒,先来十瓶。”刘地一坐下就大声吆喝着。 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满怀期待。当酒摆到桌上,刘地把它们一口气全打开时,她却阻止了刘地。 “這么一点你就打退堂鼓了,十瓶算什么!”刘地“砰砰”,马上把桌上的酒全打开来。 “不是啊。”目光在刘地的口袋上扫来扫去。 “你又想叫我先把钱付了对吧!”刘地一拍桌子,“上次我是一时大意,你以为這次我還会输给你嗎!” 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說:“我是想說,你可不可以连车钱也先给我?上次送你的时候,我花了十二元呢。” “啪!”刘地把装满钱的钱包掏出来扔在桌子上,“這样够了吧!今天如果我再输给你的话,我一個月不再碰酒!”他一字一句地下着战书。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正拿着那個钱包在数钱,根本沒听他說话,“三千七、三千八、四千……你真有钱啊!”她兴奋地叫着。 刘地把钱包从她手中抽了回来:“再数也是我的钱!”的视线跟着钱包移动,听了這句话才回過神来。对了,這不是自己的钱……不過可以用来喝酒。想到這裡,她拿起酒瓶,把酒倒在杯子裡,优雅地一饮而尽。 “好,再干!”刘地抓起瓶子和她对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下去。 虽然用杯子,但她喝酒的速度绝对不比刘地慢,两人你一瓶我一瓶,用令人咋舌的速度喝了起来。 ※※※“砰砰,砰砰。” 瑰儿听到敲门声,趴在猫眼上看了一眼,立刻大声叫起来:“刘地又喝醉了!刘地又喝醉了!”一边叫着,一边打开了门。现在是早上七点,不但周影和火儿在家裡,连林睿也背着個书包不知从哪裡冒了出来。 又像那天一样把刘地拎了进来递给瑰儿,不解地看着一屋子妖怪,疑惑道:“你们看我干什么?他的手表是我拿给司机当车费了,可不是我偷走了——谁叫他身上沒钱了。送他回来车钱理所应当由他来付吧。”大家這才时注意到,刘地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块名牌表不见了。 “表不是关键……”反正那是刘地的,這裡沒人心疼,瑰儿小心地指着刘地,“他又喝醉了?” 点点头,心想這些人是怎么回事,就算用膝盖也可以判断出刘地现在喝醉了吧。 “他是不是去和一群水缸妖怪喝酒了?”瑰儿又提出一個在心裡憋了好几天的疑问。 “他是和我喝酒——谁是水缸!”反应過来,不满地大声道,“喂,山鬼,别以为你比我瘦就可以叫我水缸!” “我身材本来就比你好!”瑰儿得意地抬起头。她的面孔是变幻的,身材可是天生的,在谁更漂亮的問題上,她和人类女子一样寸步不让。 “反正是变出来的!”对自己也很有自信。 “你才是变的!” “你……” “停!停!停!”林睿一下子跳到她们之间,“我還要去上学,沒空听你们吵架!你只要告诉我,刘地到底是怎么喝醉的就行了。”他怀疑地看着——多疑正是狐狸的天性。 “他跟我喝酒喝醉了啊。”這群妖怪怎么纠缠不清?连這么显而易见的問題也要一问再问。 大家异口同声道:“你?!”眼前這個女子仅仅是面颊泛红而已,說是她喝酒灌醉了刘地,可信度确实低了一点。 “你们一共多少人?” “是不是你喝水他喝酒?這样赢刘地也很难了。” “你在他酒裡下了药吧?” “刘地……是不是生病了?” 大家七嘴八舌,连周影都不信可以灌醉刘地,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你们真奇怪,”觉得這些妖怪大概是脑子有問題,心裡有些毛毛的,决定走为上策。她恋恋不舍地看看刘地手上的戒指,心想:這個一定够回去的车钱。可怜,又要走回去了,自己当初怎么不学着飞呢?后悔啊,会飞可以省好多钱呢。 瑰儿顺着的目光,看到刘地手上的戒指,嘟起嘴說:“虽然你拿刘地的东西我沒有意见,可你不是真的要把他洗劫一空吧。” “我才沒有那么贪心,我走回去就是了!”转身就走。 周影忽然站起来:“我送你。”說着拿起了外衣。 “真的?我可不给钱!”不相信這個妖怪這么好心。 “嗯。”周影率先走出门去。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出门去。 “喂,真的是個女人喝赢了刘地!”林睿捅捅火儿。 “是啊,是啊。”火儿的眼珠都快蹦出来了,只知道机械地点着头。 “就算她是泉先也太夸张了。”林睿感叹着,“果然天外有天,妖外有妖啊……” “是啊,是啊。”火儿還沒回過神来。 “我去上学了。等我回来,咱们要好好庆祝一下!哈哈,刘地输给了女人!我要把鬼使全派出去向大家宣传!哈哈,输给女人!”林睿兴高采烈地从窗口裡飞了出去。 “我也去宣传!”火儿终于清醒了過来,紧跟着林睿冲出了窗口,心裡发誓一定要让城裡所有的妖怪都知道這個好消息。 瑰儿觉得周影会主动去送女性有点奇怪,侧着头想了一阵子,然后耸耸肩,去照顾醉成一团烂泥的刘地了。 ※※※“原来你是出租车司机啊,我的运气真好。”坐上车,一個劲奉承周影,“你是好心肠的妖怪,一定会生意兴隆的。你、你为什么开计价器?!我可沒有钱啊!你說了不用我给钱的!”见周影按下了计价器,拉开车门就想往外跳。 “习惯了。”周影连忙把计价器关上,生怕她就那么从飞驶的车上跳出去,這会把周围的人类吓坏的。 “吓死我了……”吐口气靠回座位,一会又好奇地问道,“开出租车挣钱多不多?多的话我也去弄辆来开。” “不多。” “不多就算了。” 周影一直保持着沉默,照說的向海边开去,当车拐上了环城高速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道:“刘地是自己喝醉的?” 有些奇怪,道:“当然啊,我又沒逼他喝。” “你是谁?”周影加重了语气。 “我叫啊——对了,我沒向你自我介绍過自己,失礼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周影。” 指着他恍然大悟地叫起来:“哦,你就是周影,刘地喝醉了后說過他自己沒有家,要送就送他去你家。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对吧?” 周影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盯着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刘地他从来不会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醉倒,更不說出‘最好的朋友’這样的话来!說,你有什么目的,对他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他沒說‘最好的朋友’這句,是我猜的。”被他看得心中发毛,颤抖着向座位裡缩了缩,结结巴巴地說,“酒是他請我喝的,我真的只拿了他的手表……呜呜呜,大不了我给你车钱,你别吃我……”她越想越害怕,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周影看着她,想分辨她是真害怕還是装出来的。 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脑海裡浮现出坐出租车的单身女子被司机吃掉的画面,心想自己還有好多梦想沒有实现,连恋爱都沒有谈過呢,不能就這么被吃掉啊……她偷眼四瞄,见离海已经不远,趁周影不备突然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等周影停车下来,她已经跑到了海边,接着纵身跃了进去。周影只看见水花一闪,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海裡。 周影眉头紧锁,盯着大海看了一阵子,不解地摇了摇头。 ※※※“我又醉了?”這次刘地沒有大呼小叫,淡淡地问周影。 “嗯。” “那個泉先好酒量!”刘地边說边竖起大拇指。 “你居然也会喝醉。” “我的一世英名啊……”刘地答非所问,懒洋洋地躺回到沙发上,看他的神情倒不是怎么在乎。 “那個泉先沒有做什么吧?” “她能对我做什么!哦,她偷了我的手表。”刘地摸摸手腕。 周影觉得刘地很反常,這让他有些不安,所以沒有說话,只是一直盯着刘地看。 刘地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說起来,你好像一点也不受她的影响。” “什么影响?” “她是個泉先啊,让其他生物放松警惕戒备是她们一族的本能,你沒见瑰儿对她那么熟络——瑰儿会和陌生人讨论身材問題嗎?還有火儿,你见過他不打算吃哪個第一次见到的妖怪嗎?连我都不知不觉地在她面前喝醉了,你怎么会一点都沒受到影响?难道因为你的反应慢半拍?真想不通。”刘地摇着手指。 周影张大了嘴,他真不知道泉先有這种能力,喃喃道:“我以为她对你做了什么,所以……” 刘地凑上去满怀期待地问道:“你干了什么?” “把她吓跑了。”周影老老实实地回答。 “沒创意。”刘地失望地摇摇头,跳起来伸了個长长的懒腰,“好久沒喝得這么痛快了。好了,该去干正经事了,告诉瑰儿,我晚上還来吃饭啊。”說着向周影挥挥手,穿過墙壁不见了。 周影又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心想下次见到那個泉先,要向人家道歉才行。 ※※※坐在咖啡馆裡,摆弄着杯子。她不仅喜歡酒,茶、咖啡、果汁她都喜歡喝,只不過能让她自己掏钱来买饮品、不会有任何收入還要等待這么久的,也只有那個人而已。她隔着玻璃窗看见对方,高兴得向他挥起手来。 “对不起泉小姐,我迟到了。”李文柯走過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手上也缠着纱布,见盯着自己的手,他苦笑着解释道,“被人家暗算了。” “又是上次那些人!”气呼呼小地问。她第一次见到李文柯的时候,他就是因为提取工厂排放的污水,正在被七八個人在海滩上围攻,是掀起浪头把那些人卷到海裡去,這才把他救下来。 “不是,這次是另一個工厂的人。”李文柯满不在乎地說,看来他早就习惯這样的事了,“对了,上次拜托你的……” “我带来了。”从身边拿出一個散发着腥气的黑色塑料袋子递给他,“不只有鱼,還有海藻和贝类。”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可是目光中的愤怒還是无法完全掩盖住。 李文柯打开袋子,看了一眼裡面那些畸形的生物,深吸了口气,兴奋地說:“這下有证据告那些垃圾了!他们一直說自己的工厂沒有污染环境,那這些海洋生物怎么变成這样的。在這些证据面前,看他们還有什么话說。” “会让他们的工厂停工嗎?”关切地问。 “可能不行……”李文柯思索着說道,“但是至少可以让他们不再排放超标的污水。” “超标……”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人类的标准永远不可能和其他生物一样啊。 “对了,你的酬劳。”李文柯掏出钱来,虽然认识不久,但他已经知道是個很喜歡钱的人,“谢谢你为我們找到這些,這可是帮了我們的大忙。”這是她第二次了从海裡找到受污染的动植物标本回来,为了這些可以阻止那些工厂污染大海的证据,他甚至愿意付自己的全部。 摇摇头。 “你不是很需要钱嗎?” 眯着眼睛笑:“有事再找我啊,我走了。”也不管李文柯多么诧异,摆摆手径直走了。“如果人类都像你,也许我就不用整天忙着挣钱了……好久沒有出去旅游了,真想去看企鹅和袋鼠啊……”她伸了伸懒腰,想起家裡還有“旅行团”的人在等着呢,哪裡有時間想别的事啊。她還是沒舍得坐车,顺着大街溜达着向海边走去。 ※※※蹦蹦跳跳地走在大街上,恰巧碰见了出门购物的瑰儿。瑰儿請她回家喝茶,一听有免費的茶喝,马上就跟着瑰儿去了。 瑰儿给客人端上一杯茶,然后道:“周影要向你道歉。” “周影!不用了,不用了。”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千万别让他看见我。他太可怕了,我到昨天還做噩梦被他吃呢!” 凭着天生的能力,遇上的妖怪对她都不错,虽然這种能力对人类无效,但因为她的样子美丽动人,所以遇见的人类对她也很好。周影那种恶形恶状是她平生第一次看见,现在想起来還会发抖。她不禁心想,刘地那么和气大方,怎么会有這样的朋友?对了,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刘地呢?他請客好大方啊…… “周影吃素!”瑰儿毫不客气地反驳她,她最听不得人家說周影坏话。 “反正我怕他怕得要死,我不要他道歉,别让他看见我就好了。”勇于承认自己的胆小。 瑰儿耸耸肩,這還是第一次有妖怪不怕刘地怕周影的。 “谢谢你的茶,我要走了。”盘算着下一步去哪裡弄钱,起身向瑰儿告辞,“還得找地方赚钱去呢!” 瑰儿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缺钱呀?” “是啊,我看中了一样东西,要很多钱才买的起。”說着,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来世界上還有和周影一样靠工作挣钱的妖怪。”瑰儿看着消失在人流中,疑惑地想着。 刘地向周影做了個手势,两人一個显出原形,一個化作青烟,从面前的高墙中穿了過去。高墙裡面是一個宽阔的大院子,生满了蔓草和杂树,一條被乱草和灰尘掩埋起来了的小径曲曲折折地通向一座三层的西洋式小楼。周影和刘地一前一后,向那座小楼走了過去。 欧式风格十足的小楼门口两边,却不伦不类地摆了两尊石狮子。刘地看了那雕工精巧、气势雄伟的狮子一眼,叹了口气:“早知道带你们家火儿一起来。” “他和林睿還有好多妖怪一起,庆祝你被女人打败了的事去了。”周影如实告诉他。 “最好别让我知道谁和他们一起去的!”刘地咬着牙诅咒一声,然后向周影摆摆手,示意他后退,自己则向前走去,在离石狮子七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捏了個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与此同时,两只石狮子眼中亮起红光,尾动爪抬,摆出跃跃欲扑的姿态。 一條人影忽然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直扑刘地背心,在同一瞬间,两只石狮也狂吼一声向刘地扑来。刘地双手一合,只见地面震动,土石翻起,将石狮子团团包住。石狮向前冲的力量虽大,但還是经不住泥土源源不断地包上来,终于在距离刘地不到半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动弹。刘地手指一划,脚下的地面上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两只不能动弹的石狮落了下去。 刘地弹一下指,地面合拢,土石归位,连那几块残破不堪的青石板也回到了原处,一点也看不出刚才這块地面上有過那样巨大的变化。 刘地回過头,看到周影正收回影刀,脚下是一只六爪妖怪身首两分的尸体。 “周影站在我身后的时候偷袭我,你真是沒有脑子。”刘地对着尸体抿抿嘴,抬步走上台阶,伸手推开了大门。 屋子裡和庭院中一样,一派脏乱萧索的样子。残破的家具上积满了灰尘,斑驳的墙上霉痕处处,残破的吊灯挂在塌落了一半的天花板上晃悠着,到处都挂满了蜘蛛網,窗户上厚厚的布帘虽然已经变了色,却依旧严严实实,使得屋子裡几乎沒有什么光线,显得鬼气森森的。周围摆着几尊惨白的西式石膏塑像,和墙上油画中的人物一起冷冷地看着外来客。 “噗嗤!”刘地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脚踢开横在脚下的破椅子,“老王头,你要改行当吸血鬼呀,把屋子弄成這样。” “呵呵,现在不是流行這個嗎?我還不算老,赶赶潮流嘛。”随着苍老的笑声,屋子渐渐变成了传统的中国厅房,三进三间,正堂外還有一座小园林。堂上的八仙桌边坐着一個身穿花T恤、左手扶龙头拐、右手执旱烟袋的老者,热情地招呼道:“刘小子,周贤侄,来裡面坐。老婆子,上可乐。” 一個浓妆艳抹的金发女郎从后堂走出来,一只手提着低胸晚礼服的长摆,一只手托着放了两罐可乐的红木镶银托盘,给刘地和周影上了饮料,還向刘地抛個媚眼。 刘地向她竖竖大拇指:“大娘,你這個新造型不错。” “奴家才九百岁,别在那裡大娘长大娘短的,折煞奴家了。”女郎莺啼燕语地娇嗔一句,坐在了老者膝上,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周影假装喝水,用瓶子挡住脸。每次看见這对木妖夫妻,他都会全身发冷,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這個王老头几百年前曾与周筥有過一面之缘,知道了周影与周筥的关系后,就以长辈倚老卖老起来。周影這样的老实人也不会和他争执计较,只是每次遇见他们夫妻就远远躲开——要不是现在出了事,周影也不会到他们家裡来。 刘地把饮料喝光,随手把瓶子捏扁,接着进入正题:“他们困住你们多久了?” 王老头收起了嬉笑,正色說:“十九天了……你再不发现,我們两口子就……” “十九天?胆子真不小!”刘地一拍桌子,“你向他们招了沒!” “沒有,我要是說出来了,早被他们灭口了,還能在這裡和你說话嗎?” “沒有就好。”刘地站起来向外走,“這裡是你们俩住了上百年的地方,他们一时进不来。你们别妄动,外面的事交给我們吧。” “当然,当然。”见刘地把事揽過去,王老头喜滋滋地送他们到门外,“我們家裡储存的东西再用個十年八载沒問題,等你们的好消息,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那個’可能被他们拿去了。” “什么‘那個’?” “就是跟他们要的东西很像的……那個……”王老头见刘地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小了下去。 “你胆子比他们還大!”刘地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我沒办法啊,当时他们已经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了,不先骗過他们我們就沒命了,只有‘那個’跟它很像啊……” 刘地放开了他,恶狠狠地說道:“我先去找他们,回头找你算账!”和周影一前一后走了。王老头抹把汗,和妻子对视着,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他们到底要抢什么?”瑰儿一边给刘地和周影摆吃的东西,一边问,“他们是从北边過来的嗎?這样大张旗鼓,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裡了,难道他们要向立新市的全体妖怪宣战不成?” 刘地抓過一把点心塞进嘴裡,含糊不清地說:“他们住的地方是個人类的工业城市,环境污染得厉害,连妖怪们都快住不下去了。也不知他们从哪裡打听到我們這裡有清净宝珠,就想要抢到他们那裡去。” “那怎么行!”瑰儿忍不住尖叫起来,“王老头沒交出去吧?”住在人类中的妖怪们最难忍受的就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各种污染,立新市因为王老头有一颗“清净宝珠”,可以不时清洁一下水和空气,所以妖怪们住得還算舒服,万一被外来的妖怪抢了去,立新市的妖怪们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用别的东西骗過去了……”对于王老头用自己的东西骗对方這件事,刘地還有点耿耿于怀,“清净宝珠应该還在王老头手中,可那些妖怪依旧团团包围着王老头家,估计他们也不信。而且除了王老头,别的妖怪也不能使用那颗宝珠,所以我猜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连王老头一起掳走。” “那怎么行!”瑰儿只会說這句话了,“我去把火儿叫回来,再把小赤小纹找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不用。”刘地抬手制止她嚷嚷下去,“他们是有备而来,這次围困了王老头半個多月,而我們竟然這两天才知道,可见他们平时隐藏得很好。如果我們乱成一团,反而对他们有利。我和周影两個去找他们下落,另外再去請南羽去护住王老头的家,這样就够了。” 一直沉默的周影忽然說:“瑰儿,你平时出入小心些,我怕他们有更大的举动。” 瑰儿正为南羽可以帮上忙自己却沒什么用而懊恼,听到周影关心的话,立刻又高兴起来,哼着歌去收拾桌子了。 刘地坐在桌子上,和周影面对面坐着,手中把玩着一個桔子,轻描淡写地說:“他们偷走了我的东西,我要自己教训他们,才不用一大群人去帮倒忙呢。” 周影点点头表示明白。 “强龙压不压的過地头蛇呢……”刘地眯着眼笑着,抓着下巴看着周影,“自古以来都是這样的,对吧?”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着,身边跟着一名男子。這名男子中等身材,容貌平凡,跟在美丽娇媚的身后,几乎沒有什么视线会落在他身上。他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目光中闪动着和外表不相衬的光芒。 “這裡是热闹的商业街,商店最多,走到头就是一個大广场——那裡原来住着一個槐树精,不過现在她出门旅行了。”正在充当导游的角色,“如果你喜歡吃人类的食物,东边有條美食街;如果你喜歡吃人,西边不远就是‘红灯区’,那裡捕食最容易。”她尽心地讲解着,似乎沒注意她的顾客根本沒在听。 “這家店的衣服款式很新,但也很贵;那边那家做裙子的手艺不错,当然比不上我。”对這座城市,比较了解的也只是商业区附近,对于旅游景点,名胜古迹却是一无所知,因此她只好带着這個自称白书天的“顾客”一個劲地在商业街上转悠,同时心中暗暗祈祷对方千万不要提出购物之外的旅游项目,自己已经装到口袋裡的服务费可不想再拿出来。 “对了。”忽然远远地看到了瑰儿,灵机一动,对自己的顾客大声說道,“前面是我們立新市的奇景之一,一位住在城市裡的山鬼。全世界只此一位,别处看不到噢!” “山鬼?”白书天喃喃自语。喋喋不休地說了一上午,這是他惟一听见的一個词。 “我认识她,也可以介绍你认识她。不過她变的外表一点也不漂亮,你想看她的真面目就难了。” “我們回去。”白书天转身就走。 “啊?”急忙跟上去,還在不停地唠叨着,“是你自己要回去的,不是我服务不好,酬劳我是不会退的!” 白书天根本不理她,心中思索着:山鬼是山林之“神”,为什么出现在城市中?难道和清净宝珠有什么关系?也许那個老头只是個幌子,這個山鬼才是关键……回去和大家仔细商量一下吧。他扫了一眼,心想幸亏有了這個泉先,大家才可以隐藏起来伺机而动,真沒想到,這個妖怪竟然像人一样喜歡钱,只要给了她钱,她就连半点怀疑都沒有。 “走這边。”忽然拉着他转向另一個方向,见白书天诧异地看自己,低声說道,“你不希望撞见這城市裡的妖怪们吧,刚才有個妖怪在前边走。” “你……知道了什么?”白书天声音阴沉下来。 “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来寻仇也好,来生事也好,统统与我无关。你說你们是来旅游的,我就当你们是来旅游的——陆上妖怪的纠纷不关我們水族的事。对了,今天的食宿费一位一千二,你要付现金哦。” 白书天冷笑一声。他這才明白,這個看起来眼裡只有钱的其实心裡明白得很。不過,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来這裡的目的,大概会后悔莫及吧。 ※※※“嗨,刘地!刘地!”一眼在人群中看见刘地,挥动着手臂大叫起来,“刘地,我是啊,還记不记得我!”看着刘地向自己走過来,她高兴地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好像生怕他会跑掉,“你在忙什么呀?要去哪裡呀?” “闲逛,沒什么事。”刘地摇摇摆摆地走着,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哦,我也沒什么事。”一边說,一边不停地瞄着路边的酒馆。 刘地斜眼看着她:“要不要再請你喝酒?” “要!好,好!”叫他的目的就是這個。 “哈哈哈,难得遇见個旗鼓相当的对手,一定要喝個痛快!”刘地這几天的寻找并不顺利。按照王老头的說法,对方来的人手肯定不少,可是不知为什么這几天竟一個都沒找到。 对方一上来就对王老头下了手,而且围住了他的家不让他和外界通消息,可见是经過了周详的计划才行动的。一天找不到他们,自己提着的心就一天放不下来。“烦心的事不想了!上酒,上酒,咱们一醉方休!”刘地在酒店裡坐下,拍着桌子叫了起来。 “不要喝醉了……”嘟起嘴,“你那么重,坐车還要花钱……” “我会连败给你三次么?”刘地怒气冲冲地看着她,“這次肯定是你醉!” “你不用生气啊,我是說我很怕那個周影,万一送你回去的时候再遇见他怎么办?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吃了我。” “那和我理解的有什么错?你還是认为我会喝醉!” 不明白他为什么這么生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服务生,再上十瓶酒,全开了!”刘地卷起了袖子。 “好啊,好啊。”用力点头,一边舔着嘴唇。 ※※※“快来啊,狐狸!快来看啊!”一见拎着刘地进来,火儿立刻怪叫着冲了上去,不出十秒,林睿一阵风似的蹿了进来,和火儿一起用充满崇拜的眼神盯着,弄得很不自在。眼前這可是個专吃妖怪的必方啊,而且据說他還是那個可怕周影的“养子”,她不禁害怕起来,急忙躲到了瑰儿身后。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火儿用翅膀拍着肩,“我崇拜你。” “来,签個名,签個名。”林睿也拿了纸笔在旁边起哄。 不安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俩要干什么。 “不要這么小气,介绍介绍收拾刘地的经验嘛!” “对啊,对啊!你下了什么药把他弄這样的?”林睿還是不太信真的是喝酒把刘地灌醉的。 “喝酒。”觉得眼前的必方和九尾狐一定跟刘地有深仇大恨,而刘地是自己的“酒友”……想到這裡,她回答得更加小心了。 “怎么個喝法,你喝一口他喝一瓶還是你喝水他喝酒?或者,你用了什么法术?” “为什么酒给他喝,让我喝水啊!”大为不满。 火儿和林睿对這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她真的是喝酒把刘地灌醉的!”再打量一次,他们不禁怀疑這個女子该不会根本不是泉先,而是水库变成的妖怪吧? 瑰儿见還不說要离开,而是一直看着自己,忍不住问:“你不是又想要车钱吧?” “不用不用,我把他的金笔给那個司机了。”說得很客气。刘地的名牌钢笔价值上千元,看来用别人的钱物的时候還是挺大方的。 瑰儿有些心疼,說道:“我看我给你個电话号码,下次你直接叫周影過去接他吧……” “不!”怪叫一声,用力摇着头,“死也不要他的号码,死也不要!他会吃了我的!”看来她对周影是怕到骨子裡去了。 “她在說谁?”火儿好奇地问,心想這個泉先连刘地都能赢,還会怕谁? “周影。”瑰儿如实回答。 “哈哈哈哈……”火儿和林睿双双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怕周影,哈哈哈哈,她怕周影,哈哈哈哈……” “他就是很可怕。”嘟哝着。 泉先一族不能使用强大的法术,他们之所以能和其他妖怪和平共处,完全是因为他们具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只要他们不对对方怀有敌意,不管多么强大的对手都无法起伤害他们的念头,甚至无法不信任他们。 周影是遇见的第一個(也许是這世界上惟一的一個)不受這种能力干擾的妖怪,這让沒有什么自卫能力的十分不安。她从来沒想過世界上会有這种事情发生,也不知该怎么防范,只好拼命躲着周影了。 “糟了!”跳起来,想到躲着周影她才反应過来,自己现在就在周影家裡啊!意识到這件事之后,她拔腿就要往外跑。 林睿慢悠悠地說:“周影现在不会回来的,他去南羽那裡了。你出门坐车的时候,說不定正好碰到他回来,就可以坐到他的车了。” 使劲摇头:“我不坐车,走回去就行了。” “别吓唬人家。”瑰儿白了林睿一眼,“你放心坐车好了,城裡有好几万辆出租车呢,不会那么巧的。” “我自己从来不坐车,太浪费钱了。”笑眯眯地回答。 瑰儿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缺钱花啊?” “是啊,我不是說過我要攒钱买东西嗎,還差很多啊,所以要节省。”她挥着手表示决心。 “還差多少?也许我們可以帮忙。”瑰儿好心地问。 “对,你教训了刘地,我們帮你。”林睿和火儿也支持。 “那我给你看一下啊。”神神秘秘地說着,然后从口袋裡拿出一個存折来,紧紧捏在手裡,小心翼翼地打开给瑰儿看。 “一亿五千三百二十万六千六百五十元……”瑰儿头脑一晕向后倒去。 火儿慌忙从后面用翅膀撑住瑰儿,心裡却在盘算着:“這么多钱的话,可以卖多少故事书和零食?”他打量着,心想這個泉先连飞都不会,从她那裡抢东西应该不难,可是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沒法向他动手。 “你這么有钱为什么還要到处弄钱?”瑰儿难以相信地指着。 “我要买的东西很贵啊,還差好多呢……”說着,小心翼翼地把存折收起来。 “你想买航天飞机嗎,還是航空母舰?”火儿对這两样东西很好奇,满心希望地问。 “才不是呢。我要买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东西。”得意地說。 “到底是什么呀?這么多钱了還差好多?”瑰儿崇拜地看着——她应该是立新市最有钱的妖怪了。 “不告诉你们,免得你们跟我抢着买。”准备离开,火儿和林睿夹道欢送。 “喂,站住……”一個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大家身后传来,“别想逃走……”刘地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滚下来,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一步步向走来,浑身散发着扑鼻的酒气。 “输了想杀人灭口了。”林睿小声对火儿說。 刘地醉眼朦胧地走過去,伸手搭住了的肩,嬉皮笑脸地說道:“不错,第一次遇见像你這样的女子,有酒量,合我的胃口,怎么样,成沒成亲啊?成了也沒关系,甩了他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沒成過亲。” “那更好办,我們现在就是情侣了。”刘地笑的十二分的不怀好意。 “不是杀人灭口,他是想摧残人家的心灵。”林睿离开收回自己刚才的话,接着提出了一個新的设想。 “人家怎么可能看上他。”火儿不屑地說。在他心目中女妖怪分为两等:讨他喜歡的和不讨他喜歡的,讨他喜歡的当然是瑰儿、南羽,她们有一個共同点,就是喜歡周影(别小看火儿,他看的言情片可多了),另一种他不喜歡的则几乎都是喜歡刘地。他是挺喜歡這個泉先的,所以理所当然认为她不可能喜歡刘地,应该去喜歡周影才对。 火儿正在盘算着,就听见泉先說:“反正也沒有结婚,沒有情人,做你的女朋友……也不是不行。”一下子从空中跌到了林睿头上。 刘地亲密地搂住的肩,一副“我知道你会答应”的得意样。 “不過男朋友应该送定情信物给我才对吧?你拿来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做你女朋友。”說。 “你要什么,我买给你!”刘地拍着胸口保证。 “真的?”笑得比阳光還灿烂,拉着刘地跑了出去。 火儿好不容易站起来,望着的背影,坚难地說:“她疯了……” 瑰儿若无其事,悠然自得地說:“放心好了,她要的东西刘地肯定买不起,你们沒看见嗎?一亿多都還差得远。” ※※※下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平静的海面上,天空中不时掠過一两只海鸟。 在礁石上跳来跳去,一直跑到海边,刘地紧跟在她后面。 “会飞真好,一下子就到家了。”喜歡滋滋地称赞。 “你自己为什么不学?”刘地想不到除了瑰儿竟還有不会飞的妖怪——就连瑰儿還会扑腾几下子,飞個十几米远呢。 “我是水族,学不会。”說得理直气壮。 “龙也是水族,你见過不会飞的龙嗎?” “龙?你也……”差点說走了嘴,马上改口說,“已经到了,你說你会买给我,对嗎?” “当然!”刘地东张西望,“你要买什么?渔船?游艇?還是快艇?” “当然不是,我要船来干什么用?”伸开手臂画了個圈,“就是這個……” 刘地莫名其妙:“哪個?” 指着前方:“往前看!” 刘地還是沒看到什么,疑惑道:“海水?沒别的了。” “你以为我想要什么?”睁大了眼,“就是這個就是這個,你送给我,我就做你女朋友!” “海水?”刘地作了個捧水的手势。 “海!” “海?”刘地有点明白了,“国有资产你也想霸占!要判刑的!” “我花钱买东西有什么不对!” “這种东西不能买卖吧……你以为人类会卖嗎?” “当然能!”指着远处,大声說道,“那边就是被‘买’下来成了海水浴场的,那边被‘买’了去做珍珠养殖场,那边有家工厂,整天排放污水,他们也出了钱——人类社会有什么用钱买不到?” “你攒了這么多钱,是要用来买這些的?” 毫不犹豫地說:“对啊,這裡是我生长的故乡,一旦我把這裡买下来,马上就把人类全赶走!” 刘地好心提醒她:“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就算你有钱,人类也不一定卖的。” “嘿嘿,我早打听明白了,人类的国家是由一部分人說了算的,只要他们說可以就行了。”胸有成竹。 “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让那些人类改变政策?”刘地惊异于她大胆的设想,“法术的话,人类的法师们不会坐视不管的;武力的话,你会用武力嗎?难道……你要用美人计?” “我给他们钱。”自信地說。 “钱的话……”刘地抓着下巴,心想這倒是個可行的主意。如果是为了钱的话,人类是会做很多不该做的事的。 “他们开工厂是为了钱,开海水浴场是为了钱,开珍珠养殖场是为了钱……我给他们钱一定也可以做到让他们卖海。”握着拳头說,“到时候這片海就改名叫泉先海,我的族人就会回来了。” “小心,如果人类知道了你是妖怪,恐怕马上就会毁约……对了,你的族人都不在這裡了嗎?” “开了海水浴场后走了一半,开了养殖场后走了一半,开了工厂后,剩下的几個也走了。现在,這裡只剩下我了。”在礁石上迎着风坐下来,托着腮說。 “你们泉先一族很少和人类或者陆上的妖怪来往,我在這裡住這么久了,也只看见過你一個,住处被人类打扰了马上搬走也像你们会做的事。那么,你为什么留下来了呢?” “我为什么要走,這裡是我的家!”气呼呼地說。 刘地坐在她旁边,微笑道:“看来你也是個族中的怪物。” 奇怪地反问道:“我‘也’是族中的怪物?” “還有我啊,我从来不住地下;瑰儿啊,她宁愿不修炼也不回山裡去,因为那裡沒有浴室和明星;南羽啊,从来不吸活物的血的……立新市的怪物還真不少。” “呵呵,你也算怪物?我觉得你這個人很好啊。” “因为你也是怪物,才会看我特别顺眼啊!” “呵呵,說的也是。” “看来我們成不了情人了——我买不起這片海啊……這样,我們以后做個酒友吧!” “酒友!你会常常請喝酒!好,好!”伸出手,“一言为定!”刘地和她连击三掌,然后一起大笑起来。 “哎,酒友,我跟你說。”要回海裡去时,刘地又叫住了她,“最近要小心陌生妖怪啊。” “我知道,我知道。”随口答应着跃入了海中,却半点也沒把這话放在心上,因为她认为不管什么妖怪都不会伤害自己——除了那個周影。 刘地含笑看着她消失,自言自语地說:“只剩下水裡了……” 白书天拿着一颗光芒流转的大珠子,反复打量了一阵子,叹口气說:“還是看不出什么端倪。”說着递给了身边一個男子,“你最擅长使用法宝了,再仔细看一次,這到底是不是清净宝珠。” 男子摇摇头:“根本沒什么奇特之处,這就是一颗普通的夜明珠。” “也许那個老家伙骗了我們。” “当时我們太大意了,问出东西的下落就只防着他逃走,却沒想到他会把房子封起来。” 白书天恨恨地說:“也许是他捣了鬼,也许是這颗珠子只有他可以用。无论如何,咱们先围住他的屋子,看看他可以撑多久!” 他们這群妖怪正围坐在海底的一艘沉船中。船舱裡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摆着桌椅茶具,而且一点水都沒有。海水被某种力量挡在了船外,荡漾着层层的水波。光线从海面射下来,朦朦胧胧地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海底的珊瑚丛、鱼群、各色的贝壳和摇曳的水草,如梦如幻的景色让人仿佛置身在一座华丽的水晶宫中一样。 這裡原本是泉先一族的住处,后来他们纷纷离开了人间界,這裡就只剩下自己了。這次她为了接待白书天他们這個“旅行团”,就把他们安置在了這裡。 這個地方不但隐秘,而且深在海底,陆地上的妖怪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這裡来。這几天白书天他们虽然足不出户,但只要每天费用到手,就一句都不多问。 白书天暗中打听清楚立新市的清净宝珠是在一個名叫“王老头”的妖怪手中后,立刻带着手下趁其不备包围了王老头的住处,并且抓住了那对夫妻。王老头为求活命,马上就說出了宝珠藏在何处。白书天几经磨难从一座古墓中拿到了宝珠,却发现它和一颗普通夜明珠一样,根本沒有什么法力。后来他从口中知道清净宝珠只有王老头可以使用后,又打算回去准备把他们夫妻一起掳走。 之前为了不让王老头夫妻去向立新市其他妖怪求助,白书天安排了手下日夜监视他们的住处,让王老头一步也沒能走出家门。可是他们却沒想到,王老头夫妻用了自己的全部法力封住了房子,使他们再也沒法进去。沒法抓到王老头就沒法知道這颗珠子是真是假,白书天他们只好围住王老头家,和他這样耗上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白书天他们也就越来越心焦。现在他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最害怕的就是被拖延下来。万一被這裡的妖怪们知道了,事情就会功亏一篑。而且住在這裡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她也是立新市的妖怪,一旦知道了他们的真实目的,她肯定会立刻反過来对付他们。 白书天和大伙商量了好一阵子,终究也沒得出什么结论,大家各执己见,乱成了一团。 白书天领导這些妖怪靠的是自己强大的实力,却并沒有什么出色的领导才能,甚至還不如刘地会软硬兼施,能让别的妖怪从心裡害怕。事情发展到這裡,他既想不出什么好的计划,也约束不了众人的口舌,心裡不由烦起来,越听他们吵闹越难忍受,几乎就要发作出来。 “白先生、白先生!”一個妖怪叫着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不会避水法,硬是潜水冲了下来,全身湿淋淋地滴着水,踉踉跄跄地扑到了白书天面前,抓住白书天的手臂叫道,“白先生,不好了!那座房子被立新市的妖怪闯进去,庄兄弟和那对石狮子全被……” “什么!”白书天一下子站起来,“对方有多少?” “两個。” “只有两個?” “是两個,一個地狼,另一個……另一個看不出来……”周影毫无预兆突然出手时那既快又狠的一刀,比地狼强大的法术留给這個妖怪的印像更深,但他却分辨不出周影是什么种族的妖怪。 “立新市的妖怪们开始行动了。”听完他的述說,白书天握紧了拳。 “那個地狼应该是刘地,立新市的地头蛇,在這裡說一不二的恶霸。”一個负责出去打听消息的妖怪說,“另一個的话……刘地肯在战斗时把后背放心对着的妖怪只有一個——周影,一個影魅。” “影魅?那种低级的东西也算妖怪?”立刻有妖怪笑出声来。 “他大概是個异数,据說有几百年道行了。记得我上次說過這裡有只必方吧,他就是這個影魅的养子,比刘地還横行霸道三分,這個影魅也不能小瞧,好像他家裡還养了一只九尾狐和一個山鬼呢。” “必方、九尾狐、山鬼……听起来這個影魅像個饲养员。不管他本身的力量怎样,只他养的這些妖物也挺吓人的。” “白先生,您看我們能不能先回去,从长计议?”有的妖怪听到這裡有必方、九尾狐、山鬼之后,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立刻有人反驳道:“懦夫!到了這一步了,我們怎么可以逃跑!” 一個年长的妖怪耐心地說道:“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只会逞英雄有什么用,意气用事反而会坏了大事。白先生,我也觉得不如我們先把這颗宝珠带回去,一来可以慢慢研究它的用处,二来休整一下,等這裡的妖怪警惕放松了,我們再卷土重来。” 白书天知道這個建议很有道理,但他是個直性子又死要面子的人,实在不愿意只带一颗不知真伪的珠子回去,所以沉吟着沒有說话。這时其他妖怪又乱糟糟地争论起来,其中几個老成一些的都望着白书天,等他下命令,却不知道他自己心裡也是在举棋不定。 “大家别吵了,那個泉先回来了。”一個妖怪叫了出来。大家看向船外,果然见摇头摆尾地从海面上游了下来,似乎還在哼着歌。她在水中的速度之快无“鱼”能及,不一会就到了船舱门口,轻轻飘了进来。 “白先生,许先生,王小姐,田先生……”笑盈盈地打着招呼,也亏她只听了一次就把這么多妖怪的姓名(当然大多是假的)记得清清楚楚,一個也沒有叫错。她拿出一张收据,双手递给白书天,笑眯眯地等着他看清楚。 “這是今天的费用。”白书天马上掏出二万元递過去。 “谢谢惠顾。”笑得都快看不见眼睛了。這個“旅行团”的钱真好赚啊,這让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白先生,您今天想吃点什么?要不要我陪你们去看看海景,游游海沟,沉船探宝什么的?”她是因为钱挣得太容易,有些過意不去,所以才殷勤几句,但在别人眼中看来,她围着白书天“先生”长“先生”短的,就有了别的意味在裡面。 “哼。”两個爱慕白书天的女子同时冷冷地哼了一声。白书天一向冷傲自负,对于女性向来不屑一顾,這两個女妖怪在他身边献媚讨好、你争我斗了上百年,白书天连個笑脸都沒给過她们,所以谁都不信這個贪财、无脑、风骚、讨厌的泉先会让他动心。 今天心情很好,一来收入不错,二来和刘地這個酒友聊得开心,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所以她的话也多起来,虽然周围根本沒人在听,她還是說個不休:“前面有個珊瑚群很漂亮,南边有條沉船是明朝时候的,在东边那個礁石群裡有上古时候龙斗的遗迹……” 白书天皱着眉头看着這個泉先,实在有点受不了這种贪钱财又喋喋不休的女人,正想制止她,脑子裡忽然灵光一现,生出了一個念头。 正在吹嘘着海面上的夕阳看来多么好看,白书天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跟你去看。” “什么?”被打断了话头,眨着眼看着他。 “我們去海面吧。” 不会吧,夕阳有什么好看的?早知道自己不多嘴就好了,這下得付出额外的劳动了。心中叹息起来,不過脸上還是带着一副甜美的笑容:“那么請排好队,我召鲨鱼群来载大家上去,時間是二十分钟,地点是海面,大家可以听我讲解,也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二十分钟后一定回来集合,我們先对一下表。” “不用了,就我們两個去。”白书天打断了她。 “我們两個?他们不去看?” “我們都是水族,方便些,其他人在這裡等我回来,不可妄动!”說完,他拉着径直出了船舱。 “她,她!”两個女妖见和白书天并肩膀亲密的离去,气得话都說不出来。 ※※※浮上水面之后,和白书天都显出了原形。白书天是一條银白色的蛟龙,在水中翻腾而過,水中的生物们纷纷逃避。甩动着淡粉色的尾巴,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不停地讲解着:“如果现在往這边看的话可以看见一只海龟,哦,它现在游走了,是被您吓跑的……前面的海岛上有一处山崖,人类很喜歡在那裡欣赏落日,如果您喜歡的话……” “可不可以請你帮個忙?”白书天忽然问。 “不可以。”马上回答,一秒钟都沒考虑。 “我付钱。”白书天误会了她的意思,“一万,两万,不,我出一百万,你只要带我去一個地方。”白书天刚才忽然想到,凭借那种奇特的本能,一定可以轻易走进王老头家,這就是他找单独出来的原因。 用尾巴拍着水,一言不发,看着远处的夕阳发呆。 “一千万。”白书天還是想用钱打动。 “你……”舔舔嘴唇,“請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帮你做這种事的,而且……总之請你们离开立新市好嗎?” 白书天愕然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啊。”說,“我今天沒有跟刘地說你们的事,因为他沒有直接地问出来,可是如果他问起来的话,我是不会骗朋友的。你们還是走吧,這样对大家都好。” 白书天沒想到她会认识刘地,不禁吃了一惊,不過他立刻就冷静下来,冷冷地警告道:“别多管闲事!” “谁管你们的事了,是你想利用我才对!”說完,一头扎进水中,翻起几朵水花后不见了。 白书天愣在了水面上,良久之后才长叹了一声,他知道立新市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就這样带走清净宝珠,然后故意在那裡留点线索的话,這裡的妖怪们应该会跟踪到自己的城市去吧?到时候反客为主,或许還有胜算,他這么盘算着,缓缓向回游去。 “砰!” 白书天觉得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听到了一声人类的惊呼:“龙!一條龙!” 這是一條小船,上面沒有点灯,在黑暗中很难被发现,。白书天心中有事,根本沒有注意到,一不留神把它碰翻了。船上的人掉进了水裡,却惊讶地几乎连游泳都忘了,指着白书天大叫着:“龙!龙!龙!活的!” 白书天一甩尾,把那個人从水中击飞上了半空,那人在空中翻滚几圈又重重摔进了水中,顿时昏了過去,一直向海底沉下去。白书天一向不爱吃人,但今天他的心情不好,這個人类刚好在這时出现,理所当然地就成了他的出气筒。见那人還沒“全死”,白书天在海面上一個翻身,猛地潜进水裡,张开大口向他咬了下去,准备一口把他咬成两段。 “住手!” 随着一声惊叫,一條长线飘来拴住了白书天的脖子,把他拉开了半米。白书天一口将一簇珊瑚咬得粉啐,等他吐着粉末抬起头来时,正看见抱着那個人类奋力向海面上游去。 “李文珂,李文珂!”一边游一边呼叫着怀裡的人,对方的回应却只是口中吐出的一串串气泡。在海中遨游对泉先来說是件愉快的事,对于人类却是致命的,很清楚這一点,所以她带着李文珂用最快的速度向上游去。 白书天眯起眼看着的身影,因为她先向自己出手,所以她的特殊能力现在对自己无效了。一個泉先竟然敢向他出手,简直是不知死活!白书天心中的无名火气一下子全爆发出来,晃动身体向扑過去。 蛟龙暴怒,海上顿时波涛汹涌,同时天色骤变,狂风呼啸,乌云翻滚。咬着牙冲开波浪,尽量把李文珂的头托在水面上,让他可以呼吸。她的手臂碰到了李文珂腰上挂的一個小壶,知道,李文珂又是趁着夜色来海上提取水样了。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有种想哭的感觉。 白书天卷起的风浪一波一波地压下来,几道闪电過后,雷声轰鸣,大雨从天而降。在波涛中挣扎着,忽然觉得原本近在咫尺的海岸现在看起来竟然那么远。 “是你先向我挑衅的。”白书天在海面上高高竖起身体,昂着头,挺着身体,阴森森地說。 李文珂的头在手臂中垂了下去。一下子哭了出来:“李文珂,你别死啊!别死啊!你不是要为了這片海去和那個工厂打管司嗎?千万别死啊!”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李文珂身上,根本沒听见白书天的吼叫。她从来沒有這么讨厌過波浪,也从来沒有這么害怕過海上的风暴,手中的李文珂好像越来越重,要拉着她一起坠到海底去似的。 记得很久以前,她看過一個人类的故事,讲的是一個西方的泉先(西方這种地方也有泉先嗎?)为了救一位人类的王子,把自己的尾巴变成了人腿,最后变成了海中的泡沫终于救了对方的事(好像是這样吧?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可是变成腿游得不就更慢了嗎?变成泡沫?呜呜呜……這样连他的人都托不起来,那個故事是骗人的!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他啊?至少先把他送到岸上去,到岸上去。喃喃自语着,拼命地划着水。 白书天看着一会变成人类,一会儿又变成一团泡沫,不知道她在捣什么鬼,但還是在她接近岸边时向她扑了下去。 手一扬,一道银光从她手中向白书天射去。白书天挥爪挡开,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织布的银梭,上面穿着银色的丝线。轻抖手腕,银梭便像长了眼睛一样回转過来,又向白书天射過来。 “有点门道。”白书天随口称赞一句,不過這些雕虫小技在他眼中自然不值一提,指他吐出一口气,便将银梭吹入了海中。 “海如我身,我如海心,疾!”念念有词,猛地向白书天一指。海水突然沸腾,海浪层层叠叠地向白书天扑了上去,转眼间就把白书天庞大的身形卷入了海浪中。使出這個法术之后,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把李文珂抱到岸上,自己也跌倒在了他旁边。“不行,得送他去医院,去医院……”她一边咕哝着一边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白书天从海浪的包围中冲出来,心中的烦躁已经化成了一种竭斯底裡的愤怒。自己身为蛟龙,居然被一只泉先用水系法术困住了数分钟,這简直是此生最大的耻辱!他长吼了一声,挟着疾风和闪电向扑了下来。 這一瞬间,吼叫声和雷击声几乎要撕破天地。 挣扎着抬起头,看见白书天像凝固了一样停在了自己上方。发生了什么事?她甩开挡住视线的头发,這才发现刘地站在自己身前。和一條龙相比,地狼的身躯显得很渺小,但刘地却一只手臂架住了白书天的两條前爪,另一只手托住了白书天的嘴。 “刘地?你怎么在這裡?”难以置信地问。 “我猜就是這样!陆地上找不到,就是在水裡!”就在刘地分神說话的一瞬间,白书天向他放出了一道闪电。 刘地一挥手,地上的沙子升起来形成一道屏障,挡开了白书天的攻击。 白书天和刘地同时念念有词,两個虚空划出的咒符同时飞向对方,在空中撞在一起,把沙滩炸了個大坑。 “带那個人走!”刘地头也不回地吩咐,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白书天,身上气势越来越吓人。 咬着牙抱起李文珂,向前面的公路跑去,她不会飞行,只好寄希望于人类的车辆了。 刘地也知道不会飞,但他现在沒有余力去帮助她。眼前這條龙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让他不得不用全部精神对抗。 白书天身形暴缩,恢复了人形,但他身上的杀机一点也沒有减少,一步步向刘地逼過去,眼睛中像有两团白色的火在跳动。 “如果你能烧得像只必方一样的话,也许我会怕一下。”刘地耸耸肩,接着又装模作样的用手挡着额头看天,“刚才還又打雷又下雨呢,怎么一下子月亮就出来了?這天气也太出奇了——而且還只有這一带這样,不寻常,不寻常。” 白书天皱起了眉头,心裡明白因为自己的鲁莽和急躁,這次行动不得不终止了。刘地话裡的意思很清楚,因为自己的這一闹,立新市的妖怪们很快就会来察看究竟,而且其中還有一只必方。好在清净宝珠還在手中,回去后還可以从长计议,白书天這么想着,举步要走时刘地缓缓伸出手臂拦住了他,两個人冷着脸对峙了片刻,白书天忽然伸手,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双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刘地刺去。刘地向后滑出了数米,躲過這一击,随即挥爪向白书天抓来。 周影脸上一点表情都沒有,木然地看着窗外。瑰儿试图安慰他:“刘地又不是小孩子,他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周影却好像根本沒有听进去,仍旧是一言不发。 瑰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說:“五天了,刘地到底能去哪裡?” 火儿蜷在茶几上打着哈欠:“那個家伙不在多清静啊,你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這次连林睿也沒支持他的观点。 林睿坐在沙发上,手中玩着杯子,皱着眉头說:“会不会是他发现了敌人,被灭口了?” “他会被灭口嗎?”瑰儿反驳。 “谁知道……”林睿咕哝一句,不說话了。 平时别說刘地失踪個五天,就算他失踪五十天,大家也不会担心。可這一次不同,大家都知道他在查找那群外来妖怪的下落,也知道這些外来者存心不良。刘地行事相当谨慎,這次忽然一连五天都沒有声息,让大家不由得担心起来。 沉默了良久,周影忽然說:“我去找他。” “我也去,這么守株待兔不是办法。”林睿也站了起来。 “那我也去好了。”火儿用一种施恩的口气懒洋洋地說,虽然嘴裡不承认,不過他心裡确实也不愿意刘地就這么不见了。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刚打开门,就猛地冲了进来,差点撞进周影怀裡,吓得她尖叫着跳向一旁,总算及时躲开了。周影看她一眼,径直向外走去。 “刘地!刘地和白书天打起来了!”喘了口气叫出来。 “什么?在哪裡?”周影猛地转過身,抓住了的肩膀。 “白书天是谁?” “他在哪裡?”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白书天是别处来的妖怪,他是一條龙!我想……他就是那些想夺清净宝珠的妖怪的首领。”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来。 “他们在哪裡?” “在……”把李文珂送进了人类的医院,李文珂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但一直昏迷着,直到今天上午才清醒過来。一直守在他身边,等知道他沒事了,她总算松了口气以后,這才才想起刘地和白书天的战斗来。她本来以为他们之间早该分出胜负了,心裡還在为刘地捏一把汗,谁知到了海边远远地一看,发现他们两個竟然還在打。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匆匆跑来周影這裡报信了。 “在哪裡?” 周影“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闭上了眼,慌忙說出了一個地址。 不等她說完,周影道了声谢,疾步冲了出去。火儿紧跟在周影后面,林睿叫着:“我也去!”现出原形跳到了火儿的背上,他们飞上天空,一黑一红两团身影转瞬消失在了天边。 “我是帮不上什么忙,那就……”瑰儿自言自语着抓起了电话。 “你要干什么?”好奇地问。 瑰儿自信地冲她笑了笑。 ※※※“白先生已经出去五天了,难道我們就這么一直耗着?” “白先生临走时交待過,在他回来之前,咱们不可妄动!” “那要到什么时候!” 家裡,那群和白书天一起来的妖怪之间又发生了争论,白书天出去了五天四夜毫无消息,和他一起走的泉先也沒有回来,這让让他们十分不安。 “不行,我要去找白先生!” “不能去,你敢不遵守白先生的命令嗎!” “可是……” 妖怪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想出去寻找白书天下落,一派则要遵守白书天“不可妄动”的命令,一直等下去。 “我受不了了!”一直爱慕白书天的那两個女妖怪中的一個忽然叫起来,“我去找他,有什么惩罚我也认了!你们爱来不来!”她冲出了船舱,其他妖怪都沒有动,只有她的情敌追了上去,和她并肩向海面游去。 ※※※刘地和白书天激斗了五天四夜,强大的法术和力量的碰撞几乎将脚下的荒岛几乎夷为平地。现在他们都已经沒有力气再使用法术了,只是逞着一口气肉搏,双方身上都是鲜血淋淋,不知道有多少大小伤口。 一阵激烈的搏斗之后,两人同时退后两步,各自调理着呼吸,嘴上也不闲着。 “地狼,你很厉害啊,竟然和我打成平手。” “当然了,你以为你是龙就了不起啊。” 就在這时,海中跃出两名女子,各执兵器向刘地扑来。 “白先生,我来了!” “敢和先生为敌!受死!” “你们……”看到自己的同伴赶来支援,白书天心中一喜,但他和刘地斗了這么多天,心中不免有些惺惺相惜,不愿意用這种方式杀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阻止她们下杀手,就听“铮,铮”两声脆响,两個女子刺向刘地的兵器都被挡开了。一個面目平凡的男子手中执刀,从空中落下来挡在刘地身前。 “周影,你怎么来了。”這次轮到刘地惊喜了。 “哈,三個食物,其中一個看起来可以吃好几顿!”火儿从空中飞下来,落在周影肩头,林睿从他背上跳下来。 “必方……”白书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眼前這只必方還是只幼兽,倒不是不能战胜的,可是自己现在是筋疲力尽了,只凭己方的两個女妖怪,连眼前的影魅都不一定对付得了,何况還加上必方和九尾狐。 “白先生,白先生!” 随着乱哄哄的喊叫,白书天的同伙匆匆从海中钻了出来。刚才左思右想了半天,他们终于下定决心,一起离开沉船,一直找到了這裡。在火儿“来了好多食物”的欢呼声中,双方虎视眈眈地对峙着,眼看就要开打。 “周影!刘地!”瑰儿的声音传来,大声叫着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大群立新市的妖怪,“我們来帮忙了!” “是谁想夺走我們的清净宝珠!” “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 “和你们拼了!” “打倒强盗!保卫家园!”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立新市的妖怪们大喊大叫着冲過来,人数上立刻占了上风。白书天他们的神色都凝重起来,看来這次不但行动失败,连性命也要丢在這裡了。 立新市的妖怪们看来是在瑰儿的召集下紧急集合的,公务员提着提包,养猪的還拎着饲料,偶像明星脸上画得白一块黑一块——也不知道他原来是在演什么角色,职业流氓嘴裡還叼着烟,开小店的手裡抓着零钱,两個本来在决斗的妖怪其中一個身上還带着另一個的牙印……他们一個個咬牙切齿,眼看着就要向敌人发起进攻。 白书天他们聚在一起,紧张地戒备着,心裡都有了“难道今天要命丧此处”的念头。 ※※※“哈哈哈哈哈哈……”刘地忽然大笑起来,一下在坐在地上,看着大家摇着头笑個不停。双方的妖怪都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瑰儿扯扯火儿,低声道:“刘地是不是疯了?” 火儿兴高采烈地說道:“哇,那我們得庆祝一下才行!” “你想得美!”刘地扔了块石头過来。 “完了,沒疯……”火儿失望地对瑰儿說。 瑰儿小心地问:“刘地,你在笑什么啊?” “哈哈哈哈,我在笑人类真是好厉害,随便破坏一下环境,就可以让我們在這裡拼個你死我活。”刘地的目光从大家的脸上掠過去,最后落在白书天的脸上,“你說对不对?” 白书天冷着脸沒有說话。 “你们都明白吧,其实大家的处境都差不多。人间界是人类的,咱们都是寄居在這裡的螃蟹,說不定哪一天,這层壳子就要褪下来還给人家。所以說,咱们在這裡为了人类做的事拼命算什么啊!”刘地的声音高起来。 “不管怎么說,今天是我們输了,你们要怎么处置我,我都认了。”白书天把剑扔在地上,“事情是我挑起的,我一己承担,請不要难为他们——他们也是被我胁迫,才不得不来到這裡的。” “自身难保了還有空关心她们,难怪能带着两個女朋友,果然有一套。”刘地毫不犹豫地把别人說得和他自己一样。 听了刘地的话,白书天暗中松口气,知道刘地并沒有动杀机,却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想抛弃住了半辈子的家园,你们不想,我們也不想啊……”刘地挥挥手,“算了,你们走吧,别再来立新市。”旁边有几個立新市的妖怪们看起来不太甘心,可是也沒谁敢违抗刘地。 不過凡事总有例外,這裡当然也有,火儿对着刘地的头就是一脚,“谁說要放他们走!至少要把這個、這個和那两個留下来给我吃!” “周影……”刘地呻吟一声,“你为什么要把他带来……” 周影马上把火儿的嘴捂住了,火儿刚要挣扎,瑰儿适时地在旁边說:“要是你不听话,今后一個星期都沒有妖排吃,只有青菜炖豆腐。”火儿這才十分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這些吃不到嘴的食物。 白书天看了刘地一眼,把那個珠子丢给他,然后带着他的人就要离开。 “等一下。”刘地叫住了他们,“你们還不死心吧?放你们回去后,你们還会来吧?” 白书天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他。 刘地微微一笑,手上用力把那颗珠子捏了個粉碎,然后用嘴把粉末吹了出去。周围妖怪们同时发出了一阵凄厉地惊呼:“清净宝珠!” “這是我平时看书用的夜明珠,根本不是什么清净宝珠!”刘地冷笑道,“王老头一开始就是在骗你们的!我看,不和你们說清楚的话,你们永远也不会死心。来吧,跟我走,我让你们看看所谓的清净宝珠。”他站起来,示意白书天他们跟他走,接着挥手制止也要跟上来的立新市的妖怪们說:“你们不要来。”他领着和白书天一起的那些妖怪离开了,只有周影跟在他身边。 南羽从山边转出来,淡淡地看着刘地带来的這群妖怪。 “让他们看看吧。”刘地說。 南羽凝视了他们一会,退开了一步让他们過去。白书天手下的几個妖怪去袭击王老头夫妇时吃過她的大亏,现在看见她還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从她身边走過去。 后面是一個山谷,一條河从谷中奔流而出。,在河边的草地上,两株参天大树遮挡了半個天空,它们一株扎根在地上,一株扎根在水裡,树身上冒出蒸腾的水汽,形成浓重的雾气,久久不散。 白书天想近前看個清楚,却被刘地伸臂拦住,忍不住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嗎,”刘地笑着說,“這就是我們立新市的清净宝珠。” “是他们……”水雾被风吹开了一些,白书天看见其中一棵树上的树疤结成一张人脸,正是他见過的王老头。 “王老头最喜歡吹牛,明明是用自己的生命力在清洁這方水土,非要說他有什么法宝。如果不是這些年他们两口子的力量都用在了這裡,修行无法再有进步的话,你们想对付他们也就不会這么容易了。” “原来是這样。”白书天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两棵树正在不断地从空气中、水中吸取有毒的物质到自己身体中,再释放出干净的水和空气。白书天很清楚,对一個妖怪来說,這是多么大的牺牲“我們立新市的妖怪沒有靠任何法宝,我們靠的是自己。他们夫妇不這么做,也许我就会這么做,也许刘地就会這么做,也许是别人……”南羽轻轻地說,“這個世界是人类的,他们可以改变這個世界,可是我們沒有办法改变人类。对,不得已时我們可以去别的空间一走了之,可是說来容易,我生在這裡,长在這裡,這裡是我的家,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开這裡。我想诸位也是一样吧?既然大家处境相似,与其彼此争斗,不如看看自己能做点什么。” 听了南羽的话,白书天和他的同伴都不做声。当他们默默离去时,其中一個木妖握紧了拳,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 看着他们走远,刘地才出了口气:“真是些麻烦的家伙啊,总算把他们打发走了……”他向周影招招手,“我們也走吧。王老头脸皮薄,被拆穿了牛皮可不得了,就让他以后還有牛可吹吧。”周影点点头,和南羽并肩跟着刘地向外走。 “站住!不许跑!還钱来!”不知道从哪裡跑了過来,一把抓住刘地,拽着他的领子大声叫道,“說!他们哪去了?那些赖账的家伙哪去了?” “你說的是白书天他们?” “就是他们!在哪裡?别把他们想藏起来!”气愤地大声道。 “你找他们干什么?” “他们沒有付我今天的服务费就不见了!2万块啊!”咬牙切齿地說道。 “那沒办法了,他们已经走了。” “去哪裡了?” “回去了。” “逃跑了?!” “嗯,看来你的钱是讨不回来了。” “呜呜……” “就算你可怜兮兮地看我,我也不会替他们付钱的!” 這时周影和南羽已经走远了,刘地怪叫道:“喂,你别指望我再請你喝酒,我永远都不会再和你一起喝了!” “为什么啊?刘地,我們是酒友啊,你再請我一次吧!” “我死也不和你一起喝,我宁愿戒酒!” “为什么啊?酒很好喝的,我們去喝一百年的特曲好不好?” “我绝对不去……” 夕阳的映照下,两株老树的影子铺在了整個大地上,归鸟的鸣叫充满了枝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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