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钟余响(全) 作者:可蕊 老僧站在小庙前,看着山脚下的山村正在袅袅升起的炊烟,山林间那條行人踩出的狭窄小路上跳跃奔跑着的少年的忽而身影隐沒在树丛后,片刻又冒了出来,扬起手裡的柳枝愉快地向老僧挥着手。老僧露出笑容,看到少年正快速地走過一段险坡,扎着双手向前迎了几步高声叫:“山娃子小心些,别跳,别跳!” 名叫山娃的少年听到了他的喊声跳跃的反而更起劲了,不過几分钟就走完了剩下的山路来到了這座小庙前。他把一個蓝布包袱递给老僧带着气喘声一口气說:“大师,眼看就要入秋了我妈妈给您做了件夹衣您试试合身不?她還叫我量量您的床說要帮您做床新褥子。”說完自己径直跑到屋裡,抓起瓢就从水缸裡舀水向嘴裡到。 “别喝生水,小心闹肚子,暖瓶裡有烧开的……”老僧沒有看包裡的衣服,但是這一家人的情谊還是令他心裡温暖,跟在少年后面唠唠叨叨地嘱咐着。 “沒事沒事,我在家一向喝生水。”少年满不在乎的甩甩头。 老僧又絮叨了几句后见少年反正也是不听,就自己进了裡屋,不一会拿出了一盒子药材递给少年,又一一指着开始唠叨:“這是给你奶奶的止咳药,她的咳嗽天一愣了就犯;這是给你徐大伯的腰疼药,上次的他說帖了发痒,這次我就调了方子,你让他试试怎么样;這些是给你赵妈的胃疼药;這些是给你家的感冒药,存着备用;這些是……” 山娃嘟着嘴耐着性子听着:大师总是這么热心又慈祥,他不但几乎包办了自己住的那個小村庄的居民们一年四季的所有医药問題,有時間還教导村裡的孩子读书、打拳,村子裡每一家都把他看成自己的亲人一样,但是只有一点,他自己這個啰嗦的毛病看来是沒有办法治了——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是因为在山裡乱跑摔坏了腿,拖着伤腿在山裡爬行,眼看着天黑下来的他以为自己一定要喂狼了,却在這座山峰上看见這座小庙。当时被敲门声惊动而来营救的大师明明是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人,一直到送山娃下山回家都沒有說上几個字,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人上了年纪就会变得唠叨這個說法是很有道理的了。 好不容易老僧的唠叨告一段落,山娃得着一個话空赶忙插嘴說:“大师天快黑了,我還要回去帮我爹干活呢,我這就要走了。” 老僧一脸慈祥還是唠叨着:“真是好孩子,现在的孩子像你這么知道孝敬老人的不多见了。父母抚养孩子长大不容易,如果不知道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是,是,大师,我保证会好好孝敬我爹娘的。”山娃一边敷衍一边瞄着庙门准备溜走。 “百行孝为先,你這孩子能有這样的想法,可见是個好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如果将来你能有一番作为,你爹娘为你吃得苦才算有了回报啊。记得你娘說過你出生的时候是难产……” “大师我真得走了。您放心,等到咱们這裡开发成了风景区、度假村,人多了,挣钱的机会也多了,我一定去找個好工作,挣很多钱孝敬我爹娘。”山娃拍着胸脯保证,并且准备撤退了。 老僧一下子停止了唠叨直视着他:“你刚才說什么?” “我說您放一百個心,我会好好孝敬我爹娘的。” “不是這個——刚才你說哪裡要开发成风景区?” “就咱们這裡啊。”山娃說到這個话题有些兴奋,“听說是城裡的大公司看中了咱们這個地方的风景,想把這一片的山区全部包下来,有的地方开发成风景区,有的地方开发成度假村,有的地方改成别墅,卖给那些城裡的大老板们住。听他们计划到时候我們村裡的人都可以到他们那裡工作,愿意在家裡种地的也算是帮他们‘保持了乡村风情’什么的,他们公司每年還会给补贴,而且我們還可以把各家改成小旅馆,让客人们住农家院,吃农家饭……”山娃把他懂得的不懂得的那些从大人那裡听来的议论一股脑地說了出来,不住激动的挥动着手臂,“到时候我們這裡就会富裕起来了,我要到他们那裡去工作挣钱,养爹娘,也要供妹妹上学,让她去大城市上大学,過和我不一样的日子!” 老僧似乎一时接受不了這么多信息,喃喃地问:“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也就是才十几天的事,县裡的领导陪着那個大老板来看了几次环境,好像還請了什么规划师在研究,又說是价钱還沒谈拢……总之我們村的村长现在整天尽在忙這些事呢。”他充满憧憬地說:“要是能快点定下来就好了,我們村子就可以开始過上好日子,咱们這裡就不会再這么穷了。大师,到时候全国各地的游客都会到咱们這裡玩,来說不定還会有外国人到咱们的风景区来呢!我們這裡也就成了风景名胜了,嘻嘻!” “……”老僧望着少年,什么也沒有說,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天快黑了,也路不好走,你趁着還有余辉下山去吧。” “喔,已经這么晚了,那我走了!咦,大师您要干什么?”山娃看见老僧走向庙前一棵古树,伸手正在扯树上的钟绳忙问。 老僧手拽钟绳微微仰着头,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直到山娃又问了一遍他才一字一句地說:“我要敲钟。” 那棵老树上悬挂着一口铜钟,钟黑漆漆的布满了灰尘不知道多久沒有动過了,至少山娃从来也沒见過老僧敲钟,沒有听過這口钟发出一点声响,他本来還以为這口钟只是庙裡的装饰品呢。“這口钟還能敲嗎?”山娃有些怀疑地问。 “能,這口钟一旦敲响了,整個山林、整個立新市都能听见。” “有這么厉害?我就住在山脚下都沒听见過它响。”山娃半点都不信地說,“還是我来帮您敲吧,您别不小心再闪了腰。” “這口钟只有我能敲。”老僧說完用力一拽钟绳,沉默多年的铜钟发出了绵长洪亮的钟声。 山娃趁着夕阳向山下跑去,身后的钟声就在山间回荡,但是当他转過山腰后钟声已经变成和低低地风声混合在一起了:“嘻嘻,大师還吹牛說连整個立新市都能听见。”少年偷偷笑起来。這时几個人沿着山路向上走来,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边走边彼此议论着什么,正好和少年擦身而過。“从這裡再向除了小庙上沒有别的住家了啊,這些人這么晚了上山是要去哪裡?而且他们也不是這附近的居民吧?我怎么从沒见過他们?”山娃边想着边走,但等他走到村口,已经把這几個陌生人和小庙的钟声都忘到脑后了。 山林间,钟声還在一声接一声地回荡着,荡漾在整個山林,荡漾到了整個立新市…… 山中一间残破的寺院,院中两棵老树,树上一口旧钟,院内满地衰草,寺内除了正中供奉的佛像前的布幔干干净净外,其他无处不古旧漆黑,头上瓦片间的空隙甚至能透进月光来。一只肥大的老鼠趴在供桌下,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桌上的供品,半点也不怕寺内的人。小庙中一盏油灯影影憧憧,几個人影或坐或站聚在佛像下,声调或高或低在争执着什么。 一個青年正指手划脚,口沫横飞:“……這件事我的立场很复杂,我的内心深处是认为人家是对的,你们想想,這裡开发成风景区后,会有多少美女到這裡来游玩啊,到时候来和尚這裡坐坐也不会像现在這么无聊了。而且游客多了少上一個两個也不会有人注意,吃饭問題也就自然解决了,来了以后不用老吃和尚做的那些难以下咽的素菜素饭……但是和尚你放心,我的承诺還是算数的,你說要做什么我還是要帮你的。虽然帮你违背了我的本意,可是诺言就是诺言……”他滔滔不绝地說着,浑然不顾周围人愤怒的眼神,一直說了大半個钟头他才收尾:“和尚你說吧,你有什么打算?” “大师,咱们還等什么,是他们先欺到咱们头上来的,以牙還眼,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难道怕了這些人类不成!”不等和尚开口一個一直咆躁地走动着的大汉就大吼起来。 “還以牙還眼呢!不懂成语就别乱說。”一直盘腿坐在地上却不停把身体晃来晃去的青年讥笑說,“别开口就打打杀杀,他们‘人’多,你打得完嗎。” “来一個我杀一個,来两個我杀一双!”另一個大汉挥着手气势汹汹的助阵。 青年张着双手向天高呼起来:“天啊,头脑发达和四肢发达真的不能并存嗎?那你为什么生的我英俊健美,聪明睿智啊,难道是为了让我曲高寡和,和人民大众难以沟通嗎!高人一等是何等痛苦啊……” “你這话什么意思!” “沒意思,我這人沒意思。” “你找打!”跟青年斗嘴的两個大汉看起来是兄弟,這时一起撸起袖子围過来。 青年斜着眼看着他们:“所以說四肢发达头脑就……啧啧,你们打得過我嗎?来,打呀,打呀!” 两個大汉這才意识到即使哥俩加起来也不是人家对手,尴尬的指着他叫:“刘地你别欺人太甚……” “对,這只狗太欺负人了!我来帮你们打他!”說着一個蒲团飞来,正好打中青年的头,接着那條红色的飞影俯冲下来在青年的头上乱抓。 “周影你過来。”刘地把蒲团扔开,向身边的朋友勾勾手指头。 “什么事?”周影老老实实地靠了過来。 刘地一把揪住他,用力扭着他的脖子向下压,嘴裡還嘟嘟囔囔囔地:“敢拿东西打我,看我怎么报复你!” “火儿拿东西打你你干嗎报复我!”周影不解地抗议,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反抗。 “子债父還沒听說過嗎!它的問題就在于你沒教育好它!” “刘地你這只死狗敢欺负影!让你知道我得厉害!烤你個七成熟!” “沒家教的孩子,就這么跟长辈說话!” “死狗,你活腻了!” “怎么样,想让我這個做叔叔的教训教训你!” “烧死你!烧死你!” 刘地和火儿扭打在一起,顿时火花四溅利爪横飞,周围的人纷纷躲避,有的干脆逃到了院子裡,本来大家伙认认真真商量事情的场面一团混乱。周影努力的想要制止自己的儿子和朋友之间的斗殴,结果先是被刘地一拳打中,接着又被火儿一翅膀扫出了殿门。小庙四处都冒起了火苗,墙壁柱子也都在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塌下来一样。 “行了,行了,你们静一静,我們是来谈正事的。”一直盘膝坐在那裡沉思的和尚终于听不下去出来打圆场,才勉强使刘地主动退出了战局,火儿被周影抓在怀裡后還在叫着:“死狗,我要烧死你!” 好不容易大伙都重新坐下,再次开始讨论后意见還是极度的不统一:“依我看把他们杀光虽然不必,杀一儆百吓吓他们到是应该的。” “杀得人类起了疑心怎么办?万一招几個道大和尚什么的来……” “你就是胆小怕事,道士和尚有什么可怕,该吃照吃!”“……” 众人议论纷纷,主意各异,手段不同,终于因为差距太大给以达成共识而再一次大打出手,和尚着急地一再阻止,可是事到如今谁也听不過去,只见刀光剑影,牙爪齐飞,闪电游动,火花四溅,大半個小时之后终于分出了高下,只见刘地手裡拿着抢来的周影的刀把与他分岂最大的对手踩在脚下正在得意地狂笑:“哈哈哈哈,想和我做对下辈子吧!哈哈哈哈……” 经過了這一场武力争斗,终于决定了一切由“胜利者”作主,刘地舔着嘴唇,抓着下巴想了半天才点点头:“现在需要搬家的一共有多少户谁知道?” “少說也有十七、八家,而且有一些人家虽然沒有在开发的范围之中,可是离得近了一些,所以也打算搬走了。”“那誓死不搬的又有几户?” “也有十七、八户吧。” 青年伸出一只手指摇摇:“好,你们去告诉那些需要搬家的人家,有什么需要一率向我提出来。另外给我不搬的人的地址,我去找他们谈。” “說什么,用武力逼人搬家嗎?就算大家都搬了大师怎么办?他可沒法搬走!”那個虬须大汉還是不服气。 青年向门外走去,一只脚踏出门外后才說:“我不就是为了和尚来的嗎!你们放心,我决不会让人动和尚這裡一根手指头的,可是其他人……還是搬走的好,人类太多了,大家都搅进来和他们硬争沒什么意思。”說完走出门去,沒走几步就消失在夜色中。 和尚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众人,低头念了声“阿弥陀佛”,盘膝闭目不语。 从山岗上向下俯视,只见远处是青山层层,近处是翠绿的山谷,宁静的小村,环村而淌的明亮小溪,群鸟飞翔,野花盛放……一切宛如世外桃源一般,再回望四周青草茵茵,林风徐徐,远有瀑布深潭,近有溪水潺潺,好一副美丽的山林景色。朱恩流看着這一切频频点头:“真是好地方啊。”他看看手中的图纸,再对照眼前的地形,集旅游观光休闲住宿为一体的山庄雏形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来,让他在心裡对自己作出在這裡开发建设的决定再次大加赞扬。 “朱董,朱董……”一個职员气喘吁吁地跑上山头打断了他的瑕想,“工地出事了!” “什么!” “工地上有一個民工被石头砸断了腿,现在送到医院去了。” 朱恩流松了口气:“還以为是工程出了什么差错,原来只是一個民工受伤罢了。”他向跟在身边的一個职员吩咐:“你代表公司去医院看看,尽量提供治疗,所有的治疗费用由公司出。”职员答应着去了。朱恩流又回過头对着眼前的风景深吸一口气,带着一大群职员向山下走去。 “大师,大师!救命啊!”山娃大叫着冲进小庙,一把拉起正在闭目盘坐的和尚就拽着走,和尚摆脱他问:“你這孩子老這么张张慌慌的,這又发生什么事了?” “我爹昏倒了!”山娃泛着眼泪直淌了下来。 “你爹?他的身子骨一向很好啊,怎么突然昏倒?” “是我大哥被砸断了腿!” 和尚着急說:“你這孩子怎么說的颠颠倒倒的,到底是你爹昏倒了還是你哥受伤了啊!” “是我哥在工地上干活出了事,我爹一听說就昏倒了!” 和尚也着急了:“這样的急病去大医院看啊,我這点医术……” “别說這些了,大师快跟我走吧!”山娃又拉起和尚来。两人快步走到庙门口,和尚忽然脚下一绊跌倒在地,捂着脚站不起来了。山娃急得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哥哥受伤、父亲病倒,母亲和妹妹只会急的哭,自己唯一想出的主意就是来求大师去看病,现在大师也摔伤了怎么办?自己家真的這么倒霉嗎? “山娃子你别哭,你出来找我沒跟大人们商量是嗎?” 山娃抹着泪点点头。 和尚扶着墙站起来說:“你快回去,现在大人们一定把你爹送到大医院去了。我這裡有包药,你回去给你爹吃──别让家裡大人知道,這种时候他们不会相信我這种野郎中的。如果你爹再有什么事你再来找我,放心,你爹不会有事的。” 山娃边走边回头:“大师我還是只相信您的医术,您,您的脚好了之后能去看看我爹嗎?” “放心,到时候你爹一定已经好了。” 山娃又匆匆走了,和尚动动刚才摔伤的腿叹口气——他又何尝不想去为山娃的父亲看病呢,可是……“唉……”和尚在漆黑的院落中长叹一声,仰头望着寒月良久不动。 朱恩流早上一进公司,他的秘书就为给地迎上来:“董事长,您有客人……” “哦,谁啊?” “他說他是您叔叔……”秘书小心地看着他怕他发火,“他,他自己跑到您的办公室裡去了,我拦不住他……而且,而且他的打扮……”边說边走,朱恩流已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和裡面的人打了個照面,秘书以为他一定要大发雷霆了──裡面這個男人年纪应過五十,却打扮古怪,一身道袍,一双布鞋,头上用條绣着阴阳八卦的带子,活脱一個摆摊算命的江湖骗子。自己竟然让這样的人自己跑到董事长的办公室裡去,看来是干不长了。只是刚才自己为什么使尽吃奶的力气都拉不住這個人呢? “二叔,您老人家怎么来了,這几年您到哪去了?可想死我了!小四儿给您老請安!”秘书正在胡思乱想中,只见朱董事长抢上几步,扑通跪下乡那個江湖骗子磕了几個头。 “你小子到是越来越有钱了──行,不务正业也算不务出点样子来了。”那個“江湖骗子”大模大样地坐在了董事长的宝座上。 朱恩流一副兴高采烈地样子:“二叔這些年在忙什么啊?我给家裡人开的银行帐户裡的钱只有您的从沒动過。小王去给我二叔倒杯茶──要最好的茶叶,另外把今天所有的安排取消。”說完不管秘书的惊诧关上了门。 朱恩流本来是想好好与多年不见的叔叔谈谈心,但是工作還是打断了他们,一個职员匆匆敲门进来,吃惊地看了道士一眼后在朱恩流耳边小声說:“朱董,工地那边又出事了。” “什么!又出事!”朱恩流叫起来,“這次怎么了?” “修环山路的时候一块石头炸飞出去打中了山下行驶的一辆车,车裡的乘客三人轻伤一人骨折……更重要的是其中一個人是,是個记者。”說着小心地看了朱恩流一眼。 “這是第几次了?三番五次叫你们施工时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你们偏偏当作耳旁风。事故接二连三,你们也不接受教训!上周是民工砸断了腿,前天是运原料的车出车祸,今天是飞石伤人!明天哪?明天你们又要跟我报告什么?”朱恩流拍着桌子大发雷霆。 這是另一個职员来到门口偷偷伸头一看,见朱恩流正在发火,忙又缩回头,去但是想了想還是硬着头皮敲门进来:“朱董……” “干什么!不是說今天不办公嗎!” “朱董上次跟×;×;公司的那個合同出問題了。” “什么問題!那么有名的大公司還能卷了我們的款跑了不成!” “……朱董,就是那样……” “什么!卷款跑了!那怎么可能!” “那公司是真的,可是合同以及签合同的人、打過款去的帐户都不存在!对方公司根本不知道。” “我們不是向他们確認過?” “那,那他们也不知道……” 朱恩流一把抓住他:“那你是說三百万订金打出去却不知打给了谁,就這么沒了。” “朱董,不如我們报警吧!” “把所有参与這项合同的人全给我叫来开会,另外……报警!”朱恩流高高扬起的手又重垂了下去有点泄气的似的說,最近的诸事不顺让他有点沮丧。 “且慢。”那個一直优哉游哉地坐在董事长位子上喝茶的道士忽然开口阻止,“小四啊让他们出去,我有话对你說。” 职员们全部退出去之后,道士向朱恩流问:“怎么,你以为只是人为的被骗嗎?只是工程事故嗎?”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朱恩流。 “难道……”朱恩流喃喃自言地坐了下去。 山娃走进庙裡时吓了一跳,虽然他常来這裡知道這裡一向又旧又破,可是大师向来都是把四处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山娃从沒见過這裡這么乱,不知从哪裡来的各种杂物堆满了庙堂,和尚正和两個陌生人在东西堆裡整理着。“山娃子来了,你爹和你哥哥怎么样?好点了嗎?”看到他后和尚关切地问着,带着山娃走向院子,并且顺手把殿门关上。 “我爹已经沒事出院回家了,我哥哥還要修养些日子,我担心大师的脚所以来看看。”山娃面容很疲倦,一個山村五口之家一下子倒下两顶梁柱,他就成了唯一的男子汉,可是要承担這一切对一個十五岁的少年来說实在還太早了些。 “我的脚沒事。你给你爹吃我给的药了嗎?”和尚问。 “本来一直来住院,是我偷偷给爹吃了您给的药之后才一天天见好的,大师還是您医术高。”山娃对和尚的医术一向引以为豪,现在說起来也是洋洋得意。 “沒事了就好,我再配副药你带给你哥哥服。” “谢谢大师。”山娃低下头說,他拿出一包点心,“大师,這是我在城裡是买得,你看看喜不喜歡吃?以后我不能经常来看您了,您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自己住平时打水、扫地什么的小心点,一旦伤到都沒人知道。” “怎么,你们要搬家還是你要去城裡上学?” “都不是。我爹和哥哥病的病伤的伤,家裡不能沒人挣钱,我就要退学去工地打工了,所以恐怕不能常来您這裡了……” “你才十五就不上学了去干活!”和尚有点急了,“這怎么行,你自己的将来怎么办?” 山娃摇了摇头:“我家裡人也要吃饭,眼下的日子就难過沒办法。”他消沉地准备告辞时又问了一句:“大师,您最近是不是也有烦心事?” “沒有沒有,你怎么這么问?” “平时一见了面您总唠唠叨叨的說個說完,今天你都不爱說话了。”山娃顽皮地吐着舌头說,“您要有事尽管叫我帮您千万别客气!” 和尚无言地站了一会,当山娃要走的时候他却又叫住了山娃:“山娃子,如果有了钱你就不能退学去打工了吧?” 山娃点点头:“那当然。” “我能帮你想办法” “您有钱?”山娃不信地眯起眼笑“大师您连自己的吃饭穿衣都顾不過来呢!您别担心我,我壮着呢,出去打工沒問題!” 這时殿门开了條缝,一個人伸出头叫:“和尚我找到点东西,你来看看。”和尚答应着,忙对山娃說:“這样吧你去我庙后的那個山谷裡,那裡正在发放赈灾款。你去跟发放赈灾款的那個青年說是我叫你去的,叫他给你两万块钱。” “两万块!”山娃大惊小怪地叫起来,“那么多钱人家肯给嗎?” “当然肯,你只要說是我說的就行了,但是有一点,你除了那個发放赈灾款的青年外不能和任何人說话,不然你不但拿不到钱,還可能会……总知你必须牢牢记住,除了他你不能跟别人說一個字!”和尚一脸郑重很严肃地說。 “我不会跟人說话的,我保证。” 和尚還想說什么,殿裡的人又催了他一次,他只好再三叮嘱山娃:“不许和别人說话,别人问他也不许回答。”然后让他去了。 山娃按照和尚的指点,将信将疑地绕過小庙,走下山坡,转過山脚,走进那個隐蔽的小山谷中,這裡平时连人影都看不见,怎么可能有人在這裡赈灾呢?山娃這样疑惑着,分开树丛后却真的看见了一條长长的队伍,队伍中大约排了三四十人,都在随着队伍慢慢前行,队伍的最前方是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個刷了白油漆的木牌,上书“赈灾处”三個大字。桌后坐着两個青年男子,一個带着似笑非笑地神情和一個個或一家家走過去的“灾民”们交谈着,說上几句后就手一挥說出一個数字,然后那位灾民就会到旁边那個沉默的青年那裡等着那個青年从一只大纸箱裡取出一叠钞票,数一下递给他们。 山娃从来沒有听說過附近哪裡有人来赈灾,更不知道這裡年年风调雨顺地算是遭了什么灾?但是心裡牢牢记得大师的话,即不和人說话也不东张西望,老老实实地排在队伍裡,随着大家慢慢向前移动。 山娃前面排的似乎是一大家人:一对五十岁上下的夫妇扶着一位白发老人,一对十七八岁的孪生少女站在他们身边,一直叽叽喳喳不停地說着话。不過在山娃看来那個老人手指上的玉板指,中年妇人手指上的钻戒、宝石耳环,少女时髦的打扮,男主人戴着名牌手表——這样的人家真的需要救济嗎?而且看看周围的人群基本上都和這一家人一样,穿着打扮就透露着“富裕”這两個字,赈灾的时候不都是救济贫苦人嗎?山娃满腹犹疑。 只听那对少女正在不停地說着:“太好,我早就想到城裡去住了。” “是啊是啊,這次要不是有這样的机会爷爷還赖在山裡不走呢,這次真的感谢那些人。” “就是啊,搬到城裡之后我要去读贵族学校。” “你笨死了,贵族学校多不自由啊,要上就去公立学校。最好是艺术学校,那种地方帅哥才多啊。” “对啊对啊,也许我們也可以去做歌星。” “对了,罗天啊!那個人是罗天!就是刚才站在那边帮忙把东西的那個人!他是罗天啊!天啊!我怎么這么笨,连自己的偶像都沒认出来!今天晚上要后悔得睡不着了!” “你怎么不早說!太可惜了,我竟沒找他要個签名!” “沒关系,等我們去了城裡总還有的是机会认识他。” “沒错沒错,近水楼台先得月嗎,太好了,我們這次能去城裡太幸运了!” “你们這对不肖之子!”那個白发老人再也听不下去了,大吼一声向她们扭過头来,“我們平白遭此‘人灾’不得不离乡背井,這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你们這对孽障還敢幸灾乐祸!真是想气死我!看我不打死你们!”老人挥动着拐杖追着两個女孩去打,两個女孩东躲西藏,在队伍中引起了一阵混乱,周围的人纷纷指责,劝解,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回到队伍中。老人依旧气吁吁的转而责备自己的儿子、媳妇不会教育孩子,喋喋不休,滔滔不绝,两個少女也不敢再說话,低头两個相互看着嘻笑。 山娃刚才被那個老人抡起的拐杖扫到了肩膀,但是牢记大师的嘱咐還是不敢說话,自己吸着凉气偷偷揉着——這位看起来年级那么大的老人不但追打人时步伐灵活身姿矫健,连力气都這么大,如果自己的父亲也能像他這样健康该有多好。 “我爷爷打倒你了,你疼嗎?”前面的一個女孩悄悄回過头来向山娃问。 山娃慌忙摇头,并且努力把脸低下去,他要遵照大师的交代不和任何人說话,不然用来就父亲命的赈灾款就会拿不到。 女孩却看来在排队中闷得很难受,所以努力找机会說话:“我爷爷的拐杖可是他修炼了半辈子的宝贝,打人的时候可疼了,如果我露出原形你就可以看到我肩膀上有一块毛是血红色的,就是小时候被爷爷打得变不回来的呢!” “别骗人了,你那裡天生就是那样,妈妈說小时后就靠哪块毛分辨咱们俩呢!”另一個女孩也不甘寂寞的過来插嘴。 先前那個女孩打量着山娃问:“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从来沒看见過你?” 她的姐妹也眯起眼睛笑着說:“我叫桃儿,她是我妹妹杏儿。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也是要搬到城裡去住的吧?以后我們可以做朋友。” 两個漂亮开朗、笑颜如花的同龄少女一左一右的围着自己說话是山娃从来也沒经历過的,他面红耳赤的把头垂的更低,但是又忍不住偷眼去看两個女孩。 “你看他脸红了呢。” “呵呵,真的啊,和女孩子說话還会脸红,你很少出门么,很少和大家玩吧?所以我們从来沒见過你。” “你這么害羞将来到了城裡怎么办啊?听說那裡的人类都很瞧不起委委缩缩的乡下人,你這样一定会被他们欺负。” 山娃想告诉她们自己并不想搬到城裡去住,但是又不能开口,只好用力的摇头。 杏儿用力一拍他的背:“别怕,有我們呢!到时候我們来保护你!谁叫我們是老乡呢!” 桃儿也拍着胸口保证:“碰到事别怕有我們呢!咱们是朋友对吧!” 一瞬间山娃真希望自己确实是要搬到城裡去,那样就可以和這对姐妹成为朋友了。 少女们叽叽喳喳声中队伍在渐渐缩短,终于轮到了女孩他们一家。女孩子们的爷爷似乎和赈灾处的那两個青年认识,唠唠叨叨地对于自己的倒霉现状抱怨着,特别是对于要搬家這件事简直痛心疾首,直說得老泪横流。最后那個一直挂着笑容的青年似乎实在受不了了,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提到了另一個青年面前。 那户人家领了钱,临走之前两個女孩還在向山娃挥手告别。现在山娃排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他看着面前這位笑嘻嘻的青年,却不知怎么办才好:自己要怎么开口?自己又不是“灾民”,直接开口就要钱人家会给嗎? 正在犹豫间那個青年问:“你是哪家的?准备搬到哪去啊?”却在看了山娃几眼后凝固了笑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从牙缝裡挤出几句话:“嗨,周影看這裡,我看见什么了!” 那個负责发钱的青年于是也看着山娃,露出看到了怪物的神色来。山娃被他们看的浑身不自在,喏喏地說:“大师,大师让我来……”他话還沒說完,忽然感觉四周无比的寂静,刚才队伍中那些說笑声全不见了,只有夜风林动在這小山谷中作响。山娃向身后看,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在他身上,眼神都是那么奇怪,他有点害怕,四顾着不知发中何是好。 “刚才你說是谁让你来的?”那個青年开口问。 “是,是大师,那庙裡的……”山娃结结巴巴地說。 “這個石头和尚老是给我出难题,”那個青年揉着自己的眉头,夸张地叹息着,“說吧他叫你来干什么?”這时四周的声音一下子又爆发出来,“叽叽喳喳”地议论声象开了锅一样的翻腾。 山娃怯怯生生地說:“大师叫我来要两万元。” “多少?” “两万元。”山娃使劲低着头,觉得自己在干一件十分可笑的事,人家凭什么把钱给自己啊。 青年伸长手臂从装钱的箱子裡抓出了几扎扔给山娃:“喏,给你三万够了吧?”同时向山娃身后的人群挥着手:“大伙都听到了,這個孩子是和尚派来的,大家让他走吧!”后面那些人慢慢让出一條道。山娃虽然十分不解,但是能拿到钱還是让他兴奋不已,高高兴兴地跑跳着而去,浑然不觉身后的目光還在直跟着他,直到他消失。 “好重的妖气!”朱深茗站在山岗上借着月光四方眺望,惊叹不已,“小四啊,好歹你也修道多年,难道一点也沒察觉!” 朱恩流苦笑:“二叔您還不知道我嗎?我是咱们家族最不成器的一個,从小就沒学了多少法术,又经商這么年……” “不务正业!”朱深茗一甩道袍又观察這片苍苍山野。 朱恩流本是一個世代修道的家族中的一员,但是他本人天资不够,小时候跟长辈们修行几年后沒有什么长进,于是就放弃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活方式,自己到城裡上学打工,成立公司,沒想到他在经商方面到是颇有本事,沒几年就发了大财。发财后的朱恩流忙于事业,对幼时学的东西更是扔得干干净净,這次要不是出外云游多年的叔父来看望他,虽然身边发生了种种奇怪的事情他也不会想到那方面去。 “妖怪……”朱恩流喃喃自语着,长這么大他還从沒见過妖怪呢,妖怪为什么要来和自己的工程捣乱?难道现自己动工时烧的香祭的贡品不合他们的意?他自己在那裡胡思乱想着,朱深茗忽然一声大喝:“妖孽受死!”木剑凌空飞起化作一道火光冲向了山林。 山娃边走边偷偷去摸贴身的口袋裡藏着的那厚厚的一叠钱:三万元啊!他到现在還以为自己在做梦,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得到三万元呢?他想去向大师道谢,可是小庙的大门紧闭,他叫了几声沒有声息,想到這么晚了大师应该也休息了,山娃在庙门口转悠了几圈,决定先回家去报告這個好息消,他一边走忍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去摸钱,然后情不自禁的笑。 深夜中的山路崎岖难行,而且山风凄凄,夜鸟啼鸣,黑漆漆的林海透出一股可怕的神秘,山娃是山裡长大的孩子,对于這样的山中夜行早已习以为常,所以脚步一点也不因夜色而变慢,直到空中突然划過一道光亮才使他停下脚步。 山娃抬起头吃惊地看到两团光球和一道火光在空中相互追逐,碰撞,时而掠過林梢,时而飞上半空,时而沒入林中。山娃自幼在山裡进出却从来也沒见過這种怪事,仰着头张着嘴看呆了。看了一会他渐渐看出了门道,两团光球是一起逃窜,而那道火光是在紧紧追赶,不时的一次撞击就能把对方撞者四下翻滚。那两個光球越飞越低,可以逃窜的范围越来越小,已经飞的低于林梢,山娃甚至可以听到它们发出“啾啾”的声音,听起来狼狈可怜。山娃躲在一棵树后偷看,因为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不敢出半点声音。 两個光球终于无路可逃,被火光追到了林中,绕着一棵树盘旋。 “嗖”的一声响破空而来,又是一道火光冲来,撞向了先前那道火光,两道光交缠撞碰,又斗上了半空。山娃偷偷伸头看着,那两团光球在火光离开后跌了下来,就落在离山娃不远处的草丛中。 山娃又躲了很久,看着天空中那纠缠在一起的火光慢慢远去他才敢走出来,实在按纳不下心中的好奇,一步步挪近了那两個光球跌落的地方分开草丛去看。 两双亮晶晶地眼睛和他对视到一起。 山娃脱口叫出来“是你们!”草丛中蜷伏着的两個女孩俨然就是他不久之前還见過的“桃儿”“杏儿”姐妹。“你们怎么在這裡?受伤了嗎?” “人类!别過来!不然我咬你哦!”其中一個女孩一看见山娃就尖叫起来,同时把伤势重一些的姐姐紧紧护在怀裡。 “是我啊,刚才赈灾的时候站在你们后面。” “原来你是人类!骗子!”女孩愤怒极了,大声斥责他。 “难道你们不是人……”山娃說了一半就停下了,因为他已经看见其中一女孩的身后拖着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他尖叫起来:“你们是妖怪!狐,狐狸精!” “谁是狐狸!”女孩又一次被激怒,“我們才不是狐狸!我們……”這时另一個一直昏沉沉的女孩张开眼:“杏儿,快逃走那個道士一定還会回来的。”杏儿白了山娃一眼,努力抱起姐姐向林子走去。 “我来帮你吧!你這样天亮都走不出這林子!”山娃跟了過去。 “走开,走开,走开!”杏儿用尾巴扫来扫去,“你们人类总不安好心!” “我妈从小就告诉我咱们這山裡的妖怪从不害人,而且有时候還会帮助到山中的人,所以我們要和他们和平相处。”山娃跟在她们后面不肯走。 “我才不相信你呢!”杏儿拖拖拉拉地抱着姐姐根本走不快,于把气向山娃出:“滚开滚开!你挡住我了!” “我在你后面怎么会挡住你!” 远处山头传来一声低沉的爆炸,桃儿一下子又睁开眼:“糟了,薛大哥补打败了!快逃,他一定会回来找们的!” 山娃跑過去一只手扶住杏儿,另一只手去抱桃儿:“让我帮你吧!” “不用!死人类!大骗子!”杏儿用力甩开他,呈强地要自己带姐姐走,可是她怀中的桃儿再也支撑不住了,呻吟一声后她全身的衣物脱褪下来,显出原形──一只象猫那么大的松鼠。“姐姐!姐姐!”杏儿知道這样被打回原形对妖怪的伤害有多大,吓得叫起来,自己也跌在地上站不起来。 山娃冲過去抱起松鼠,背起杏儿就向林子深处跑去,并且问:“你们可以逃到哪裡去?我送你们!快說啊,不然它又回来抓你们了!” “……翻過前面的山头有片松树林……” 朱深茗双目紧闭,手掐剑诀,口中念念有辞,驱使着飞剑追逐发现的妖怪们。朱恩流紧张地看着叔叔,他的道行太浅,還不法看透空中的战斗到了什么地步。朱深茗身体忽然猛晃起来,前俯后仰,副度越来越大,最后连连后退了几大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哑着嗓子叫:“好厉害的妖怪!” 朱恩流马上扶住他问:“怎么样?可把妖怪降伏住了?” 朱深茗摇摇头:“妖怪太多了。我先击伤了两個松鼠,却被另一個蛇妖救走,刚刚又把蛇妖制住,却又不知从哪裡来了一個妖怪把他救走了,唉,這最后一個妖怪可厉害的很!我连他是什么东西都沒弄清就已被他得手了。” 朱恩流大惊:“松鼠、蛇還有不知名的,這裡竟然、竟然有這么多妖怪嗎!這可怎么办?二叔,你看這么多妖怪要怎样才能降伏?” 朱深茗深思良久,长叹一声:“我道行低微,实在无能为力,回去向族裡救助吧,族人之中总有能人可以制伏這些畜牲。” “族人……”朱恩流咧咧嘴沒說下去,跟着朱深茗匆匆而去。 和尚妥善地为薛子云把伤口处理好,让他沉沉睡去后替他盖上被子,自己掩上厢房门来到正殿。刘地坐在和尚的一大堆杂物中把玩着一把木剑,看他进来后问:“那小子怎样了?” “還好伤的不重,睡上一觉应该就无大碍了。” “啧啧,好小子,明明知道自己斗不過那道士還是要去英雄救美,了不起!”刘地对薛子云這种十分欣赏,显然也是为此才去救他的。 “唉,那道士倒底哪来的,二话不說上来就打伤了三個孩子,這下好了,韩家和薛家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也不知道韩家那两個丫头怎么样了,但愿沒有伤的太重。” “王大個子去薛家送信时我叫他顺趟去韩家看看,估计马上就该有消息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院子裡落下来几個人:除了去报信的王十八以外,薛子云的几個长辈和韩家的老爷子都在其中。薛家的人先拥进了厢房去看孩子的伤势,韩老头却一屁股坐下开始控斥:“哪裡来的野道士?为什么无端端的打我孙女,两個小女孩哪裡招惹他了竟然這样苦苦相逼!可怜桃儿被打回了原形,沒有三、五個月难恢复原气!要不是那個人类小子心肠好送她们回家,說不定已经在山裡喂了狼了!和尚你說說我們能善罢干休嗎!能嗎!” 薛家的人也沉着脸进来,气冲冲地看着刘地:“都是因为相信你我們才听你的,任哪些人类乱七八糟的”开挖“,我們這些住了几辈子老住户的反而要搬走!那也就罢了,既然住在人间界,在人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我們也知道,忍着气搬就搬吧!可现在我們退让了人家却還在步步紧逼,我儿子受了這么重的伤,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你說要怎么办吧?” 刘地耸耸肩:“我知道那個道士为什么這么做──最近那個工地上接连出事,人类总是疑神疑鬼的,所以一定就是因为事故太多怀疑有怪力乱神的事而找来了道士吧。” “他们工程出事关我們什么事!我們沒去捣過乱!”韩老头先叫起来,薛家的家长却冷哼了一声沒說话。 韩老察觉了什么踏前一步问:“难道是你们干了什么才把我孙女给害成這样?” “你孙女的事你去找人类,别赖到我們头上!何况我儿子可是为了救你孙女才受伤的!” “祸事即然是你们惹来的,那么你儿子是活该!我孙女才是无辜受害呢!” “什么,你這個忘恩负义的老东西,我儿子舍命救你家的丫头,你竟然這么說话!” “祸是你儿子惹来牵扯到我孙女的吧,你這個颠倒黑白的家伙!” “……”双方唇枪舌剑,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的吵了起来,把原来双方共同针对的刘地反而扔在了一边,最后话越来越不投机,不约而同地扔下一句,“等着瞧!”各自拂袖而去。 和尚担心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道:“怎么办可好,這种时候他们自己再斗起来,可不要天下大乱了嗎!” 刘地信心十足地說:“放心,這种时候他们或许闹一闹,铁定打不起来。到是那些人类要倒霉喽,薛家那一帮子长虫七代单传啊,就薛子云那個男丁命根子,竟然把他给打了,啧啧,真不长眼!” 和尚皱着眉问:“你不是一直想让事情和平過去嗎,怎么现在反而不紧不慢的,這事情,這事情可就要闹大了啊!” “和平過去?這么大事怎么可能太太平平的過了就算。”刘地趴在一個木箱子上磕着下巴說,“我那么說只是表达我的立场,让他们安份些,闹也别闹的太离谱,一来得让那些想息事宁人的人家先好好的搬走,二来只要不出大事,我們就還有時間找到你的原身。” “阿弥陀佛……”和尚涌念一声,垂头不语。 刘地站起来向外走去,边走边說:“你放心,劝他们搬走是不想牵扯进太多人,剩下的事我来解决!找不到你的真身,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人类动這间庙一块瓦的!” “刘地……”和尚又叫住了他,“你也想想办法,别让他们真的伤了那些人类,他们也不容易。” “你真是,自身都难保了還顾得上想人类的事……”刘地摇着头扬长而去。 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埋藏着不详的种子,平静的山林中孕育着争斗的暗流……为了各自立场的双方各出奇招,明争暗斗,随着時間的推移,這一切越来越明显起来。 此时在這座小山峰上,无数的人类聚集在一起,不大的山顶空地弥漫着怪异的气氛。 人群中欣站的正是朱恩流,他看着周围的一切,按着额头向身边的秘书有气无力地吩咐:“我头痛,去给我买止痛片。”秘书正张着大嘴四周观望,半天才反应過来,答应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朱恩流一屁股在石头上坐下,觉得自己做了一個最错的决定。放眼四周,這块由于开发而整理出的空地上现在热闹非凡。先看近外,一名道士手持木剑,步走龙蛇,舞动個不休;另一边一位中年女子腰悬铜铃,手持铜鼓,口中念念有辞,仔细听却是:“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快显灵……”再向前方看去,一個面如锅底的大汉轮着一把巨斧,东砍一斧西劈一下,猛地将斧柄向地上一顿,大喝一声:“咿……呀……”声震四野,把离他不远处的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色袍子裡的女人吓了一跳,手一抖把手裡拿的一個水晶球扔了出去。在空地的最外围還有两個中年男子在绕圈疾走,這两個男人子年龄相仿,外貌打扮也相似,所不同的是其中一個手中持着一副罗庚,另一個却拿着两根弯曲的金属棒,他们走方向相反,一個顺时针,一個逆时针,不免不时迎面相遇,這個时候他们就会相互怒视之后再擦肩而過。 朱深茗难以置信地问:“他们,他们這是干什么?” “别问我,我不知道。”朱恩流呻吟一声,用手用力揉着额头。 這时那個挥斧的大汉率先大喝一声:“有妖气!哇呀呀呀……妖孽哪裡走!本大爷来也!”說完拖着斧头向树林中奔去,随后其他人也吆喝连连,各自举着法器向树林中冲去,不等朱恩流阻止,他们已经一個個兴奋异常地消失在了树林深处。不多一会儿,原本宁静的山林中便宿鸟惊飞,群兽奔逃的热闹了起来。又過了一会果然有几道妖气被追逐着在山林上空盘旋,那些人于是大呼小叫地更来劲了。 朱恩流心裡充满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家族的這些“神棍”们当救兵搬来呢?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他发了大财,家族成员们早已過惯了养尊处优的舒服日子,道行和朱恩流一样,恐怕十成裡剩不下两成,這种时候把他们找来,帮不上忙扯后腿也就罢了,万一他们之中有谁受到伤害,朱恩流可是万万无法原谅自己的。“二叔他们就這么冲进林子裡去不要紧吧?”朱恩流紧紧拉住朱深茗的衣角,现在這位一直远离尘嚣,一直在潜心修行的二叔成了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還不等朱深茗回答,远远的山林中便传来了一声呼叫:“好厉害的妖怪啊!快来救命……”朱深茗拔剑提袍急忙向那边赶了過去,朱恩流张大了嘴看着這裡一道电光,那裡一声霹雳的山林,完全呆在那裡。 山娃吃力地扛着两個大包裹在山林中行走,包裹裡面全是母亲塞进去的食物、衣物一类的东西,說是给大师的谢礼。那天他拿回那三万元钱后实在不知道怎么向父母解释那场全是妖怪的赈灾,于是只好向他们說這钱是大师借给他的。他的父母对和尚感激涕零之余,一面叮嘱孩子们一定要挣钱将来還大师一辈子的积蓄,一面准备了山娃几乎拿不动的谢礼叫他去给和尚送。 山娃走在熟悉的山路上不停地东张西望,虽然自幼就听着這山上的种种传說,但是亲眼看见過那些妖怪之后,令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树后面躲着一双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谁知道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当他走到小庙不远的山脚下后,头顶一棵大树枝叶间发出“瑟瑟”的声音,一個人一下子伸下头来叫:“嗨!” 山娃吓了一跳,等看清那個人后又吓了一跳:“是你?你,你……” 女孩知道他一定分不出自己和姐姐来,灵巧地从树上跳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說:“杏儿,我是杏儿,姐姐的伤還沒全好,等她好了会来感谢你的。”她向山娃伸出手,“来,我帮你拿。” 山娃用力摇头,他可不能让女孩子帮自己拿东西。 “来吧别客气,我应该报答你的。” “不用,不用。” “不行,人类的恩情一定要报答才行。” “不用,我不要报答。” “那可不行。”杏儿认真地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指摇着:“人类都又小气又爱骗人,所以一定不能欠下他们的恩情——长辈们都是這么說的。” “我才不小气,也不爱骗人。”山娃因为受到污蔑而生气地叫。 “谁說的,你骗了我們的赈灾费。”杏儿背着手和山娃面对面地倒退着走,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 山娃涨红了脸說:“我,我,我会還的。” 杏儿“嗤嗤”笑着:“谁要你還啊,听說那些钱全是刘老骗子骗回来的。如果谁家需要钱再找他要去就是了。” 山娃小声咕哝着:“還說人类是骗子。” “那是因为人类先跑到我們這裡业开发的。” 两個人边走边聊,山娃惊诧地发现自己的乡亲们以上中充满希望和期待的开发,在杏儿他们眼中竟是无耻的侵略、破坏、霸占。“大家都不得不搬家!象我爷爷那样的老古板简直是痛心疾首,而且他们還胡乱打人!我和姐姐平白无事就這么被欺负!哼哼,我不会善罢干休的。”杏儿本来是很支持搬家的,现在因为自己被打了,都恨不得去和人类大干一场。 “我們村子很穷,隔壁村也是,我哥哥为了供我和妹妹读书,自己才念到高中就不念了,到处打工挣钱,弄得他自己到现在连媳妇都娶不上。我爹和我妈一辈子辛辛苦苦,可是生活還是成問題,连胜了病都不敢去医院治疗……如果开发之后這裡富裕了,大家都会過上好日子。”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說那是破坏自然!” “人家开发商的口号就是‘保持自然原貌’” “哼,你们人类懂什么,你知道他们干的事对這山裡的动物了,植物了,還有我們了影响多大嗎?哼哼,這裡的水喝起来都沒有以前那么甜了。” “沒水喝也比沒钱吃饭、看病、上学好。” “等山上连树、动物都沒有了看你们就算有了钱還怎么活!” “沒有钱我們很多人家现在就活不下去!” “人类,沒远见!” “不用你们妖怪管!” 两個人越說越拧,干脆谁也不理谁了。這时他们也已经走到庙前,山娃快走了几步抢到杏儿前面想早一步去推门,谁知他的手刚碰到门上裡面就有一個人冲了出来,把他一头撞到了地上。杏儿捂着嘴嘲笑他,但是看清撞他的那個人后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杏儿MM啊,最近這么不安全你怎么還敢一個人在外面晃啊,来,大哥送你回家吧。”青年男子笑嘻嘻地凑了上来。 杏儿一把把被男子踩在脚底下的山娃拎起来摆在自己身前:“不用了刘叔叔,我和他一起来的,他会送我回去。” 男子上下打量着山娃:“這小子我好象见過……对了,上次来骗钱的那個人类吧!杏儿,找男朋友可得有点眼光,人类的男人不可靠,花心,你听大哥跟你說……” “不用了,不用了。”杏儿勉强地笑着,“我男朋友不喜歡我和别的男人說话。”說完拉了山娃就跑。山娃莫名其妙:“谁是你男朋友啊?”杏儿把他拉到一棵大树后躲起来,鬼头鬼脑地察看着,直到那個青年不见了才回過头来对山娃严肃地說:“你知道嗎?刚才那個男的是立新市中最最最最最危险的妖怪,我爷爷說就连跟他說话都很危险,特别是单身的女孩子,如果落到他手中……哇哇哇哇……太可怕了!我都不敢想!”杏儿用手指戳着山娃說:“我宁愿用你這种人冒充男朋友,也决不和他多說一句话!” “真有那么可怕嗎?他当时多给了我一万元,我還以为他是大好人。”山娃将信将疑地问。 “你们人类啊,就只会看钱,告诉你,一不小心你会被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听說象你這样的小男孩味道很好吃喔!”杏儿故意吡着牙装出一副吓人的样子来对着山娃。 山娃虽然对于恋爱還是朦朦胧胧地感觉,可是杏儿“宁愿”用他這种人冒充男朋友的說法還是令他不高兴,现在又被說成小男孩更让他不快,他决定不理杏儿,抱着包裹径直向走进了庙裡。 和尚的心情十分低落,跟山娃說话时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全然沒有了平时的那种絮絮叨叨,這种反常令山娃很是担心,反复追问着他原因:“大师,我求求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說吧,看你這個样子我回去后一定睡不着觉。” “我沒事。”和尚勉强笑着,“就是這座庙要被拆了,我的心裡有点不好受……” “這裡也拆?那大师以后去哪裡?”山娃完全沒想到這座小庙也要拆除之列。 “……我啊,一個出家人,哪裡不能容身。”和尚說话时扭過头,不让山娃看见他眼中深深的悲哀。山娃马上又开心起来:“大师,你干脆住到我們村裡去吧,我們大家都很欢迎你,对了,就住我家好了,您可以住我的屋,我去和哥哥一起住。”和尚“呵呵”笑着摸摸他的头,直到山娃告辞离去,他脸上那长久不见的笑容才消失,刘地不知什么时候又从他身后冒出来,拍拍他的肩:“看来你挺喜爱那個孩子的。” “山娃子是個好孩子,多亏了他,我才不再那么讨厌人类了。” “不只你喜歡他,刚才韩家那個二丫头還大模大样地宣称他是她男朋友呢,现在的孩子啊,怎么就這么大方、早熟……薛家那小子好象本来对那丫头有点意思的,這下要天下大乱啰……嘿嘿嘿嘿……”他抓着下巴奸笑,一副不怀好意地期待出事的样子。 和尚对他這种秉性无奈地摇头岔开话题问:“外面還是那么乱嗎?” “别提了,那個公司不知从哪裡找来了一帮神棍,天天在山裡追鸡赶狗的。昨天和林家大打了一场,今天又抓走了冯家一個小女儿,冯家刚纠结了大批人手去救援了,明天還不知闹什么样啊!而薛家就挑着头天天去找人类的碴,昨天推倒了一台大吊车,今天又撞了两台车,明天据說打算請火儿领头去放火,后天……反正是天下大乱了,估计再用不了几天就要从山裡打到城裡去了。” “唉,阿弥陀佛……”和尚沉默了半晌才說,“别伤害了无辜村人,阿弥陀佛……” 山娃从庙裡出来发现杏儿還在外面,正在和一個与他们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亲密地說话,山娃心裡嘀咕着:“多半也是一個妖怪吧?”对于這個看法山娃自认为八九不离十,他還沒忘了杏儿宣称過他這样的男孩子在妖怪眼中是很可口的,他知道松鼠不吃肉,可是万一是只大灰狼呢?自己可就小命难保了,想到這裡他决定悄悄溜走。 “喂,人类!给我站住!”怕什么来什么,山娃刚走了几步,那個少年就大吼一声向他冲過来,山娃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就被对方一把拎住了衣领,那個少年用力摇晃着他大吼:“小子,你竟敢对杏儿……你竟敢跟我抢杏儿!你竟敢跟我抢杏儿!我要吃了你!”說话间他的头部渐渐变形,嘴部向前突起并且向腮后裂开,皮肤上出现了斑斑的鳞片,长长的红舌尖上分着岔吐出来,已经舔到了山娃脸上。 “救,救,救命啊,妖怪要吃人了……”山娃几乎不假思索便闭着眼叫了起来。 “啪!”杏儿将手中的石头投過来打在那個少年头上,她乍着腰大叫:“薛子云你干什么!他是我和姐姐的恩人!” “他算什么恩人!明明是我拼了命去救你,他只是碰巧送你们回家而已。我這么对你你却跟這种‘人’好,我,我……我非吃了他不可!” “谁和他好了,我那是为了骗那個刘地顺口說的!你快放开他!”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過你。” “那,杏儿,我,我,一直,一直都对你……你知道的对吧?” “什么我知道不知道啊?” “我是在說认真的,搬到城裡之后我要去人类的学校,到时候你也来,咱们做同学吧?” “好啊。” 山娃听他们的交谈渐渐平和下来,而且对方抓紧自己手也放松了,轻轻缩身离开薛子云,并且悄悄向他们看去,在他眼前的是:一個蛇头人身的男子脸颊微红,搓着双手,双眼闪着激动的绿光,红信吞吞吐吐正和身边低着头摆弄衣角的一只穿着衣服的大松鼠說着话,松鼠的尾巴毛茸茸的摇动着,似乎非常可爱,可是那双突出于唇外的大门牙在阳光下寒光闪闪,锋利无比……“救命啊,妖怪吃人了!”山娃惨叫着连滚带爬地向远处跑去。他的目标是和尚的小庙——妖怪再厉害总该怕菩萨吧? “可恶!”被山娃打断了谈情說爱的薛子云大怒,向他直扑了上去。山娃跑的再快怎么可能快得過妖怪,不等他跑到庙前就被追上。杏儿紧紧抓住薛子云要打下来的手。“放开我要打死他!”“你不能打他!”“你竟然偏向這個人类……”“他是我的恩人!”山娃可不管他们又吵在一起,趁机赶快又逃走,這次那两妖怪都沒有再理会他,好不容易跑下了山坡,山娃松了口气放慢脚步。一只手伸過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山娃吓得差一点摔倒。 “刚才是不是你在叫救命?”這個人即着急又兴奋地问。 山娃看到這是一個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一身道袍,拿了把木剑,双目炯炯地正地看着自己无比兴奋的问:“是你在叫救命!你遇见了妖怪!在哪裡?在哪裡?”山娃心裡暗暗叫苦,不是又遇见别的妖怪了吧? “表哥,這裡果然有妖气。”树林中走出一個女子,她全身连头带脚包在一件黑色长袍中,只露出两只眼睛,正在认真观察着手中托的一個水晶球,“妖怪不止一只,我看见很强的妖气在旋转。” “你们,你们是什么妖怪?我沒干什么,别吃我!”山娃真沒想到自己世代生息的山裡竟有這么多妖怪,实在吓坏了。 “我們是来降妖除魔的!你别怕,赶快說出妖怪在哪裡。我們一定让它死无葬身之地!”那個男人兴冲冲地耍着剑說的口沫横飞。山娃觉得杏儿他们变成人类时,绝对比這两個自称人类的人更象人类,那两個人虽然一再追问,但是山娃還是拿定了主意什么也不說。 “這個人多半被妖怪吓傻了别管他了,這裡妖气這么重,一定可以找出妖怪的。”那個女人不耐烦的拉着道士扔下山娃走了。 山娃刚微微松了口气就又看见杏儿从树上跳了下来:“小子,我刚才从薛大爆仗那裡救了你,我們之间的恩可就相抵了喔。” “他要吃我還不是因为你!”山娃想起今天這大半天的经历就有气。 杏儿气呼呼地說:“你竟然這么說!人类真是忘恩负义!” 山娃真不知道說什么了,低头着快走,准备回家后蒙头大睡上一觉,把這些妖怪、道士、巫婆的全都忘個干净。杏儿却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內容全是人类這裡不好,那裡不对,山娃几乎想把耳朵塞起来。 “妖怪!受死吧!”随着大喝声,那個道士和“女巫”一前一后地跳出来拦在路上。山娃第一時間几乎以为遇见了劫道的,差点拔腿就跑,杏儿娇叱一声丢出几团光球打向两人之后,他才明白過来。 山娃对法术或妖术一无所知,但是在他看来這些妖怪或道士很有可能是私藏军火者,因为他们之间的打斗总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和火光。他本想偷偷溜走,但是看到杏儿以一敌二,明显地处在下风又不忍心扔下她。眼看着那個道士一剑,巫婆一拳,杏儿应付的颇为吃力,心裡又开始为她担心起来。当杏儿脚底下一绊跌了一跤趴在地上后,山娃抓了一块石头扔了過去,“砰”的一声,正好砸在那個道士头上。 “原来你和妖怪是一伙的!”道士头上顶着大包大怒,挥着木剑向山娃扑来。山娃拉着杏儿就往山上奔逃,那個道士和巫婆大呼小叫地在后面追。山娃现在就是机械性的跑着,觉得自己头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也不知道发生的這一连串事情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带着一個妖怪在山林中逃避道士、巫婆的追杀,這样的梦境也太過荒唐了。杏儿在旁边說着什么,他却根本沒听进去。 道士和巫婆一前一后挡住他们:“小伙子,你被妖怪迷惑了,我這就来救你!”道士挥着木剑的样子哪裡是在救人?到象想杀他一样。 “我刚才就說往后山上逃,你偏偏拉着我到這裡来!”杏儿报怨着。 “我沒听见。” “你沒听见!我叫的那么大声!” “我就是沒听见!” 那個道士一剑劈下来,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山娃下意识的一推杏儿,那一剑就砍在了他肩膀上,虽然是木头剑,但是道士的力气很是不小,痛的山娃“啊”的叫出来。山娃马上還击,迎面一拳向那打去,却被道士的左手扣住了手腕,道士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身为人类竟然做妖怪的帮凶,看本道爷怎么教训你!” “杏儿快跑!”山娃大叫着用力挣扎——一把木头剑還唬不住他,他怎么可能乖乖地不动。 杏儿扑上来露出大牙,一口咬在道士手臂上使他松开了山娃,山娃抬腿一脚把道士踢倒,和杏儿又开始逃跑,這时那個巫婆却挡住了他们的退路。很快那個道士也爬起来,嘴裡含糊不清的大骂着,怒气冲天地扑了上来,這次他可不管山娃是不是人类了,决定先把這小子揍一顿再說。 山娃和杏儿腹背受敌,被逼得围着一棵树打转,再也无路可逃了。 “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又从沒被人追杀過!” “不然,不然你把我放下自己跑吧,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你沒看见我踢的他的腿還瘸着呢,他现在一定想揍我多于想抓你。”山娃理智地分析着现状。 “那怎么办?我們会不会一起被杀掉?” “他们不至于敢杀人吧?” “可我不是人啊!” 在他们讨论之间,那個道士已经到了面前,狞笑着用上面两個大牙印子還在涌着血的手臂举起了剑…… “嗳,這不是杏儿MM嗎?怎么悄悄在這裡和小男朋友约会啊?”随着這油腔滑调的声音,一個人从空而落,正好取代了那個道士的位置站在了山娃与杏儿面前。此人面目英俊却满脸奸笑,身材高大却偏偏塌着肩膀歪着腰,正是那個怎么看怎么不象好人的刘地。他向杏儿伸出狼爪咬着舌头說:“杏儿MM,叫声刘GG我就不告诉韩老头子你早恋的事。” 山娃看见那個道士正在刘地脚下苦苦挣扎,忍不住提醒:“你,你,脚下面……” “呵呵呵,小家伙眼光不错,泡美眉的手段也挺高明嘛,韩家的丫头可是出了名的小美女啊,薜家那小子花了半辈子献殷勤也沒得手,你居然两天就搞定了,有前途……有空和哥哥交流交流怎么样?”刘地笑得露着白牙,一转身把目标转向了山娃。那個道士刚拼命把地上的剑够在手中,被他脚下的大皮鞋這么一碾,又怪叫着丢开了手。 山娃指着刘地脚下:“他,他……” “哎呀,杏儿啊,你和這個小子在這裡幽会不怕薜子云醋性大发吞了他啊,叫声哥哥我帮你保护他怎么样?”他又是一個脚尖为重心的转身,那個道士翻着白眼快昏過去了。 那個女巫再也看不下去了,举着水晶球冲過来:“你這妖怪快放了我哥哥!” “哥哥,這裡哪有什么哥哥呀?”刘地故意东张西望,脚下搓来搓去,那個道士终于呻吟一声人事不醒了。刘地這才向那個女巫凑過去:“听声音是個美女啊,来,把這黑东西扔了,美丽应该让大家欣赏才好,你别躲啊,咱们交個朋友怎么样?” 杏儿拽拽山娃:“快,趁他缠上别人,咱们快逃!” 山娃身为人类,虽然对道士和女巫也颇为同情,但是毕竟自保要紧,這個关头顾不上别人了,他和杏儿手拉着手一步步向后蹭,直到蹭出几百米觉得安全了才拔腿飞奔,而這时刘地把胳膊撑在树上正作潇洒状,调戏着那個又气又恨又怒又怕的女巫:“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电话、住址、婚姻状况和三围嗎,我們认识也有好一会了,别這么见外呀……” 在小山谷中植被异常的茂盛,参天的古树枝叶伸展开,完全遮住了天日,无数叫不出名目的藤蔓绕在树木的上上下下,把枝叶间那些仅剩的空间也填充的满满的,并且一直垂挂到行人们的头顶上,在這样拥挤的环境中,那些灌木和杂草却是依旧有办法冒出头来,不知它们是如何获得使它们生长的如此繁茂的阳光与养份的,只是茂密的牵绊着每個人经過的人的腿脚。 随着“唉呀”一声惊呼,又有一個人脚下一绊,“扑通”一声一头栽在地上,早上未干的露水沾着泥土毫不客气的沾上了他的名牌西装,身边的同伴连忙伸手把他拉了起来,這一行的八、九個人早上本来個個穿着笔挺的西装、光可鉴人的皮鞋气宇轩昂的出门来,可是现在他们之中身上、脸上沾了泥土的人反到是不算狼狈的,還有好几個被带刺的灌木“暗算”,衣服也撕破了,腿部也留下了一道道血痕,還有一個瘸着腿的,十分狼狈,可见這一路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象他们這种在大型公司工作的高层精英,别說平时根本沒有時間到山裡来闲逛,就算有闲情逸志来登山,也大可以带着最好的登山装备,尽情享受山林之间的乐趣,而不是象现在這样跌撞着匆匆向前赶。 大家虽然口中不敢說,心裡都不免埋怨起独自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步履轻松地老板来。 今天早上老板一声令下,要大家陪他去求见一位关系到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人物,他们觉得事情重大,便都穿上了各自最庄重、名贵的西装,准备参加一次重大的会议或者商业谈判,谁知道老板直接带着他们进了山,而且看他自己的打扮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老板今天穿了一件杏黄色、绣着古怪的文符和图案的宽大道袍,他本来不长的头发勉强地挽了一個纂,用一支木头的簪子别着,背后背着一把木头剑,飘着长长的红剑穗,脚下穿了一双布鞋,从外表看起来哪裡還象一個大公司的总裁,到象电视裡那种除妖驱鬼的崂山道士。只是即使這件宽大的道袍也无法掩住他那凸出的啤酒肚,使人看了之后觉得好笑(好在身边全是他的雇员,大家要笑也是在心裡笑,谁也不敢表露出来)。 但是样子滑稽是一回事,毕竟宽松的道袍和轻便的布鞋在這种雨后不久树木密布的山林中比起西装革履更加灵便,而這位老板身强体壮,虽然年纪不轻身形肥大,可是依旧健步如飞,其他人只好气喘吁吁地一边拼命追赶,一边在心裡咒骂不已。 大家跟着老板好不容易钻出了树丛,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條潺潺的小溪,两岸绿草如茵,繁花点点,溪水更是清澈的连水底卵石间躲藏的小鱼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几头梅花鹿,几只仙鹤就或在水中伫立,或在岸边行卧,大家刚刚“爬”過阴暗的原始森林,眼前的光景就象换了一番天地似的,一时都呆在了原地。 “我看到了!我终于到了!大师出关了!大师出关了!老天有眼,老天助我!”老板看着眼前的美景口中忽然发出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欢呼声,然后手捉着袍子,竟然就那么踩着水,连蹦带跳的跑過了小溪,向前冲去一边跑一边口中還在叫:“大师救命!木鱼大师!救弟子一救。” 大家這才发现在小溪的对岸是一片开阔的山谷,垂柳、苍松之间有两间小小的茅屋依树而建,屋前房侧几畦菜地,几架葡萄,還摆了石几石凳,老板就是疯疯癫癫地向那裡“蹿”了過去其他人只好紧紧跟随,舍弃对那一双双高级皮鞋的不忍心,也踩着水奔跑過去。 接近茅屋之后老板的声音低下来,他缩起一向挺的高高的肚子,低下头,必恭必敬地对着那间茅屋呼唤:“木鱼大师,在下朱恩流叩见大师,求大师大发慈悲,出手相助,降妖伏魔。”口中說着“叩拜”,竟然真的扑通跪了下去,伏在茅屋门口开始磕头。那些随从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办好,這时這個叫朱恩流的老板回头狠狠白了他们一眼,随从们虽然极度不情愿,也只好一個個跪了下去,心裡都不免在思忖着:最近公司运营不正常,现在老板的状态又不正常,看起来他的神经似乎也不很正常了,大家是不是该考虑换工作的問題了。 “大师,木鱼大师,弟子朱恩流叩见。” “大师,木鱼大师,弟子朱恩流……” 一大群人跪着,朱恩流只是对着茅屋不时念叨一遍這句话磕上几個头,此外山谷中一片寂静,象是時間已经停止了一样。 茅屋正中席地而坐着一個须发皆白的老僧,他是那么苍老,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诉說着岁月的沧桑,他仿佛已经在那裡坐了许久,几茎从茅屋地面上生出来的青草甚至已经刺穿了他那件斑斑驳驳东一條西一片布條拼成的僧袍然后继续向上生长。但是這一切:布满灰尘的茅屋、地上的杂草,破烂不勘的僧衣,都不能掩盖這位僧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庄严和祥和的气息,他端坐于地,双目微闭,仿佛与天地宇宙溶为了一体,身外的事物完全不能进入他的世界。 “木鱼大师,木鱼大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朱恩流的呼唤也越来越急切,他身后的那些随从们更是狼狈不堪。他们膝盖生疼、腰背发酸,一個個都快要倒在地上了。他们都是受過各种高等教育的精英份子,进入大企业任职以后每天进行的也是现代化商业社会的各种商务活动,要他们下跪已经是平生第一次,而且還是這种近似武俠小說中求高人出山一样的情形,在僻静的山谷中跪对一個老的不能再老的和尚,虽然心裡是极度不情愿,不過他们的老板跪在他们前面,态度又是如此虔诚认真,他们总不能抢在老板前面站起来吧? 朱恩流心中的焦急一点也不少于那些暗暗把他当成了精神失常者的部下们。 当他家族的人和那些莫名其妙的对手過了几次招之后,他们便发现這些妖怪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妖怪们轻而易举地就把那些族人打的抱头鼠蹿。也不知道是這些妖怪确实厉害,還是因为太平日子過久了那些道门弟子们能力已经大为退步,总之他们這一方败下了阵来。其间虽然并沒有人死伤,但是大概因为遭到了抵抗之后受了刺激,今几天本来表面上還算低调的妖怪们忽然开始了开始进行“疯狂”的报复,种种恶作剧花样千奇百怪,无法形容,大家被戏弄的狼狈不堪,纷纷落荒而逃,朱恩流大老板更是一天安稳觉都沒有再睡過。终于請来的帮手纷纷逃走了,但是朱恩流可沒法逃走,想想最近几天来的日子他就会做恶梦,那简直是暗无天日,饱受欺压。正当他一筹莫展,以为自己只有破产一條路可以走时,一位长辈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据說就在立新市郊的深山中有一位隐居的高僧。 這位法号“木鱼”的大师法力高超德高望重,如果有他出马,再厉害的妖魔鬼怪谅也难逃天網。本来這位大师早在几十年前就闭关修炼,不闻世事,想請他出山是件十分困难的事,偏偏朱家的上几代中的一個不知什么人曾经和這位高人相识,据說還是挚交,那位大师曾经向他许诺過有什么事的的话尽管开口,他一定会出手帮忙。虽然已经隔了這么多代,也不知道這位木鱼大师的承诺对朋友的子孙后代是否有效,可是事到如今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這最后一個办法了。想来這位大师即使不理那句老掉牙的承诺,以他的慈悲心怀也不会看着妖孽为害人间不管的。 朱恩流沒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数次来寻打探木鱼大师。可是每次来到那個据說是大师隐居修行的山谷,就只能看云雾茫茫,横崖断壁,使人再也无法向前走一步。据家族中有见识的长辈說,那是一种法术的遮障,为的是修行期间不会受到外界的打挠,這种法术修行者一天不出关,是一天不会被解除的。 传說中木鱼大师已经闭关了几十年,這次闭关還要持续上多久当然谁也說不上来,听說高人闭关常有几百年都纹丝不动的,眼下這位大师也不用再過几十年,他再有半年不出现,朱恩流的公司也就只好宣告破产了。 朱恩流天天派人来這裡察看,天天祷告木鱼大师早一天出关,总算他的运气不错,今天他的一個堂弟告诉他那個小山谷已经从浓雾中显现出来,這個消息令他兴奋无比,立刻带了几個职员赶来,恭敬地跪求木鱼大师出山──他会带外人来也是经過了几番考虑,想来這位大师如果象长辈们口中那样悲悯世人,看见自己的公司是那么多人的衣食父母,一定也会不忍心看着這公司破产的。 木鱼大师盘膝闭目,宛如一尊佛像。 朱恩流心裡明白,想請出象這位大师這样的高人是必须经過一些考验的,他身体虽然已经发福,可是幼年时受過训练所打的底子毕竟還留了一些,自忖再撑上一天一夜应该還能行,只是自己身后這些大城市长大的年青人恐怕谁也沒吃過這份苦头,自己叫他们回去的话,又怕木鱼大师不快,不叫他们回去吧,怕是到不了天黑就会昏倒几個了。 “你们……”朱恩流回過头苦笑着說,想打发他们先回去,谁知不等他开口其中几個部下已经站了起来气冲冲地向他吼:“老子自己辞职不干了!受不了和你一起在這裡发神经!”說完纷纷怒视朱恩流几眼,大步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朱恩流瞠目结舌,但接着也苦笑起来,对還剩下的那几個人說:“你们也回去吧,天快黑了,走這种树林人多一起走也好有個伴相互照应。” “朱总,您自己……” “唉,我在這裡等大师出关。” 那几個人相互看看异口同声地說:“我們陪您一起等。” “你们……唉,這种事我也知道难以置信,可是我知道這位大师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反正你们不会明白的,不如……” “我們也不想让自己付出過那么多心血的公司破产,不管什么办法,不管心裡信不信,我們相信您的决定,我們跟着您。”這几個人年纪大几岁,或者是早就认为這件事有不可思异之处,或者本来就不是什么唯物主义者,加上确实对公司感情深厚,有一线生机就不肯轻易放弃,宁愿自己受些委屈。 朱恩流点点头,整顿衣裳又端端正正跪好。 太阳终于沒入了山林后面,朱恩流他们全都筋疲力尽,谁也无力去欣赏黄昏山林的美景,反而一個、两個……大家的肚子都在不知不觉中“咕咕”叫了起来。 茅屋后面的林子中這时袅袅升起了炊烟,一股烤制什么肉类的香味也随风而来,送进了大家的鼻子。 好几個跪在地上的职员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向那边张望着,就连朱老板也忍不住偷偷吞吞口水,不過当他想到這股烤肉香传进木鱼大师這样严守戒律的出家人鼻子裡的话会有什么后果时,心便提了起来,偷眼看着木鱼大师。不過大师還是不闻不动,什么反应也沒有。 烟气、香味還在一個劲的传来。 過了一会儿,一群归鸟投向那片林子,還在空中盘旋之际林子中忽然飞出了一块石头,正中其中一只,就见群鸟飞散,被打中的那一只翻滚着落了下去片刻之后,林中传来的肉香更浓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正在那林子中打猎、烧烤。 当太阳隐沒在了山后,林中只剩下朦朦胧胧的光线,大多人开始担心是不是要在這裡跪到夜裡时,后面林子中的烟气消失了,不一会树枝摇动一個人从那裡走了出来。 “你们在這裡干什么?” 這個人看见了朱恩流他们這群人,嗡声嗡气地问着走過来,一边向前走一边不害用衣袖抹着嘴。他在暮色中走近了大家才看清,這個人也是一個和尚。這個和尚身材十分魁梧高大,只怕有两米左右,体壮如牛,与那些职业篮球运动员相比也不逊色,他头上光光的露着戒疤,颈下却是一篷大胡子,僧衣飘飘,衣袖上油迹斑斑,朱恩流他们一看到這個人,心裡第一個念头就是联想到了倒拔垂杨柳的花和尚鲁智深。 和尚大步走到了朱恩流面前,居高临下地又问:“你们是什么人?来這裡干什么啊?” 這個和尚那一篷络腮胡還是黑的,五观也不显苍老,加上听他的声音,最多是個四十多上下的中年人,但是他是一個和尚,又出现在這個隐密的山谷中,也许是木鱼大师的徒子徒孙之类,朱恩流不敢怠慢了他连忙回答:“在下朱恩流,是来叩见木鱼大师的。”說着为了表示恭敬,一连向茅屋裡的木鱼大师嗑了好几個头。 眼前的中年和尚咂咂嘴,似乎還回忆刚才的美餐,漫不经心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啊?” 朱恩流困惑不解地眨了半天眼,才结结巴巴地问:“請,請问大师法号是?” “木鱼啊,你不說找我嗎?”和尚大着嗓门說着,并且随手从茅屋内抱出一张蒲团,就地一坐问:“什么事?說吧。” “您,您就是木鱼大师?”朱恩流一下子跳起来,指着茅屋内的和尚问:“那,那……” “那個是蒲团,我徒弟,你到底找我還是是找他?找他的话再等半年他才出关,你等吧,我去睡觉了。”說完打着哈欠站起来。 “不,不,不,大师,我找您!我找您!”朱恩流忙伸手牵住木鱼和尚的衣袖,他的腿跪了大半天早就麻了,现在急着站起来一迈步马上就又跌倒,他也就顺势又跪了下去,“大师,我是来求您救命的。”說着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說起自己的悲痛经历来。 木鱼大师不知是真得困了還是对他的话沒有兴趣,心不在焉的听者,不是還打個哈欠。朱恩流自己觉得自己說的绝对算得上言辞恳切,声泪俱下,情节感人了,对方却完全沒有半点动心的样子。 “大师啊,我們家也有祖训,他们不伤人害命,我們是不会主动与他们为敌的,但是我們公司上上下下上千口人,都是靠着公司吃饭的,它们這样闹下去,是要把我們推上绝路才罢休啊。您就可怜可怜我們上有老,下有小……而且它们现在得寸进尺,已经开始有伤人的行为了。上次我的表妹追其中一個,就被他横加调戏,差一点遭到侮辱啊……” “喔!”木鱼和尚忽然来了兴趣,“真的嗎?” “真的!” “你可知道那個对手是什么?” 朱恩流羞愧地說:“弟子愚昧无知,认不出他是什么东西,不過這裡有从他身上扯下来的事物。”一边說一边从怀裡取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向木鱼和尚递過去。 這时這段日子来唯一的战利品,所以布包被珍重地包了数层,上面還贴了好几道符咒。打开之后,露出了两根黑色的长毛,這不知什么动物的长毛在洁白的布上显得黑的发亮一般。 在朱恩流的部下们看来那不過是两根兽毛,可是木鱼和尚一看,神色却一下子凝重起来,嘴角蠕动似乎在自语什么,想伸手去拿,却又烫手似的缩了回去,他捏着手指发出“咔咔”的声音說:“讲,把经過全都再给我详细讲一遍!” 和尚看着眼前刘地正郑重地向周影和南羽嘱托:“最近他们闹得已经太厉害了,我想人类的忍受程度已定也到了极限,我非得在人类真正开始反击之前把和尚的身子找回来不可!唉,花了這么多功夫半点线索都沒有,和尚,你的身子也太不值钱了!也不知道在我得去多久,总之回来之前从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守住這裡,不能让人类拆了,不然和尚就完蛋了!你们明白吧?” 周影和南羽都只是点了点头,沒有說什么。 和尚轻轻叹气說:都是为了我现在外面一片大乱,不论人是妖再有伤亡都是我的罪……算了吧,算了吧……涅磐生死,出家人该看开了……“”你算什么出家人啊!不就是变個光头自称和尚!“刘地对他的妥协嗤之以鼻,”人类忙着捉妖,妖怪要报复人类,這你和一点关系都沒有,即使這是裡的妖怪一多半欠人的情,你也不至于因此就认为他们会听你的吧?连我這么深得人心,德高望重(火儿:呸呸呸!)還不敢這么想呢!总之现在的局面沒谁控制的了,我只管你的安危!无论如何也得救了你再說!你别再给我废话,等着我回来是正经!“說完扬长而去。 這座小庙建于北宋年间,那时這裡比现在更加安宁,方圆数百裡都沒有人烟,只有那位一手建起這座小庙的僧人独对古佛青灯念经修行。庙中佛像前立有一台长明灯,灯是僧人亲手用岩石刻成,日夜守护着佛前的灯火。 多年之后這位僧人成佛西去,這座小庙于是荒凉下来,也不知又過了多久,那佛前的灯台有了自己的意识,他开始日日重复着過去的事情,为佛燃灯,守灯。小庙中的灯火孤独的又亮了许多年,石头灯台终于化身成了一個和尚,自认为是出家人的他燃灯、洒扫、供佛、念经,日复一日這样生活着。多年的对佛修行给了他一颗慈悲之心,只要是被他看见,无论是妖怪、动物還是植物有困难他都会全力相帮,逐渐的在這附近的妖怪中建立了极高的威信。 深山空静,岁月无声,随着人类的脚步渐渐进入大山,和尚第一次看见了人。他依旧過着老日子,也远远观察着人类,想了解一些這些自己不认识的生灵。可是有一天人类却做了一件令他难以承受的事情,当他不在庙中时几個人类来到庙中,他们认为那尊佛像是古董,于是偷走了它,還顺手牵羊的把那古色古香的石灯台也取走了。丢失了自己供养了无岁月的佛像已经让和尚难以忍受,而他的原身被带走更使他原气大伤,他发现自己代替灯台成了庙宇的一部分,再也无发走出庙门一步。 如果小庙被拆掉的话,和尚也注定了会魂飞魄散。 曾经受過他恩惠的妖怪们听說人类要拆掉小庙纷纷站了出来,表示愿意为和尚出力。可是当大家真的与人类发生了激烈之后,他又为此深深不安起来。 即然山娃他们都认为這山林开发才更好,也许他们是对的吧。 和尚茫然地看着空空的佛座,不知道自己脑子中在想什么。 “不好了!不好了!”一個妖怪大叫着远远飞来,扑到周影身边說,“人来不知从那裡請来了個和尚,实在厉害!只要敢拦他的全被他打伤,他已经往這裡来了,我們实在拦不住他!” 火儿正在睡觉,被吵醒后不耐烦的說:“和尚在庙裡沒出来啊?” “是另一個和尚……我,我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先走了……”說完匆匆飞走。 火儿不快地說:“我讨厌秃头,为了這個秃头我都耽误了半個月的动画片了,现在又来一個。影,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周影沒有回答,他手指一点,脚下的影子化作单刀落在了手裡。 木鱼和尚大步前进,一路上的妖怪们见机快的不等他走近便已经飞逃而去,那些倔强的就被他一把拎住,然后头也不转的扬手把他们扔出去,那個被抓住的妖怪就会在惨叫声中划出一個巨大的弧形消失在林梢之后。木鱼和尚越向前走,敢于出现在他眼前的妖怪就越少,当他来到小庙前面时,只剩下周影手执单刀迎面站在那裡。 “阿弥陀佛!”木鱼和尚大声涌念佛号,同时正面向周影逼去,他身躯上蓦然发现的威势扑来周影不由后退了半步,但是眼看着木鱼和尚伸手抓来时周影不但沒有躲闪反而举刀格档。与次同时一道光影凌空扑下,当头向着木鱼和尚就是一口,木鱼和尚微微偏头,强口大喝:“拙!”,火儿被他吵的一阵头昏,低掠而過飞到周影的肩上:“死秃头,叫的比驴声音還大!” “真少见啊,人间界還有這玩艺。”木鱼和尚瞪着眼睛看火儿。 火儿张口吐出一团火球向木鱼和尚喷去,木鱼和尚伸指弹去,那团火光“波”的一声炸开,此时周影已经潜至身边,刀挂风声削向手腕。木鱼和尚到被他们两個的默契配合弄了個手忙脚乱连退出了好几步。周影沒有追击,拎着刀依旧守在庙门口。火儿在周影头上蹦蹦跳跳地叫:“秃头,有种過来啊!過来啊!” 木鱼和尚口涌经文,手指向火儿一点,一朵莲花半开半合飞旋转动着罩向火儿,火儿挥翅拍落,莲花的方向被它击偏,可是它自己也在空中折了個跟头落回了周影头上,莲花将要落地之时旁边伸来一保玉手,轻轻将其拈住。南羽手持莲花一言不发地立在周影身边。 “怪事哪都有,沒有這裡多啊,這地方還真是什么都有,”木鱼和尚看着南羽赞叹,“喂,你也是個修道之人,在這裡掺和什么啊?” 南羽微微一笑說:“你也是個修道之人,在這裡掺和什么啊?” 木鱼和尚不再說话,围着小庙打起转来,他走周影和南羽也随他移动,他停周影他们也停下来,只有火儿肆无忌惮地飞来飞去,不时的丢個火球什么的過去,嘴裡更是秃头长秃头短地不停。 木鱼和尚转了几圈后又回到了正门,向周影他们问:“身为异类却与人争地,何苦呢?” 周影面无表情地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关你這秃头什么事!秃头!秃头!秃头!”火儿每叫一声“秃头”木鱼和尚的眉头就皱一下,火儿看他那副样子十分好玩,便一声接一声地叫個不停。 木鱼和尚不去理它,盘膝在周影对在坐下,摆出一個木鱼轻轻敲击着闭目念佛起来。 庙裡的和尚坐在殿堂上身体一震,他忙站起来快步向庙门口走去却发现整座小庙仿佛被某种力量围困住,他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把门打开。仰头看向天空也变成了灰茫茫的一片,仿佛被罩上了什么东西。“终于還是……”和尚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木鱼和尚与周影、南羽、火儿都沒有移动過分毫,一直那样对恃着,几個人的形容都显出憔,就连火儿看起来也不及平时光鲜了。朱恩流悄悄地躲在不远处向這面观望,在他身边不远处一起关注的却是许多妖怪。他们能够和平的共同呆在那裡,无非是谁也不敢惊动了這边正在进行的对决。 对于朱恩流来說這位大师果然是道行高深,他不但一下子就找到了妖怪们的老巢(妖怪居然敢住在庙裡,菩萨怎么不惩罚他们!),而且随便出手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可是正当朱恩流准备欢庆胜利的时候,庙前的這两個妖怪一只妖鸟居然挡住了大师。這半個月来他一直偷偷看着他们的对峙,心裡怕得要死:万一大师输了,這些妖怪铁定会更加猖狂,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办才好?难道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业要這样毁在妖怪手中…… 木鱼和尚忽然睁开眼說:“也差不多了吧?你们真要靠到灯枯油尽嗎?退开去!” “死秃头谁怕你啊!”火儿不等周影、南羽开口就叫起来。 周影也說:“不能退,我答应了朋友要守住這裡。” “我到看看你守不守得住!”木鱼和尚霍得站了起来,大步向前逼进。 周影他们面对着木鱼和尚已经苦苦支撑了半個多月,现在确实跟木鱼和尚說的那样已经接近灯枯油尽了,木鱼和尚的近逼让他们越来越难以承受,周影的骨骼都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却依旧不肯后退。 木鱼和尚又进一步,大喝一声:“退开!”周影一個趔趄险些跌倒,却马上站稳,還是不肯让开。 和尚猛地推开门冲外喊:“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周施主,就让他们拆吧……” “和尚你回去!”火儿一翅把他推了回去,可和尚马上又回来:“为了我再有伤亡我的罪孽就更大了,出家人应该看透生死,就让人类拆了這座庙吧!” 木鱼和尚大喝了一声:“看透生死,說的好听,你真的参透了嗎!” 和尚听了如雷贯顶,呆立在那裡不言语。 木鱼和尚忽然大踏步走過来,一把推开周影,一肩顶开南羽,把木鱼抬手塞进火儿怀裡,火儿只觉得那木鱼仿佛重若千斤,怪叫一声被坠着跌倒了地上,木鱼和尚已经到了和尚面前揪住了他打雷般的呵责:“沒有了原身就走不出這個破庙!四大皆空都不懂還敢在這裡给我装和尚!你给我出来!不知道渡众生,只会念经的和尚還不如买台收音机……喂,你(指向一直躲在远处看的朱恩流)那玩艺是叫收音机对吧?” 朱恩流小心翼翼地說:“是录音机。” “是录音机!只会念经搬台录音机不是比你念的更字正腔圆。” “大师,可是我!” “你给我出来!”木鱼和尚一用力竟把和尚从裡面拉了出来。和尚大惊以为等待自己的一定是魂飞魄散了,谁知等了一会什么事也沒发生。木鱼和尚拍着手“哈哈”大笑着:“丢开臭皮囊看见月明星朗了吧!”和尚仰头看着蓝天如洗,明月当空,心中忽然大悟,仰首向天,满怀喜悦。周围一片寂静,大家看着木鱼和商的眼神中不觉都增加了敬佩,就连周影也看着木鱼和尚在心裡感叹:果然是有道高僧啊。 這是快速飞行摩擦空气的声音传来,刘地匆匆地从空中落下来大喝一声:“谁敢动這裡一砖一瓦!”他看到和尚站在庙外时大感惊诧,难以置信地问:“你,你……你找到了?我在外面上天入地忙活,你自己却找到了!”他一身风尘,面容也有些憔悴,但是却掩不住看到和尚站在這裡的欢喜。 “多谢這位大师使我彻悟。”和尚向木鱼和尚躬身行礼。 “大师?”刘地回头上下打量木鱼和尚。 “阿弥陀佛,這位施主有何指教?”木鱼和尚瓮声瓮气地向刘地說。 刘地眯起眼睛,抓着下巴,围着木鱼和尚一圈一圈的转起来,上下的打量着他,嘴裡還在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什么:“怎么這么像呢?不過不可能啊,那個家伙应该早就死的渣都不剩了才对啊……虽然很象,可是那种祸害不可能還活着啊,一定是我最近太累眼花了吧……那個混蛋就算活着也应该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啊?” “我凭什么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木鱼和尚被他左一個混蛋有一個祸害的惹毛了。 “果然是你!還在那裡给我装和尚!還给我阿弥陀佛!”刘地一下子跳了出来,指着木鱼和尚,“我就知道是你這秃驴跟我作对!死秃头你還不上西天赖在人间干什么!” “你這只死狗,你都還沒入土老子凭什么上西天!”木鱼和尚一摆袖子:“本和尚今天就是来施展法力,除掉你這只祸害人间的妖怪的!” “我祸害人间,那你算什么!你這酒肉和尚!” “酒肉穿肠過,佛祖心头坐,你懂什么!” 刘地一把拖過和尚說:“告诉你!做和尚最少要做成人家這样吧!你看看你,一身匪气,哪裡像和尚?” “就凭你也知道什么是和尚!老子就是和尚的典范,怎么样,你不服气啊!” “那我跟你有什么区别,剃個光头不也成了有道高僧。” “你剃来看看啊!” 两個人的争执离题越来越远,干脆相互揭着老底,从“你一百年前偷吃狗肉”到“你两百年前调戏尼姑”……类类种种,滔滔不绝,周围本来以为就要有一场决战的看客听来,這才明白這两個人不但早已相识,而且彼此還相当了解,连对方早上不刷牙的歷史都了如指掌。他们相互指着鼻子骂了一阵還觉得不過瘾,干脆各自挽起袖子,你一拳我一脚的打在了一起。 “今天老子替天行道,除掉你這個罪孽深重的妖怪!” “我今天才要为菩萨们干件好事,灭了你這個假和尚呢!” 他们也沒有用法术的进行着肉搏战,直打得尘土飞扬,各自都气喘如牛,刘地使出绝招,一口咬在木鱼和尚肩膀上,木鱼和尚是指一翻插入他的鼻孔用力掀着,两個人都咬着牙就是不先放开。 “从来沒见過這么恶心的决斗……”火儿最先看不下去了摇着头准备飞走,“影,我回家看动画片去了。”它一开了這個头其他的妖怪们也纷纷摇着头离开,就连周影也收起刀跟在南羽后面走了,小庙前只剩下了朱恩流和和尚在呆呆地看着這场战斗。 刘地和木鱼和尚依旧保持着那個姿态,双方都疼得流出泪来了,可是還是不放手。 朱恩流只好小心的靠近和尚說:“這位大师,不然去把他们分开吧?” 和尚一直在仰视着天空,除去了多年的积郁,胸中一片坦荡,对于身边的事情根本沒有察觉,直到朱恩流推他才看见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說:“這是怎么了?這是怎么了?刘老弟怎么和大师打起来了!别打了,别打了!” “你别只在边上喊啊,過去阻止他们吧。” “阿弥陀佛,贫僧道行低微,怎么有哪個本事?” “你好歹也是個妖怪吧!” “阿弥陀佛,刘老弟、大师,别打了,别打了……” 和尚坐在大殿中,身影看起来颇为落寞。 由于木鱼和尚与刘地是“旧交”,有了他们两個从中安排,妖怪们的代表与朱恩流公司的代表昨天坐下来开了個谈判会。经過整整二十多個小时的唇枪舌剑、讨价還价之后,双方终于初步达成了共识:妖怪们不再给朱恩流的工程捣乱,但是朱恩流必须付出一笔精神补偿费,并且要为决定搬到城裡的妖怪提供住所、工作等方面的帮助。而妖怪们答应则帮朱恩流在他的度假村裡弄個闹鬼的房间,定期不定期的让那裡出现点红衣女鬼了、哭泣的小孩子了等等怪异却不恐怖的灵异现象来满足游客的好奇心。可以预见這個度假村的将来必定会成为观鬼胜地,财源滚滚。朱恩流甚至打算好在小庙的原址上建一座新的、恢宏的庙宇,连受到惊吓后的游客收惊、买护身符、算命、拜佛的钱也赚下。 其实双方只要坐下来谈谈,還是可以达到双赢的——朱恩流从谈判地点(小庙)走出去时满意的想着。虽然要比预算多花费好几百万,但是一旦工程完成,挣大钱的希望就在眼前啊。而且跟妖怪们搞好了关系绝对不会有坏处,他都忍不住想聘請几個神通广大的妖怪来公司任职了。好比保镖啊、宣传员啊這样的职位实在很适合他们。“喂,猪啊,我有点事找你帮忙。”一個声音打断了他的美梦。刘地冒出来搭着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說:“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朱恩流大喜,能和這個大妖怪攀上交情绝对不吃亏:“当然,是朋友,是朋友!” “那我最近想到澳大利亚去旅游,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赞助個十万二十万的啊?” 朱恩流的下巴掉到了地上。刘地熟络地自己动手从他口袋裡拿走了支票簿,大笔一挥就模仿朱恩流的字迹写上了二十万,然后弹着支票說:“谢了啊,我会从美国带礼物给你的。”朱恩流心疼不已地问:“你不是說要去澳大利亚?”可刘地早就不见了踪影。 朱恩流开始觉得和妖怪们過于接近也许不好,這时火儿发了過来冲他大模大样地叫:“喂,那個什么猪過来替我办点事。”朱恩流通過這些天与妖怪们的接触,也知道這只妖鸟十分不好惹,小心地過去问:“您有什么事?” “這個单子上的东西是瑰儿让我去抢的,听說你开百货公司,去给我配齐了送到家裡来——不许让影知道,他不愿意我抢东西!” 朱恩流看着那张写满了:电视机一台、窗帘一幅、沙发、高压锅一类物品的单子,耳边听见火儿還在說:“你是不是還开了大酒店啊,今天晚上我就和朋友去试吃,给我准备最好的饭菜。好吃的话以后我們常去,不好吃的话一把火烧了你的破饭店!”他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周影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问:“你還有事嗎?刘地說他沒空带你飞回去(朱恩流来时沒叫司机开车送他,而是刘地拎着飞来的,他還颇享受了一翻腾云驾雾的滋味),你可以坐我的车回去。” “不用了!我走回去!我走回去!”朱恩流连滚带爬的躲开周影,他现在只想离這些妖怪越远越好。 和尚看着他们人也好妖要也好纷纷离去,不由长叹了一声。這裡终于要被拆掉了,自己都记不清楚已经在這裡住了多少年,现在一旦要离开,真的不知道要何去何从。自己下一步办到哪裡去好呢?出家人四海为家,走到哪裡不行?可是這座小庙啊……和尚感慨间木鱼和尚大步走了进去,四下打量,口中喃喃自语,转了几圈后一脚把和尚踢开,在和尚的蒲团上坐了下去:“這小庙還真不赖,归我了,喂,石头和尚,去给老子拿個木鱼来,老子要念经了。” “大师……”和尚木讷地看着他。 “我說话你沒听见啊,另外把這裡打扫打扫,到处是蛛網灰土成什么样子,把老鼠抓抓赶赶,买点粮食、鲜肉,好酒什么的,我刚才看你的厨房是半粒米都沒有,你叫老子吃风喝水過日子嗎?還有把最大的厢房收拾好了我住,其次的给蒲团住,你给我搬到小屋子裡去。” “大师……您,您要在這裡住下?”和尚這时才回過味来。 “我不是說這裡归我了嗎,以后這裡就叫木鱼寺,我們师徒就在這裡修行了。”木鱼一点也不脸红地說。 “可是這裡就要被拆了。” “拆?谁說的?”木鱼和尚一扬眉。 “刚才……” 木鱼挥挥手:“我跟那個猪什么說了,叫他盖大庙的时候索性盖的大一点,用大庙把咱们這個小庙包在裡面,又安静又多了好些假和尚使唤。以后吃喝用度权归他们出了,咱们就在這裡面修行就是了。” 和尚难以相信地颤声问:“這是真的么!” “老子是有道高僧,還能說谎骗你不成!快去买酒卖肉!” 和尚乐颠颠地向门外跑去,忽然又停了下来:“大师,我心裡一直有件事想不通,求大师指点。” “說罢說罢。” “人类前来开山,有无数人受益,又有无数生灵受难,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木鱼和尚沉默片刻,一言不发的取出木鱼径自敲了起来。 和尚又站了良久,向他合掌行礼,退了出去…… 远处的山间谷底,开发的工程正轰轰烈烈的进行着,再远一点,空中飞着一些背着大包裹小包袱的妖怪,与他们飞在一起的是一群正在迁徙的飞鸟。和尚牵动钟绳,钟声在整個山间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