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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咸之药(不死药)

作者:可蕊
“……那個法师看自己的咒文和黑狗血沒有效用,连忙一口气焚烧了七道灵符,召来了疾厉雷,那真是天地变色、日月无光。闪电一道一道打在身边,但是那只妖怪毫无惧色,纵身向前,和手持桃木剑的法师展开了肉搏,大战数百回合之后,终于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然后呢?然后呢!”火儿的单爪抓在沙发背上,张着翅膀,向前倾着身体,眼睛瞪得大大的,急着追问。 在火儿对面的沙发上,刘地正缩在三人坐位的长沙发的一角,尽量把身体往角落裡挤着,大声說:“然后我就把那個法师当作午餐吃掉了……喂,你别靠過来,保持距离,我可一点都不想和你坐在一起。” “什么嘛,”火儿失望地摆摆翅膀,“每次故事结局都是‘然后我就把那個强大的对手吃掉了’,一听就是在吹牛!” “才活了不到三百年的小鸟懂什么!你一共见過几种妖怪啊!” “我见過的多了!我們住在深山裡的时候,周围有很多怪物,你這种住在城市裡的家伙才沒有见過世面!对不对影!” 周影正躺在客厅另一边的那排落地窗下面,夏日午后的阳光灸热地照在他身上,他眯着眼睛,一边享受着几天的阴雨连绵后难得的阳光,一边听着刘地和火儿斗嘴。 现在在這個屋子裡的三名“生物”沒有一個是人类。 必方“火儿”是一只灵兽,本来它這样的灵兽只有神、魔、仙才可以驱使,但是因为某些缘故它却一直跟着影魅“周影”,還是一只幼鸟的必方把抚养它长大的影魅当作父兄看待。 影魅原本是被人类视为异物的妖怪中最低等的一种,是从沼泽的湿气和原始森林的阴气中生出来的,沒有形体,沒有思维和意识的魑魅,但是這一只却经過机缘巧合和自己的艰辛修炼,得到了形体、思想,得到了“妖”的地位。因为它的目的是最终修成正果,成为神、魔、仙当中的一种,所以幻化成人形,来到了都市中過一名人类的生活(“做人”是妖物们试图修成正果的必修课),给自己取了一個“周影”的名字。 在数月前,一只窫窳在這個城市裡吃人,结果因为它的行为過于不加掩饰,使人类社会广泛注意,因此严重影响到了周影的生活,所以周影和另外一只妖怪联手把它除掉。因为那件事件,周影结识了他唯一的朋友刘地——一只地狼。 地狼已经在這個城市居住了七百多年,完全适应了人类的生活。它既不想象周影那样辛苦的修炼,也不想象窫窳那样肆无忌惮的乱来,他的生存目的就是“享乐”,尽情享受人类文明带来的娱乐,整天吃喝玩乐,和人类“雌性”交往,偶尔吃個人打打牙祭,是個和周影的认真、执着相反,有点吊尔郎当,什么事都不在乎的家伙。他幸福的生活在认识周影以后增添了一样苦恼,就是那只名叫“火儿”的必方。必方原本是能降妖驱怪的灵兽,所以,即使火儿還只是個小孩子,地狼也沒法不畏惧它。 就象今天,刘地已经被火儿纠缠了一天,逼他讲故事听。刘地已经讲得口干舌燥了,偏偏還不敢拒绝它。 “再讲一個,讲個有意思的。”必方催促着地狼。 “反正你也不信。” “再讲一個能让我信的。” “……周影,管管這只鸟!” 周影连眼睛都沒睁——有光才有影,光越亮,影越浓,阳光正是影魅重要的力量和生命力来源,他懒得把時間用到为刘地和火儿调解纠纷上。 “再讲一個,快点!” 刘地看了一眼事不关已的周影,再看這只最喜歡听故事的必方,它看起来马上就要扑到自己身上来了,叹口气說:“为什么不去找周影讲给你听?你是他的责任才对吧!” “影的事我全知道,我想听沒听過的故事!”火儿对此充满了自信。 “也不一定吧?比如前些日子你跟小九尾狐去参加他们学校组织的旅行了不是嗎,当时发生的那件事你就不知道。” “刘地!”一直不开口的周影忽然叫起来,“如果是那件事的话,不要再讲下去了!” “什么?你還在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啊!那又不是你的错。” “不是错不错的問題,只是……只差一步死的就是我。而且我竟然……总知我想再提這件事了。” “一念一差,云泥之别,所以死的是他不是你啊!” “……总之,别再提了……” “什么啊?什么啊?”火儿扑着翅膀在屋子裡飞来飞去,“你们到底說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快点告诉我,快說!”它飞到刘地上方威胁說,“不然我就落在你头上!” “喂,喂,是周影不让我說,怎么怪我!你去找他呀!”刘地用手挡着脸,遮蔽必方身上因为着急而发出的刺眼的光。 “影……”必方立刻飞到周影身上,啄着他的手。 “不行!叫他讲别的给你听!” “我就要听這個!就要听!”火儿在周影身上乱蹦乱跳的。 “我不想再提這件事!” “那么,刘地……” 看到火儿的注意力又回到自己身上,刘地连忙說:“是周影不让我說,我可不会出卖朋友。” “哼,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火儿开始生气了,身上的火焰“蓬”的一声,从明红色一下子变成了金黄色,“反正我非听不可!”說着它突然飞到周影头上,重重地一翅膀拍下去,猝不及防的周影立刻陷入了昏睡。 “好,影睡着了,现在你讲出来他也不会听到了!” “啊……”刘地咧着嘴,担心地看看昏迷中的周影,再看看步步逼进中的火儿,它那双炯炯的火眼正死死盯着自己…… 刘地从昨晚认识的女性家裡出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点上一根烟,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坐进去时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大半個月沒有去找周影了。這一阵子他一直在人类女性中周旋往来,享受“恋爱”的乐趣,未免有些冷落了朋友。 “今天早上就去找他聊天吧。”刘地這么想着,对司机說:“去桃源小区。” 周影居住的地方,是一片旧式的居民区,清一色全是這個城市裡如今已经很少见的六层居民楼,楼群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有些难以呼吸的样子。這裡住的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打工者,来自天南海北,人物五花八门,就连周影這样的妖怪住进来也一点都不显眼。其实刘地知道,這個桃源小区住的妖怪可不止周影和火儿两只,在那些鸽子笼般的窗口后,他们知道的、不知道的妖怪总還有那么几只存在,因为对于想混迹于人群的妖怪们来說,這個地方实在是很理想的居住地。 刘地双手插在口袋裡,哼着說不上调子的小曲,摇摇摆摆地爬楼:“城市大了什么事都有啊,一只妖怪住在五楼(周影楼下住的是九尾狐林睿,也是一只妖怪) 两只妖怪住在六楼還是一只英俊的妖怪在爬楼…… 我們中午是吃個人還是去吃肯德基多半是得吃清水煮菜叶了吧?(周影以白水煮菜叶作为主食) 一边唱着沒头沒脑的歌,刘地终于来到了周影住的顶楼。周影喜歡阳光,選擇居住的地方也一定要是四周毫无遮挡的房子,而在這种建筑物动则几十层上百层的大都会,六层楼又可以有如此充足的阳光的房子确实不多了,所以這裡虽然是個龙蛇混杂的地方,周影還是很满意地住了下来。 刘地知道周影在上午从来不出门,所以连门都沒有敲,穿過墙壁径直进入了屋裡(地狼是在大地中生活的妖怪,可以轻易穿過泥土、岩、水泥和部分金属),出乎他意料的是屋子裡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刘地抓抓头:“怎么会不在?” 他隐约记起几天前遇到在人类学校念小說的九尾狐林睿,他說要参加学校组织的旅行,而且他還要带“好朋友”火儿一起去。“喔!对啊!”刘地一拍头,“必方一定跟林睿旅行去了。可是周影呢?难道他也跟去了?”刘地四下打量屋子,他认为周影不是那种对旅行感兴趣的妖怪,除非是担心必方闯什么祸。“可是有林睿在根本不会有什么問題,那家伙不只长着九條尾巴,连脑袋都象有九個那么多呢!” 那么周影能去哪裡呢? 刘地伸個懒腰,在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沙发躺下来,打個呵欠,心想:就先睡一觉等他回来吧。這时,他的目光却被平放在茶几上的报纸吸引過去。 那是一张這個城市的日报。 刘地拿起来,在头版的位置刊登着這样一條新闻:我市发现大型古代遗迹。 新闻的大概內容就是說,位于市郊的村庄发现了一处古代建筑遗迹,经专家初步鉴定,已確認其属于夏朝以前,遗迹现已出土的文物都是十分罕见的,专家怀疑是用来祭祀的神庙或祭坛,对于了解当时的文化、宗教等都有重要意义等等。 刘地的注意力沒有放在這些文字上,而是看着新闻旁边附加的一张图片上:黑白图片拍摄的,是一座半埋在土裡的石台,石台上半露着几個古怪的文字,图片的注解說明,這是一种初次发现的、尚无法破译的文字。 刘地看着這些文字,不禁轻轻读出声来:“巫咸之国。”他已经很久沒有看到這种记忆中的文字了,一瞬间有些恍惚。 记得年幼的时候,父母常常拿着用這种文字写成的书籍教他法术,也教他古代的传說、诗歌。而如今,刘地的家族已经和這种文字一样,掩沒在漫长的時間中了。刘地凝视着這张照片,脑海中对于“巫咸之国”的记忆自动的闪现出来:“有灵山、巫咸、巫郎、巫姑、巫盼、巫彭、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爱在。”十位巫师上登天梯,采百药而炼不死药,下传神意,按天帝的旨令统治百姓,他们住的地方,便以他们的首领名字命名,称为“巫咸之国”。 “原来传說中的巫咸之国是在這儿?”刘地心想,“不,据我所知,巫咸之国处于天界昆仑与人界之间,根本不在這個人间界中,這個遗址应该只是人类纪念‘十巫’的地方吧?人类总是可以从歷史中找到我感兴趣的东西呢,等他们把遗迹整理好,我也去看看吧。” 刘地随手翻着报纸,沒发觉其它感兴趣的內容,心中想:“周影不在家,会不会和這张报纸有关呢?” “巫咸之国……巫咸之国……百药爱在……食之不死……”刘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周影他……难道是想……”他抓抓头,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周影总不会去找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巫咸之药”了吧?刘地知道周影的生存目的就是“修成正果”,那么被他知道了有一种吃了就可以长生不死的仙药存在,他会跑去找也很正常。只是那种东西有可能存在嗎?因为发现了一個遗址就去找,未免太虚无飘渺了点,不過刘地了解周影,影魅是個想法呈现一條线的家伙,他真会因为一條新闻就去也說不定。 刘地径自用周影的杯子倒了水来喝,思忖着:要在這裡等他回来呢?還是去那裡看看帮不帮得上忙?他看看窗外,反正今天天气不错,就去效外散散心吧。 原本应该处于生长期的麦田被推土机什么的弄得一片狼籍,几堆土后面,就是考古的现场——這一片麦田倒不是因为考古才弄成這样的,恰恰相反,是人类要在這裡兴建工厂,把一片好好的田地弄成這样,才发现了這片古迹。刘地看着兀自从土堆掩埋中探出绿叶的麦苗,耸耸肩。 考古的现场十分忙碌,数十個人紧张有序地工作着。使用了隐形术的刘地站在旁边默默看了一阵子,他不喜歡人类肆意地改变环境的行为,但是尊重這些认真工作的人,沒有做出打扰他们的行为。 “影……”刘地四处张望,“他沒有来過這裡嗎?”他再认真的看一遍這個地方:這是由许多半埋在土裡的石墙组成的遗迹,只看這些基墙也可以想像当年的建筑群一定很宏伟,刘地把手放在石墙上,仿佛在侧耳倾听什么,過了一会,他点点头:“是嗎,在下面。” 刘地现在站在距离地面大约两米多的一條地下通道中,漆黑的通道有些潮湿,很多地方還在滴着水,滴水声在通道中回荡,颇有些恐惧电影的气氛。 “就好象随时会有怪物跳出来一样,”刘地還是双手插在口袋裡,摇摇晃晃地走着,“不過,我自己就是妖怪啊,那么我要不要跳出去吓個什么人呢?”刘地不禁对這裡沒有什么人可以供他恐吓有些失望。 黑暗、阴湿、狭窄的通道和地下泥土的腐败气味都对刘地沒有什么影响,应该說,這才是真正属于他们“地狼”這個种族的环境,他们本来就是住在泥土中的种族,喜歡混居在人类当中,生活在阳光、蓝天之下的刘地是他们当中千年不遇的怪胎。 “一只妖怪,一只妖怪……”刘地继续唱着他自编的“妖怪歌”,沿着倾斜向下的通道走向地下更深处,转過了一個拐角之后,前面竟隐约出现了了火光。刘地皱起了眉头——周影是影魅,他和刘地一样不需要照明也可以看清事物,也就是說也就是說他不需要点火,那么在前面点火照明的是谁?难道周影沒有来這裡?還是来這裡的不止周影一個? 刘地收敛起一向吊而郎当的样子,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向光亮处靠近。 這是一個相对地道来說比较宽敞的“大厅”,大厅裡扔着一支尚未熄灭的火把,摇拽的火光把一切照的越发的含糊不清,而“大厅”四面的壁上全是刀、剑、斧、枪的痕迹,地上到处有掉落的泥土和白色纸片。刘地拾起脚边最近的一张纸,纸剪作简单的人形,上面用朱砂红字写着古怪的符文。 “周影!周影!”刘地把纸人丢到地上,向着墓室裡喊,“你沒事吧?周影!” 空荡荡的墓道裡只有他的回声而已。 刘地跺跺脚,使用這种纸人作法的一定是人类的法师,周影是個思想单纯的家伙,如果他面对的是狡猾多诈的人类是会吃亏的。刘地顾不得许多,四肢着地,化做他的原形——一只黑色的狗形妖怪,沿着墓道飞奔起来。 一路奔来,到处都是博斗的痕迹,刘地曾经亲身和周影博斗過,也和他联手对付過猰貐,十分熟悉周影的战斗方式,他清楚地分辨出哪些战斗的痕迹是周影留下的那些不是,单以這些痕迹来看周影虽然沒有处在下风,但是也决对沒讨到便宜。刘地知道周影的天性和原形注定了他善守而拙攻,一直以来必方“火儿”都是他的“护身符”,有火儿在再加上周影自己的本事就可以对付大部分对手,可是现在火儿跟九尾狐去旅行了,周影是在孤身和对手奋战的。 “周影!周影!”刘地听到前方传来兵器相击的声音,又叫了几声,想让对手知道周影来了帮手而有所顾忌。果然他的声音刚传過去,前方就恢复了安静。 刘地纵身跃入泥土之中,完全隐藏了自己形体的前进,凭着残留在空气中的气味他已经可以肯定周影的对手是一個人类法师了,刘地有生以来的700年中曾多次和人类法师斗過法,深知這种人物的狡猾难缠,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不過……”他边跑边舔舔嘴唇,“這些家伙一般說来都是很好吃的呢!” 透過泥土,刘地终于看见了周影,也看到了他的对手。 這是又是一座“大厅”,周影已经显现了原形——一條黑色的人形影子,背靠着墙壁站着。在大厅中间,几個纸人化作的盔明甲亮的武士手执大刀、长戟正在和火把摇曳不定之下形成的影子搏斗。周影的目光穿過“战场”,紧紧盯着自己的对手。那個人在另一边,也是紧贴着墙壁,由于事先听到了刘地叫“周影”的声音,所以他防范周影之余也警惕着周边的通道。在忽明忽暗并且不停晃动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是可以感觉他是個挺年青的男子。 “以他的年纪来說這样的法术已经很不一般了,但是……太愚蠢了,竟然把自己的背贴在墙上……”刘地這样想,“现在的人类法师都沒有什么和妖怪斗法的经验啊,想当年……”刘地象個老头子一样自言自语地咕哝着,一边伸出了利爪。 刘地从墙壁中突然出现,這名人类法师的动作竟然异常敏捷,在千钧一发之际就地一滚,躲過了刘地的致命一击,只是被他的利爪抓破了衣襟而已。 “又是一只妖怪。”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挥手撒出数道灵符,立刻狭窄的地洞中又出现了几名武士,向刘地逼近。 刘地纵身从這些武士头顶跃了過去,无声无息地落在周影身边,问:“你怎么样?沒事吧?” 周影摇摇头。 “你要来干种事也该事先和我商量一声啊!我怎么說也比你多活了四百年,总是比你有经验吧!”刘地和周影背靠背对付敌人,口中埋怨着。 “可是這段日子根本找不到你。” “啊……”刘地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一直在和女人鬼混,确实沒有和周影联络過。他抓住武士刺来的一戟,顺势一带,把那名武士拉近自己,挥爪削掉了他的头,武士立刻化作了纸人飘落在地。回過头看看在认真战斗的周影,低声說:“对不起。” 周影手中执着他自己影子化成的长刀砍倒一名对手,接着手臂一伸,影刀化成了无数飞刀,向那名人类法师射去,一边对刘地說:“你是怎么找到這裡来的?” “我看见了你桌子上的报纸……” 不等他们把话說完,躲過了周影飞刀的人类法师又撒出了六七個纸武士。 “這個人类是什么来头,怎么這么纠缠不清啊?”刘地一连撕碎了两名对手,问周影。 “不知道。他突然冒出来,就喊打喊杀的!”周影语气中有几分气愤,“我根本不认识他。”他可能以为什么理由都沒有就打斗在一起是件很不可思忆的事吧,或许還要花上很长的時間他才能够学习着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殊”有时候就是人类理由。 “妖孽,受死吧!”人类法师大喝一声,掷出了几個木偶。木偶落地变成比纸武士還要高大强壮的武士,而且這种人偶比纸做的要结实的多,刘地的利爪抓在上面,只是抓下了许多木屑,而周影的影子也只能吹出“咚咚”的声音,形成不深的刀痕而已。 “可恶的人类!”刘地险些被一個木偶击中,咒骂一句,說:“周影,我們也该动真功夫了,免得被人类小瞧了。”他纵身跃起来,瞬间消失在洞顶的泥土之中,与此同时,周影的身影也从有到无,不知消散到何处去了。 人类法师手执灵符,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他知道地狼和影魅不一定会从哪一道阴影中突然出现。他自幼随祖父修道,几十年下来随手收拾的妖物也不在少数,但是今天遇见的這两只影魅和地狼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他也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疾!”法师大喝一声,一道灵符向脚下的泥土射出,随着一声嚎叫,地狼从土中翻滚出来,他的皮毛被附着在身上的灵符灸烤,发出“滋滋”的声音,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法师又发出一道灵符,地狼被死死地盯在地上,连连长嚎、抽搐,却不能再移动了。法师的戒备却沒有因此而稍减,又开始搜索那只不知藏匿于何处的影魅。 一條黑影闪电般地扑出来,法师来不及发出灵符,便挥动桃木剑去刺,黑影敏捷地从剑下钻過,利爪在法师手臂上一抓,顿时血流如注,剑也落在地上。 “地狼!”法师看清楚眼前的对手之后失声叫出来,“那么我刚才禁住的是……” 不等他說完,转過身去看一眼,背后的“地狼”便跳了起来,舞动影刀刺下来,法师向前一冲,狼狈万分地勉强躲开。 “周影,快点走!”刘地伸手拉住周影,一起冲過了這個地下“大厅”,法师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便感到整個洞穴一阵摇晃,大块的土石纷纷掉下来,把這個“大厅”的前后两個出口都牢牢地塞堵住。 “哈哈哈哈!”刘地大笑起来,“竟敢和我作对,你就在裡面慢慢地把自己挖出来吧。” 刘地和周影一前一后在地道中前进,地道越来越低矮、狭窄、阴湿,他们的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 “你是想到這裡找什么‘巫咸之药’吧?那种东西就算存在也不见得会在這裡啊。”刘地向周影泼凉水。 “来找找看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浪费時間還不是损失。”对刘地来說,用在吃喝玩乐以外的任何時間都属于被浪费了。 “這次不浪费,”周影回過头来认真地說,“我听那名人类法师提到,他们家庭世世代代守护埋藏在這地下的‘灵药’已经几千年了。恐怕十巫真的是有什么留在這裡呢。” “几千年前东西,就自原本有现在也不一定還在,就算還在也不一定能用。”刘地继续泼凉水。 “去找找年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是啊,是啊,真服了你了……”刘地懒洋洋地說,“反正十巫留下来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是美人或美酒,想到這些我就一点也提不起兴致来……”话虽這么說,他的脚步可一点也沒有放慢,一步不离地跟着周影。 這條地道越走越长,以刘地粗略的估计也走了超過十裡,因为一路倾斜向下,他们已经身处至少地下几十米的地方,如果是人类走进来的话,早就因为浑浊的空气窒息而死了。 刘地几步赶到周影前面,做了個手势要他停下,吸吸鼻子說:“空气的气味变了。” 周影顺着地道向前望去,依旧黑漆漆的望不到尽头,他分辨不出和先前走過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刘地的感觉是十分敏锐的,周影略感紧张地等着他的结论。 “法术的味道。”刘地一边闻一边走,周影觉得他比任何时候都象一只“狼狗”的样子。刘地向前走了大约二十步,口中念念有辞,伸手向前虚空一划,一道法术做的屏障显现出来,雷电在淡兰色的屏障上流动着,来往穿梭,刘地向周影說:“五雷符,踩上去的话连骨头都烧焦了。” 刘地和周影分头寻找,把贴在四处的五张灵符撕了下来。虽然经過了数千年时光,朱砂的符咒還是鲜红可辨,刘地手一扬,几张符咒化做了飞灰五雷的屏障随着咒符被毁也烟消云散了,露出了前面的道路。 “既然设下五雷符来防御,這裡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刘地看了周影一眼,他可沒有周影那么多的信心。周影是那种决不瞻前顾后,一條直线往前走的人,刘地却是凡事都往坏处想,总要先把最坏的可能都想遍了,才开始行动的人。“既然开始就出现了五雷符,越往裡面会越不得了吧。”在他看来,就算‘巫咸之药’真的存在,为了它冒這种险也是不值得,但是他不是为了‘巫咸之药’,而是为了周影才来的,周影要继续前进,他就舍命陪君子。 突破了“五雷符”设下的屏障后如同走进了另一個世界一样,不但浑浊的空气一扫而空,而且洞穴的高度、宽度也在增加,逐渐变成了一條两人多高,数米宽,石板铺地的地下长廊,刘地和周影一路走過,贴在墙上的咒符一路自动发出光亮,待他们走远又自动熄灭,以次递接,令人恍忽中仿佛走在现代科技建造的、有声控照明设备的建筑中一样。 走在這跨越了几千年時間的光明中,刘地和周影的感受截然不同。和从虚无幻化而来的影魅不一样,地狼是一种有悠久传统,完整的家庭体系的妖怪,刘地自幼生活在這种依照古礼生活、起居的家庭中,接受的也全是来自远古时代的教育,虽然现在的他已经挣断了和自己种族一切关连,但是走进這样的时光倒流般的场所,所有的记忆往事都自动地闪现出来。对刘地来說那决不是令人愉快的事。 “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怎么又想起来了呢?”刘地吁口气“很久了……” “周筥……也曾经生活在那样的时代吧?”周影自言自语地說。他对那些遥远的人类王朝,遥远的文化的知识全是来自周筥,所以看着這些符咒,看着石板上的雕刻的应龙、大风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们人类老者,“周筥他的时代,人们修建的也是這种含蓄大方,宁可深藏于地下,也不是高耸入云,刺破苍天的摩天大楼吧?” 不知不觉中,刘地和周影都越走越慢。 “妖孽!受死!” 刘地打個寒颤,从回忆中清醒過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過去。那名人类法师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一边挥舞着桃木剑,一边口中念念有辞,但是他的注意力却不在刘地和周影身上,卖力地向虚空中攻击着。刘地回头一看,身疾眼快地一把拉住周影,自己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前面,就距离刘地和周影几步远的地方是一個无底的深渊,在其中烈焰翻腾,火舌一直舔到刘地的脚边来。這不是自然形成的景物,而是出自高强的法术,即使是妖怪们落入其中,恐怕也会和触及“炎火之山”的火焰一样,立刻就化为飞灰。刘地和周影方才就象被什么牵引着一样,一边沉于回忆之中,一边向這裡走下去。 等周影也清醒過来,看看前面的路,脸色变得比刘地還要苍白。 人类法师显然也和他们一样:完全沉浸在幻境当中,一边舞剑和什么东西搏斗,一边越過他们身边,继续向前。 “如果不是他发出声音,我們已经掉下去了。”刘地說着伸出手,在法师一只脚已经迈到下面时抓住了他,拖他回来,抬手甩了他几個耳光把他打醒過来。 法师一清醒過来,看到刘地和周影站在自己前面立刻抽出灵符,拉开架子。 刘地向他身后努努嘴,示意他看過去。“我可是不计前嫌救了你的命,再恩将仇报的纠缠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法师看到身后的深渊,一时也吓得說不出话来,但是定定心神之后還是毅然說:“谁要你们妖怪来救,我宁可死也领你的情。” 刘地耸耸肩,沿着深渊边沿开始寻找通往对面的路,不再搭理他,周影跟在他后面,对在那裡咬牙切齿地法师扔下一句:“实在不能接受刘地帮你,就自己跳下去好了,当做他沒有帮過。” “我以为自己就够恶劣的了,想不到佻這家伙比我還歹毒。”刘地拍着周影的肩称赞他。 “我只是告诉他一個解决事情的办法。” 法师看着两只妖怪笑着走远,不由地握紧了双手,眼裡都快冒出火来了。 一边是烈焰翻滚的深渊,一边是大声咆哮的法师和他操纵的人偶,刘地嘻皮笑脸地对周影說:“哎呀呀,早知道就不救他了。” “小心!”周影提醒他注意木偶劈来的一刀。 刘地轻松地跳在一边,飞脚把那個木偶踢倒,說:“干脆照你說的,再把他扔下去就好了!” 一個偶人被周影劈倒,跌入了深渊裡,就象落入水中的石子一样,在火海中溅起了小小的浪花,几片火焰卷住它,瞬间就消失了,连灰烬都沒有留下。刘地对法师招着手說:“来,来,看到了嗎?一下子就消失了,连痛都不觉得,不要再磨蹭了,你也快点下去吧!” “地狼,该下去的是你!”法师恨之入骨地瞪着刘地,一连向他扔出了数张符咒,刘地“哈哈”笑着避开。 “小心!”周影大喊一声,随着他的喊声,深渊的火焰猛地冲出数道火光,象掀起了翻天巨浪一样,火柱消散,留在深渊烈火上方的,是数只巨大的火鸟。這些凤身、独爪、青眼的灵兽拍动着翅膀,盯着前面的两只妖怪,一個人类。 “必方!”人类法师和刘地一起脱口而出。 “不,”周影纠正說:“那只是必方留下的影子。” 他们忘却了搏斗,一起仰视着這强大的灵兽数千年前留下的影子。必方炫丽的羽毛变幻着色彩,羽翼卷动热浪,仿佛是活生生地活在眼前一样,周影朝夕和火儿相处,可是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三百岁的火儿還是小孩子,但是再過七百年,它也会成为眼前這样强大、夺目的灵兽。 “必……方……”眼前的四只必方的影子一起纵身长鸣,挥动翅膀,灸热的烈焰扑头盖脸的袭卷下来…… 在长长的通道当中,已经远离那处深渊了,必方的叫声仍然在耳边传递着,在地下的通道中反复回荡,令人心悸。法师跪在地上,急忙拍打着衣服上的火焰,他的头发、眉毛都被烧焦了不少,半边脸薰得漆黑,十分狼狈。刘地从他身后的墙壁中钻出来,已经化作了原形,身上也有不少皮毛被烧焦,坐在后爪上舔着受伤的地方,比法师的样子好不了多少。周影则从墙壁的边影裡出现,他的样子比起别外两個总算好一些,外表看不出什么伤痕,但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他们全都沒有料到,必方几千年前留在這裡的影子還能使用法术伤敌——连時間久远的身影還能使用這么大的法术,真正的必方究竟强大到什么地步?他们简直无法想像。 “太可怕了。”刘地喘着气說,“周影,你還是放弃吧。” “不!”周影难得地绝决。 先从地上一跃而起,又向立脚点必方鸣叫声传来的方向走過去的,却是那名法师。周影紧接着也跟了上去。“两個笨蛋。”刘地踢踢脚下的石子,還是跟上了周影。 走到可以感受到火光的地方他们就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步子。 刘地靠着墙壁,用一條腿站着悠然地问:“你们要怎么過去?”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周影化作一條影子,贴着洞顶想飘過去,但是必方的四個影子中的一個断然地攻击了他,使他狼狈地冲了回来,人类法师则画了几個召唤祝融的符咒,大概他希望火神的力量可以让必方迷惑,但是必方对火神的符咒一样毫不留情,要不是他滚动地及时,這一次他就逃不掉了。 “你们看,我說過了吧?” 刘地的声音使影魅和人类法师在一瞬间产生了同仇敌恺的感觉——他们都在想冲過去揍這只隔岩观火的地狼一顿。 “我以为你已经够了解影子了——它们只是一些影子而已,不是嗎?”刘地還在說着,丝毫不在乎别人的感觉。 “那是‘必方’的影子。” “我也以为你够了解必方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 刘地一竖大拇指,“你了解我倒是真的了。” 周影和法师的目光一起集中到他身上。 “但是,在過去之前……”刘地看着法师,“你是谁?来這裡的目的是什么?” 法师骄傲地說:“我家世代修道,守护此地,降妖除魔,我来這裡就是为了保护灵药不受你们這些妖怪沾染!” “事到如今何必說谎,”刘地抱着手臂站着,“沒有我們的帮助你也一样過不去,大家把话說明白,然后相互合作才是正确選擇。” 法师有一丝被看穿的狼狈,挺起胸膛大声說:“我齐智远自幼发誓要斩尽天下群妖,借助先辈灵药来提升自己的法力有什么不可!反正决不能让灵药落入无耻的妖怪手中!” “周影是为了私利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是为了私利违背祖训,也不知道谁更无耻一些。” “别把我和妖怪相提并论!” “是,是,同样的事人类干就总有理由,妖怪干就是无耻、该死,我知道了還不行……”刘地嬉皮笑脸地說,“那你要不要和我們合作?” 法师沒有吭声。他知道自己无力凭一己之力過去,但是也不愿意亲口說出和妖怪合作的话来。 “好,就這么定了,大家合作到過了這道深渊之止——過去之后依旧是要拼個你死我活的敌人。”刘地击了一下手掌,說,“我来告诉你们怎么過得去……” 深渊裡的火焰熊熊地燃烧,不知疲倦地翻腾着,必方的四個影子還傲立在火焰上方,展现着它们的强大身姿。当一條黑影从通道内窜出来时,它们当中的一只立刻发动了攻击,然而击中之后的目标不象象以往一样化成了飞灰,而是爆烈开来,撒出了大量的水——刘地从地下的水脉裡取了水,利用齐智远的偶人带了過去——大量的水和烈火接触,顿时烟雾腾腾,整個洞穴裡充满了灸人的水雾,放眼全是一片白茫茫地景象,就连必方的视线也无法看透這一切。在水雾当中,黑影接二连三地跳动着,必方的影子们急切地反击,结果這些都是带着水的木偶,它们攻击的结果就是使洞窟裡的水气越来越大,视线越来越不清楚。 如果是真正的必方,它们一定会做出更适当的反应,但是這些残留的影子却无法作出明确的判断,当水雾遮住它们的视线时,它们一起鼓动翅膀,拍打出巨大的热风烈焰向水雾吹去,企图把雾吹散。 四只必方的力量在洞窟中激荡出了天崩地裂般的声势,不仅水雾瞬间消散于无形,连在下面深渊中燃烧了数千年的火焰也经受不住這样的力量,在必方的影子们一轮攻击之下,被烈风卷起,片刻充满了整個洞窟,然后也熄灭了。 “必……必……方……”必方影子齐声高叫,随着火焰的消失也消失了踪影——它们本来只是必方借由深渊裡的火焰留下来的影子,火焰和必方的灵力相互依存才能经過几千年的時間留到今天。必方的影子为了驱除水雾扑熄了火焰,影子就失去了凭借,也跟着火焰消失了。在被瞬间的火焰烧得到处一片焦黑的通道中,那些发光的符咒都被烧掉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必方最后的叫声久久地回荡着…… 周影化作一团黑影,把刘地和齐智远保护在自己身后。影魅可以吸收光和热,虽然不能对抗必方的力量,但是在火浪袭来时保护同伴還绰绰有余。刘地从他背后伸出头来吐吐舌头,“好厉害啊。” 当作灯使用的符咒消失后的黑暗对刘地和周影沒有什么影响,他们拍拍身上的灰尘就往前走去。齐智远却只能燃起自己的,只能照亮丈余的符咒,他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深渊,再看向不知有远的对岸,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果他的偶人還有的话就可以背他過去,但是刚才他已经全部用完了。 刘地和周影轻轻松松地飞到了对面,刘地一面還回過头来对他挤挤眼。 刚才为了对付必方使用偶人时,就是刘地不停地在旁边催促:“再来一個,不够啊,再拿一個来!”如此這般,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把所有的偶人都用掉了,现在看来,這也是這只地狼早就计划好了的吧! 刘地和周影到了对岸,释释然地越走越远,仿佛认定了齐智远已经不可能追上去一样,一边還在大声地說笑着。 齐智远咬咬牙,纵身向对岸跃去,以他本身的功夫跃出数丈不成問題,但是黑暗的洞窟使他的判断产生了偏差,眼看离对岸只差数寸,但是他的气力已经用尽了,身体开始向下坠落,他举剑向壁上刺去,想止住下降的势头,但是桃木做成的剑怎么可能插的进坚硬石壁,就要身不由己地落下无底深渊的时候,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刘地一边故意慢腾腾地拉他上来,一边說:“约好的是‘合作到過了這道深渊为止’,现在你還沒有過来。”他把齐智远提上来,放在地上,装模作样地帮他拍拍身上的灰尘,俯身在他的耳边說:“从现在开始,合作关系解除,你如果再妨碍我們的话,我就……”他在自己的脖子上用两個手指一划,作了個割脖子的动作。 齐智远看着刘地的背影,不由地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 過了深渊,又走過了一條长长的走廊,前面出现了两扇紧闭的石门。门上分别雕刻着必方和应龙,石刻的灵兽用宝石镶嵌的眼睛阴冷地看着面前的两只妖怪。 “你先留在這裡,我进去看看。”刘地說着,化出原形,用一條大狗的样子钻进了石门。 周影站在门外,心裡极度紧张,连齐智远追了上来都沒有发觉。 修成正果,這個原本只是一件名词的事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展现在他面前,有這种层层防范的地方,裡面一定是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如果真的是巫咸之药的话……如果是真的…… 刘地进入石门之后,发觉巨大的石门掩住的,竟然是一间仅容转向的小小房间,房间从上到下,地板、墙壁全都刻满了用意不明的符咒,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個石架,石架分成二百多個小小的格子,裡面即使是用来放东西的,也盛不了什么很大的东西,小小的、只有手指长、数寸宽的东西,“比如說,盛药的药瓶……”刘地喃喃說。但是格子裡面全是空的,刘地围着它转了一圈,才在侧面最下角的一格裡找到了一只陶瓶。 “只有這一個了嗎?” 小小的陶瓶,长约数寸,做工精致,刻满龙飞凤舞的图案,瓶口封着朱红色的封泥,封泥上金字的咒语闪闪有光。刘地用大爪子把它摇了一下,裡面确实有什么东西在裡面晃动。 几道闪光冲着刘地射来,刘地把陶瓶叼在嘴裡,连跳带滚地躲开,但是闪光還是连续不断地打下来,他想要潜到地下,却发现被符咒的力量所困,他无法在這裡间屋子裡施展法术。 “刘地!刘地!”听到声音不对,周影扑上去敲打石门,但是一股力量把他弹了出去。周影爬起来,化作影子想从门缝裡钻過去,但是一样被弹了出去。周影不死心地一次一次扑上去,但是结果全都一样。“刘地!你怎么了!快点出来!”门裡面的爆炸声更加频繁,周影更加着急,扯着嗓子叫起来,“刘地!” “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聋!” 石门豁地打开,刘地以人形出现,口中咬着陶瓶,双手推开了石门,他身后的闪光還在打下来,有几道闪光越過他的肩头打出来,周影慌忙跳起来避开。刘地走出房间,裡面才募地恢复了平静。 刘地身上到处是一道道的伤疤,但是他的背上用自己的血画了一個大符咒——那是他看到虽然电光乱闪,但是石架丝毫无损,所以模仿石架上的符咒画下来的,想不到真的有用。他一下子倒在地上,把陶瓶扔给周影,吐出一口气。 周影接住陶瓶,打量着,喃喃地說:“這就是巫咸之药……” 刘地挥挥手:“吃吧,吃吧!吃了你就长生不死了。” “你的伤……” 刘地“哈哈”一笑:“這算什么。” “可是這是你拿到的。” “我才不希罕這东西呢!你不是想修成正果嗎?又担心火儿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灵兽嗎?這下子就沒有問題了!” “嗯!”周影欣喜地点点头。 “躲开!”周影抓住刘地向旁边一跳,齐智远的一道灵符在地上炸了一個大炕。 “把灵药交出来!” “不。” 一道巨大的網从洞顶罩下来,刘地和周影猝不及防,一起被罩在裡面。網上挂满了铃子,贴满了灵符,罩住他们之后一明一暗地发着光,细细碎碎地响着。齐智远冷笑:“齐家世代相传的捕妖網,看你们怎么逃身!”說着手一抖,刘地被他连人带網拽了過去,周影却象一抹轻烟一样,从網孔裡飘了出去——他是影子,怎么可能被網網住。 “站住!不然我杀了這只地狼!” 周影手中握着那只陶瓶,停住了脚步,却沒有回头。 刘地身上被贴上了两张灵符,无法动弹,齐智远在他腿上一踢,令他跪倒一條腿,一只手扯着他的头发,使他仰着头,齐智远把桃木剑指在刘地喉咙上說:“把东西放下。” 周影握紧了手指。 齐智远手腕用力,剑刃刺进了刘地的皮肉,虽然他有意避开了气管、动脉,但是木剑的钝刃冲进数寸,還是伤害不轻,剑一拔出来血立刻跟着喷出来。刘地却沒有象他预想的那样挣扎呼痛,而是挂着一抹冷淡的笑容扫了他一眼。比起和自己争夺巫咸之药的影魅,這只地狼的态度更让齐智远感到气愤,他迎着刘地的目光,倒转剑柄向他头上砸下去。血顺着刘地的额头流下来,刘地甩甩头,血花四溅,他却索性“咯咯”地笑起来。 “把巫咸之药放下,不然……”齐智远向周影继续发出威胁时才发现,影魅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恶!”齐智远咆哮一声,连续向周围扔出咒符,可是毫无反应,无嶷,周影已经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了。 “他在哪儿?”齐智远踩着刘地问。 “我怎么知道。”刘地自嘲地一笑。他的脸上就自始至终沒有失去笑容,即使发现周影独自带着灵药逃走了之后也一样,還是那副吊尔郎当的、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们不是朋友嗎?就這么丢弃朋友独自逃离,這就是你们妖怪的友情!你们這些冷血无情的东西!”用刘地来交换是他得回巫咸之药的唯一机会,现在周影不顾刘地而去,他实在无法掩饰心中的失望,一脚一脚踢在刘地身上,咒骂着,“妖怪就是妖怪!该死的东西!无耻的东西!” “阁下又高明到哪裡去?别忘了我救過你两次,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刘地冷嘲热讽說“难不成你一心想比妖怪還象妖怪。” “闭嘴!”齐智远尖叫起来,他把曾经受到這中地狼的救助视为奇耻大辱,刘地却偏偏要一再地提起,他用剑柄连敲数下,“你给我叫!大声叫那只影魅回来救你!” “呵呵……”刘地又笑起来,“如果是你带着巫咸之药,你的伙伴向你求救,你会回来牺牲灵药救他嗎?” “我不信你真的不怕死!”齐智远手起剑落,刘地的一條手臂被砍落在地。 刘地闷哼一声,几乎痛昏過去,失去一條手臂在平时对他来說可能算不了什么,使用适当的法术加上自身的再生能力,用不了一個月就可以再生长出来,但是被符咒制住的现在,身上又到处是桃木剑留下的伤口,刘地连自己止血都做不到。他尽量端正身体,不让自己歪倒,侧着脸,依旧挂着笑容說:“不错,我不怕死。” 齐智远拽他起来,一边推着他向前走一边說:“我不会让你這么轻易死掉的,我就不信找不到那只影魅!” 刘地虽然尽力让自己稳住步子,但是随着失血越来越多,他的脚步也踉跄起来,当他终于摔倒在地时,齐智远得意地笑起来,用剑捅着還想挣扎起来的刘地:“怎么样,妖孽,被朋友背叛之后死在這裡,很不甘心是吧!你再笑啊,看你還笑不笑得出来!” 刘地垂着头,用单手撑着身体,不让自己整個趴在地上,慢慢地說:“我已经活了七百多年,经历了数個人类朝代,我的亲人、朋友早就死得干干净净,我曾经吃過上千的人类和妖怪,也曾经亲口咬死了几十個族人和两個亲哥哥,吃喝玩乐我什么都享受過,背叛、忠诚、爱恨情仇我什么都经历過,如果你也可以活這么久,看這么多,你就会明白,世界上沒什么事是年示开的,背叛了、出卖了、死了,算不了什么……”他斜過头看着齐智远,神色凝重,但是嘴角竟然還是挂着一丝笑容,“你可以是我這辈子见到的最后一個個人,我给你一個忠告。想做一個好法师,先试着学会体会一下妖怪的心裡在想什么吧,就象妖怪想修成正果必须先作人一样,法师不明白妖怪的想法怎么成为‘天师’。……我见识過许多法师,吃了其中一些,也和一些成了朋友,我知道你的法术高强,天姿聪明,可是你现在這样成不了最优秀的法师……成不了。” “谁要听一只妖怪的教训!”齐智远的内心深处明白刘地的话很正确,他的话和祖父說過的很象,這使他更受不了——這只地狼竟然比他更知道怎么做一個好法师。 “本来是想给你一些帮助的,”刘地還是那副懒洋洋地神情,“一辈子做了這一件好事你還不领情,我可真伤心啊。” “我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名‘天师’,斩尽群妖的,這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今天你也要成为被我除掉的妖怪之一了!”說不得着举剑向刘地头顶刺下来。 刘地淡淡地看着剑尖,连眼睛都沒有眨。 “住手!” 齐智远立刻停住了手,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兴奋抬头看。 周影站在十几步外,手裡举着陶瓶:“我把灵药给你,放开刘地。”他现在很为自己丢下刘地逃走的行为羞耻,看到刘地的断臂和头上脸上的鲜血,越发的自责,歉意地看向刘地。刘地脸上第一次收敛了笑容,深沉地看着他。 “放开他,我把东西给你。”周影催促,他急于查看刘地的伤势,也急于结束這一切。 “给他半颗灵药就可以了。”刘地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讥讽的口气,“我都被他打得半死了,全给他我們太吃亏了。” 周影沒想到他這种时候還能笑得出来,不由眼圈一红。 周影把陶瓶放在地上,缓步向刘地走過去,齐智远看清楚陶瓶上的符咒封口并沒有被破坏,才放开刘地向那边走,临走之前還踢了刘地一脚。 周影把刘地扶起来,手忙脚乱地为他止血。刘地任凭他在自己身上忙活着,闭上眼,仰面向上,长长出了口气。 “对不起,刘地,都是我不好……”周影结结巴巴地說着,“我只是想,只要我吃了那個灵药,法力提升后就可以回来救你了,我不是想丢下你不管……” “沒什么……” “我拿着灵药看了很久,却害怕万一這种灵药吃了无效怎么办,就算有效,万一不能立刻生效怎么办。我越想越害怕,觉得還是直接它把你换回来比较保险……可是我沒想到他竟然对你下這样的毒后。” “反正我也沒死,你回来了就好,其他都无所谓。”刘地半坐起来,“反正我常常在鬼门关上打转,哪天一不小心跨进去了,自己也认了。” 周影情绪很激动,泪水一直在眼眶裡要转。刘地扶着他的肩站起来,轻描淡写地說:“今天先回去吧,哪天我再来和他算帐。”话說着淡淡的,目中却露出冷酷来。 “站住!”齐智远大喊一声。 他已经除去了陶瓶上的符咒,打开了封口,把一枚拇指肚大小,黑色的丸药擎在手裡,冷笑着說:“你们别想逃走!等我服下灵药,看我怎么用你们祭剑,怎么斩尽天下群妖。” 刘地耸耸肩,虽然有气无力地,還是忍不住要讥讽他几句,“你家世代守护的东西你就吃了吧,别扯到我們身上,关我們什么事?”周影扶着他转過身,缓缓向外走去。 “我叫你们站住!”齐智远在刘地冷言冷语下实在难以保持冷静,一把把灵药塞进口中,吞下去,“今天這裡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周影挡到刘地面前,手一伸,他自己的影子化作一把单刀落在手中。不管這灵药的效力如何,他都要保护刘地不再受伤。 齐智远气势汹汹地逼进過来,虽然吞下去的灵药什么反应也沒有,但是他仍然要把這只地狼埋藏在這地底。 周影感到刘地抓在自己肩上的手越来越用力,最后刘地拉住周影,自己走到前面去:“让你来杀他我可不甘心,這個人类要我自己来吃。” “刘地!” “我四肢都被折断时還能咬死对手,断一條胳膊算什么!”刘地大吼一声,伸展剩下的手臂,五只利爪从手指皮肤中弹出来。 齐智远对和自己抢夺灵药的影魅原本也沒有十分的憎恨,他一心想置于死地是這只地狼,刘地自己走出来正合他意。他感到一股火热的感觉从丹田中升起,明白灵药正在发挥作用,得意地拉开架势,暗想:就用你来试试這巫咸之药的效用。 刘地微微闭一下眼,眼睛中猛暴出寒光。 齐智远突然狂叫一声,跪倒在地,青蓝色的火焰从他的口鼻眼嘴中冒出来,接着火焰冲破了他的皮肤,在他全身燃烧,他手舞足蹈地挣扎着,却沒有任何办法抵御這来自体内的火焰。刘地看着他的挣扎,略一吃惊,接着嘴角露出充满讽刺的恍然的笑容。 周影一把拉住刘地,把他拖后几步,不让他离齐智远太近。其实這时火焰已经熄灭了,因为已经沒有了可以供它燃烧的“东西”——齐智远化作了几点黑色的焦末,堆在地上,一阵洞穴中的阴风吹来,就连這点痕迹也不见了…… 周影和刘地对视一眼,毕竟是数千年前的东西,它的效力发生了变化也是有可能的,周影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還是感叹,只差一线,服下這枚致命“灵药”的就是他了。 “巫咸之国的十巫的工作不只是采百药而炼不死药,而且還要下传神意,管理国家……他们不是一個治病救人的医生团体,而是一個国家啊!对于政治来說,毒杀也是很常见的事吧……”刘地缓缓地說,“這颗‘灵药’原本就是做這种用途的也說不定。” 数千年前,人、神、妖共居的国家发生的事已经无从追赶溯了,這颗灵药究竟是因为時間而产生了变异,還是一开始就是用于“毒杀”的用途,這其中的答案也许刘地和周影永远也无法得知。 “刘地,我……”周影觉得自己必须向刘地說些什么,可是开口之后又不知怎么說出来。 刘地摇摇头:“你毋须自责,别为沒有发生的事难受。” “你還不如打我一顿,咬我一口,你這样不介意我更难受。” “咬你?沒血沒肉的咬来干什么?”刘地白他一眼,“我是真的不介意。”他见周影低着头,沮丧的样子,接着說:“以前也为出卖啊、背叛啊這类的事生气、伤心来着,后来见得多了,经得多了,早就习以为常了,不可能再大惊小怪了。不過,你能回来我很高兴,真的。” 周影的心裡却觉得黯然:刘地并不是不“生气”,而是根本不在乎周影做出這样的事,是不是也就证明了刘地对周影本身并不在乎,他并沒有把周影当作真正的朋友来看待。不過這是咎由自取,自己不是果然在关键的时刻背叛了他嗎?刘地是周影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现在看来就要因为這次愚蠢的行为失去了。 “如果当时你不回来,我真的无所谓,我早就不在乎什么东西了,可是……你却回来了……”刘地把手卡在周影脖子上,一字一字地說,“所以,如果再有同样的事发生而你却丢下我独自逃走的话,就算追到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也要吃了你。因为我可以不在乎一切,却還沒有学会不在乎‘朋友’的背叛!”說完身体一晃,跌倒下去…… “我再也不会‘背叛’任何人了……”周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听着刘地对火儿把“故事”讲完,“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不是告诉過你嘛,别为沒发生的事自责,還有,不愉快的事三天之内一定要忘掉它!” “有些事想忘也忘不了……而且,记着比忘了好。”周影始终无法释怀。 “唉……”刘地摇摇头,趴在沙发上,打個吹欠,“受不了你這死脑筋!過去和将来都不会发生的事,你记他干什么?” “将来不会发生!绝对不会!”周影大声說。 “那不就完了嗎……”刘地懒洋洋地拖长语调,手一点,桌子上的杯子自己倒上水跳到他手裡。讲了這么半天,他可实在口渴的不得了了。 火儿還在回味刚才的故事,好半天才回過神来,评论說:“這個故事還不错,有影参预的故事果然比你自己的好听。” “是……嗎……”刘地抱着一個大靠垫,把脸埋在裡面,嗡声嗡气地說。 “来,再讲一個一样好听的。” 它這句话令原本快睡着的刘地一下子跳了起来:“還讲!” 火儿也在杯子裡喝几口水,抖抖翅膀,换個姿势,做好继续听故事的准备。 “啊……”刘地惨叫一声,“周影,救命啊……” 周影摸摸自己還在隐隐作痛的头,抓起外衣說:“我要去工作了,時間到了。” 火儿对他摆摆翅膀:“你今天自己去吧,我不陪你了。” “周影,是谁說再也不背叛朋友的!”刘地跳過沙发向周影扑去。 周影象沒听见一样落荒而逃,门“砰”的一声在刘地面前关上,火儿守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着他,“来,再讲一個故事吧!” “周影……” 下午放学回来的九尾狐林睿不解地抬起头,刘地的惨叫正在楼梯裡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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