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精兵和软脚虾
李絮忙道:“舅母,您先别急,這事儿還不做准呢,我也就是随便說說,有备无患嘛。”
梅思芙迟疑着插话:“不是說海防营有精兵上万嗎,难道還不够打的?“
王氏眼睛一亮:“上万兵马?那敢情好啊!”
大靖海岸线很长,沿岸开辟的几大港口附近都驻扎有一支海防营军队。大港兵力七八千,小港至少也有二三千人。
這些士卒每日除了例行操练、坐镇港口外,還需要乘船出海,在近海区巡逻,清剿海盗。若是商船出了事,說不得還要出海营救。
甘泉港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港,海西府又毗邻岭南,此地虽战火不多,远不及漠北边境,地理位置却也颇为重要。故而,营中兵力比江南的還
要多一些,足足一万。
迄今为止,大靖境内海盗還不算成气候,像李絮记忆中某個时代联合着教派、席卷整個东南沿岸、为祸千百万家這样的大规模上岸劫掠并沒
发生過,只有沿海各地的一些零星案件。
对朝廷来說,這些海盗距离成为心腹大患還有很长的距离,现如今他们的地位大概就跟各地的山贼土匪差不多,唯一区别只在于他们出沒的
地点不同。
就连梅氏提起海盗,也有些不以为然,還反過来安慰李絮和王氏。
“莫怕,那些海寇不過是些乌合之众罢了,哪裡有那個胆子?不過,那权芒過了這些年舒坦日子,确实有些飘了……”她皱着眉放下茶盏,神色淡淡。
梅氏也有第一手情报,来自于海防营中某個中级将领,算是曾经的定远侯嫡系。
因为权芒来后大搞小动作,捞钱也就罢了,后来還因防守疏忽导致船厂失火,损失不小,本地大户颇多怨言,海防营也面上无光。
這事過后,军中本不明显的派系之争顿时激烈起来,大致可分为挺南派、撑权派和中立派。
挺南派立志要继承南老将军的训诫,为大靖守好甘泉港一带的国门,杜绝任何背道而驰的主张;撑权派则是比较识时务、善于给自己找靠山
的一批人;前两者人都不算多,而中立派是沉默的大多数人,无所谓什么精神宗旨,只要按时发军饷他们就沒意见,不過,要是谁动到他们
的切身利益,他们也会跳出来反对抗议。
中立派暂时不掺和,另外两派则斗得不可开交,几乎难分高下。
撑权派虽然有权芒這個现管撑腰,但另一派大都是营中原本的精干核心成员,地位不低,哪怕权芒想把這些又臭又硬的蠢石头搬开,都要费
很大劲,而且只能一次一块慢慢搬。
虽然迄今算是旗鼓相当,但长期下去,此消彼长,总会有撑权派胜出的那天。
不過,左右主将三年一轮换,梅氏私心裡觉得,以大靖的国力和甘泉港的兵力,李絮描述的那种海盗跟蝗虫過境似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李絮心裡无声叹气。
别說她们听着不信,就连她自己,若不知后事,只看眼前的林林总总,谁能想得到后来那场祸事真会发生呢?
早前她也不理解,有這么多兵力,甘泉县一带的百姓人丁兴旺,且,虽是南方人,因跟外邦人打交道多了,也染上些许悍勇之气。
所以,区区海盗怎么就能将這一万兵马打得落花流水,将富饶的甘泉县变成個人间地狱的呢?如今见了权芒這般作派才明白,练出一支精兵难,但想从根子上腐蚀一支精兵实在是太容易了。
就像挣一百两需要细细筹谋,有些人甚至一辈子也挣不到這么多钱,但,想要花掉一百两绝非难事,随便买两件首饰就成。
李絮的情报来源跟梅氏不同,后者是自上而下,她却是自下而上。
比方說,今日开会时,玩具铺子的掌柜就提到,說近来光顾店裡买战棋系列的军爷少了大半,来的人买的都是扑克牌之类的纯娱乐游戏。
千鹤前些日子也跟她說過,先时她在甘泉县街上闲逛时,偶尔能见到個别士卒喝得醉醺醺的路過,嘴裡說着些开大开小之类的赌鬼专用话,
還有从花楼裡被龟公鸨母带人扔出来的。
并非所有士卒都堕落得這么快,只是他们当中本就有些人心性不坚定,意志薄弱。
這种人要是有個狠人在头顶上镇着,压着,逼着,也能将那些劣根性收敛起来,甚至還能做出不错的成绩。但若沒了這份震慑,人性中的恶
被引诱出来,他们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来。
而大部分普通人都属于這种范畴。
一年半载就能這样,過個十年八年的,战力直线下滑、被几百個海盗杀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什么的,似乎也不算太奇怪?
为引起梅氏等人的重视,李絮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汇总一一道来,又半真半假地說自己做過甘泉县城遭到海盗劫掠的噩梦,并格外强调:“
說是上万精兵,实际上根本沒有,最多六七千,還有好些老弱病残……竟沒半点血性,跟软脚虾似的,才数百海盗就能吓破胆子……”
见梅氏若有所思,她趁热打铁道:“上次青川的事,谁知道那些人是只打着海盗的幌子,亦或是真有勾结?东南沿海多岛屿,不是本地的老
渔民大都找不到他们的老巢,那些‘凭空消失’的私兵,会不会就躲在岛上?”
其实李絮并沒有相关证据,只是,原书中那一次海盗上岸劫掠,似乎也有逆王余党作祟的因素在裡头,只是被一笔带過,沒有過多笔墨。
不過,大致能推敲出個中逻辑,要么是她說得這样,即将成为逆王的郕王悄悄将私兵藏在了岛上;要么只是多年后其余党走投无路,寻不到
更靠谱体面的势力扶持自己,只能退而求其次跟這群海盗为伍。
王氏听不懂這些弯弯绕绕,梅氏却悚然一惊:“若真如此,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郕王此人她虽不熟,到底有些许了解。
因为丈夫的早早陨落,她打心底怨恨着心胸狭窄、不能容忍的老皇帝,也愈发看不惯那些惯会虚情假意的皇室中人,就连名声口碑還算不错
的太子都沒能入她眼。不過,跟两面三刀的郕王比起来,太子這位素来有着宽厚温仁名声的储君就被衬托出好来了。
她私心裡早有猜测,老皇帝不喜太子,偏疼郕王,說不定就是因为郕王性子像他自己,太子這個“伪君子”沒能继承他那飞鸟尽良弓藏的“
优良传统”。
若是郕王最终上位也就罢了,若是落败,以他那狭窄心胸,指不定真能干出为了打击报复太子而颠覆家国、置万千黎民于水火中的糟心事!
一想到這种可能,梅氏就坐不住了,转头就叫人往京裡送信。
结果信還沒写完,倒是先收到了来自京城的由十数辆马车组成的浩浩荡荡车队送来的厚厚添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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