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瑞裡斯星球》作者:D·A·霍德克
D·A·霍德克在明尼苏达州佩恩城的一個农场上长大,她說她七岁时就被《星际旅行》這部电视剧吸引了。她在七所不同的学院裡学十习十過。她学十习十的科目有电器工程、德语、俄语、工商管理等。她還拿到了南加裡弗尼亚大学电十影电视制作专业的学位。她目前是一位电视节目策划。同时她也是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作家中心”的发起人之一。
她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一名专业科幻作家。下面這部作品证明,她完全具备专业作家的水平。
有個东西在這儿,是一种凶猛的食肉动物。
它就在沙发后面的墙边上,被一棵矮树挡住了。
虽然阿斯文·布洛克非常害怕,但他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惊恐地盯着那双在暗处发红光的眼睛。在這儿,在這异地他乡,他不知道该干什么。這裡与他那风吹树林沙沙作响的家乡完全不同。這儿有人,甚至比他梦见的還多。在這儿人们凡事都有规则,人们……
即使小布洛克面对着那只可怕的东西,他還是很高兴天上来的人把他从孤独中解放出来,把他从那個空空的世界带到這裡,那個星球曾经叫“牛列斯星球”,意思是沒有人烟的地方。布洛克想,在最后一個人死去之后,那地方真是名副其实。现在他又有人陪伴啦。可是他不知道他们的规则。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中的两個人在隔壁大吵大叫。布洛克能清楚地听到他们争吵。
“你无权干涉這些人!”那個女的喊道。
布洛克一边盯着那对发光的眼睛,一边仔细听着那些话。他能听懂每個字,但却听不懂整句话。他仔细记住每個字以便今后再弄懂它们。
“你想从他们那儿夺走他们的過去,文化、歷史。显而易见,他们是在按自己祖先的想法发展。”女人喊道。
接着是一個雄浑的男声在說:“祖先!死人控制活人。但是在剥夺他们的未来。文化是活的,它在不断变化,决不是阻碍人们发展的绊脚石。波瑞裡斯人就沒有发展,他们停滞不前。我可不想让一個世界,一個人按照三百年前他们祖先的意志生活——远离尘世,愚昧无知。”他停了一下又說:“那正是希莫莉娅要干预的!”
“外面的那個男孩儿,就是你挑选来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吧?”女人挖苦地說。這些话是布洛克理解不了的。看来,他们把他带到這儿是要他带领某些人到一個有光明的地方去。
门开了,那個女人走出来,她站住,仔细打量着布洛克。她严厉的目光足以吓坏一個胆小的人。布洛克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并对她的眼线产生了兴趣。
女人哼了一声,布洛克觉得那声音值得他学。這时,女人气急败坏地大叫:“又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然后用力跺着脚走出了房间。
這下布洛克可慌了,他搞错了。明摆着,他们要把他当作一种食物。也许他们会拿他的肉去喂那只食肉动物吧。
他听见那家伙十舔十舌头的声音。布洛克断定它是在对他說,它想吃他的肉。
布洛克正在十胡十思乱想,门吱地一声开了,吓了他一跳。就在這时,那個动物朝布洛克扑過来,然后让它的嘴在布洛克手上磨来磨去。
站在门口的男人笑着說:“看来他们已经成了朋友。過来,孩子。如果你喜歡,你可以把它抱来。”
布洛克看着他的手,现在這只手正被那软十软的小脑袋弄得痒痒的。根本沒流血,并且那动物很小。刚才它盯着他的时候,显得很大。可是不,它很小,长着棕色的十毛十。刚才通红的眼睛现在变成了多情的宝石蓝色。
“把它抱起来,它不会介意的。”那個岁数大的男人在鼓励他。
布洛克不知所措。
那人咯咯地笑起来,“安波儿,你把我們的客人逗乐了嗎?”
“呃呃,”动物快速地十舔十十着它的爪子,发出的声音好像在回答。它要让布洛克看见它的牙。
“它叫安波儿,”那人笑嘻嘻地說。
“它?”布洛克仍然警惕地问。
“那只猫。”那個男人见布洛克沒明白,就补充說,“那只小动物是一只十宠十物猫,良种的。我想它喜歡同人玩意想不到的游戏。安波儿不会伤害你的,现在它想让你抱着它。”
当布洛克看见那双蓝眼睛的时候,他就明白了猫的想法了。他笨拙而小心地捧起那只猫。安波儿立刻依偎在他身上,大声地叫了起来。然而布洛克并不喜歡那叫十声。
布洛克跟着那個人穿過几道门。然后,那人要他坐在一把椅子上,而他自己则坐到桌子对面,他身后是一面灰色的墙。安波儿在布洛克怀裡动了一下,示意他别坐在椅子边上,布洛克顺从地往后坐了坐。他发现這個世界有很多东西真不可思议。
“放松点,孩子。我們都是你的朋友。我叫马尔克斯·查顿,是来帮助你的。”那人的声音很十温十和,很像带布洛克来這儿的那艘船的船长的声音。
“那……是什么?”布洛克歪着脑袋看着查顿身后的墙问。
查顿和蔼地笑着說:“那是吐火女怪,西莫莉娅。如果你斜着看,就能看见它啦。”
布洛克照他說的做了,发现灰色的墙上是一头怪物的影像,它后腿站立,前爪在空中挥舞着,尾巴也在不停地十抽十打,两眼直盯着布洛克。布洛克不寒而栗。
“很有趣,是嗎?”查顿评论道。他一直在注意布洛克的反应。“它是梦中怪物。传說,吐火女怪常常在梦裡出现,天亮就消失。它是我們這個公司,這個组织的名称。
“为什么?’布洛克认为用吐火女怪来命名公司不太合适。
“因为那正是我們所干的。我們给人微妙的影响,改变他们的生活,然后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消失。我們让世界接着它的正常轨道发展。”然而查顿沒有告诉布洛克,他们是要让世界接他们這個西莫莉啡组织的意愿发展,当他们改变世界的时候,是很残酷的。大多数人沒有听說過西莫莉娅,只有少数了解它的入才恨它。
“我們想要你加入我們的组织,阿斯文。我們要给你最好的梦,给你一個世界,一個生机勃勃的世界。”查顿动听地說着。這個年轻人是西莫莉娅组织的最佳人选。他是在一個完全隔离的环境中长大的,对官方政策一无所知,对這個社会的是非观念一无所知。查顿和西莫莉娅将完全按照他们自己的意志,塑造年轻的布洛克。查顿深知应该首先用他们的文化来改造他。
“你愿意加入我們這裡嗎?”
布洛克把注意力从灰色墙上那只张牙舞爪的怪物身上收回来,一边思考着查顿的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抚十弄着安波儿柔软光滑的背,安波儿不时用迷人的叫十声回报他。布洛克想,它真是個可十爱十的,通人十性十的小家伙。
“我愿意……”布洛克的声音很微弱。他已经在一只空荡荡的星球上生活很久了,他不想去见一個陌生世界裡的人们。還有,他喜歡听安波儿心满意足的叫十声。他想,沒有安波儿,让他一個人走出這间屋子,他会受不了的。
“安波儿可以跟着你。”查顿答应他,并小声說:“相信我,孩子。”
“我們要坠毁啦!”布洛克說。
安波儿很早就认出了這几條轨道。它已经哀呜了二十分钟了。不管那场面有多么壮观,它可不想让熊熊燃十烧的火球過早地结束它的生命。
布洛克可沒功夫理会它這個长十毛十的飞行同伴那刺耳的尖十叫十声。他的注意力却在這只飞船的控制键上了,不管他怎么按,這些按钮就是沒反应。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整個過程中他都幻想能真正十操十纵這只飞船,說不定接到那只控制键,就会起作用呢。
然而事情沒那么简单。
在他的视线裡,那星球越来越大。
布洛克用两只手猛地按住那些键。安波儿不叫唤了,它惊恐地看着他。飞船沒有理会他们俩個,继续下坠。
年轻人和猫都叹了口气,决定放弃他们歇斯底裡地挣扎,干脆观赏风景。(那可是相当不容易的呀)。
景色很壮观。虽然這是布洛克去的第三個星球,但他還从来沒有从太空观看過一個星球呢。他真希望能到更多的星球上去看看。他又叹了口气,仍然继续看风景。
那就是波瑞裡斯,北方的星球,它离他们越来越近。灿烂的十陽十光下,那星球表面的广阔冰川耀眼夺目。冰川的下面是磷峋的岩石和翠绿的平原。
飞船驶进了大气层。
布洛克问安波儿:“你說我們是钻进冰川裡,還是摔在岩石上?”
安波儿沒有明确表态,它紧张地“呜”了一声。在太空旅行方面,它可比布洛克更有经验。它小心翼翼地松开死死抓住坐椅的爪子坐起来。
“喵?”它问,眼睛紧盯着布洛克。
布洛克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這种感觉,自从他遇见安波儿之后,就经常出现。他脑海中闪现出一個怪物的爪子,正抓住飞船,把它提起来。
“西莫莉娅?”他问安波儿。
“呃呃,”它表示赞同,然后它眯起眼睛冲着布洛克甜甜地叫起来。每当布洛克轻而易举地明白了安波儿的意思并且信任它时,它总是又惊又喜。很少有人能像他這样容易接受别人的意见。這也许是出于他轻信别人的天真本十性十吧……
“你认为這一切都是西莫莉娅计划好的嗎?我們不会坠毁,不会死?我們還能完成使命?”布洛克像发连珠炮似地一连问了几個問題,与此同时,高十耸入云的冰川迎面向他们扑来。
“呃呃,”安波儿這次不那么肯定了。她的爪子又一次抓牢了坐椅。
现在他们的上面是几公裡高的蓝色冰面,他们的离冰川的底部只有一百米远了。這小小的飞船好像成了冰川的一部分。
“這太美了,是嗎?”布洛克赞叹道。
安波儿沒有回答。
蔚兰、雄伟,挺拔的冰峰出现在屏幕上。
布洛克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歌。安波儿的喉咙裡也在呜呜作响。
飞船就要着陆了,
制动器已经启动,
安全網罩在座舱裡,
飞船呼啸着冲向陆地。
布洛克和安波儿紧十贴座椅趴着,尖十叫着。
飞船重重地落在星球的表面,巨大的惯十性十使飞船在冰川上划出一條长长的沟。随着一阵刺耳的刹闹声,飞船在一堆碎石堆上停了下来。
座舱裡,布洛克使足力气嘟哝了一句:“我想我們已经着陆了。”然后就晕過去了。
“喵!”
“啊?好啦,我醒啦。這儿很冷,是嗎?”
“呃呃,”安波儿依偎在布洛克胸前,想靠他的体十温十取暖。
布洛克打算坐起来,但是沒有成功。他摘掉安全網,把猫放在一边,這回他坐起来了。過了一会儿,他打开舱口,气压的变比使這個口子开得很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清新的空气,然后走出飞船。
布洛克高兴地笑了。“嗨!”十几個男人围成個半圆儿站在飞船周围。他们的衣服是皮革和粗访布制成的。他们浑身上下都挂满了各种兵器,有剑、戟、弓箭、矛,還有刀。這些武器看起来都很好使。他们长长的十胡十子底下是满脸的怒容。
布洛克還在天真无邪地笑着,他想,以后的事会很容易了,他已经找到了這星球上的人。“嗨,我被派到這儿来跟你们学十习十。”他向前迈了一步,有几個人举起了武器。“我叫阿斯文·布洛克,這是安波儿。”他转身去指那只猫。她卷缩在飞船裡,两只猜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们当中一個梳着两條红色辫子的大块头男人稍微移动了一下。他对他旁边的那個脸上长疤的独眼人嘀咕了一句:“你认为他是神仙嗎?”
独眼人凶狠地盯着布洛克,布洛克立即收住笑容。“不,不准他们来這裡十胡十闹。”
“强壮的小伙子,啊?从沒见過這么干净的人。”他嗅了嗅鼻子,“闻起来可真香啊,像刚洗完澡的小十姐。他身上有种奇怪的力量,我們现在就该把他杀了,怎么样?”
独眼人仔细查看了变了形的飞船,說:“這儿发生了非常奇怪的事,這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我們得去找巫师。”
红头发男人点点头,“那么最好把他也带上。”
独眼人使劲摇着头并在胸前划着十字說,“不行,我可不想把恶运带回家。”
布洛克张口结舌地打量着他们每個人。他们的口音很怪,但能听懂。查顿曾经說過,把那個语言程序插十进布洛克的头皮裡,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听懂并会說波瑞裡斯的语言了。然而他们拐弯抹角的对话让他费解。布洛克搔着头,好像那個小片在发十痒。他断定那個小片沒有像查顿告诉他的那样,发挥作用。
那個红头发的大块头从他缠结的十胡十子裡十抽十出一個东西,再把它压扁,然后一边看着布洛克,一边把它抛起来。突然,他咯咯地笑起来,他的同伴都把目光转向他。
“我看這個从金属箱子裡出来的小伙子不会给我們带来别的恶运。”他說着走到布洛克跟前。虽然他们的個子一般高,但布洛克還是觉得不知所措。红头发男人趁布洛克沒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差点把布洛克击倒,并且在他的肩上留下了青肿。“欢迎你,小伙子。我叫铁人奥莫森,你来跟我和我妹妹同住吧。我們刚刚杀了她丈夫,所以有的是地方住。”
布洛克强装笑脸。
“当然,”奥莫森又用友好的口吻說:“如果巫师认为你邪恶,那么……别担心,小伙子。你不会被烧死的,我們会干净利落地割下你的头。”
布洛克笑起来。看来,這是他对红头发男人的话做出的最合适的反应。“那可太好啦,奥莫森,我会牢记在心。”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奥莫森肩上捶了一下,就好像在敲一块岩石。
其他人都发出雷鸣般的笑声,他们一涌而上,把布洛克和奥莫森围在中间。有几個人過去抚十摸飞船。
布洛克听见他们在评论飞船。
“多好的铁呀,這么多铁。”
“真的,那真是铁嗎?”
“我想它会很锋利。”
躲在船舱裡的安波儿向布洛克的脑子裡发来一连串的影像。有一個人用一把大斧子在飞船的侧面猛砍。火星四溅,斧子的刀卷边了,可飞船却连一点划痕都沒有。人们开始敬畏地评论起来。
“嘿!我以后還需要它呢。”布洛克喊起来。他推开众人,冲到飞船跟前。安波儿从门口一跃而出,落在他的臂弯裡。它把爪子伸进他的衬衫,把脸贴着他的脖子。
“你害怕了嗎,宝贝?”布洛克问。
“多好的十毛十啊,漂亮的小猫!”奥莫森赞叹着。
布洛克从船上拿出一個背包。他穿上一件厚厚的风雪大衣,把拉链拉上来,让安波儿呆在裡面,然后把背包挎在肩上。人们又用另一把斧子砍飞船了,這时他說:“希望你们别那么干,我真希望能在這儿修好它,我還得用它从這裡飞走呢。”
奥莫森和独眼人不解地看着布洛克。其他人继续徒劳地猛砸飞船。
“我們不懂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奥莫森措同谨慎地說:“我們也不明白這個铁家伙怎么会……”
“噢,以狂十暴斗士的鬼魂起誓!”独眼咆哮起来,“在夏季過去之前融化的冰川会把它冲走的。”說着他朝布洛克脚下呸了一口。
奥莫森看了看头顶上方的巨大冰川,耸了耸肩說:“是這样。现在我們最好還是走吧。”他招手把其他人都叫到一起。人们唠唠叨叨地拣起破损的武器,跟在他后面。有一個人用脚踢了飞船一下,便有气无力地走开了。
布洛克在飞船边站了一会儿。他的目光从陷在石头裡并扭曲变形的飞船底部慢慢上移到了赫然耸立的冰墙上。他感到有点战栗。他转身,跟着那些人走了。
独眼跟在布洛克身后。在接下来五個小时的行程中,独眼那只黑黑的眼睛,始终沒离开布洛克的后背。
行进過程中,每到一個不同地点,总有两三個人离开人群,朝其他方向走去。布洛克看不出那些似乎被当做路标的石头和他们所经過的其他石头有什么不同。
最后安波儿清楚地知道独眼离开了,只剩下奥莫森和布洛克。它把头探出风雪大衣,看着眼前這块不十毛十之地。
“喵——”它叫着,用爪子扳過布洛克的脸,让他面向它。
“对不起,”布洛克对它耳语道。
“那是什么,奥莫森?”一個尖尖的声音在问。一個身披斗篷的瘦高女人站在远处。她长长的红头发也像奥莫森那样辫着,辫稍儿被别在腰带裡了。布洛克心想,她看上去還好一点。
等他们走近的时候,她问:“這是什么奇怪的家伙?怎么?他只是個沒长十胡十子的小伙子。”布洛克觉得她的声音像音乐,很好听。一种奇怪的感觉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怦然心动。她是他所见過的最美丽的女人啦。布洛克完全忘了,她只是他所见過的第二個女人。
“我亲十爱十的妹妹。”奥莫森喊着。他拦腰抱住她,转了一圈。“你丈夫死啦,已经埋了。别担心啦。我們把他砍成了好几截,他不会再缠着你啦。”
“真是好消息,哥哥。下次开会,我将要求继承他的财产。”她放声大笑。布洛克被她那厚厚的嘴唇给迷住了。
“小伙子”,奥莫森招呼布洛克走近点儿。
布洛克仍站在那儿发呆,安波儿伸出一只爪子碰了他一下,他這才清醒過来,吞咽着唾沫,赶快走到奥莫森身边。
“這是我妹妹,智人,斯拉思罗格,她很配這個名字。”奥莫森得意地說。然后,他又对他妹妹說:“這是阿斯文·布洛克。這一冬,他来跟我們同住。除非,巫师說他是邪恶的,那样的话……”奥莫森在他的脖子上做了一個砍头的动作。
虽然布洛克不怎么怕死,然而,他们要杀掉他的假设仍然令他不安。
当斯拉思罗格审视眼前這個男孩或者叫男人的时候,她的眼睛放出了异样的光芒。這眼神跟安波儿第一次见到布洛克时的眼神一样。布洛克非常想知道,斯拉思罗格是否也能依偎在他怀裡。
奥莫森豪爽地大笑起来,他伸出胳膀搂住他们俩,带她们进了低矮的石屋。“也许在冬天過去之前,我們家又多了一個人,啊?”他朝布洛克眨眨眼。斯拉思罗格咯咯笑起来。
屋裡是一個很深的大坑,所以从外面看,房盖很矮。一只沒有尾巴的桔黄色的猫,坐在门口的地方。当他们进来时,奥莫森差点踢着它,它跑进一個小窝。布洛克觉得安波儿在发十抖。
屋裡的光线是从几個小小的窗口透进来的,又长又窄的屋子的中央還有一盆燃着的火。两边墙脚下各有一個低矮的石架,上面铺着干草。
布洛克解十开大衣,放下安波儿,它立刻躲到一旁伸懒腰去了。
斯拉思罗格连忙走過去。“你得把這家伙弄到外面去,我這儿不要调皮克。”
布洛克摇摇头,不解地說:“它不叫调皮鬼,它叫安波儿。”安波儿走到布洛克身边。布洛克对它說:“這是斯拉思罗格,我們要和她住在一起。”
斯拉思罗格把手指插十进猫皮。“好皮十毛十,真软。”
安波儿嗥叫了一声,它向布洛克的脑子裡发送了一個可怕的影像。
他从斯拉思罗格手裡夺下安波儿,历声說:“如果谁伤害它,我就杀了谁。”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能力。
布洛克感到安波儿在全神贯注。它眯起眼睛,绷紧身十体,拍打着尾巴,发红光的眼睛直盯着斯拉思罗格。它觉得安波儿的眼光像闪电,同时它的脑海中闪现出自己被砍得血肉模糊,肢十体不全的影像。它尖十叫着向后退去。奥莫森也被同样的影像惊呆了。
“啊,伟大的雪神!我不知道他们俩谁会巫术,但他们确实有非凡的魔力。”奥莫森惊呼。
斯拉思罗格小心地伸出手,等安波儿允许她触十摸的时候,她十温十柔地摸了摸安波儿。“阿斯文·布洛克,你和神猫安波儿是受欢迎的。在我家這间房子裡,安波儿什么也不用怕。”智人斯拉思罗格郑重其事地宣布。她“智人”的绰号正是由于她的智慧得来的。
安波儿弓了弓背,发出轻柔的叫十声,欣然接受了邀請。布洛克心裡的石头落了地。
他们吃過烤肉,喝過马十奶十之后,波瑞裡斯星球短暂的黑夜降临了。布洛克心满意足地倚在干草上,用指甲剔着牙。這顿饭比在查顿那儿吃的经過加工的食物更合他的口味儿。
布洛克觉得,待在這间简陋的房子裡比待在从前的那些大房于裡更舒适,因为在那裡,他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去应付那些按钮,荧光屏和灯光。
“我沒看见這裡有树,你们烧什么?”布洛克懒懒地說。
“烧粪便,”斯拉思罗格回答。
奥莫森补充說:“我們也靠烧骨头来锻造,虽然不好烧,但我們使用风箱。那火十温十度很高,可以锻造上好的宝剑。”
布洛克猛地喝了一大口十奶十。眼前的情景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在牛列斯星球上的时光。“我想,今天我們走路的时候,我看见有煤层。”
“煤,”奥莫森认真地重复着這個陌生的字,“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能燃十烧的石头。它燃十烧时十温十度很高。”
“能燃十烧的石头。這东西能让我发财,给我力量。”奥莫森两眼放着光对布洛克說“独眼哈克纳会后悔他沒有欢迎你。”
一阵风从布洛克身边卷過。安波儿正和斯拉思罗格的两個孩子,赫泽德和柯尔玩追人的游戏。他们相处得很好。
柯尔尖十叫着跑過去,他身后是脚步蹒跚的小妹妹赫泽德。這個金发的小姑十娘十太小啦,還不会說话。柯尔是個黑黑壮壮的小男孩,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就是为了他,我們才杀了斯拉思罗格的丈夫。”奥莫森对布洛克說着毫不顾及孩子们是否听见,“布莱特从不把柯尔看成他自己的孩子,說他是邻居的野种。即便是的,那又怎么样?他是斯拉思罗格的骨血,而不是别人的。”
“你杀了他是因为……?”布洛克沒明白奥莫森的意思。
“他杀他那個邻居,很残忍,他用石头砸烂了邻居的头。手段够恶劣啦,可是他竟然不想为他的谋杀罪付出代价。如果每個人都拒绝为他的杀戮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那還有什么文明可言,你說是嗎?”
布洛克对任何文明都一无所知,他只好茫然地点着头,那看来有道理。
有人轻轻拍了布洛克的肩膀一下,那是斯拉思罗格,她正低头朝他微笑呢。奥莫森哼了一声走开了。布洛克看着他,除了他,還能有谁发出這样的声音呢?
“来,”斯拉思罗格十温十柔地說着,握住了他的手。
布洛克回头望了一眼安波儿,她和孩子们玩得正高兴呢,根本沒注意到他。
从房子裡出来,斯拉思罗格领着布洛克上一座小山。远处冰川连绵不断。天边低低的太十陽十恰好落在冰峰上,给茫茫冰原晕上一片辉煌。
“真美。”布洛克說。
“我們把它叫作‘雪神之火’。”斯拉思罗格用她有力修长的手指扳過他的脸,面对着她。然后又轻轻地抚十摸十着他古怪的衣服,问:“你从哪儿来?”
布洛克指向天空。
“天上?”
“星星上”。
斯拉思罗格摇着头。“别把我当傻瓜。人们說,星星只不過是光点、神火,那也是人们想象出来的。”
布洛克告诉她:“那些星星就像你们的太十陽十一样,它们的周围也有很多像波瑞裡斯這样的行星,行星上也有人。他们有很多了不起的东西,有能飞的机器。”
“你见過這些人啦?”
“嗯,不,只见過几個。可是我已经翱翔并降落在這儿了!”他自豪地說。
斯拉思罗格又摇摇头,“我不懂這些词。‘飞’,‘翱翔’都是什么意思?”
“像鸟儿一样。”
“鸟儿?”
布洛克喊出了一声发自心底的欢呼。“我想,我已经学会了這個世界的一些事啦。”
斯拉思罗格把身十体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她扬起脸,把嘴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我還会教你一些别的。”
布洛克认为在它所学的所有课程中,今天這一课是最好的。
当红棕马的蹄子踢破了矮小黑色种马的肋腹时,黑马惨叫了一声。然后红棕马一阵呼啸长鸣之后,咬住了种马的喉咙。随着围观人群的一阵大叫,鲜血从黑马脖子上喷十射而出。只一会儿工夫,它就完了。
独眼递给奥莫森一把十精十制的刀,咕哝着:“你赢啦,我的马只能给你们吃肉了。”一群仆人拿着厨刀割下那死马的肉。
奥莫森豪迈地把刀举過头顶,向那些准备听他讲话的人宣布:“我的红棕马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战马!”
布洛克开心地微笑着。這個表情被他那杂乱的十胡十子掩盖得很好,他把柯尔从肩上放下来,让他去追赶其他的孩子。這個夏天,奥莫森的马已经决斗過好几次了,這次决斗是在白雪皑皑的冬天到来之前的最后一次。
妇女们从房子裡走出来,男人们一下子静了下来。甚至连孩子们也停止了奔跑,望着這些女人。
“必须举行一次大会。”奥莫森說。
女人们的声音从尘土飞扬的院子的那边传過来。
“看来要改变我們的一惯作法,可沒那么容易,用油点灯,拿石头取火,那是雪神的事。由于我們的胆大妄为,我們的祖先会从地下出来教训我們。”
“用油点灯真是件新鲜事!”
“为了能有一盏像布洛克为斯拉思罗格做的那样的灯,我可不怕冒犯那些死鬼。”
“還有那只猫!你见過那种猫嗎?谁会想到那些小家伙会這么喜歡一只动物?看见赫泽尔了嗎?告诉你吧,我的孩子也会把家裡的小猫养成這样的十宠十物。”
斯拉思罗格从這群女人中挤出来,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革新的好处,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布洛克如饥似渴地看着她走過来。他相信,她皮衣裡面的身材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她的腹部刚刚开始隆十起,那是他们情十欲发泄的结果。
奥莫森朝布洛克假笑着取笑他,“你垂涎三尺啦,小伙子。斯拉思罗格现在是最富有的女人啦,她值得尊敬。”
“我肯定要富啦。”斯拉思罗格高兴地說,“政务会已经把我丈夫的财产都给了我,他的亲属一点也沒得到。”
奥莫森拥抱了他的妹妹,“那么你想再找個丈夫嗎?”
斯拉思罗格耸耸肩,“你和阿斯文把男人的活处理得很好,我不需要男人。”
布洛克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說:“可……可是,我想你和我還有那個孩子和……”
斯拉思罗格說:“我們有個說法,亲十爱十的阿斯义:十爱十情是弱点,它会伤害我們的感情,消磨我們的十精十神。不要十爱十,它是一切罪恶中最具毁灭十性十的。”
布洛克慢慢点点头,他又上了一课。
斯拉思罗格继续說:“至于孩子,从他一兮起,就应该跟着父亲。无论你我相隔多么远,孩子终究要去找你。”說着她朝他伸出了手。他庄重地握住她的手,想起今天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来啦!”人群开始叫喊,“巫师来啦!”
当每個人把眼睛从朝這边走来的骑士身上移向布洛克时,他强做镇静。他们的眼神同他们看那匹被打败的马脖子上喷血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女巫骑着一匹挂满铃铛的白马。她的披风是蓝色的,和冰川的颜色一样,边上点缀着白色柔软的十毛十。看到這些,布洛克大惊失色。布洛克感觉到安波儿躲在门后的暗处瑟瑟发十抖。
只有那黑黑的煤在地中央燃十烧,火光把女巫的眼睛映得通红。为了平息女巫对亵读神灵的革新的愤怒,所有的灯都被熄掉了。
布洛克以前从未感觉過从女巫那裡传来的那种罪恶感。他真的希望坐在房间的另一边,和斯拉思罗格一起隐藏在黑暗中,而不是坐在女巫的旁边。
安波儿卷缩在他的大十腿上,尾巴十抽十打着他的小腿,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女巫的脸。
女巫把双臂举過头顶吟唱起来。布洛克一個字也听不懂。其他人偶尔跟着嘟囔几句,并不停地打呵欠。
她摇摆着,不停地挥舞着手。布洛克呵欠连天,昏昏欲睡。
安波儿望着他,用爪子使劲搔了一下他的腿。“哎哟!”布洛克尖十叫一声跳了起来。
突然,人们都从梦中惊醒,女巫的动作嘎然而上,她怒视着安波儿和布洛克。
還沒等布洛克和安波儿反应過来,她就一把抓住安波儿的颈背,把它举到面前,她的脸布满皱纹,非常冷酷。安波儿无助地在她的手中蠕十动着。
布洛克跳起来,朝安波儿扑過去,独眼哈克那寒光凛凛的前立刻挡在他胸前。布洛克慢慢退了回来。
安波儿咆哮着。布洛克能够感觉到,它在接连不断地向女巫发射意识影像。女巫只是大笑,那笑声刺耳难听。
她把安波儿摔到一边說:“這畜牲的皮将用来点缀我的新衣。”布洛克感到血往上涌。女巫接着說:“阿斯文·布洛克是個邪亚的巫师,他必须在天亮时去死!神灵告诉我,如果有谁敢說‘不’,那他必将遭受厄运。”
人群裡传出多数人赞同的低语声,只有几個人表示反对,其中有奥莫森和斯拉思罗格。
智人斯拉思罗格从人群中挤出来,安波儿紧紧地缩在她的臂弯裡。她的红头发飘舞着,双眼咄咄十逼十人。“我不怕你的凶恶,你這干瘪的老巫婆!”她高喊着,人们被吓得面如土色。這样胆大妄为的作法,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這是首次冒犯他们的祖先,并向女巫的权威挑战。“我已经向神圣的神猫安波儿保证,她永远呆在這屋子裡,我要信守诺言。”
就在斯拉思罗格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過去的时候,奥莫森挪到布洛克跟前,急切地低声說:“快跑,小伙子!跑远一点,我将尽全力拦住他们。”
布洛克转過身,但又停住了。“我不能。安波儿……”
奥莫森大吃一惊。“为一只猫,你竟不惜十性十命?看在上帝的份上,快跑!”
布洛克朝门口跑去。
安波儿在斯拉思罗格怀裡拼命挣扎,向布洛克求救。斯拉思罗格紧紧抱住它,决心要保护它。
“抓住那小子!”女巫叫道。
所有的眼睛在昏暗中四下寻找。“他跑啦!”有人在喊。
男人们抓起武器,冲出房子,消失在黑暗之中。
女巫在房子裡转了一大圈,她的斗篷窸窸窣窣地响着。最后她在门口停下对着屋裡做了一個诅咒的姿势,便离开了。
“噢,布洛克,”斯拉思罗格呻十吟道,“快点跑啊,快得像……”她搜肠刮脸地想着那個字,“快得像飞一样!”
在她怀裡,安波儿发出一声令人心碎地长长地哀嚎。
阿斯文·布洛克在黑暗中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他能听见身后追赶的人群的叫喊声,便跑得更快了。
突然,黑暗中有一個高高的东西挡住了他的去路,那是一艘飞船。
“赶快!”马克斯·查顿在向他高喊,“在這儿,孩子。”
布洛克在舱日那儿犹豫了一下說:“我不能,女巫会杀了安波儿的。我不能离开它,不能。”說着他竞十抽十泣起来。
“进来!”查顿严厉地命令道,于是抓住布洛克的衣领把他拖了进去,“不能让他们看见這船。”
布洛克向前一栽,查顿关上了舱门,启动了控制盘。
飞船腾空而起,把布洛克摔倒在地。荧光屏上,波瑞裡斯星球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查顿坐在驾驶座上,十操十纵着计算机。布洛克来到飞船前部,坐在查顿身边。查顿嗅着异于去问布洛克身上的香味。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儿,知道我有危险?”布洛克平静地问。
马克斯·查顿笑着說:“借助跟踪仪和声像传播器。在我們给你安责语言程序的时候,把它们也装进去啦。你所做的一切都在我們的监视之下,孩子。包括一切细节,孩子。我們为你安排了一個非常好的未来。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把那些人引上了一條新路。”
布洛克摇摇头:“我什么也沒做。”
“啊,不,你做了,微妙的变化,那還是我們想要的。你给他们讲了飞行的事——将来会有好戏看的。连翅膀的知识都沒有,也许他们会先造火箭。你還给他们讲了星星的事,孩子,你已经成了他们神话的一部分啦。
“你還留下了一個孩子,他将来注定会来找你。那是对你的奖赏!为了找到你,那孩子会上天。是的,儿子,你干得不错,你打破了他们传统的生活方式——油灯、煤、叛逆思想,還有变革!那真让人欢欣鼓舞!那只能心灵感应的猫将在他们的发展进程中起作用。”
“他们会杀了它的。”
查顿耸耸肩:“别担心,我們再给你弄一只来。”
布洛克强压怒火,两眼盯着查顿,恨不得拧断他的脖子。
布洛克感觉到从渐渐远去的星球上传来一阵哀鸣,那是一阵孤独、绝望的和恐惧的哀鸣,是安波儿的哀鸣。布洛克說不清那哀鸣究竟来自安波儿還是来自他自己。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突然,這种感觉停止了,从他的脑子裡十抽十出去了。他的心一阵紧缩,几乎喘不過气来。
“噢,安波儿,”他最后喊了一声它的名字,然后,一個新程序又占据了他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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