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头铁的扶苏，商汤、周武
【“如果仅仅凭借德行便可以推翻得了夏桀的话，那么为何商天子汤還要兴兵伐夏？”】
【“为何商天子汤不以自身崇高的德行，来使得夏桀自行惭愧，进而主动臣服让位于他？”】
【“毕竟若能以德行来使夏桀主动臣服让位的话，那么商天子汤不仅能使天下免遭兵戈之劫，還能进一步彰显自身崇高的德行！”】
【“同样如此的，還有昔日的周武王。”】
【“据史书记载，他也是德行高洁之人，他又为何不以自身崇高的德行，来使得商纣自行惭愧，从而主动臣服并且让位给他，反而還要兴兵伐纣？”】
【“是商天子汤与周武王自身的德行不够？”】
【“還是商天子汤与周武王仅仅以自身的德行，无法堂而皇之地获取天下共主之位？”】
【“所以商天子汤与周武王才不得不通過武力的方式，去兴兵讨伐夏桀与商纣，进而推翻夏桀与商纣的统治，最后从夏桀、商纣夺取天下共主之位？”】
這個問題，秦皇嬴政心中已有答案。
但是秦皇嬴政想要再听一听他真正的长子扶苏的答案。
哪怕他现在還沒有询问出口，他便已经大致猜到了扶苏可能的回答。
“扶苏，你答。”
“商汤、周武，是以德取天下？”
“還是以兵取天下？”
廷尉李斯、卿蒙毅等一众文武百官，淳于越等一众百家博士，公子将闾、公子高、公主嬴阴嫚等一众公子、公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扶苏的身。
這個問題，并不难回答。
因为只需看一眼始皇帝的神情，便知道這個問題的正确答案是什么。
甚至就连扶苏自己其实也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能够算是回答正确。
尤其是在经過之前“长公子扶苏”的天幕昭示，知道自己未来可能做了某些事情，惹得父王厌弃，最后更是被下诏赐死之后。
他都更应该選擇一個众所周知的“正确”答案来回答。
這样他父王才会满意，满朝文武百官才会满意。
扶苏一边想着，一边慢慢站起来，又再缓缓躬身拱手，坚定不移地拜道：
“禀父王，商汤、周武是以德取天下！”
這话一出，一众文武百官、公子公主、百家博士，或是吃惊、或是暗自嘲讽、或是不屑、或是着急地看着长公子扶苏。
廷尉李斯微微摇了摇头，果然，长公子扶苏和他不是同一路人，儒家对长公子扶苏的影响還是太深了。
不過還好，以他的岁数和始皇帝陛下的岁数，日后应该也不用他去辅佐长公子扶苏。
而且有了今日這番回答，日后长公子扶苏還能否继位都是两說。
所以与其关心长公子扶苏，還不如再想想自己应当如何多立下一些功劳。
想到這裡，李斯又悄悄撇了一眼不远处的左丞相隗状、右丞相王绾两人。
他观左丞相隗状、右丞相王绾二人，尽是年老体迈之辈，又岂能够长居丞相之位！
始皇帝新的丞相，理当由他而易之！
儒家博士淳于越一脸着急地看着长公子扶苏，在這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悔将长公子扶苏教导的這么君子耿直了。
虽然他也知道，按照儒家学說来說，的确应该回答“商汤、周武以德取天下”。
但問題是，在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商汤、周武以兵取天下”，才是始皇帝想要的回答。
甚至就连扶苏自己也都知道！
然而扶苏却還是头铁死犟地回答“商汤、周武以德取天下”！
這样的回答，除了会触怒始皇帝，让始皇帝对他更加恼怒、厌弃之外，還有其他什么好处嗎？
至少淳于越是沒有看出来有什么其他的好处。
即便扶苏真的认为“商汤、周武以德取天下”。但是在现在這個這么重要的时刻，稍微委婉一下，說一句“商汤、周武以兵取天下”来讨始皇帝欢心，在淳于越看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要知道，他们儒家可是将宝都压在了扶苏的身。
一旦扶苏沒能成为日后的秦二世的话，那么他们儒家的投资可就打水漂了呀。
淳于越可沒忘记在“长公子扶苏”天幕中，扶苏最后可是沒有继承王位成为秦二世的。
眼看着长公子扶苏马又要重蹈“长公子扶苏”天幕中的覆辙，淳于越甚至着急的都想要开口替扶苏辩解两句了。
然而即便淳于越有着這样的想法，但是看着眼下明显已经气急了的始皇帝，却也不敢在這個时候擅自开口。
始皇帝一怒，那是真的会杀人的。
秦皇嬴政闭双眸，粗重的呼吸声，显示着他不平静的心情。
尽管在提问之前，他就已经料到了自己长子有可能会是這样的回答。
但是当秦皇嬴政真的听到自己长子這么回答的时候，秦皇嬴政還是差点沒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在這一刻，秦皇嬴政忽然有些明白未来的那個“他”为什么会下旨赐死自己的长子了。
如果說未来的扶苏与现在的扶苏一模一样，不曾有過改变，甚至還可能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话。
那么秦皇嬴政觉得自己日后要么将扶苏贬为庶人，要么让扶苏当一個闲散宗亲，要么极端的下旨赐死扶苏。
可能的结果大概就這么三個，只不過未来的“扶苏”被他选了最极端的那一個。
一直拱手低着头的扶苏，虽然看不见其他人的神情，但是他也大致猜得到其他人的反应。
他知道他应该回答“商汤、周武以兵取天下”，他也知道這一個答案才是他父王想要的回答。
但是他始终還是认为“商汤、周武是以德取天下”，這不仅是来源于淳于越对他的如今教导，同样也是他自己真实思考之后的想法。
因为如果单单以兵的话，那么夏桀之时是只有商汤有兵嗎？
不，除了商汤之外，還有九夷等势力也同样有兵。
同样，商纣之时，难道也只有周武王有兵嗎？
這自然也不是，除了周武王之外，当时同样也還有许多的诸侯势力有兵。
那么为什么天下人不支持九夷、不支持其他诸侯势力，反而全部選擇了支持商汤、周武呢？
這便是因为商汤、周武之德，远胜其他诸侯甚矣！
故而商汤、周武方能使天下为之服，而后成天下共主之尊！
這便是他再三思考之后得出的答案，只不過扶苏只是将思考再三之后的答案說出来，却并沒有将他思考的過程也都說出来。
不然秦皇嬴政若是听了扶苏思考的過程，那么此刻心中对扶苏的失望說不定還能够减少两分。
重新平息了自己怒意的秦皇嬴政，看着低头的扶苏，冷喝道：
“抬头！”
“跪着！”
“听一听另一個‘你’是怎么說的！”
扶苏虽然头铁倔强，但是同样也是非常孝顺听话的。
不然原歷史的未来中，扶苏也不会因为一封真假不明的赐死诏书，就直接干脆利落的自裁了。
当然，扶苏孝顺听话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不和他认为是对的事情发生冲突。
不然即便面对始皇帝，扶苏也会依然倔强且头铁地谏言。
在原歷史中，哪怕后来被贬去郡监兵了，扶苏都還时不时远程直言谏。
所以听到始皇帝的命令，扶苏也是沒有任何迟疑，当即应道：
“是，父王。”
說完，扶苏便干脆利落地抬头并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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